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仁刚木然地摸了摸被绷带缠绕的脖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脉动,在皮肤下面突突地跳动。
那可是大动脉。
右子驾着车在公路上左冲右突,往距离最近的医院赶。
伍仁刚坐在后座上,看见铁楸锋利的尖头从座椅里突刺出来,泛着冷光。
伍仁刚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一阵冰凉,甚至感觉到手指一碰之下已经麻木。
他赶紧缩回手,指尖冒出一颗小血珠。
伍仁刚突然颤抖起来,他突然觉得冷。
似乎突然又置身于那个漆黑的山洞,似乎又再次听到那声毛骨悚然的呼喊,耳朵里满是“等着你……”的回响。
“伍总,你没事吧?”右子在后视镜里看着伍仁刚。
伍仁刚摆摆手,头偏向一侧,此刻才感觉到脖子处一阵钻心地疼。
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对于伤口的来历却非常感兴趣。
“看伤口,似乎是锋利的刀刃所伤;但是看伤口附近,却有两道淤痕,似乎又是被重物击打所致。有什么东西既锋利又自重较大?”右子没理他,医生在后面追着说,“下次小心些,命悬一线。三天后来拆线。”
伍仁刚在家里躺了两天,破天荒没有去公司。伍孜涵很担心,常和泸羽民到卧室里去陪父亲说说话,解解闷。
伍仁刚只说在工地上被钢筋划伤了,没什么紧要的,休息两天就好。
“那你这两天精神不好?”
“傻孩子,你见谁受了伤还活蹦乱跳?”
伍孜涵“哧哧”笑了起来。泸羽民在旁边拿过伍仁刚的外衣,将外衣盖在伍仁刚身上。
伍仁刚胸口察觉到了一个棱角,他的手从衣服底下捏捏,心里塌实了。那个护身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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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公司副总打来电话,说原因查明了,是运送钢筋的吊车突然断电,制动闸失灵,导致钢筋从高空掉落。
副总请示,对于开吊车的师傅,怎么处理。
伍仁刚说,“意外事故,不处理。”
副总“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疑问。
“还有其他人受伤没有?”
“没有了。那钢筋幸好散落面积较小,绝大部分都落在了搅拌机周围。”副总小声地说。
“那看门的王老头呢?”
“你把他茶喝光了,他当时在门口烧开水。”
“还有其他人吗?”
“就只有你一个……”
伍仁刚觉得额头上有了冷汗,他喝了一口水,“钢筋有多重?”
“好象是三吨多吧。”副总换了一副口吻,“伍总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伍仁刚收了电话,在心里回想着一根钢筋的粗细,三吨钢筋,有多少根?散落的面积是多大?平均每平方米面积有多少根钢筋?尤其是,只有他一个人……
伍仁刚越想越后怕,披起衣服,开了车库里的车,上了高速,抄近道往叶孤山禅退寺赶。
城西高速公路,全长28公里,8车道,中间绿化带种植着从东南亚引进的亚热带植物,高大挺拔,迎着太阳投下一个个婆娑的剪影。
高速公路上车辆不多,稀稀拉拉绵延着,似乎人人都在享受着惬意的秋阳,只有伍仁刚,不断超过一辆辆在他看来慢似蜗牛的小车,对周围的田野风光,更是无心留念。
叶孤山,近在眼前。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车轮转动得比马蹄快多了,但是对于忧心如焚的伍仁刚来说,车速还是慢了。
好车都留在公司里,家里只有一辆半新旧的宝马,是伍仁刚最初创 办公司的时候买的,算下来都七八年了。
前面一辆小车占着超车道,却慢得似乎动也不动。
伍仁刚连续按着喇叭。
小车有反映了,偏离了超车道,打了紧急停车灯。
伍仁刚一打方向盘,与小车瞬间擦身而过,瞥眼看见小车司机给他打着什么手势。
电光火石的交错,伍仁刚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意思。
他收回眼睛盯着前方,后视镜里司机居然下了车,站在路****对着他不断挥手。
“车坏了?”伍仁刚第一反映。但是人站在高速公路****,是何等的危险。
伍仁刚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这两次眼珠转动,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是高速行使的宝马车却早已飙出了好远。
路面上一块大石头以山雨欲来城欲倾的姿势向他的车扑来。似乎就像突然从天而降。
伍仁刚条件反射往右使劲一打方向盘,车子像一条蜿蜒的蛇一样偏离了原来的车道,但是伍仁刚的经验却告诉他车子不可能完全与石头错开。
“砰!”随着身子一震,同时感觉到车子左轮腾空,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沉下去,挡风玻璃哗啦一声碎裂,一颗颗玻璃颗粒闪着钻石般的光芒向伍仁刚飞来。
伍仁刚眼睛闭上,马上感觉到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同时再次听到“砰”一声响,一个大锤子向他砸来,呼吸为之困难。
脑子里“喀嚓”一声脆响。
车还在开,伍仁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面前一片白茫茫。
