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神来，眼睛滴溜溜地在阿莲身上转了好几圈，似乎在估计着对方的购买力。
不过，杂货铺本就不大，她倒也没有看不起谁，毕竟，这一带买东西的，都没什么富人，虽然阿莲穿着麻布衣，但说不定是谁家帮工的过来替主子买东西，这样的卖主，通常都比较大方，所以她一开口就招揽上人了。
阿莲握了握手里挎着的盒子，手心紧张地沁出了汗，出来这么久一桩活都没接上，这个刘大娘说话这么客气，说不定，自己这一回能成功了。
斟酌了一下词语，摆出一副沉着稳定的成熟模样，淡淡地笑了笑：“刘大娘，我跟着保安堂的许大夫学了好些东西，对治疗外伤有些心得，听说你家二成前些天摔了腿，所以就过来瞧瞧。”
“你不是来买东西的？”
阿莲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妙，不过还是认真地点点头：“我是来给二成治腿的。”
听到她再次确定，刘大娘的脸色唰地冷了下来，伸出肥嘟嘟的手指，指着阿莲的脸，扯着嗓子叫囔道：“谁儿子摔断腿了？谁儿子伤了？青天白日的，你就这么咒我家二成？”
“刘大娘，我是认真的，对骨折外伤我真的很有经验的，我这里带了药膏纱布，只要用几贴保管一定有效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牙都还没长齐，还很有经验！我看，你是存心戏弄老娘是不是？”刘大娘两手叉着腰，满嘴的唾沫渣子，“你还神医了是不是？他娘的，你是神医，老娘我就是神仙！”
“刘大娘，你听我说，我……”
“还不给我出去！耽搁了老娘生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见阿莲还不肯走，她索性操了把笤帚，使劲地把人往外面赶，“还不走？你还不走？再不走，老娘拿痰盂罩你头上！”
把人扫地出门以后，一把把笤帚丢到一边，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小王八蛋，骗到老娘头上来了。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
站在大街上，看着骂骂咧咧回到杂货铺的刘大娘，小脸皱成了一团，半响，还是低着头慢慢地走开了。
这好像是第三次了吧。
阿莲苦笑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下午跑了三户人家，都被赶了出来，不过，这个刘大娘是最彪悍的一个，又是扫帚柄赶人，又是痰盂吓唬的。
唉，这个开张也太难了吧。本来以为，做个跑街窜巷的铃医，应该没啥大问题。不过，好像没有人相信自己呢。
阿莲苦恼地拍了拍脑门，开不了张，赚不了钱，那日子可咋过？总不能娘儿俩喝西北风去吧。
“难道，真的没法子了吗？”阿莲喃喃地低语着，一向清亮的眸子里多了些茫然。踌躇满志地出门，灰溜溜地回去，这样的对比，让她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丫头，你又怎么了？跟条被扫出们的土狗似的。”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阿莲猛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倚着石墙的男子，气愤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阴魂不散的家伙，真是晦气！”
这个欠扁的毒舌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刚被那悍妇赶了出来，他居然说自己像土狗？
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赵毓暄悠闲地伸手抚了抚腰上的玉佩：“怎么，今儿跟吃了火药似的，脾气见涨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丧门星啊！每次遇到你，我准没好事！”出师不利的郁闷终于找着了一个宣泄口，阿莲眉一挑，反唇道，“我吃没吃火药，跟你有关系吗？”
空荡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赵毓暄往另一侧的屋檐上扫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没想到，还能把他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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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又被笑话
赵毓暄的动作，阿莲自然是觉察不了，这会儿又碰到他，心里满是不快，轻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又看到那家杂货铺，心情就更糟了。
这会儿再从她家门口经过，刘大娘不会把笤帚直接扔出来吧？
这么一迟疑，赵毓暄欠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怕被人又扫出门来？这会儿街上没人，扫出来也不打紧，丢不了什么人。”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阿莲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道，“一个大男人，就知道练什么嘴巴功夫，要丢人也是你丢人。”
被这么一通讽刺，赵毓暄也不动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今儿厉害不少。”说着，眼神稍稍下移，在那樱花般的唇上扫了扫，似是想起了什么，眼角稍稍上挑，邪魅而慵懒。
阿莲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天桥头的事，脸突然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无耻！”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掉头就走。
赵毓暄勾了勾唇，眼里带着趣意：“不怕人家泼盆水出来？”
