但是皇后为什么没把这层意思借太后的口告诉皇帝,这个……应该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活该!谁叫你说恭妃的女儿最漂亮!谁叫你说恭妃最漂亮!
皇后一面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头,一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北行漫记(1)
“皇上,要再加点冰吗?”
惠妃抱着个冰桶走进了船舱,她是宁愿皇帝不要回答她的,这样她就能尽量长时间的把这桶冰抱在怀里了。
若是别的话题,皇帝肯定懒得开口,可是涉及到这种祛暑降温的话题,皇帝终于劳驾了他的一根手指头,往脚边放着的半冰半水的漆桶里指了指,惠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半桶冰进去。
“父皇、父皇!你快来看看啊!看看我的肩膀!”
这边才因冰块降了点人类察觉不到的温度,那边二公主的一声娇啼又迅速的让烦躁的感觉上升了。皇帝青筋直跳的扯开覆在脸上的凉绸巾,有气无力的问道
“又怎么啦?”
“你看啊,我的肩膀上怎么全脱皮啦!这要是留疤的话该怎么办啊?”
二公主哭兮兮的跑进船舱来诉苦。她们姐妹俩都受恭妃影响,把外貌保养看的比命还重要
“早叫你们大白天不要到甲板上去玩,你这不是找晒嘛!还有谁在外边?叫她们通通回屋去!”
天一热人就容易脾气暴躁,皇帝也没能逃脱大自然的影响。二公主本来还想到皇帝这找点安慰,没想到反惹来了一顿训,漂亮的眼睛立刻变得湿润起来,已经有水滴在里面打着转了。最后还是惠妃出来缓和气氛,一边把二公主哄回房去,一边召御医前去上药。
当房间里逐渐恢复安静以后,皇帝又把那块已经被体温蒸得半热的绸巾盖在了脸上。透过那上面半透明的花纹,可以望见船舱窗外的景致,可惜外面似乎除了白亮的刺眼光线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的皇帝,心中只涌动着一个感叹:
自作孽,不可活
遥想一个月前,皇帝虽然也在受热,但待在家里,一切应用的东西都在手边,偶有凉风吹过,借着树荫还能感到一丝清爽。哪像现在?八月中旬的江面上,反射、衍射、折射到处乱窜,他们活脱脱就是一箱烤鱼!
想到这里,皇帝就又不免要怪起他的四妹夫了。谁叫这个倒霉的亲戚要中暑,谁叫他好了以后要在自己面前诅咒京师的坏气候,谁叫他诅咒完京师的坏天气后还神往了一番家乡的天高气爽。要不是这么个事情,皇帝怎么会想到远离养尊处优的皇宫,去栉风沐雨,饱尝颠沛之苦呢?不知道皇帝在炎热的宫廷里容易意志薄弱吗!
事已至此,除了期待那位太原人氏的驸马对他老家的记忆够真实可靠之外,似乎就没有其它的盼头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皇帝默默的念叨着。唉……为了美好的明天,扛着吧。
可惜皇帝能扛得住,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扛得住,二公主那边才消停没多久,孟贤安又领着御医来敲皇帝的门了。
“皇上,大殿下又犯病了……依臣之见……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御医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完,皇帝就重重的叹了口气,直把稠巾直接从脸上吹了下来,然后无奈的往儿子房间走出。
话说靖海王长到七岁了,还是头一次出皇城,头一次坐船,于是大家也是头一次发现了他晕船,而且还是晕得特别疯狂的那种。
换房间、束紧腰部、含姜片、往鼻子里面挤橘皮的汁……什么方法都用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晕的不分南北,吐的昏天暗地。最终御医只好采用沉香直接把小羡药倒,让他一天之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不过这个方法用多了容易让人大脑迟钝,所以终非长久之计。
皇帝看见小羡煞白的一张小脸,又心疼又纳闷,怎么四个女儿都在船上生龙活虎上跳下窜,这个儿子反而这么不经折腾?
“羡儿好点了吗?”
皇帝轻拍着小羡的背问,而此时此刻这更像是一句废话。只见小羡刚一张口,音还没发一个就先吐了几口酸水,之后他翻起水汪汪的眼睛又委屈又愤怒的瞪着皇帝,答案不言而喻。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走水路是多么的方便快捷安全,若是为此搭进去一个儿子——先不说国家社稷的问题,就光是皇后都饶不了他。所以皇帝权衡了一番,随即召开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
“呐,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皇帝指了指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小羡
“羡儿是不能继续再乘船的了,我们大家恐怕得改走陆路”
惠妃自然没什么话说,她现在就是半个保姆的角色,也没有可挑选的余地。可是公主们就不太乐意了,走陆路就意味着她们全得被塞到马车里,论起自由度来当然是没法跟在船上比。
可惜终究是病人第一位,皇帝见女儿们变变扭扭也没说出什么强有力的反对理由,就做主决定所有人弃船上车。
“受不了啦!太闷了!”