安全气囊被打开了。
眼睛看不见,听觉就灵敏起来。后面的马路传来几次急刹车的声音,凭经验应该是拉集装箱的重型货车。
刹车踩下去没了作用。
伍仁刚回想着刚才与护栏的距离,计算着与石头碰撞后偏离的角度,他不停按着喇叭,期望前面没有车辆,期望前面的车辆能及时看清他失控的宝马。
“呜——”肯定与一辆车擦身而过。
伍仁刚手心里出了很多汗,他甚至连方向盘都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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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伍仁刚用一只手使劲锤打着安全气囊,心想应该瘪下去了,但是安全气囊依然顽固地罩着他的整张脸,挤压着他的头,呼吸也不畅。
伍仁刚又在座位旁边的工具箱里乱摸,但是什么利器也没找到。
耳边是一阵愤怒的喇叭声,伴随着司机的怒骂。
伍仁刚突然很想就这样撒手,他知道躲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躲过了下一次,还有下下一次,他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呜——呜——超车的声音似乎鬼哭狼嚎,通往地狱的大门缓缓打开。
车子连续超过前面两辆汽车,也许下一秒,车子就会钻进前面重型货车的轮底,被压成一块钢板;也许会撞上坚固的山体,凝成一堆废铁;也许会飞出15米高的刑城西大桥,坠毁成一片片零散的零件。
伍仁刚死了心,双手放下,听天由命吧,伍仁刚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在等待那对自己来说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脑中突然闪过女儿伍孜涵的脸。
伍仁刚的手摸到了座位调节把柄。
伍仁刚心头一动,忙将座位往后调到最后的位置,这样勉强可以从座位与安全气囊之间伸出头去。
他又把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歪着身子查看前方道路的情况。
车子猛然一震,右侧已经贴上了防撞拦,伍仁刚沉住气,轻轻一打方向盘,防撞拦与车体之间摩擦出飞溅的火花。
防撞拦上的泥土小颗粒被溅进车里,撞在伍仁刚脸上,生疼。
依靠与防撞拦之间的巨大摩擦力,车子最终在不受操作控制地滑行了300多米后,****冒烟停在了路旁,后面很快响起人的脚步声,还可以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报告位置,通知救护车。
伍仁刚本想打开车门下车去,但是不防腿上已经没了知觉,身子一歪,倒在了车旁地上。
耳边响起空旷的脚步声,伍仁刚昏了过去。
泸羽民和章墨的调查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一切起源都在那个叫洛水的小村庄。
杜金、唐分、刘向金、伍仁刚、李运河,这几人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情?几人之间是否又有某种超越表面上的联系?杜金死了,唐分死了,刘向金死了,现在伍仁刚又连续遭遇各种奇怪的祸端,如果不是种种巧合加幸运,伍仁刚可能也早就报销了。
只是现在李运河还没找到,不知道他是否也遭遇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几人的死肯定存在着联系。”章墨说了一句大白话。
泸羽民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自己就是追随着这几个人死亡的足迹找到伍仁刚的。不过对于这一层,泸羽民没有向章墨透露。
“所有能想到的方式都用过了,所有能利用的手段也用上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一个叫‘李运河’的官。”章墨一边甩着酸痛的臂膀,一边向泸羽民汇报。
“村里还有熟悉李运河的人吗?”
“基本上没有了。李运河从小就是孤儿,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杜金死后,几人散伙,李运河就没有再回过村,村里人也就再没有人见过李运河。”章墨想了一下,“还有一个人。”
“伍仁刚?” 泸羽民头也不抬看着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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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对啊。你想想,他们几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如果说在活着的人中还有谁最熟悉李运河的话,那就非伍仁刚莫数。”
“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想到了,不过伍仁刚身份特殊。从私人角度来说,他是孜涵的父亲,我又不能向他表明我的身份,更不可能直接问询他;从公家的角度来说,他是刑城的首富,公安局的座上宾,你不可能提讯他。不好着手啊。”
“确实是这样。但是你说的是明的方面。我们不好从明处着手,何不暗地里操作?”