阿莲气鼓鼓地闷头走着，抓着木盒子的指节微微泛白，却没回头搭理他。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无视的一天啊。
纤长的手指拂过腰间的玉佩，顺着挑起那长长的流苏，沙沙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从那头走，不会绕不回来吗？”
“要你管？”小嘴紧紧抿出一道倔强的弧度，身子倒是转了回去，也不看他，微微仰着下巴，斜着眼不去看他。
看到她回头走近，赵毓暄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角一勾：“大中午的跑出来，有趣么？”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天生的少爷命？不出来挣钱，我和我娘吃什么，啃泥巴吗？”小脸轻轻仰起，水灵灵的眸子带着阳光的温度，流转出炫目的光华，“还有，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说着，又不乐意地嘀咕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关心人也不会说点好听的。”
阿莲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还是低估了赵毓暄的耳里。他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冷冷地开口道：“又是一个自大的白痴女人。”
“你骂我白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又是惊又是怒，手里的木盒子差点也飞了出去，“我自大？你自己才狂呢，眼睛长在头顶上，天底下除了你，还有哪个敢算得上自大的？”
忿忿了几句，突然想起前几次的经历，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理你。”说着，便不再看他一眼，提步就往回家的路走去。
“你出来挣钱？”被她这么一凶，赵毓暄却出奇地换了个话题不再继续了。话一出口，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又朝那侧屋檐扫了一眼。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出来闲逛的啊？”阿莲的气显然还没有消，红彤彤的小脸气鼓鼓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得格外可爱。
赵毓暄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被他这么一眯，阿莲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袭来，脸色也跟着不自然了起来，攥着拳，指甲扣进掌心带着丝丝的痛意，让她的脑子又恢复了几分清明，倔强地迎着他的视线，开口道：“没说什么。”
他勾了勾唇，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当大夫啊，我跟先生学了这么久，不干这个，不是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么。”阿莲的声音有些低，听着多了几分外强中干的味道。
“大夫？”赵毓暄的眼睛往她手里的盒子上瞟了一眼，“走街窜巷的，你要当铃医？”
听到他有些轻蔑的语气，阿莲生气地瞪着他，反唇道：“铃医怎么了？也是救人治病的，有什么好看不起的？”
“铃医是无妨，只是，你好像也不算是吧？”朝杂货铺那儿看了一眼，又回过来打量着红红的小脸，戏谑道，“该不会，你刚才要给人治病，反而被人赶出来了吧？”
被说中了难堪事，阿莲的脸又红了几分，咬着唇斥道：“管你什么事！”
“是不管我的事。”看到她再次吃瘪，赵毓暄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只是，你这个铃医，好像技术不行啊。三脚猫的医术也拿出来救人，你就不怕，没治好病，反而叫人遭罪吗？”
见他怀疑自己的医术，甚至是质疑医德，阿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跳了起来，清亮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许多：“谁说的？那天在保安堂，那个昏厥的病人不是我治好的？苏三前些天被人伤了，药方子不是我写的？”
“那个法子倒是新鲜。”赵毓暄点了点头，眼里多了些莫名的神采，“那治伤的方子你哪里弄来的？”
“你这种孤陋寡闻的人怎么可能见过这样的法子？”对于先前的怀疑，阿莲明显还耿耿于怀，撇着嘴，一脸不乐意地道，“居然还怀疑我的医术，没眼光。”
“我没眼光，那刚才是谁被人扫出门来了？”
“跟你这种人说不通。”阿莲跺了跺脚，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便往前走了。
“你还有别的方子吗？”
阿莲愣了一下，脚步也顿了下来：“什么？”
赵毓暄飘飘然地走到她跟前：“你手里没有上古医书？那你的方子是打哪儿来的？”
“我自己想的不行啊？”阿莲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反问道。虽然表情显得极为不耐，但心里却是咯噔咯噔的不安，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太鲁莽了，一个刚学医没多久的人，怎么可能琢磨出血府逐瘀汤这样的方子呢？现在倒好，弄得满城风雨的。等等，满城风雨？
阿莲猛地抬眸对上他的眼，犹疑道：“你怎么知道的？”关于血府逐瘀汤的事，应该只有许先生一家、梁知洲主仆、苏三和自己几个人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阿莲的脸色又变了变，倒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调查我？你要做什么？”
