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下问
总是用一种探究的心态去看一个人，是杨帆逐渐养成的习惯。
实际上杨帆很不喜欢这个习惯，可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会这么去看身边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无奈呢？杨帆本能的想到这个念头时，嘴角微微的挂起了一丝苦笑。
这一艰涩的笑容，让正在介绍房间的巴康露出一丝紧张来。杨帆一个人住独院，这院子以前是专门给市委领导准备的，房间里的装修豪华了一点，这是巴康紧张的原因所在。天域省不富裕，这个带院子的套房，当初装修就花了五十万，最近为迎接新市委书记，市委办还特意批了十万元更换家具。
难道说，杨书记是个简朴的人？
巴康正在察言观色的琢磨杨帆的心思时，边巴次仁在笑着问：“怎么？杨书记不满意？”边巴次仁心里也有点紧张，他能坐在秘书长的位置上，真的是运气使然。原来的市委秘书长突然查出患了白血病，送医院住院治疗，一贯为人本分厚道的边巴次仁这才得以从副秘书长的位置上扶正，当然这也要感谢一些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最后便宜了这个原来并没有想法的老实人。
再怎么老实的一个人，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肯定心眼不差。只不过边巴次仁一贯抱着明哲保身，不贪不求的心态就是了。不过真的坐上位置后，边巴次仁的心态就发生变化了，位置是坐上了，但是没有能进常委，这也是斗争到最后平衡的结果。
人总是希望能进步的，进不进常委，决定着秘书长说话的分量。
边巴次仁不属于市里任何派别，新市委书记的来到给了边巴次仁一个机会，一个把屁股下面的位置坐稳的机会。杨帆的住宿问题，边巴次仁倒是很动了一番脑筋的，怎么巴结才能让领导欣赏自己呢？
边巴次仁分析过，杨帆很年轻，来到天域这个边陲之地任职，最大的可能就是来镀金的，早则两年，慢则三年，肯定是要调走的。基于这个分析，边巴次仁认为与其为领导专门安排住房，不如把原来市委招待所的小院子重新装饰一下，单独的隔开，力求一个“静”字，方便领导休息的同时，也方便下面的人保护领导的安全。当然边巴次仁还有另外一套方案，那就是在本地最好的酒店里长期租一套房子。只是边巴次仁觉得这个方案被采纳的可能性不大，扬帆要是接受第二个方案，那就是一种不稳重的表现，也不值得自己投靠了。
出于慎重，边巴次仁在推荐的时候，还是先推荐了豪华酒店的套房。果然不要杨帆拍板，李胜利就给否决了。
现在杨帆表情微微的露出一点苦涩，边巴次仁也担心自己拍马屁拍过头了。
“没有不满意！”杨帆摇摇头，恢复了常态，发现边巴次仁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紧张，杨帆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装修和院子里草坪，这季节院子里的草坪居然是绿色的。杨帆慢慢的走到院子里，蹲下来看看红砖小径两边的绿草。
“这个草坪是五年前引进，这地方一到冬天颜色太单调了，所以以前的书记提出弄一块绿色出来。”巴康发现问题是这个，顿时放松了许多，赶紧过来解释。反正他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这种帐怎么都算不到他的头上。
杨帆没有说话，心里倒是颇为感慨，这种草坪肯定是从国外引进的，说花费肯定不小，只是这是前任的作为，杨帆不好评价罢了。领导阶级的特权，有时候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的。
“是么？”杨帆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声，没有给出答案，转身慢慢的回了房间。林志国开着车子来到院子门前，车子刚停下，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便过来。一个瓜子脸柳叶眉属于那种当模特都够格的，一个圆脸，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很可爱，相对丰满一点。瓜子脸的女孩子笑着问：“大哥，需要我们来帮忙搬行李么？”
两个女孩都有着一副灿烂的笑容，别看林志国面对着刀枪都不皱眉头的，面对女孩子的笑容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把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说：“不要不要，没多少东西，你们忙你们的，我一个人可以。”
话是这么说，可是三个人的行李也有五件，在两个女孩担心的目光中，林志国脖子上挂两个包，咯吱窝里夹一个包，双手拎着两个箱子，一点不显吃力的飞快的进了院子。两个女孩子都看傻掉了，这力气也太惊人了，尤其是两个大箱子，看着怎么都有上百斤吧。
巴康看见林志国拎着行李进来，顿时忙不迭的过来帮忙。杨帆知道林志国的本事，笑着在边上看着说：“志国，你怎么不悠着点？”
“没事！这点东西小意思。”林志国笑着说，巴康和李胜利已经把两个箱子接了过去。
