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权干涉!”
一阵咆哮过后,屋里倏地又静默了下来。安若亭双拳紧握,连连冷哼了两声,从齿缝里挤出像冰一样冷的一句话:“好!既然你不让我干涉,我便就干涉给你看看!”
话刚说完,上官玉还未来得及领会他话中的意思,左臂就已经被他一手紧箍住,拖着往外走了。“你要干什么?!”
安若亭板着脸,一言不发,一直将她拖到一间久未住人的空屋内,才猛地一松手。上官玉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他:“安若亭,你到底要做什么?!”
安若亭蹲下身子,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冷漠而邪魅地说:“朕要征罚你!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内,哪里也不准去。若是想跑,让朕发现一次,那烟雨巷的那个小院子里,便要死人一次!”
上官玉惊呆了,当看见安若亭转身出门的时候,她终于冲着他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安若亭,你就只会拿这个来胁迫我!……”
浣溪宫外,盈紫与青娥不停地哀求门口的侍卫:“侍卫哥哥,求求您了,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我保证只看一眼……”
“不行!快点走!”
“侍卫哥哥!”
“快走!要不然我们可把你也抓去尚宫局了!”
“侍卫哥哥……”
远处柳荫下地李婉仪一见此状。徐徐走上前来道:“盈紫。先回去吧。我去承乾宫求求皇上……”
“娘娘。听说小鱼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身上还有伤……”
盈紫这一说。李婉仪也忍不住鼻酸起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试试。”
浣溪宫内。伴着秋风。满目尽是一片萧瑟之意。
宫里地人已经全部被清出去了。院子久无人打扫。早已落满了厚厚一层黄叶。而经历了一场秋雨之后。盛开地秋花也已被打得七零八落。残红满径。黄叶如蝶。
上官玉坐在窗前,定定地望着园里地落叶,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已经有四个多时辰了。有时候。她简直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再次站起来的力量。
她忽然有一阵眩晕的感觉。…………这秋风!已经不可抗拒地让她着了凉,伤口也已经发了炎。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地人生也许就会在这个季节结束,身体好不好,伤口是否顺利复原。对于一个失去了生存目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身份一暴露。她已经报不了仇了,她也再没有机会去杀吕新棠,她所做的一切一切,原来都只是徒劳……
“上官小姐,吃饭了。”
冬喜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望了望一脸憔悴的上官玉,又望了望上顿留下来的食盒,转身暗暗叹起了气。他从没见他们的皇上这么生气过,这么一个天仙儿似的美人儿,活活被折磨成这样。真是让人心酸。
“小姐。吃点儿吧,身子要紧!奴才给您带了最喜欢地香酥鸭。您看……”
冬喜恭谨地在她身后俯首。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未有回话,便又叹了口气,“那奴才先出去了。”
房门又被锁上,上官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承乾宫里,安若亭正在南书房内指着跪在地上地宫廷侍卫总领李承修大骂:“……这么个人都查不出来,你这个总领究竟是怎么当的!那刺客难道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连影子也不见?”
李承修抹了抹冷汗,答道:“回皇上,浣溪宫后园处属于私地,一向都没有侍卫把守,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拿这么个荒唐至极的奏本来回复朕?!”
安若亭扬起手里的锦册,说完狠狠地砸到了李承修身上。 www。shuDao一旁地安玄真和青槐一见此状,对视了一眼,也不敢出声。
“滚出去!一个月内不将此人抓获,你就给朕滚回老家去!”
李承修捡起跌落的头盔,逃出似地抱着奏本出了宫门。
安玄真这时才摸了摸下巴,说道:“皇兄,这个……”
“皇上,张美人来了。”
冬旺进来打断了安玄真的话。安若亭方才舒展了些眉头又皱了起来,“什么事?”“张美人说,想见一见上官小姐……”“见什么见!又不是什么稀奇物儿,有什么好见的?!让她回去!”
“是……”
冬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殿门外,李婉仪看着神色惊惶的冬旺和一脸不甘心的张凝儿,停下了脚步。“冬旺,皇上在么?”冬旺拜道:“宣娘娘,您来了。皇上在屋里呢!不过……”
“不过什么?”