“怎么操作?”泸羽民提起精神来。
“过来,附耳。”章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泸羽民强忍着不爽,把耳朵递了过去。
章墨一阵小声的嘀咕,泸羽民脸上渐渐展开了笑容,笑着一拳砸在章墨肩上,“你小子有一套啊,我都没想到。”
章墨一脸的不屑,“瞧你那高兴样,这就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哥哥还有好多锦囊妙计藏着呢。”章墨夸张地拍拍自己的饿肚子,肚子“砰砰”一阵空想。
“嘿,说你胖马上你就喘上了?不过我要检讨啊,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泸羽民一脸的懊丧。
“这就叫当局者迷。你与人家千金纠缠不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看啊,你现在的脑子就跟糨糊一样。”
“胡说什么!”泸羽民打断了章墨调侃的话语,立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回味着章墨的话,心里责问自己,“难道真的是陷入了与伍孜涵的爱情里,才使得自己反应迟钝吗?”泸羽民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个东西,打了一个激灵。
伍仁刚昏睡在急救室里,剧烈的撞击让他差点内脏移位和破裂,脊椎轻微错位,如果伤势发展严重,还有可能造成双下肢瘫痪。
旁边的心电监视仪器发出红绿相间的波动曲线,伍孜涵红肿着一双眼睛,在泸羽民的陪伴下不断抽泣。
三天了,伍仁刚还是没有醒来,伍孜涵在医院里也是三天三夜滴水未尽,觉也睡不着,泸羽民熬得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乍一看上去还有些恐怖。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儿呢。”泸羽民拍拍伍孜涵的肩膀,送她出了病房。
“爸爸一醒来你就立刻通知我。”伍孜涵人走到门外,还使劲转着头往病房上看。
“我会的。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伍孜涵返身抱着泸羽民,眼泪又不由流出来,泸羽民摸摸她的头发,将她送到的士车上。
夜已静,下半夜的医院少了人来人往。病人都在哀号之后进入梦乡,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没有一个人。
急救室里两张病床,除了伍仁刚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出车祸的妇女,头上缠满了绷带,只留两个鼻孔呼吸,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发出若有若无的腥味。
泸羽民用手指轻轻敲打自己几乎麻木的脑袋,感觉里面好象有一万只蚂蚁在不停地爬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瓶子里的液体还很多,站起身走出病房,他得用冷水刺激一下神经。
伍仁刚戴着氧气面罩的嘴似乎微微张了一下,他的手指也动了,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全是一片白,从白里挤出许多的气味,团团把他包围。
伍仁刚转了下头,是医院。
伍仁刚已经记不起车祸的事了,他努力想调动自己的四肢,不是剧烈的疼痛,便是毫无知觉。
伍仁刚眼神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耳朵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伍仁刚似乎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空虚的感觉挠得他的心好难受。
“呼——”似乎是一个声音被空气滞留,流动但不顺滑,伍仁刚艰难地把头转向声音发出的墙角,没看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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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头顶输液架上,液体滴落的速度快了很多,液体包被充盈的液体胀得鼓鼓的,不多久,手臂居然有了知觉,膨胀的感觉蔓延全身。
伍仁刚知道照这样下去很不妙,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终有一刻会爆炸。
他被自己的感觉吓得不轻,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得制止,得叫人。伍仁刚在心里对自己说,嘴里发出“咿呀呜”模糊的声音,被氧气罩包裹,传到伍仁刚耳朵里,十分奇怪。
无法凭借,无人依靠。虚无坠落的感觉。
伍仁刚被这种感觉憋出了一身的汗水。
着眼之处全是白,看得久了,不免眼花。
但是为何墙顶角上那片阴影似乎会移动?而且就像是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伍仁刚心里毛躁,他挥手,他抬腿,但是却看不见四肢有任何动作,他生生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除了头在摆动,身体其他部位还是死板的躺在床上。
如冰冻的死尸。
阴影开始移动了。
伍仁刚一眼不眨追着阴影,但是看得久了,似乎阴影不止一块,眼珠一转,白白的墙上,白白的天花板上,白白的被单上,似乎都是一团一团的阴影。
隔壁的女病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双手双脚往上抬,似乎被什么重物砸中肚子,逼得四肢往肚子上方靠拢,铁床的零件一阵扭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耳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心电监视仪的屏幕布满雪花,发出电波的怪叫。
“它”来了。伍仁刚清楚地知道一定是“它”来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伍仁刚能感觉得到。
“它”从墙顶角上滑下来,踩在了女病人的肚子上,“它”经过心电监视仪,现在就站在自己的床前,“它”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