“这些小姑娘是怎么做事的？”巴康面露怒色，扫了一眼门口喊：“梅朵、尼玛，你们怎么不帮忙？”两个小姑娘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呢，被这么一说顿时脸都红了，扭捏的迈着小步子进来，站在大家面前低着头不敢解释。
“没事，是我不让他们帮忙的。”林志国赶紧帮腔。巴康听了还是瞪了两人一眼说：“你们从老远的家乡到城市里干工作，应该珍惜这个机会。眼睛活一点，手脚勤一点。”说着回头对杨帆说：“杨书记别价意，两个小姑娘还小，从克里那个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紧张，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们的，保证照顾好领导的生活。”
两个正是花朵盛开一样年龄的女孩子，杨帆扫了一眼，觉得她们都不太大，不由笑着说：“不要紧，我倒是担心她们没满十八岁。”
巴康一听这话，立刻露出谄笑说：“这个请杨书记放心，人是我克里老家的亲戚介绍来的，如今的漂亮小姑娘，没几个愿意做这伺候人的营生。克里是穷地方，在这一个月能挣一千五，她们都表示能安心的干好工作。”
杨帆朝两个小姑娘和善的笑了笑，点点头说：“以后拜托了。”
两小姑娘顿时又闹个大红脸。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巴康见了这场面，心里一阵暗暗感慨。“领导没啥指示的话，我们就不影响领导休息了。”眼见着边巴次仁在边上插不上话，巴康赶紧招呼两个小姑娘出去，让领导之间有交往的机会。
出了院子，巴康对两个小姑娘说：“你们好福气啊，有看人家这么大一个领导，开口辛苦了，闭口拜托了，那个素质没挑的，以后你们好好照顾领导，有什么需要及时汇报，出了岔子别等我赶，自己回家放牦牛去。”
两小姑娘紧张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两人就住在院子门边的小屋子里，里头还有盏红灯，只要一亮就得进去招呼领导。
“杨书记先休息吧！”边巴次仁倒是想多留一下的，不过杨帆没有主动留，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毕竟领导刚到，谁知道人家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杨帆本来有心想挽留一下，了解一点情况的，既然边巴次仁这么说了，也就随他去。“那好，辛苦秘书长了。”杨帆亲自送边巴次仁出院子，给足了他面子。这个举动让边巴次仁有种被领导重视的感觉，心里多少有点激动，一再微微弯腰点头表示“留步”。
走出院子的边巴次仁，心里一阵暗暗的想，看来杨书记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市委常委的位置，如同晨雾中渐渐浮现的阳光一般，在边巴次仁的心里渐渐的升温。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一些换洗衣服。这不杨帆刚打开箱子，特意进来帮忙收拾的圆脸的小姑娘尼玛进来了，手里拎着熨斗，看见杨帆在收拾箱子里的衣服，连忙过来抢着过去说：“领导，这个事情该我来做。”
杨帆本想说不用的，不过看见她脸都急红了，便笑着坐在边上看着她忙活。小姑娘明显是专门训练过的，动作轻灵，有条不紊的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挂好，然后把该熨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熨好，该挂的挂，该叠的叠了放好。
小姑娘做事的样子很专心，杨帆也就没打扰她，随手拿出一份文件慢慢的看。
“杨书记，都收拾好了，您还有啥吩咐？”尼玛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忙的，杨帆的衣服都是最近祝雨涵收拾过的，整一整挂一挂，熨两件衬衣的活很快就完了。
“没事了，你出去吧，顺便请巴康主任进来。”杨帆挥挥手，示意尼玛出去。
没一会门铃响了，杨帆看看时间不过是三分钟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进来！”
巴康微微的弯着腰开门进来，小心的陪着笑脸问：“杨书记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刚来，对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听说你在市委招待所多年了，想必比较了解市委的情况，所以请你来谈谈。”
第534章 尖锐的气势
巴康心中可谓又惊又喜，颇有一点瞻前顾后的迟疑。这件事情说得好听一点，那就是向领导反映情况，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打小报告。
“杨书记想了解一点啥？”巴康心道这里没别人，说点啥也不怕人知道。杨书记总不至于自己对人说是听他讲的吧？倒是错过这个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觉得秘书长人怎么样？”杨帆一开口就是问这个，巴康的心脏猛然哆嗦了一下。秘书长是市委的大管家，巴康怎么可能不小心？
仔细想想，边巴次仁这个秘书长，似乎又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巴康心里有底了，微微的弯了一点腰，正要说话呢杨帆先说：“别站着了，坐下说。”
