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次主将是两位宰相大人,宰相啊。”一个猛安长低声与自己的同袍议论着。
“宰相又能怎样打仗,大金国还有比韩王千岁更厉害的么?”一个猛安长撇撇嘴不屑的道,“这次朝廷怎的没让韩王大人领兵?”
“不过是去高丽人,用得着韩王他老人家出战么?”阿合也跟着掺合进了讨论中,“那群高丽人见到我们,能站得住不逃走就是英雄了。”
“也是,一群高丽怂货,韩王才不会这些矮子。”
时间,帐幕里几十号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去,自打从会宁动身以来,他们这些个猛安长还是第一次聚到一处,认识的互相打招呼,不认得也无所谓,自有那些互相认识的人彼此引见,转眼间大家就成了朋友。
不到半个时辰夫,阿合就结交了二十来个同僚,认了十来个“哥哥”,还有同样数量的“老弟”,定下了六七桌酒席,顺带还商议着明日是不是出营狩猎下。反正临近年终岁末了,想来大军怎么都要过个年,才会正式开拔,他们这些猛安长有的是功夫喝酒找乐子。
大帅到——
门口一汉军的军校高声吼道,霎时帐幕里没了声音,这里到底是军营,并非那两位主帅驻跸的辽阳府官衙,军营中自有一番法度,触了霉头的人轻则吃上一顿军棍,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中军的军校冲进了军帐,然后是一群文武间杂的人物迈步进来,这些人就是两位主帅从中都带来的幕僚了,听说光是为挑选这些亲信,两位相爷主帅就花了大半月光阴,一个个都是有门子有背景的人物,不是阿合这班会宁府猛安长能得罪的。
幕僚之后,又是几名中军官引领,这才肩并肩走进两个人,左边一个年约四十多岁,正是平章政事,主帅完颜宗尹,右边那个二十几岁的人,就是参知政事,副帅完颜乌禄了。
两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生受了所有猛安长的参拜大礼,而后竟是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就由一名军官宣读军规军法,然后是皇帝下发的赏钱。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不差饿兵,要大家出去玩命,不给足了银钱怎么可以?
可是,下面完颜宗尹的一句话,就将阿合等一班猛安长弄懵了:第二天休息一日,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开拔,直接转向鸭绿江边的婆速路的婆速城,三日内抵达,然后再三日,渡过鸭绿江,进攻高丽!
什么?连个年都不让人过,就直接进攻高丽?
阿合他们先是以呆后立时嗡嗡议论开,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出声叫了几句:“要不要人活了,怎么能连年关都不过?”
听到有人叫唤,立时有人跟着嚷嚷起来,霎时间整个军帐内好似个菜市场般,就听见这些猛安长七嘴八舌的直嚷嚷,将个完颜宗尹气得脸都白了。
嚷了几句,看到主将并未做声,这时阿合发现宗尹相爷脸色不对,连忙停了声音手拉拉身边几个猛安长,对着上面努努嘴,几个猛安长看着两个主将脸色不对,也急忙紧紧闭嘴。
军帐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直到这时颜乌禄才向前跨出一步,冷的扫视一圈,随手点出几名猛安长,;立时有如狼似虎的汉军的军校冲上来,将这几人拖到两位主将面前,乌禄寒着脸道:“妄论军议,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几个倒霉的猛安长被一路拖出了军帐会外面就传来他们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还有就是中军官冷漠的计数声。在这种伴奏下,乌禄又将所有猛安长扫视一圈,这下子,再没人敢回视他个个都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满意的收回视线,乌禄沉声道:“此次念及他们初犯且打个对折,只打五十下的五十记在账上,如若日后军前不力并打回来。你等再有妄论军议者,一律严惩不贷,尔等可明了?”