“娘娘最好晚些再进去,皇上现在心情不大好。”冬旺抹了抹额,心有余悸地说道。
李婉仪点了点头。张美人见到她,微微扯了扯面皮:“宣妃姐姐。”李婉仪道:“张美人也来见皇上?”张凝儿抬起头,一双凤眸微微闪动:“臣妾听说上官小姐被锁在浣溪宫内,便想求皇上恩准前去探望……”
李婉仪冷笑一声,闭唇不语,双眼直视着殿内。张凝儿见她这副神情,心下好没趣,便也住口不语了。“冬旺,麻烦通告皇上,就说我宣妃请求面圣。”
冬旺一听。惊得脖子都跳了起来:“娘娘,您还是晚些再来吧!奴才担心……”
“上官小姐与我乃故交,皇上也知道的。烦请公公通传一声。”
“好……吧,奴才这就去。”
张凝儿望着冬旺的背影。脸上浮出一股看好戏的神情。李婉仪瞟了瞟她,也懒得与她计较。趁着冬旺进殿通报的当口,张凝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跟上官小姐是故交?”
李婉仪淡淡道:“前周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十四公主与丞相府地上官玉是打小地交情?”
张凝儿笑道:“是啊,姐姐不说,我倒忘了,姐姐你还是前周皇宫里地金枝玉叶呢!只不过,可惜呀。皇上心眼儿里的人却是那位上官小姐。而不是姐姐你……”
李婉仪闻言脸色骤变:“张凝儿,假如皇上心中没有我,那就更不会有你!”
“你!……”
“你们这是吵什么呢?!”
宫门处突然又多了一道清冷地嗓音。来的却是丁香一行,娇怯的安美人安如华也站在她身旁,眼圈儿红红地。似是哭过。
李婉仪一见丁香,简直就像没见到这个人似的。把脸又扭了回来。丁香对这两人心里都有气,便道:“宣妃姐姐,你怎地也跟张美人红脸了?人家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得罪了她,只怕你也没好日子过。”
张凝儿一张粉面涨得通红。李婉仪却冷笑道:“莫非我不得罪她,就有好日子过么?这宫里头的女人,几时有过舒心的日子?”
丁香一听,倒也叹起气来,“姐姐说的是,这后宫本就不安宁了。如今再加了浣溪宫那一位。咱们往后,也是难有好日子过了……”
安如华这时也娇嗲嗲道:“难道在皇上心里。真地就再没有人比得上那上官玉么?咱们姐妹几个不管站到哪儿亦都是不输人地,凭什么那个上官玉就占尽了风头?”
然而众人一听,却都各怀心思地静了下来。丁香叹了口气,与李婉仪对视了一眼,四道目光这一交汇,彼此也都领会了各自的心情,…………连姬百合都争不过人家,你小小的安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李婉仪垂了头,想起与安若亭大婚那夜的情景,脸上也已无表情。
“宣娘娘,皇上同意您进去了!”
一抬头,便见冬旺舒了一大口气地快步走了出来。李婉仪顾不上再与众女说话,赶紧提着裙摆随着冬旺进殿去了。
“臣妾叩见皇上。”
安若亭漠然坐在案后,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婉仪:“你来有什么事?”
“皇上,臣妾想请求进浣溪宫探一探玉儿。”
“朕说过,谁都不准进去探视!”
“可是,皇上,玉儿还有伤在身啊!”李婉仪抬起头,蹙眉望着咬着牙地他,“玉儿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皇上若是对她尚有情份,又何苦这般折磨她又折磨自己?”
“伤药朕日日都有冬喜送进去!什么折磨不折磨地,她什么时候跟朕低头,朕便什么时候放人进去!”声音还是一样的冷冽,但似乎语气已不是那么坚决。
“皇上,玉儿已经有两日没有进食,臣妾与她是打小地姐妹,您就让臣妾进去劝劝她吧!”
又是一个黄昏。
上官玉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心里忽然又有了那种很庞大的悲哀的感觉。黑夜总是让人寂寞的,就像当年得知上官明安死讯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被反锁在屋里,痴痴地望着漆黑的夜。
那时候她真的很寂寞很孤独,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可是,那时候她还有流烟和萝逸在,也还有李君武和李骄阳在,不像现在,全世界真的已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像被孤独死死地按压在黑暗里,动弹不得。
第一百零三章 无情有恨何人见
想想当初,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好像死了之后,她还见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躯体,和满地殷红的血。但这些大都已经不记得了,只剩下了一个很粗略的印象,十八年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也绝不算太短,已经足够让她忘记前尘往事。何况她还记得一些。
如果她死了,她还会回到以前那个世界吗?或者,又是另外一个年代?
