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开心,让她不想破坏他的情绪。
“好,”她说,“真是漂亮的小雕像。第二回合来啰。”她转向树木,再度数了起来,小时候那种清楚等一下转过身时,每个人就会变得更近的有趣恐怖感,再度浮现在她心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木头人!”
她迅速转头。艾丽斯现在只离她二十步,艾登则落后艾丽斯十步,一只脚还颤抖着,膝盖上有个十分明显的疤痕。瑟斯顿就在男孩后方,像是个演说家一样,把一只手放在胸前,面露微笑。
艾丽斯会是第一个碰到她的人,但没关系;下一盘就换这女孩当鬼,而她的弟弟则会赢得胜利。
她和瑟斯顿会看着他赢。
她又再度转头面向树木:“一二三四——”
艾丽斯发出尖叫。
卡罗琳回过头去,看见艾登·艾普顿倒在地上。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还在玩着游戏,一只膝盖弯起——有疤痕的那只——就像他正准备要翻身似的。他双目圆睁,盯着天空直瞧,嘴唇噘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在他短裤上,有摊黑色正逐渐蔓延开来。她朝他奔去。
“他怎么了?”艾丽斯问。卡罗琳可以从她脸上看出那个可怕周末对她所造成的巨大压力。
“他还好吗?”
“艾登?”瑟尔斯问,“你还好吗,小伙子?”
艾登抽搐着,嘴唇像在吸着一根隐形的稻秆。
他弯起腿……接着往下一踢,肩膀不断痉挛。
“他有某种癫痫症,”卡罗琳说,“可能是过度兴奋引起的。我想只要过几分钟,他应该就没——”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艾登说,“星星的后面有很多线。很漂亮,很恐怖。每个人都在看。没有糖果,只有捣蛋。喘不过气。他叫自己主厨。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的。”
卡罗琳和瑟斯顿面面相觑。艾丽斯跪在弟弟前,紧握着他的手。
“粉红色的星星,”艾登说,“全都掉下来了,全都掉——”
“醒一醒!”艾丽斯对着他的脸大叫,“不要吓我们!”
瑟斯顿·马歇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亲爱的,我不确定这样有用。”
艾丽斯没有理会。“醒一醒,你……你这个讨厌鬼!”
艾登醒了过来。他看着姐姐满是泪水的脸颊,一副茫然的模样。接着,他又望向卡罗琳,露出微笑——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甜美的笑容。“我赢了吗?”他问。
踏入陷阱
16
镇公所储藏室里的发电机的保养工作十分差劲(有人在发电机下方塞了一个老旧的锡制洗脸盆,借此接住漏出来的机油),生锈克猜,这台发电机的效能就跟老詹·伦尼那辆悍马车一样厉害。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连接到发电机的那座银色丙烷槽。
芭比看了一下发电机,由于气味皱起了脸,接着又移动到丙烷槽那里。“这丙烷槽没我想象中那么大。”他说……虽然比起他们在蔷薇萝丝餐厅用的那个大得多,也比他帮布兰达·帕金斯换的那个大。
“这就是所谓的‘公务尺寸’”,生锈克说,“我还记得去年镇民大会,桑德斯和伦尼搞了个叫‘能源昂贵的时代’的议题,说是要让我们免于用更贵的价钱去购买那些小桶丙烷。所以每个丙烷槽因此都有八百加仑的储存量。”
“也就是说,一桶的重量是……多少?六千四百磅?”
生锈克点点头:“加上丙烷槽本身的重量。要是有叉式起重机或液压起重机的话,还有办法抬得起来,只是不能移动。一辆货卡车的载重量,最高是六千八百磅,所以有可能载得了。再说,这种丙烷槽的大小,也与货斗的大小正好符合,顶多就是尾端会超出一点点。”生锈克耸耸肩,“反正只要贴个危险标志,你就可以载着上路了。”
“这里只有这一个,”芭比说,“只要一用完,镇公所就没电可用了。”
“除非伦尼和桑德斯知道哪里还有更多丙烷,”生锈克同意,“我敢说他们一定清楚得很。”
芭比把手放在丙烷槽写有凯瑟琳·罗素医院的蓝色文字上。“所以这就是你们弄丢的东西。”
“我想,那并非我们弄丢,而是被偷的。由于我们一共被偷走了六座丙烷槽,所以这里应该还要有另外五座才对。”
芭比环顾长形的储藏室。尽管里头放着几台铲雪机,以及装有备用物品的许多个纸箱,但这里还算相当空旷。尤其发电机附近更是明显。“先别管他们怎么把丙烷从医院运过来的,问题是,镇公所剩下的丙烷库存究竟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他们到底是拿去做什么用了?”