巴康愣了一下，看看杨帆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心里倒是微微的一热。市委书记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巴康当然清楚，能够坐在这样一个年轻得令人发指的副部级领导面前说话，巴康心里实在是不能不激动。
慢慢的给自己拖了把椅子，巴康坐在杨帆的对面沉吟一番说：“边巴次仁秘书长这个人吧，说起来其实没别的，就是厚道，加一个字，很厚道。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在市委招待所也干了十多年了，每一次看见秘书长他都是笑吟吟的，从没见过和听说过他跟别人争执脸红，人缘是真的好，上上下下的都挺尊重他。”
“哦！”杨帆一直在注意巴康说话时的眼神，发现他挺坦然的，心道大致是所言不虚吧。边巴次仁看来是个老好人一类，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想必是运气使然。有这样一个市委秘书长，对于市委书记而言，倒不是个坏事。
“呵呵，谢谢了，以后有事情再问你。”杨帆笑着说，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巴康多少有点意犹未尽的，好不容易下决心什么都说了，结果领导就问了一句。
巴康站起告辞走了，杨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着接下来该做点啥，工作该如何展开。拿出小本本，杨帆想到什么先记下来，不知不觉的记了好几页纸。
李胜利敲门进来说：“杨书记，都安顿好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杨帆把手里的小本递过去说：“你看一看整理一下，接下来半个月，行程大致如此。”
李胜利拿过来一看，第一项就是召开常委会，听听同志们的声音。第二项是到老干局走访，第三项……
“刚才接到自治区党委通知，请您大后天到自治区党委参加常委会。”李胜利补充了一句。杨帆点点头说：“你看着安排吧，请秘书长配合一下。年底了，事情很多，要快进入工作状态。”
这话让李胜利心里微微一跳，暗道领导动作很快嘛。很简单的，李胜利想到其中的缘故了，笑着退出去后，慢慢的往招待所的办公室走去。作为秘书，不仅仅的是为领导服务那么简单，还要成为领导的耳朵和眼睛，这一点也是评价一个秘书是否成功的因素。
边巴次仁见到李胜利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期待。现在是晚饭时间，难道说？结果李胜利递过来一张纸说：“秘书长，这是杨书记最近一周的行程安排，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
边巴次仁接过纸张的时候，心跳加速得厉害，手在微微的发抖。这是领导的信任啊，没有信任为基础，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征求秘书长的意见的。这，同时还是一个信号。
边巴次仁自然不会去改动领导的安排，强作平静的看完纸张上的行程安排，笑着对李胜利说：“没问题，麻烦李秘书转告杨书记，我都记住了，马上着手安排。”
这大致就是边巴次仁厚道的一种体现吧，一般的秘书长要是有这种事情，肯定要表示第一时间去给领导汇报安排的事情。这是多好的接近领导的机会啊！可是边巴次仁没有，而是请李胜利转达，这就是一种分寸。等事情都落实了，不怕没机会跟领导汇报。
边巴次仁的效率很高，晚饭刚吃过，夹着一个包的秘书长就走进了小院子。正在看文件的杨帆笑着站起来说：“秘书长坐！”说着杨帆有点挠头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啊，你们的名字太长，好像又没有姓的习惯，所以我只好称呼职务了，没有怠慢的意思。”
边巴次仁连忙笑着说：“杨书记太客气了，你可以按汉族的习惯，取第一个字，叫我老边。”
老边？老鞭？杨帆不由哈哈大笑说：“行，就这么叫，这样亲热，老边同志，坐。”
说着杨帆递给边巴次仁一支烟，顺手打开打火机送到跟前来。边巴次仁手忙脚乱的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总算是平复了心里的激动。
杨帆一点架子都没有，这让边巴次仁心里暖洋洋的。市委书记不是没见过，这么年轻还一点官架子都不摆的，边巴次仁是第一次见。
平静下来，边巴次仁把下周的行程安排都说明了一下，基本都是按照杨帆的思路做了细致的准备。听完汇报，杨帆笑着说：“老边同志。你的工作很仔细，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需要老边多帮忙啊。”
边巴次仁听了这个话，心里这次没激动了，反倒是更加冷静的说：“杨书记，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说到这里，边巴次仁把话刹住了，看了看杨帆。
杨帆淡淡的一笑说：“我这个市委书记不好当啊。”一句语气非常平淡的话，让在市委大院里沉浮十余年的边巴次仁不禁心中微微感慨。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