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资格当警察。他们会伤害别人。”她舔舔嘴唇,“我的嘴好干。”
“我可以解决,不过你得先躺好。”
“你从珊米身上取了精液样本吗?你可以跟那些男孩比对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会一直逼彼得·兰道夫,直到他让他们提供 DNA 样本为止。
我可以不分昼夜地逼他。”
“我们没有比对 DNA 的设备,”生锈克说。
再说,我们也没有精液样本。因为在珊米自己的要求下,吉娜·巴弗莱诺帮她冲洗过了。“我会给你一些喝的。除了实验室那台冰箱因为要存放果汁,其余的冰箱全都关了电源。不过,在护理站那里还有个保冷箱。”
“果汁,”她说,闭上双眼。“好,果汁很好。
橘子或苹果都行。不要是 V8牌的就好。太咸了。”
“苹果汁,”他说,“你今晚得喝清爽一点的东西。”
派珀低喃着:“我好想我的狗。”接着转过头去。生锈克认为,等到他拿铝箔包果汁回来时,她八成已经睡着了。
他才走到走廊的中间,抽筋敦便从护理站的转角急奔而来。他双目圆睁,神色古怪:“到外面来,生锈克。”
“我先帮利比牧师拿——”
“不行,就是现在。你得亲眼看看。”
生锈克急忙回到二十九号病房看了一下状况。
派珀正以最不淑女的方式打鼾——考虑到她肿起的鼻子,这也算是正常了。
他跟在抽筋敦身后通过走廊,几乎得不停迈出大步才跟得上他。“怎么了?”他话里的意思更像是:现在又怎么了?
“我无法解释,说了你可能也不相信我。你得亲自看看才行。”他用力往外推开大厅的门。
在接送病患的遮雨棚那里,外头车道上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吉妮·汤林森、吉娜·巴弗莱诺,还有吉娜找来医院帮忙的一个朋友哈丽特·毕格罗。
他们三人就像是在安慰对方似的抱着彼此,抬头凝视天空。
天空中全是散发着强光的粉红色星星,有许多颗正在下坠中,在后头留下了相当长、几乎是荧光色的尾巴。生锈克的脊背升起一阵寒意。
茱蒂预言了这件事,他想,粉红色的星星拖着尾巴掉下来了。
而且的确发生了。的确发生了。
看起来就像是天国崩塌下来似的。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6
粉红色的星星开始坠落时,艾丽斯与艾登已睡着了,但瑟斯顿·马歇尔与卡罗琳·斯特吉斯并没有。他们站在杜玛金家后院,看着星星拖着粉红色的尾巴坠下。有些尾巴互相交错,而当这种情况发生时,那粉红色的奇异现象,则会在消失前多坚持一会儿。
“是世界末日吗?”卡罗琳问。
“不,”他说,“这是流星雨,在秋季的新英格兰地区常常可以见到。我想,对于英仙座流星雨来说,这场流星雨算晚的了,所以,这批流星可能偏离了轨道——或许还是百万兆年前,一颗小行星爆炸产生的尘埃与碎石块。别乱想了,卡罗琳!”
她办不到。“流星雨都是粉红色的吗?”
“不,”他说,“我想在穹顶外侧,看起来应该是白色的,但我们透过了一层灰尘与微粒物质才看到这幅景象。这是因为污染物的关系,换句话说,那改变了光的颜色。”
她思索着这点,同时,两人持续看着沉默而狂暴的粉红色天空。“瑟斯顿,那个小男孩……
艾登……他发病或什么的时候,说……”
“我记得他说的话。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星星的后面有很多线。’”
“他怎么会知道?”
