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念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何依落暂时不再去想别的了,早早起来就往后院的马厩而去。
小马倌已经给所有的马都喂过了草料,正在拿着刷子给“红豆”顺毛,看到何依落赶紧迎过去。“娘娘,昨儿夜里小的都一直没敢睡,可担心死我了。后来见你回来了,我才松了口气。可是娘娘,为什么皇上会和宝妃娘娘先回来啊?”
“你还真是什么都有谱,这都知道。”
“那肯定的啊,万一娘娘再找不到了,我就是不被拉出去斩了,也得自己吊死在树上。”
听小马倌这么一说,何依落才又正了神色,过去拉着他往红豆后面的栅栏上一靠,“小马倌,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娘娘您有话尽管问。”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又’丢了,什么‘又’让大家找我,‘又’想出什么样的主意,我什么时候干什么了让你们紧张成这样?”
“啊?不就是娘娘您那次跑小树林里让大家找不到的事儿吗。”
“什么事儿?你倒是给我讲讲清楚。”
“就那天……”
“哪天?什么时候?什么事儿?我怎么跑的?为什么跑?后来又怎么被找回来的?你倒是给我一点点讲一遍。”
小马倌挠挠头,实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看到何依落冲他瞪眼睛了,才只得硬着头皮说:“就在到榆州前两天的夜里啊,娘娘您跑来给小的说,你想‘扮失踪’,牵着红豆由后门去林子里躲半个时辰,然后让我去告诉狄大人和侯捕头说你抢马逃跑了,好让他们去找你,然后让他们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何依落连连点头,“这主意好,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是在房里想着这桩事呢……可然后呢?”
“然后……然后娘娘您就去林子了,小的按您说的就去报信了。可狄大人立刻就报告给了皇上,皇上当时急得火急火燎的,命所有人都去找你了……”
何依落紧皱着眉,好像根本听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只能再问:“再然后呢?怎么找到的?”
“林子里只找到了红豆,不见娘娘您啊。谁知道娘娘您怎么又跑回了那客栈的酒窖里喝酒去了,还喝得大醉,直到四更天了才被人发现。皇上抱着您回了客房,一直到第二天才醒。”
怎么可能?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显然小马倌没有说谎,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侯瑛不也是才跑山里找自己而受了伤回来的吗?
难道……自己偏偏没有丝毫印象的那天,就发生了和额吉娜交手并用飞天索伤了她的事?
“小马倌,我脑子有点记不清了。那天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和宝妃娘娘起过冲突?”
“没……没有啊。”
“那……我找不到的时候,宝妃娘娘在哪儿?”
小马倌想了又想,“没见着吧……是没见着。哦,好像听说宝妃娘娘那夜身子不舒服,早早就歇了。太医还差人晚上时候来马厩里牵了马,出去找药材店补了几味药,所以我记得。”
“那就是那天一整晚都没人见着宝妃的面了?”
“这……小的不清楚。只是我自个儿是没见着。”
********
一整夜,没人见过额吉娜,而同一时候,自己也不见了——那是不是可以假设为,自己当时是和额吉娜在一起的,而且还因为什么事交过手呢?
且不论自己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被人发现在酒窖里,单单去想如果自己真是和额吉娜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面交过手,那就一定还有着不简单的事情在其中。
何依落边走边思量,不期然地正就在亭子里见到了额吉娜。她独自一个人,披着件棉披风,脂粉未施,发丝也随意卷曲着,和平时光彩妩媚的样子,有些不同。
因为满脑子里的事儿,所以何依落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审视,而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手臂。只是她早就换了件衣裳,根本不可能还让人看到手臂上的伤。
而额吉娜看过来的眼神,也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里,有着淡定的疏离和凉凉的温和,再加点不善捕捉的轻蔑和傲慢。而今天了,却带着点“恨”。
何依落定了定神,同样用恨恨地眼神回敬回去。“以为我把你打得下不了床了呢,看来又是装的。”
“不要口口声声说我在装了。何依落,我觉得,全天下最会装的人就是你。”
没想到她会直呼她的名字,还这样说。何依落瞪着眼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见额吉娜那饱含恨意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得到那样一男子如此‘没有余地’的感情,却还装作自己好像个受害者。难道我活该当所有人的炮灰吗?既然不放我在眼里,就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额吉娜决绝转身,何依落虽听不懂她话里确切的意思,却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起码,她觉得她说的那个“男子”定是肖奕扬,其他的权且不论,她的“不客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额吉娜,你想要干什么?”
