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室里的书籍古董不多,但件件不同凡响,黄汲清又是惊讶,并不知道,这些都是致美斋古董店精心挑选出来的好东西。
还有电影院,不大,不过二三十个座位,也经过精心布置。
进来时,一个女郎坐在前面看电影,看见有人进来,回头点了点头。
灯光昏暗,逆光,看不清她模样,只看到窈窕身影。
“哦!一夜风流,我听说过这部电影,一直没机会看呢!”
丁文江的秘书凑到黄汲清耳边悄悄笑道。
黄汲清也觉得电影精彩,女明星演得好,漂亮动人,但心里还在记挂丁文江的承诺,不知道他和那些神秘的大人物谈得怎么样?他们愿意继续支持考察队吗?
……
西厅,的确聚集北平的大人物,有铁路总公司董事长张静江,美华矿业公司总裁刘鸿生,美华银行总裁嘉道理,嘉道理还兼任北方钢铁公司董事长,北方军区司令白崇禧,财长林一民。
空气很清新,没有雪茄和酒,没有香烟辣条,西厅布置还是很寡淡的,因为一向神秘的司徒南回来了。
司徒南说起什么,这些人就呵呵一笑。
“胡佛,我的老朋友,差点骗走了开滦煤矿,现在他的日子很不好过,现在美国人一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在前面加个胡佛两字,胡佛村,胡佛袋之类的。
经济危机同样重创国内出口业,不少企业破产,我从南方一路过来,情况比我想象还好点。
……
北方钢铁公司和北方汽车公司发展出乎我的意料……总体形势很是很严峻,尤其是海对面的日本,这个国家很不妥……”
司徒南看见丁文江进来,连忙站起来:“丁先生来得正好,给我们讲讲北方的情况,估计这些家伙听到唠叨,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不敢不敢,我倒是愿意聆听司徒先生唠叨,就怕你没时间。”
丁文江笑道。
在座的哪一位,都比自己分量重,这些人好有钱,好有权,或许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贪婪之人,不过他们都是干实事,能干实事的人。
“丁部长,请讲述这次地质考察情况,内蒙那座矿山是否属实,这关系到北方的战略布置。”
白崇禧严肃道。
丁文江点点头。
为了这次聚会,丁文江准备了许久,下了很多功夫。
打过招呼后,丁文江走到临时布置的小讲台上,小讲台旁有台进口的康明斯牌投影机。
从包里翻出准备好的材料,放在投影机上,这是一张表格。
丁文江道:“具体地质报告我就不念了,可以肯定的说,收获颇大。看,这是白云鄂博铁矿,位于包头的……除了铁,还有大量的稀有金属,可以说是一座宝藏……”
“哇哦!”
屏幕上的数据让人惊叹,这些家伙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铁矿,恨不得——
当然,这不包括司徒南。
“说说山西吧!山西的煤、铝土同样重要。”
司徒南冷静道。
丁文江点点头,继续介绍山西的资源考察状况,得出的结论让人惊羡,铁路公司和矿业公司对山西的状况尤为关心,这从刘鸿生的脸色完全看得出来。
“油气方面的情况让人遗憾,我建议加大投入,光从东南亚进口石油不是长久之计!”
丁文江诚恳道。
“嗯。这个问题要重视,我们的飞机坦克喝油跟喝水似的……”
白崇禧点头道,他也没有解决办法,只好望向司徒南。
司徒南一脸冷静,看着墙上的地图,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徐徐道:“铁矿对北方钢铁公司意义重大,无论是否在当地建立钢铁公司,还是别的煤炭、铝土问题,都绕不开山西。同蒲铁路是关键。”
说完,司徒南目光转向张静江。
“阎锡山就是老扣,鼠目寸光,连修条铁路都扭扭捏捏,拆了重建吧!”
张静江骂道。
他有志于统一全国铁路,对阎锡山故意修筑的同蒲铁路怨恨很深,从华北到内蒙的铁路经过山西要换车头,货物也要重新装卸,很不方便。
“上次我们和俄国人打仗,这条铁路差点就坏事,我们不得不调集国内的飞机运送物资。”白崇禧也抱怨起来,冷冷道,“我看,还是拆了吧!”
铁路对军方意义重大,白崇禧早就看阎锡山不顺眼了,心想:“司徒南都有意见了,阎锡山要是不会做人,我就教他做人!”