瑟斯顿只是摇了摇头。
卡罗琳把他抱得更紧。像这种时刻(虽然她这辈子还没有真正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她很庆幸瑟斯顿的年纪大到足以当她父亲。此刻,她还真希望他就是她父亲。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会发生?怎么知道?”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7
艾登说出那些预言时,他还说了些别的事:每个人都在看。星期一晚上九点半,当流星雨最为频繁时,这件事也成真了。
这个消息通过手机与电子邮件传递,但大多数的情况中,仍是借由老方式传播,也就是口耳相传。大约在十五分钟后,主街上挤满人群,看着这场无声的烟火大会,而大多数人同样不发一语,甚至有几个还哭了出来。一个名为里欧·莱蒙恩,同时也是已故科金斯牧师那间圣救世主教堂的信徒,大喊着这是世界末日,说他看见了天空中的天启四骑士,被提的时刻即将来临等等的话。懒虫山姆·威德里欧——他在下午三点被放回街上,神志清醒,脾气暴躁——告诉里欧,要是里欧再不停止鬼叫那些狗屁末日的事,就要揍得他眼冒金星。身为警察的鲁伯特·利比把手放在枪托上,叫他们两人全闭上该死的嘴,别吓到了其他人,仿佛其他人还没感受到恐惧一样。维洛与汤米·安德森在北斗星酒吧的停车场,维洛把头靠在汤米肩上哭着。在蔷薇萝丝餐厅外头,萝丝·敦切尔站在安森·惠勒身旁,两人身上还穿着围裙,同样抱着对方。诺莉·卡弗特与班尼·德瑞克与他们的父母在一起,当诺莉的手偷偷滑进班尼手里时,班尼紧紧握住,感受到一股就连亲眼见到那些粉红色星星掉下来的画面也无法与之比拟的兴奋。美食城现任经理杰克·凯尔就在超市的停车场中,叫前任经理厄尼·卡弗特快出来看看这景象。下午稍晚时,他问厄尼是否能过来帮他列一份他们现在手头上有的完整货物清单。
他们一直在处理这件事,当一切有望在午夜完成时,却听见主街那里传来一阵骚动。此时,他们站在一块儿,看着粉红色的星星掉了下来。斯图亚特与福纳德·鲍伊站在葬仪社外抬头凝视。亨利·莫里森、杰姬·威廷顿与在高中教历史的查兹·班德就站在葬仪社对面。“这只是透过一层污染物来看的流星雨而已。”查兹这么告诉杰姬与亨利……只是,他的声音同样畏惧不已。
事实的确如此,累积的空气微粒改变了星星的颜色,导致人们得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家乡,而落下眼泪的人也越来越多。哭泣声十分轻柔,几乎就像雨声一样。
老詹对于天空中那些毫无意义的光芒不感兴趣,比起来,他对人们会怎么解释这件事则有兴趣多了。他认为,今晚每个人都会乖乖回家。不过到了明天,事情可能就不同了。他在大多数人脸上看见的恐惧未必是件坏事。恐惧的群众需要强壮的领导者,如果要老詹举出一件他能为大家奉献的事物,那就是强而有力的领导能力。
他与兰道夫警长及安迪·桑德斯就站在警察局门口。在他们下方,是他那群挤在一起的问题儿童:席柏杜、瑟尔斯、荡妇路克斯,以及小詹的朋友弗兰克。老詹走下那个稍早前利比滚落的阶梯(要是她摔断脖子的话,那才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他如此想着),拍了拍弗兰克的肩膀:“在看什么节目吗?弗兰克?”
男孩恐惧地睁大双眼,让他看起来像十二岁,而非二十二岁。“伦尼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流星雨。只不过是上帝向他的子民问好而已。”
弗兰克·迪勒塞放松了些。
“我们要回警察局里了,”老詹说,用大拇指朝仍望着天空的兰道夫与安迪比了一下。“我们会先谈一会儿,接着会叫你们四个进来。等到我一叫你们,我要你们全都能说出他麻的一模一样的事件经过。懂吗?”
“知道了,伦尼先生。”弗兰克说。
马文·瑟尔斯看向老詹,双目圆睁,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老詹认为,这男孩看起来像是智商突然提升到了七十。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这看起来就像世界末日,伦尼先生。”他说。
“胡说八道。你被上帝拯救了吗,孩子?”