阿合他们心中发凉,立即恭敬的抱拳行礼,心中收起了对两位主将的轻视,然后战战兢兢的从大帐倒退而出。
看着这般猛安长退出去,完颜宗尹这才脸色极度难看的道:“混账混账,一群混账,这些会宁的猛安,桀骜太过,今日之事,他们眼中可还有我们两个主帅?参政大人打得还太轻,刚刚这些行子都应狠狠杖责才是。”
乌禄苦笑下,心道一句:这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宗尹不会不明白吧,若是一见面,恩义未施的时候,就每人赏一顿军棍,日后这些大兵可还怎么带?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恭敬的道:“平章大人说的有道理,今次是下官专断了,下次这些兵头如若再这样桀骜,就依照
人所教训的办,今次还请平章大人恕罪。”
完颜宗尹刚才被那些猛安长吓住了,整个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哪里会真个处置完颜乌禄,于是捋着胡须笑道:“参政大人处置明快,慑服这些军汉,真是我大金的栋梁,等到得胜回朝,我自是要向陛下保举参政大人才是。”
看着完颜乌禄急忙低头拜谢,宗尹心中得意,话头一转,又皱眉道:“这些个军汉真是,真是,唉,没曾想到,当年我大金女真勇士,令行禁止,怎个到了今日,却变得如此桀骜不逊目无法纪?日后这行军打仗还真是个难事。”
乌禄愣了下,才迟疑着道:“平章大人既然忧烦,不如一并交给下官,这些烦心的事就由下官处断……”
不等乌禄说完,完颜宗尹就立即扶起了他,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诚挚的目光,笑着道:“参政大人年轻有为,最难得是如此勤劳国事,我回到城中立即具表,向皇帝表奏此事,一定要皇帝下旨褒奖参政大人才是。”
乌禄脸色一变,忙推辞,笑话,他这是独揽军务啊,以完颜亮多疑的性子,还有对宗室王爷们的防备,完颜宗尹这个奏章一旦送上去,就不是夸奖他完颜乌禄,而是要害乌禄的性命了。
宗尹似乎也只是随便一,见到乌禄推辞,又表示了几句,而后才对着一众幕僚和中军的军官正色道:“你等今日听到了,日后如有军务上的琐事,向参政大人禀报就等同对本相奏禀,参政大人的命令也就是本相的军令,如果让本相听到,说你们之中有人敢阳奉阴违的,休怪本相行军法取了尔等项上人头。”
看着大帐一众幕僚和中军官躬身应是,又对着自己参拜,乌禄心里苦笑,这回算是被宗尹这头老狐狸坑进去了,什么尊奉自己命令一如宗尹的命令,又明明白白告诉了这里所有人,等下怕是整支大军中就会传遍,所有的军令都是他完颜乌禄发布的,日后有了军功,自然是宗尹拿总策划居中指挥的功劳果出了问题或是遇到挫败,那可是他完颜乌禄军令有误的过错。
完颜乌禄在心中暗骂一句:他娘,老狐狸,你等着,我们两个日后过招的机会多着呢指望躲在老子背后平白拿功劳。
下这边两位主帅生出间隙且不提,既然主将下了严令,整支大军自然不敢怠慢,猛安长们不敢对着主将抱怨,就将所有怨气发到部属身上,阿合一日之间就打了十来个多嘴抱怨的兵士。
狠狠的丢下了中的鞭子合对着围成一群的兵士凶巴巴的道:“给老子听明白了,明天就出征,三天必须到达婆速路,等下在高丽打仗,谁他娘的敢不给老子出力气子劈了他。滚滚滚,给老子滚去收拾东西。”
看着被着不断哀嚎的兵士,阿合微微有些遗憾,自打上次被自己抽了一顿鞭子后,那个按答海就老实下来,再不多嘴说话,让他找不到由头狠狠揍那个小子一顿。一想起自己抽按答海时候小子眼中的怒色,阿合就想把这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可惜了,这里是大军,抽一顿鞭子打一顿军棍都可以眼珠这种事如果干出来,怕是自己也要吃挂落。
按下了心中的怒气合忿忿的蹬蹬地,他娘的面冻得这叫一个结实,就这么个天气还要出征不是要人命么?
虽说冬季出兵有诸多不便,但也不全是没有好处,就比如说,冬季的辽东,所有江河都封冻上,踩上去比夯土的城墙还结实,随便铺上一层稻草,就足以让几万大军,还有数不清的牛马车辆顺顺当当走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江面不足以作为依持,守着鸭绿江入海口的保州城,早早就四门紧闭,那些个胆小的高丽士兵躲在城里,冷眼看着女真军队在城下安营扎寨,打造攻守兵器,准备围攻城池。
这一路上乌禄可是没少下心思,虽然是仓促出征,好在金国毕竟是大国,人力物力比之高丽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位葛王狠狠下了心思整治军纪,同时又居中筹措,当大军达到婆速路时候,已经有不少攻战的器械运到婆速城,守城的五千兵士还击败了几次高丽人小规模骚扰,总算是大军初战开了利市,没弄个灰头土脸。
看着保州城,完颜乌禄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这座城池本来就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争执所在,当初说好了城池归高丽,人口归金国,结果高丽人囫囵个的一口吃下去,到现在都没吐出来,而且凭借这座小城,高丽人招降纳叛,着实从金国境内招募了不少契丹人和渤海人,现在终于能报复高丽人,是以乌禄心中也有些许的快意。