“呵……干我该干的事情。”
第一八八章 憋出内伤
在榆州侯府,就这么住下了两天。何依落心里反复追溯着自己可能忘记了的事情,反复琢磨着额吉娜所谓的“不客气”,而这次,这些事情她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没再告诉别人,更没有去找肖奕扬说。她心里肯定自己的疑惑和怀疑说出来也没人信,因为一切都没有证据,没有旁观者。可是她又总觉得在额吉娜身上会发生点什么事,那事是会危害到肖奕扬的,所以,她又不能不管。
如此一来,她只能悄悄地观察着额吉娜的一举一动,唯恐出事。
这两天,肖奕扬都是早出晚归,和侯齐侯大人一起巡查榆州各地灾情。而额吉娜并未跟着——这也是何依落觉得有点奇怪的。
一路从京城而来,肖奕扬去哪里,她基本都随在身后的。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又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一起用晚膳,他看书批文,她研磨侍笔。
何依落透过烛光照亮的窗口远远看到书房里那相敬如宾的身影,心情低落落地沿着回廊往自己房间走,突然就被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一看,是侯睿。
“干嘛啊?大晚上的,吓死人了。”何依落低低斥他,拉着他就往一边走,下意识地不想惊扰到书房里的人。
“落姐姐,跟我去瞧瞧,我姐和狄大人又打起来了。”
“啊?这回又怎么回事?”
侯睿一边引着她往外面园子走,一边说:“傍晚时,皇上大哥哥不是说明儿要离开往西边阳关镇去么……”
“要离开?我怎么不知道。”
“哦,大哥哥在前厅和我爹爹说的,那时候姐姐你好像说是去后院帮着喂马去了。”
何依落哦了一声。这两天,何依落虽然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可当面要撞见肖奕扬的情况,她还是能躲就躲,生怕因为那天引额吉娜去城隍庙的事儿被他逮到机会再怪罪下来,更怕……他因为那事,对她置之不理。所以,她便早早不给他“不理”的机会。
“阳关镇是哪儿?”
“榆州的边陲小镇,出了阳关就是连片荒漠高山和峡谷,人迹就少了。”
“皇上要去那儿,你姐和狄大人又打个什么劲儿?”
“是我爹爹啦,他提议我姐跟着你们一起,能为朝廷多出分力,还可以给大哥哥做个向导。大哥哥呢就让狄大人看是否需要、如何安排。谁知道狄大人却说,一介女流跟着累赘,我姐就被惹火了。刚刚估计是在前面院子里碰见了,我姐质问了两句就动起了手。”
“这么回事啊……没看出来狄大人这么嘴臭啊。走,看看去。”
********
前面院子里,果然见到侯瑛和狄琨交手正酣,那侯瑛似乎憋得满腹的气和浑身的劲儿,将狄琨逼得节节退让,而她嘴里还说个不停,“皇上跟前的人儿,你就了不起了吗?”
“没。”
“说别人是累赘……我累着你了?我赘着你了?”
“不是。”
“我跑山里抓犯人的时候,怕你还在皇宫屁颠屁颠只知道磕头呢!”
“……”
侯睿刚想往过跑,就被何依落一把拽住,并缩回了墙角,“嘘”了一声,“别急别急,这么有趣的事儿,再看会儿。”
侯瑛怕是越战越勇,看到狄琨腾空翻身后退,她便有意在他面前想要炫一下自己的轻功底子,跟着一个“飞天探月”就凌空高高攀在了树杈上。
侯睿喜滋滋地瞧着自己姐姐的好功夫,没曾想何依落瞅准了机会,摸起墙根一块小石头就狠狠往树干上砸去。那树干应声“哐嘡”一响,树杈上的侯瑛一惊,脚下没踩稳,一个趔趄整个人就直直摔了下来。
侯睿吓得差点叫出声,大张的嘴巴被何依落赶紧一把捂住,而与此同时,就见狄琨已经好似雷霆闪电一般直冲过去,双臂一伸便将侯瑛稳稳接在了怀里。
侯瑛一阵天旋地转只当自己会摔得很惨,当蓦然感觉到了身体暖暖的一紧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去,正与他四目相对,即使月色昏暗、灯影摇曳,还是将彼此的眸光看得一清二楚。
侯瑛胸口一阵激荡,刚刚聒噪个没完的嘴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狄琨似乎也忘了松手,只是干干地咳了声,闷闷地说:“没必要……外面……危险。”
“哈!大师兄你终于说实话啦!”何依落都憋出内伤了,大叫一声从墙角腾地窜了出去。而就是这来得太突然的一声,竟叫狄琨反射性地急速将手臂收回往身后一背,这动作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侯瑛“扑通”一下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
跟着跑出来的侯睿挠挠头,都不知道自己该上去扶还是不该。只得先呵呵傻笑着站在了何依落背后,“姐,不疼吧。”
侯瑛怎么料到会这样,哪里还顾得上屁~股疼不疼,就直接抱头埋在膝间,赖在地上好像别人瞧不到了。那狄琨也差点想要离开,退了一步才又觉得不合适,只得深深低头抬手一拜,“落妃娘娘。”
“大师兄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离得远没太听清,你再说一遍啦。”
“臣……臣没说什么。”
“诶,难道在皇上面前说谎就是‘欺君’,在我面前说谎就没罪了?”