“阎老板还是讲道理的,我去和他谈谈,相信他会以大局为重。”
林一民笑道。
山西是模范省,发展得不错,现在经济不好,武汉政府可不希望花钱打仗。
对白崇禧,他和宋子文是警惕的,可不希望最后落得尾大不掉的局面。
趁着国家经济调整,宋子文和林一民大量派遣致公党的白衬衫到北方,比如在上海做过市长的杨永泰,林一民有意让他做河北省省长。
“抓紧钱袋子的同时,还要扩大税警团和警察系统。
军方势力发展之快让人有些担心,这问题要提醒一下少爷。”
林一民心里暗暗想道。
军政商三方都同意加快开发北方的资源,丁文江很满意。
心想:也就司徒南才能让这些人河蟹地坐在一起了。
从西厅出来,大家心情放松,来到外面准备好的露天自助餐会。
林一民找了个机会,和司徒南谈起准备让杨永泰到北平,司徒南没有反驳,只是说:“北平的气氛很激进,以前没什么工业,干实事的人不多,嘴炮却不少,杨永泰此人有点本事,应该能镇得住那些嘴炮。
不过对上白崇禧,他——”
司徒南摇摇头,有些不放心,又叮嘱:“大敌当前,别过了。”
……
放映室,电影结束了,前面的女郎站起来,往外走。
丁文江秘书眼尖,看着女郎,惊讶道:“咦,你不就是里面的女主角么?”
“是我。我叫阮玲玉。”女郎大方道,“你们呢?”
“我叫……”
“黄汲清!”
阮玲玉往外走,见他们还留在那里,笑道:“还不走,留在这没饭吃!这会,估计他们已经谈完事了!”
说着就往外走。
黄汲清跟在后面,心想:这大明星没什么架子,人不错,就是出现在这有些奇怪。
“张裕葡萄酒配北京烤鸭,真般配!尝尝!”
司徒南笑着对姗姗来迟的王庚道,本来作为军方装备总监,他应该出现在刚才的会议的,不过临时出了点事。
“徐志摩出事了!美华航空公司的客机飞到山东就失踪了,机上有二十多名乘客。”
王庚皱着眉头道。
啊?
司徒南一时惊愕,飞机失事,多么触动他灵魂的字眼啊!而且还是徐志摩,估计凶多吉少了!
能让王庚如此费心,估计不是陆小曼就是梁启超。
“希望他吉人天相!”
司徒南道。
王庚点点头,又告之白崇禧,白崇禧同意命令空军派遣更多的飞机到出事地点搜寻。
“还是没放下啊!”
看着王庚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司徒南感慨地摇摇头。
阮玲玉风姿卓越地走过来,脸上还挂着被冷落的一丝哀怨,司徒南没好笑道:“留在上海有什么不好,偏偏要跟到北平来,这下无聊了吧?”
“人家不是没来过京城嘛!”
“这倒也是,现在你皇宫也玩过了,龙椅都做过了,皇家园林也玩过了,该回上海了。做大明星,可不能游手好闲,没那么多时间游山玩水。”
司徒南点点头,笑道。
哼!
阮玲玉别过头去,不理司徒南,自顾自去装食物。
小女孩的心思,司徒南懂,不过只能抱歉了。
“怎么?不介绍你的朋友?”
司徒南看到黄汲清,见他和自己一样,同样穿着蓝白色的牛仔裤,对这位青年观感不错。
“黄——”
这时丁文江快步走过来,看到黄汲清,有些埋怨道:“正要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丁先生来得正好,我正想认识这位先生呢?”司徒南笑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这地方,一般人进不来。
“他叫……非常优秀的地质学家,毕业于美华大学,原本可以进入石油公司找份优越的工作,不过还是选择了艰难的地质勘探,去过西南、西北,现在带队在东北寻找石油!”
丁文江热情地介绍黄汲清,介绍司徒南时,只说了一句“这是司徒先生!”边说还给黄汲清打了个眼色。
黄汲清心领神会,马上意识到,司徒南可能就是他要争取的大人物。
“野外勘探是非常艰苦的,我早年在美国勘探石油,吃了不少苦头。”
司徒南来了兴致,心里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
“你也是同行?”
黄汲清很意外,看看司徒南,再看看不远处被他们谈话吸引过来的大人物,哦,天啊,那个将军不是报纸上说的北平王白崇禧么?
没准丁文江部长是这里分量最轻的啊!
感觉要晕了。
黄汲清坚持不让自己失态,他反应很快,笑着恭维司徒南道:“司徒先生你运气肯定不错。”
“相当不错!”司徒南矜持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洛克菲勒都没我运气好!”
“啊?”黄汲清瞪大眼睛,非常惊讶,最大张大能吞下个鸡蛋,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怜的孩子,自始至终,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丁文江站在一旁,默默心想道。
再看司徒南时,眼里多了份莫名的意味。
隐约想起来,恩,应该是推测出来,当初提议派地质考察队去东北勘探。
枉自己还担心黄汲清呢。
黄汲清不知道内情,只见他诚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喜欢能分享你的一点点运气。
目前我的队伍非常困难,沈阳、武汉还有石油公司都不再支持我们的计划了。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现在奋战在东北野外,风餐露宿的兄弟们,为了这个国家早日脱掉贫油的帽子。”
“当地的地质结构怎样,你们钻了多深,经历那种岩层,如何证明继续钻下去会出油呢?”