大公主在马车窗边东张西望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现在她们的车列已经远离河道而上了官道,远处虽还有些青山可看,可是眼跟前充斥的却全都是荷枪实弹的禁军,生生的破坏了大自然的自然美。
“姐姐快来看啊!有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呢!”
就在大公主对着左车窗大放厥词的时候,四公主则在右车窗发现了宝藏
“我来了,哪呢?哪呢?”
大公主兴奋的挪了过来,顺着妹妹的手望去,原来是个俊俏的羽林卫
“哎,还是京城的人有派头,同是军人,都不一样”
看不见美丽的风景画,看看优美的人物画也算是聊胜于无,于是大公主就跟四公主一边欣赏着美男,一边对分列她们马车左右的当地禁军和宫廷禁军做着社会学、人种学、基因学的比较分析。
侃着侃着,大公主忽然感到少了点什么,环视了车厢内一圈才发现,原来她的二妹和三妹都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这对同样热衷于俊男美女的她们来说是异常诡异的状况。
“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二公主抬起脸来反问了大公主一句,那灰白的脸色把大公主吓了一跳
“没有啊,你不舒服?”
“……有点……我怀疑我是不是也要晕了,我有点想……”
“呕”
二公主话还没说完,她的孪生妹妹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诱发了,毫无预警信号的吐了起来,当即引发了车厢内一连串的惨叫。
“公主殿下这是晕车的症状,治疗嘛……跟大殿下是一样的”
御医说完了该说的话,含姜片、挤橘皮汁的流程便又按部就班的重演了一遍,结果……事实证明祁阳、淮安两位公主果然跟靖海王都是一家人,都不吃这一套。
皇帝无语了。好嘛!好嘛!一个晕船的,两个晕车的,再来几个晕走路的,他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可惜自嘲归自嘲,问题还得解决。皇帝是既可怜儿子也可怜女儿,最重要的还是两边的亲娘都不好应付,但若因此而兵分两路,也是大大的不妥。一来为了减轻国库的负担,此次北巡就没带多少护卫,从京师里跟来的只有御林军的五分之一加羽林卫的四分之一,大部分禁军都是沿途由当地抽调的,无法分割;二来,真要分水陆两条线的话,皇帝到底跟哪边?他可是不放心让惠妃这个不定时炸弹单独负责一半的。
“……皇上,要不抓阄吧?”
惠妃看出皇帝眉头紧锁,两眼呆滞的为难样,适时的谏言道
抓阄者,即是以“这就是命!”的论调来安慰自己及搞定所有不同意见者的完美方法,惠妃之所以这回儿脑子这么灵光,并不在于她的随机应变力,而是来自于她的亲身体验。
想当初,惠妃就是有如神助般的第一个去抽签便一抽即中,然后就在诸妃或羡或嫉或以眼杀之的眼神中,成为了陪伴皇帝北巡的唯一一个嫔妃。只不过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也算不得是件幸运的事。
“抓阄吗?……也算是个办法”
皇帝自顾自的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于是传来笔墨纸砚,一气呵成的写下了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
船、车
“来来来,你们自己随便抽一张吧”
皇帝叫来了晕晕乎乎的三个孩子,然后把揉的皱巴巴的两个纸团摆在他们的眼前
“小羡先来吧”
二公主捅了捅弟弟
“为什么是我?”