“不知道,”生锈克说,“但我准备要查个清楚。”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
芭比与生锈克走到外头,深吸一口户外的空气。空气中有着火灾扑灭后的气味,全是由城镇西方传来的。只是,与储藏室里的废气相比,还算是清新的了。微风无力地吹拂在他们脸上。芭比把盖革计数器放在他从辐射尘避难室找到的棕色纸袋里。
“这件狗屁不通的事,实在让我难以忍受。”
生锈克沉着脸说。
“你打算怎么办?”芭比问。
“现在?什么也不做。我得先回医院值班。
不过呢,今晚我打算去敲老詹·伦尼家的门,叫他给我该死的解释清楚。他最好能说出原因,而且丙烷最好还剩很多,否则后天一到,医院就没电可用了,甚至就连最不耗电的设施也用不了。”
“说不定后天就没事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
芭比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现在去逼迫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伦尼,是件很危险的事。”
“只有现在?这句话你还是去跟那些刚搬到镇上的人说吧。他掌管这个小镇已经许多年了,而我早就听过这种说法一万次以上了。他要么是让镇民搞不清状况,要么就是叫大家拿出耐心。
‘为了这个小镇好。’他最常拿这句话说嘴了。三月那场镇民大会根本是场笑话。要核准建造新的下水道系统?抱歉,镇上没有足够税金可以拿来用。
要建立更多商业区?这点子很棒,镇上需要更多税收,所以就在117号公路那里建一座沃尔玛超市吧。缅因大学的小镇环境研究中心说切斯特塘的污水量太高了?交给公共事务行政委员开会讨论就好,因为大家都知道,科学研究全是那些激进人文主义的假好人外加无神论者搞出来的东西。
不过,医院是对镇上真正有帮助的设施,你不这么认为吗?”
“对,我也这么想。”芭比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
生锈克盯着地上,双手插在裤子后方的口袋里,接着抬起头来:“我听说总统钦点你接管这个小镇。我觉得,现在就是你接管的最佳时机。”
“这是个好点子,”芭比笑了,“只是……
伦尼和桑德斯有他们的警力,那我呢?”
生锈克还没回答,手机便先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看着上头的小屏幕。“琳达?怎么了?”
他听了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只要确定她们两个现在没事就好。你确定是茱蒂?不是贾奈尔?”他又听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想这算是好消息吧。今天早上,我帮另外两个孩子看诊,他们全都短暂出现了癫痫的症状,很快就退掉了,甚至在过来找我看诊前就好了,每个人后来都没什么事。除此之外,我还接到三通相关的电话询问,吉妮也接到另外一通。这可能是穹顶能量所带来的副作用。”
他又听了一会儿。
“因为我没机会说。他说,”语气相当有耐心,没有任何针锋相对之意。芭比可以从回答里想象出问题的内容:
一整天下来,有那么多孩子出现癫痫的症状,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你接孩子们了吗?”生锈克问,又听了一会儿。“好,那就好。要是你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打给我,我会马上赶回去。还有,一定要让奥黛莉待在她们旁边。对。嗯。我也爱你。”他把手机插回腰带,用双手把头发往后拨,力量大到让他都变成了丹凤眼。“我的老天爷啊。”
“谁是奥黛莉?”
“我们家的金毛。”
“跟我说说癫痫的事。”
生锈克告诉了他,就连贾奈尔提到万圣节,茱蒂提到粉红色星星的事也没漏掉。
“万圣节的事,跟丹斯摩家那孩子在神志不清时说的话很像。”芭比说。
“对,可不是吗?”
“其他的孩子呢?有人提到万圣节吗?或是粉红色星星?”
“那些带孩子过来看诊的父亲说,他们的孩子在癫痫发作时,曾经模模糊糊地说了些什么,但他们吓坏了,所以没仔细听。”
“孩子们自己也不记得?”
“孩子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发作了癫痫。”
“这算正常吗?”
“不算正常。”
“会不会有可能是你的小女儿在模仿大女儿。
说不定……我不知道……想要争取你们的注意?”
生锈克没想过这点——说真的,还真没时间想到这点。现在,他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用头朝纸袋里黄色的老式盖革计数器比了一下,“你要用那东西去勘查?”
“不是我,”芭比说,“这宝贝是镇上的资产,而镇上的公权力恨死我了。我可不希望跟这东西一起被逮到。”他朝生锈克举起纸袋。
“不行,我现在太忙了。”
“我知道。”芭比说,接着告诉生锈克该怎么办。生锈克仔细听着,露出了微笑。
“没问题,”他说,“就交给我吧。我帮你跑腿时,你打算做什么?”