“臣不敢。”
“那狄大人你刚刚是不是说,不让侯瑛跟着去阳关,不是嫌累赘,而是怕侯姐姐有危险?你这是不是在关心她啊?”
“……臣、臣的意思是……没必要。皇上安排此次出巡,并未要带着外人……”
还坐在地上的侯瑛这时候也顾不上躲了,抬头瞪他一眼。
何依落也不乐意了,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谁说侯姐姐是外人了?狄大人你这么着就不对了。于公,侯姐姐是榆州官府当差的,和你一样是朝廷中人;于私呢,侯姐姐和我情同姐妹,还是皇上干弟弟的姐姐,更不能算是个外人了。对不对?”
狄琨拜得更低了,月色倘若够明晰,怕是能瞧见他满头薄汗。
“你若拿这个当理由,那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大。狄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不会掂量不出吧。”
“臣……臣知错。侯、侯捕头,不是外人。”
“既然不是外人,就是‘内人’了,狄大人你若是怕‘内人’有危险,那好办啊,我特别要你将侯瑛随时带在身边保护着,白天夜里都不许离开。念在侯姐姐如此特殊的身份关系,你更要保证她的安全。知道了吗?”
“这……”
“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心里还没底了,就去找皇上讨道圣谕去。不过这事你想也想得来,为什么皇上要你安排侯姐姐的事儿呢,那意思还不是将侯姐姐的起居行程和安全都交给你了。你总不能再推脱了吧。”
“臣……明白。”
“那再好不过。”何依落乐了,刚刚就是想要摆出一点“皇妃”的小架子让狄琨说不出话的,这时候也就不需要了,于是她乐颠颠地就凑过去,对着狄琨小声说:“大师兄,你要真不是个榆木疙瘩,就别枉费侯姐姐一番心意了。人家好歹是个女儿家,总不能让人家说得太白了嘛。其实侯姐姐都给我偷偷说过,今生都想要追随狄琨你一人了,不然干嘛要跟着去阳关镇。”
狄琨面色一紧,就连呼吸也乱了那么一下子。
何依落趁机又蹲下去在了侯瑛耳边:“侯姐姐,我大师兄口硬心软不会表现,这样的男子才最可靠啊对不对?我可是听皇上给我说的——狄琨给他说,他是不忍心你腿伤刚愈,又要奔波劳顿,其实是心疼你呢,还说他想从阳关回来后再给你个交待,就差直接开口让皇上指婚了。”
侯瑛脸色一红,糯糯说道:“谁要他瞎操心,我的腿伤早没事了。”
“啊,侯姐姐你的腿使不上劲儿啊?”何依落故意提高了嗓门,对着狄琨就招招手,“大师兄你赶紧过来帮着把侯姐姐送回房间吧,别是摔坏了腿。”
狄琨不明所以,脚下却已经鬼使神差地听着何依落的吩咐,过来就蹲下来,抬手扶住了她的小腿。侯瑛下意识地只想往后撤,何依落却伸手一挡,“哎呀,这儿这么黑,大师兄你抱侯姐姐进屋再看吧。”
狄琨愣了一下,眼见何依落站起了身,拉着侯睿往后让开了几步,大有“你要不管就没人管”的架势。于是,他终是伸手将侯瑛稳稳横抱而起,朝后面房间而去。
侯睿正要跟上,被何依落揪住了:“干嘛去?”
“看我姐姐的腿啊,瞧瞧要不要请大夫。”
“请个头啊,赶紧回你自己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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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非得火上浇油
从榆州城一路往西,傍晚的时候便到了阳关镇。这里虽只是一个边陲小镇,却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而汇集了来自各方的商贩、百姓和过路人,显得嘈杂而喧闹。
肖奕扬一行人由当地的小地方官安排在一处小别院安顿下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何依落在自己房里用过晚膳,心里因为还惦记着监视额吉娜的事儿,便想要出来溜达溜达。刚出了房间,就正撞见狄琨也步走出来,后面远远还追着侯瑛。
这一天里,何依落还没逮到机会瞧瞧昨晚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呢,这时候便过去拦住,“大师兄,天黑了还要出去?”
狄琨顿住脚步抬手一拜,“落妃娘娘。”说罢就想退身而走。何依落偏不想放过,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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