小羡狐疑的问到,他知道但凡是好事情,姐姐都不会谦让的
“因为你小我们才让你的啊”
三公主表示出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
小羡抿了抿嘴,蹭到了桌边。这里只有两个纸团,小羡知道他一爪子下去后,决定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直接决定了另两个人的命运,这种紧张感比在一堆纸团里抽签要巨大的多。所以他的手在半空中哆嗦了半天,从这个纸团移到那个纸团,又从那个纸团移回这个纸团,就是难于下手。
“我是男孩,姐姐是女孩,还是姐姐先来吧”
小羡末了来了这么一句。这个时候,他倒宁愿做被决定命运的那一方,也不想自己抽出来后懊悔不已。
可惜他的两个姐姐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也不愿干自己把自己坑了的事,于是二公主头一转,对着皇帝说
“我晕的很,父皇来替我们抽吧”
“啊?朕?朕既不晕车也不晕船的,怎么样都无所谓,这种事当然该由你们自己决定”
皇帝其实有所谓的很,因为他无论抽出什么结果,势必都会得罪另一方。所以他坚决不做这种“命运”的替死鬼,而是拍了拍儿子的肩,一脸“是男子汉就上”的表情。
小羡就这样瞻前顾后的伸出了他的手,然后命运女神就跟他说Goodbye了。
“哎呀呀,反正阿羡你在车上也是晕,只是没船上那么厉害,而敬姿和媛姿在船上就完全不晕,两害其利取其轻,坐船也是对的”
大公主一边看着御医在小羡的房里点沉香,一边这么安慰着胞弟,而她自己则是暗自高兴。至少,她不用在剩下的几百公里行程里只玩找帅哥的游戏了。
航程就在这样多灾多难的波折中继续着,经河东、入汾水、再过上党郡,太原府就指日可待了。只是越靠近太原,皇帝的脸色也就越阴沉,不是为了几乎呈现冬眠状态的儿子,也不是为了几乎晒成煤炭样的四个女儿,而是为了皮肤压根感觉不到气温有所降低!
“难道太原府不应该比京城凉快吗?”
当然应该要凉快,所以皇帝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责备的语气
来替皇帝解惑答疑的那位钦天监主簿在心理和生理上流着双重的汗水,支支吾吾的说
“今年的气温普遍偏高,而且范围很广,所以……也……也不能保证北方就一定会比都城凉快……所谓天意……就是比较难以把握的……也许到了太原府后天气就会有所变化”
主簿的回答很模棱两可,总之就是给皇帝打一点点预防针,再留一点点希望,顺便把罪魁祸首定义为老天爷。
“天意?”
皇帝站在太原府的正门之外,无视门前黑压压一片给他行跪伏之礼的大小官员,只是郁闷的仰望着火伞高张的天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而这混合着无奈、嘲讽和怨恨的声音也被迅速掩埋在震耳欲聋的知了的呱噪中。
倒腾了几次车船,军队护航、官民贡奉,再加上前期为了出巡与朝廷磨的大半个月的嘴皮子和不惜打出的“安境靖边、扬威显盛、 观风问俗”的伟大旗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满足一下皇帝避暑消夏兼带游山玩水的心愿而已,而结果就是一家人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四脖子流汗人仰马翻,来这里欣赏骄阳似火的太原城以及治疗晕眩呕吐?!
绝望了!绝望了!皇帝此时的心情如果不能用“绝望”来形容的话,那还有什么能用“绝望”来描述的事情呢?
不过,在皇帝还没收到皇后那封“京中连降暴雨,气温忽然下降,宫中多有风寒患者,陛下在外边切不可过于贪凉”的慰问信前,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彻底绝望”……
“今年的天还真反常呢!原不该这么热的,估计今年的秋老虎也格外厉害吧”
“很有可能,皇上您来的还真是不巧”
皇帝面对着下首同他闲聊的一男一女,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渤庄郡主一直是个粗神经,这个时候戳皇帝的痛处也可归为无心之举,但衡原王就一定是故意的了,所以皇帝冲他挤出一个只有两人之间能心领神会的冷笑,翻译一下就是
你丫!等着瞧!
当皇帝在他下榻的晋阳宫第一眼看见衡原王时,就立马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老天爷!难道他是热昏头了?怎么就忘了来到太原府的话,十有八九要碰见这只山猫!
太原府为并州重镇,本来也是衡原王府的所在地,后来因为戍边的需要,皇帝拿恒山以北的四个郡换了封国南部的三郡,王府也北迁到了渔阳。
不过即使搬了家,皇帝巡狩至封国之内,衡原王出于礼制还是得跑来跟皇帝报告,所以当他带着副笑脸说 “皇上大驾光临臣所辖之地,臣当然要来尽地主之仪”时,皇帝除了哀叹自己霉运绵绵无绝期之外,也无话可说。
“不过陛下,马上端午节就要到了,我们这里虽然不比京师热闹,节日里的活动也是一项不少的,陛下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渤庄郡主没有察觉出现场无声的针锋相对,只是觉得皇帝和她弟弟一动不动的相视而笑甚为古怪。
嗯?笑呆了?
“陛下?”
郡主把手伸到两人中间晃了两下,成功阻断了电流
“啊!什么事?”
“我是说再过几天端午节就要到了,皇上有没有兴趣……”
“姐姐你就少折腾了,皇上在京城什么没见过,我们这种偏远地方的节日怎能入的了陛下的眼呢?”
都没等渤庄郡主说完,衡原王就打断了她的提议。皇帝在太原府的一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