休息了一个晚上,大军就驱使着民夫开始准备攻城的兵器,木驴撞车投石器吕公车等等一应俱全,都是金国工部打造的精良兵器,这次出征的军中,除了三万五千的正兵,还有一两万的阿里喜,以及四五万的民壮,黑压压的一片将个保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起先自然是劝降的桥段,了无新意却往往能出奇效。
不过,今次的劝降没有效用,保州派出个官到军营中回话,这个八品小官不卑不亢,告诉了完颜宗尹: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乃是当初驻守保州的两名高丽武臣,杀人一事也是他们私自下令,现在这两人已经出海逃亡,至于两人的家眷,所有能找到的都在保州城里,只要金国肯接受,他立即将将这些人交出来。
接受了人犯,岂不是等于认可了高丽的解释。完颜宗尹和乌禄是带着攻打高丽灭人国家的命令来的,怎么可能丢了这么好的借口,于是完颜宗尹傲慢的道:“人犯就不必交了,我们自会进城去捉拿,而且,我们还会到你们的开京城下,请你们高丽王去中都,对我朝陛下解释一切。”
交涉不成,余下就是开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第一百七十章 破城和步步紧逼
——
号角声响起,阿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队伍的前排,全身披着鱼鳞甲,手持一柄长刀,在他身后,是他的猛安四百余人,这些棒小伙子,半个月前还是个不知道打仗为何物的新丁,现在已经没了初上战场的憧憬和幻想,长达半月之久的攻城战,不仅仅夺走了将近阿合猛安中将近三十条性命,更将一批新丁变成了战士。
又是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军阵前的盾车缓缓推动,阿合急忙挥舞下长刀,紧紧跟在盾车后面,虽然天空中不时划过巨石,阿合就亲眼看到过,一块从保州城里投掷出来的巨石,将一座盾车砸的粉碎,连带着还要了盾车后面四五个士兵的性命,但是,比起城头上射下的箭雨来,巨石的威胁实在可以无视了。
阿合迈着大步跟在盾车后面,看着远处有如怪物般雄踞的保州城,身上已经披着一层厚重的鱼鳞甲,但是根据葛王千岁的要求,所有猛安长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在鱼鳞甲里面再穿一层皮甲,足足两层甲胄,加起来就是六七十斤,令他每走一步,都好像是马上要倒下。
即便有如此重甲护身,阿合依旧小心的将身体躲藏在盾车后面,一直以来,阿合都认为,女真人的铁箭已经是天下无敌了,长达七寸的箭头,只要钉进了身子,那个中箭的人除了乖乖倒下,所能做的惟有向诸天神灵乞求,拔箭的时候少带出点血肉了。
在保州城下,阿终于见识了强弩的厉害,十日前的攻城战中,距离保州城还有足足三百步时候,一支从城头射出的弩箭,狠狠钉在阿合身侧亲兵的身上,一层薄薄的皮甲被轻易洞穿,当即就被人拖回军营。等到阿合战战兢兢的跟着潮水一样的金军退回来的时候名亲兵早已断了气。
三百步啊,还有如斯威力,果换成弓力,还不要一石多,比起女真人使用的七斗弓,那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些,阿合就不禁双腿乱颤。
这些都还次要的,最最让阿合感觉害怕的,是那些高丽兵。没有事前想象的那样高歌猛进高丽人见到女真兵也没有转身逃跑,更不会跪下投降,一座小小的保州,不过是守着鸭绿江的边境小城,据说城里只有两千高丽士兵,面对近十万人的围城,竟然关门坚守,生生阻挡了女真大军半个月,带给女真人的是遍地死尸营哀嚎,每一次被派上去攻城,阿合的猛安里都会扔掉两三个弟兄,到今天,阿合的部下已经有五十几个人没法打仗了,可是,保州城头依然竖着高丽的旗帜,天知道这场无休止的攻城战还要打多久。
伴随盾车缓缓推进,在阿合的猛安背后,是几架石炮战以来,本来携带的二十架石炮因为反复使用,自己坏掉六七架,主帅完颜乌禄不得不命令,将余下的石炮分批轮番使用,反正保州城里的投石机也多外石炮的主要用处,是攻击城头的箭楼。
四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州城头的弩箭并未射下,阿合没有注意到这些仅是小心的将身子藏好,如果自己不是猛安长,他恨不得去帮着推动盾车。
二百五十步了。嗖。一支弩箭擦着阿合脸飞过。那道劲风将阿合吓得全身一激灵。一阵透汗瞬间浸湿了内里地衣衫。还好。这一次高丽人地弩并不多。就连一向迟钝地阿合也注意到了。看着稀稀疏疏地几支弩箭。他地脑子有些发懵。怎么回事?
到了二百步左右。城头地箭雨才重新密集起来。不过。女真兵可不再是刚上战场地初哥。小心地猫着身子。用临时找到地木板当作盾牌。同时脚下加快地速度。推着盾车和云梯快步冲向城墙。
呼。身后一道石弹腾起。带着划破空气地呼啸声。飞向了城头。
嘭——
沉闷地声音响起。阿合遗憾地叹口气。不用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