“我想应该是吧。”马文说。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老詹一个一个地看着他们每个人,最后对卡特·席柏杜说:“小伙子们,要是你们想平安度过今晚,就得套好证词。”
并非每个人都看见了粉红色的星星。正如艾普顿家的孩子,生锈克的两个女儿也在熟睡之中。
派珀也是,还有安德莉娅·格林奈尔。就连趴在枯萎草地上、位于或许是美国最大的冰毒工厂旁的主厨也一样。同样状况的人,还有布兰达·帕金斯。她自己一个人哭着在沙发上入睡,一旁的咖啡桌上,还放着那些从“维达”文件夹里打印出的文件。
死去的人也没看见这幅光景,除非今晚,他们能在比这片无知的人们相互冲突的黑暗平原更为明亮的地方看着这一切才行。尸体在鲍伊葬仪社里的,有米拉·伊凡斯、公爵帕金斯、查克·汤普森,以及克劳蒂特·桑德斯。哈斯克医生、卡提先生与罗瑞·丹斯摩,则待在凯瑟琳·罗素医院的太平间里。至于莱斯特·科金斯、小桃·桑德斯与安琪·麦卡因,则依旧还在麦卡因家的储藏室中。就连小詹也是。他坐在小桃与安琪中间,握着她们的手。他的头仍在痛,但只剩一点点而已。
他觉得,今晚或许还是睡在这里好了。
在东切斯特区的莫顿路上(那里离企图用实验性酸剂化合物破坏穹顶的地方不远,就算在如此诡异的粉红色天空之下,他们的行动依旧没有停下),曾是米拉丈夫的杰克·伊凡斯,就站在他家后院,一只手拿着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另一只手则拿着他仔细考虑后挑选的护家武器:
一把鲁格 SR9手枪。他一面喝酒,一面看着粉红色的星星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为每个人祈祷,同时希望自己能死去。由于失去米拉,他的生活跌至了谷底。或许他可以在没有她的情况下活下去,也可以活得像是只生活在玻璃缸里的老鼠,只是,他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两种情形同时发生。当落下的流星雨变得更为频繁时——当时大约九点四十五分,也就是流星雨开始约四十五分钟后——他一口吞下剩余的威士忌,将瓶子丢到草地上,一枪射穿自己的脑子。他是磨坊镇第一个被法律认定为自杀的人。
而他并不是最后一个。
粉红色的星星掉下来了
18
芭比、茱莉亚与莉萨·杰米森默默地看着那两名穿着防护衣的士兵,移动着塑料管末端的细长喷嘴。他们把喷嘴放入一个上端有夹链的不透明塑料袋,然后把袋子放进上头印有有害物质四个字的金属箱中。他们用各自的钥匙分别锁上箱子,接着脱下头盔,看起来又热又疲惫,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两名年纪较大的男子——对士兵来说太大了——从放置实验性酸剂那里,推着一台附有轮子、看起来结构复杂的仪器前进。这过程已反复了三次之多。芭比猜想,那两个老家伙可能是国家安全局的科学家,正在做一些光谱分析之类的事,或者想尝试这么做。他们在测试过程中一直戴着防毒面罩,此时则将其推至头顶,像是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芭比可以直接问寇克斯测试的结果为何,而寇克斯也可能会给他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只是,此刻就连芭比也同样感到精神不济。
在他们头上,最后几颗粉红色流星正划过天际。
莉萨回头指向东切斯特区:“我听见像是枪声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可能是汽车逆火,或者有孩子在放冲天炮吧。”茱莉亚说。她也同样一脸疲惫。有一度,当这场实验——可以称之为酸剂实验吧——看起来显然无法奏效时,芭比注意到她在揉眼睛。只不过,这依旧无法阻止她继续用柯达相机不断拍照的举动。
寇克斯走向他们,两座位于不同地方的探照灯投射出他的影子。他指向穹顶上头以喷漆标示出的门形区域。“我猜,这场小冒险花了美国纳税人七十五万美金左右,其中不包含研究与开发这个酸剂化合物的费用,而只是我们把酸剂涂在上头,做出这他妈的一切所花的费用罢了。”
“小心用词,上校。”茱莉亚说,露出一丝她特有的微笑。
“多谢提醒,编辑女士。寇克斯酸溜溜地说。”
“你真的觉得这会有用?”芭比问。
“不,但我以前也同样觉得,我应该没办法活到亲眼见到有人登上火星。可俄国人说,他们要在二〇二〇年的四月,派一组人登陆火星。”
“喔,我懂了,”茱莉亚说,“这一定是火星人听见风声,然后气炸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可就找错国家复仇了。寇克斯说……而芭比在他眼神里看见了什么。”
“你有多确定,詹姆斯?”他低声问。
“你说什么?”
“我是说外星人把穹顶架设在这里的事。”
茱莉亚往前迈出两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却闪烁着怒火:“该死!快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
寇克斯举起手。“等等。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不管如何,这只是其中一种理论而已。就是这样。马蒂,你过来一下。”
一个正要对穹顶开始进行测试的老人跑了过来,双手还抓着防毒面罩的带子。
“你的分析结果是?”寇克斯问。当他看见那名老人的犹豫时,又说,“尽管直说。”
“好吧……”马蒂耸耸肩,“有微量的矿物质,土壤与空气里的污染物,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根据光谱分析来看,这东西根本不存在。”
“那 HY…908呢?”他又对芭比与两名女性补充,“也就是那个酸剂。”
“消失了。”马蒂说,“被不存在的东西吞噬掉了。”
“据你所知,这事可能发生吗?”
“不。不过据我们所知,穹顶本身就是个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所以你认为,穹顶可能是具有更先进的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知识的生命形式创造出来的?”当马蒂再度犹豫时,寇克斯重复了刚才所说的话,“尽管直说。”
“这是其中一种可能。但穹顶也有可能是地球上某个超级恶棍弄出来的。一个真实世界版的雷克斯·路瑟,或者某个敌对国家搞的鬼,像朝鲜什么的。”
雷克斯·路瑟(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