赵毓暄微微一怔，突然笑了起来：“脑筋倒是转得很快，不过，人笨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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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新动静
“你承认了？”阿莲并没计较其他的，只是紧抓着自己先前的问题不放。
眼睛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眉心，却没有半分应有的愧疚，他坦然地道：“是又如何？”
“你——”阿莲险些没被他噎死，随便调查别人被逮到了，这个人居然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那我是不是还要跟你道声谢，难为你看得起我。”
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湄心印吗？”
“你倒也没笨得离谱。”赵毓暄很直接地给出了答案，天性骄傲的他，根本不屑于说谎和隐瞒。
阿莲皱起了眉，摸了摸眉心：“那你查出什么来了没有？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跑到我地方来的？”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赵毓暄两手环抱在胸前，眼睛里带着几分研判，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见他用这种防贼似的眼神看自己，阿莲又火了起来：“我知道还用问你吗？我没说你害我就不错了，你反倒怀疑起我来了？要不是你跟我抢东西，弄出这么个鬼玩意儿来，我用得着遭那份罪吧？”不过，话说到后面，多少有些心虚，眼下的湄心印副作用倒还没看出来，不过好处倒给了不少。
“你有事瞒着我？”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很肯定。
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阿莲的脸色稍稍一变，犹自梗着脖子硬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犯得着什么都告诉你吗？”
“你说得对。所以，湄心印的事，你自己去打听吧。”赵毓暄嘴角一勾，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施施然地掸了掸衣袖，便准备离开。
“喂，你别走啊，先把话说清楚，喂，喂……”看到他不顾自己的交换直接走人，阿莲气得牙痒痒，一脚踹到了墙上，那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眼圈泛红，瞪着他的背影，心里恨恨地想着：该死的，别让我逮到机会！
气呼呼地骂了几句，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回头看了看杂货铺，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原木盒子，突然颓然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
经过这么一闹，对于出师不利的失落感倒是淡了不少，如今的阿莲，满脑子都是方才最后几句话里的内容。
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查出了点什么，该不会有个啥灭门惨案、泼天奇冤之类的吧？阿莲的脖子稍微缩了缩，脊梁骨突然凉飕飕的，空出的那只手又摸了摸眉心的红印，有了你，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低着头冥思苦想的她，自然不会看到，当她的手抚过眉心时，那红印似乎又亮了亮，只是，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
看到她一拐一拐地回到家，莲母也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地弯腰去脱她的鞋袜：“发生什么事了？崴了脚，还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絮絮叨叨的样儿，全然没有半分平日的优雅淡然。
阿莲伸手想要阻止，可遇到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母亲，也只好悻悻地作罢：“阿娘，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踢到石子了。”她可不敢说是被人气得踹墙了，不然，指不定护犊子的阿娘会说出怎么一通唠叨来。
退了鞋袜，看着那红肿得跟小馒头似的大脚趾，莲母的脸又白了几分，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写满了心疼，站起身就去取今儿新制成的药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走路要当心，要看着脚下，你就是不听，看，这下可好了，踢疼了吧。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耷拉着脑袋，阿莲一副乖宝宝的样儿，连连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唉，你这孩子——”莲母叹了口气，拿着药膏便往那红肿的脚趾上使劲地涂抹着，“要不是家里刚好配着药膏，你这脚，指不定明儿成什么样了。老听你说苏三，自己不还是一样？”
阿莲干笑了两声，任由她挥霍地在自己脚趾上抹了厚厚的药膏，摸了摸鼻子，突然道：“阿娘，你听说过湄心印吗？”
莲母的手猛地一僵：“你知道它？”
这一下，轮到阿莲傻呆了，愣愣地看着她：“阿娘，你真的知道？”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莲母终于缓过神来，抬起头，眸子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讶然：“你是说，你额头上那印子叫湄心印？你不是说那是花钿吗？”
水灵的眸子闪了闪，阿莲弯眉笑了一下：“我以前也不知道，最近才听说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