“回蔷薇萝丝餐厅准备晚餐。今晚的特餐是芭芭拉特制奶油鸡。要我送一点去医院吗?”
“好极了。”生锈克说。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2
生锈克在回凯瑟琳·罗素医院的路上,《民转到主报》办公室停了一下,把盖革计数器交给了茱莉亚·沙姆韦。
她听着生锈克转达芭比的指示,嘴角微微上扬。“我得说,那男人还真是会分配工作。我倒是挺乐见其成的。”
生锈克想警告她小心点,别让镇公所的人看见盖革计数器在她这里,但他根本无需多言。那纸袋瞬间便被收到办公桌下头去了。
回医院的途中,他用手机联络吉妮·汤林森,并问她有没有再接到任何关于癫痫的电话。
“有个叫做吉米·威克的孩子。是他祖父打来的。你知道比尔·威克吧?”
生锈克知道。比尔是负责投递他们家信件的邮差。
“当时是他在照顾孩子,男孩的母亲开车加油去了。他们几乎每次都去加油站商店加油。对了,那个不要脸的约翰尼·卡佛把油价涨到一加仑十一块钱。十一块!”
生锈克耐心地听着她的抱怨,心想他可以待会再与吉妮面对面聊聊。他几乎快到医院了。当她抱怨时,生锈克问她小吉米发作时是否说了些什么。
“有,比尔说他一直胡言乱语,好像说了什么粉红色星星或万圣节的事。不过,说不定是我把他说的话跟罗瑞·丹斯摩被枪伤时说的话搞混了。大家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当然会联想到那件事,生锈克冷冷地想,要是发现这点的话,肯定还会互相热烈讨论。这事很可能发生。
“好吧。”他说,“谢了,吉妮。”
“你什么时候回来,红骑士?”
“就快到了。”
“好极了。因为我们又有了新病人。珊米·布歇被强奸了。”
生锈克呻吟了一声。
此句为知名舞台剧 When You in Back;RedRyder ?的剧名,此剧为马克·米多夫(Mark Medoff)所写。
“她状况好多了。是派珀·利比带她来的。
我没从那女孩口中问出是哪些人干的好事,不过派珀问出来后,就像头发着火一样,夹着屁股——”
吉妮停下片刻,打了个足以让生锈克听见的大呵欠。“——夹着屁股跑了出去。”
“吉妮,亲爱的——你最后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事。”
“回家吧。”
“你是在开玩笑吧?”声音十分惊讶。
“不是。回家睡一觉吧,别设闹钟了。”接着他想到一个点子,“不过呢,回家路上记得在蔷薇萝丝餐厅停一下。我从可靠的消息得知,他们今晚的特餐可是鸡肉喔。”
“那个布歇家的女孩——”
“我五分钟内就会过去检查她的状况。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帮我散播一点消息。”
他在吉妮还没来得及再度抗议前,便挂上电话。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3
老詹·伦尼在前一晚杀了人以后,明显觉得今天好多了。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没有将那件事视为谋杀,甚至比起他当时看着亡妻死去这件事,还更加不像谋杀。她得了癌症,当时已到了无法动手术的地步。对,他的确在最后一周时,给了她过量的止痛药,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得把枕头压在她脸上,帮助她走完最后一程(但是力道很轻,他从来没有如此温柔,缓缓地使她的呼吸越来越慢,投入了耶稣的怀抱之中)。但他是为了爱与仁慈才这么做的。无法否认的是,他对科金斯牧师做的事的确较为残酷,但那家伙实在太胡来了,完全没把小镇的福祉放在自己之上。
“嗯,今晚,他就可以与主耶稣一同共进晚餐了,”老詹说,“烤牛肉、淋上肉汁的土豆泥,还有苹果脆片当甜点。”他自己的晚餐,是一大盘史陶夫牌的微波奶油口味意大利宽面。他觉得胆固醇应该很高,不过,现在哈斯克医生可没办法对着他啰嗦个不停了。
“我的命可比你长,你这个老傻瓜。”老詹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自言自语,怡然自得地大笑出声。他那盘意大利面与一杯牛奶(老詹不喝酒)就放在书桌的吸墨纸上。他经常在书房吃饭,也不认为自己得因为莱斯特·科金斯死在这里,就得改变习惯。再说,书房里的东西早已全部归位,恢复原有的干净整齐。喔,他预期可能会有某个电视剧里的调查单位,拿着那种可以鉴定血迹反应的化学药剂,或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