司徒南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边听黄汲清讲述,边回忆大庆油田的资料。心想,资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技术,以国内的技术,想钻到地下一千多米深,可不容易。
而且黄汲清这支队伍原本就不受重视,据司徒南所致,国内钻井技术主要集中在江汉油田和李四光的华北勘探队里。
如果没有自己支持到底,就算这次他得到了资金,很可能也像是日本人一样失败吧!
司徒南大致有了答案,只是有些担心,日本人的反应——
黄汲清离开时,也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情沮丧,一上车就耷拉着脑袋。
“丁部长,又要黄了吧?”黄汲清试探着问道。
“未必。人家也没说拒绝啊!”
丁文江鼓励道,拍了拍黄汲清的肩膀,见他眼中泛起一丝希望,徐徐道,“你啊,还是层次太低了。
这位司徒先生啊,他多大来头,说实在的,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今天在香山别墅,他才是中心人物。
他对林部长和嘉道理先生有莫大的影响力。”
“啊?”
黄汲清又是惊讶,很快又叹气道,“你说得远厉害,我心里越没底,大人物离我太远了。”
“笨蛋!”
丁文江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谁都可以进入香山别墅?你以为谁都有机会和司徒先生见面?还让他耐心听你讲述你的故事?
说句不客气的话,北平市长未必有资格进入今天的聚会呢?”
黄汲清能说什么呢?
姑且听之吧!
一天没拿到经费,没兑现离开时和勘探队员们的承诺,他才不管什么大人物不大人物的呢?
这想法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说出来,更不能反驳丁文江。
为自己的事,他也一番奔波。
而丁文江呢?
脑子里还想着离开时司徒南说的那句话:“万一发现油田,会不会影响东北的局势?”
这话不仅是问丁文江等人,也是司徒南自问。
倒是白崇禧爽快,给出直接的肯定的保证。
只是这背后的考量,丁文江不好对黄汲清讲。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山西。
香山会议后,林一民果然亲自飞到太原。
“这帮南方球,就会拿钱砸人!竟然敢扒了老子的铁路!”
阎锡山又是兴奋,又是气愤。
“林一民那个混球居然敢威胁说,如果不从,就对山西经济制裁!
这说得是人话么?”
阎锡山对专门回到山西劝自己的孔祥熙抱怨道。
“林部长年少气盛,说话冲了点,你别跟他计较。”
孔祥熙笑着劝慰道,在阎锡山面前,他也是大人物了,尽管阎锡山知道他是武汉那边的说客,不完全相信他。
但还是听进去他的话。
“还有你那小舅子,也是这样愣的么?”阎锡山好奇道。对宋子文、林一民这些愣头青大权在握,他心里能不嫉妒么?
孔祥熙没想到阎锡山这样问,提起宋子文,他只好点了点头。
“子文这人的确较真,真正较真的还是你说的那位。他手下的财政部那些又臭又硬,动不动就把执行力放在嘴上。
南边做买卖的都怕这帮人,宁可得罪黑涩会也不敢得罪偷税漏税,税警团的警察真不是警察,武汉的警察没那么认真。”
孔祥熙一脸严肃道。
阎锡山听了心里一突,没想到林一民居然是这样人,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上司有什么样的下属,一点都不像他阎大爷万事好商量嘛。
“你的意思是,我从了他?”阎锡山有些警惕地问孔祥熙。
“顽抗没有好结果,我是山西人,不想看到家乡打仗。
俗话说,心怀利器,杀心自起。真正想打仗的还是李宗仁、白崇禧那帮人,他们早就干一场,好提高——军人的地位!
还有武汉那边的钢铁厂、兵工厂,也想打仗。
南边的商人都看着,有些积极分子还动员起来,说什么打下山西,山西的煤矿、铁矿都是他们的了!”
孔祥熙皱着眉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李宗仁,白崇禧两人,心里就觉得讨厌呢。
阎锡山越听越吓人,暗骂南方商人无良。
想想也是,南方那些混球尤其喜欢发什么铁路债券,煤炭债券什么的,铁路经过的过程中,沿途的军阀实力,一个个被消灭或者收买了。
他们这是助纣为虐!
孔祥熙见阎锡山脸色变,知道他怕了,又加点料:“太原钢铁厂产量还不到10万吨吧?设备还是从武汉购买的呢?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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