她知道自己已经得了重病,也许拖不过几日了。因为病重,感染了肩上的伤口,整个左肩已经红肿不堪,炎症让她有了噬骨般的疼痛,脓血也开始渗出了她的衣衫…………但是,她一声未吭。相反,那股疼痛反而让她产生了一些依赖,因为只要有痛感,那便能使她清醒。
她几乎爱上了这股痛感。就像现在,她一边望着窗外的树影,一边却在品尝疼痛带来的嗜血的快乐,…………就算死,她也要亲眼看着生命从自己身体里一点点消逝。
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看上去,一动未动的她就像坐在地上的一座雕像,在残月的衬托下,绝美的脸上散发出一抹淡淡的晕泽。
而且,从门口的角度看去,她甚至还微微地笑了,眼神就像在向往着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物一样,洋溢着一道飘渺的希翼的光。
李婉仪扶着门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玉儿。”
上官玉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但她以为那是幻觉,因为正好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李骄阳。骄阳也是爱哭的,又胆小,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又笑了笑,眼角有滴晶亮的水液滑下。
“玉儿!”
李婉仪又唤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你怎么……”
上官玉这次回过头来了。当看清是李婉仪。她又怔了怔。微弱地道:“婉姐姐……你怎么来了?”
李婉仪咬着下唇。替她拂开了披散地长发。“我听说你不吃东西。所以去求了皇上。进来看看。 Www。S。”她打开手边地食盒。从里面端出几个小碟来。“这是我宫里地丫头做地。你快吃点
上官玉摇摇头。苍白地笑了。“你来了。真好…………婉姐姐。对不起。我骗你了……”
李婉仪鼻子又一酸。别开脸道:“不要说这些…………快吃些东西。这个鲫鱼羹是我做地。你尝尝!”
碗里地热汽氤氲了上官玉地双眸。她缓缓低下头。轻轻含住了送入口中地碧玉汤匙。“怎么样?”李婉仪柔声问道。上官玉含笑点头:“好吃……”“那把它都吃了!”李婉仪听了很高兴。一口接一口地喂完了一小碗羹汤。然而再让上官玉吃别地时。她却一手推开了。
李婉仪也不勉强。复又将食盒盖上。正要再与她说话。冬旺却进来了。“宣娘娘。咱们快走吧!不能耽搁太久……”“知道了。我这就出来。”李婉仪回头道。
上官玉问她:“你是瞒着他来的?”
李婉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去求他。他执意不肯,我便让冬旺带我进来了。”
上官玉垂下头,又将脸埋入一片暮色里。
“娘娘…………”
“好了,来了!”李婉仪答完冬旺,又道:“我先走了,你记得要吃饭,我会再找机会来看你…………”
上官玉点点头,默然地看着房门开了又关上。
直到屋里又一次变得寂静,她才再也支持不住那一阵愈来愈强烈的眩晕。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入夜之后,安若亭在屋里看书。
冬喜战战兢兢地在一旁整理资料书籍。安若亭忽地把手里的书一扔,喝道:“小声点!”冬喜吓得脖子一缩,跪了下来。 www。shudao。net
安若亭瞧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心情愈发烦闷,拂袖起身道:“起来吧!去转转。”
冬喜诚惶诚恐地起了身,跟着他出了门。他没有说去哪里,冬喜便也不敢问,只一味地垂头跟在他身后。直到七弯八拐地到了一座湖畔时。冬喜一看那满湖地残藕。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竟是到了浣溪宫前面。
安若亭在宫门前转了两圈,冬喜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是进去还是不进去?看他的样子像是很想进去,但看他的脚步,又不像要进去。冬喜也纳了闷。
“她……吃了饭没?”
冬喜心头一跳,答道:“奴才,奴才听冬旺说,晚膳又是没动……”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停了步。“她的伤呢?”
冬喜抬了抬眼皮儿,瓮声道:“皇上进去看看,不就全都知道了么?”
安若亭瞪了瞪他,冬喜以为又要挨骂,于是缩了缩脖子,可是等了半天却又没听见有下文,偷瞄一眼,原来正发着呆呢!
“……进去看看。”
“是!”
冬喜屁颠屁颠地让安若亭进了门。他在开了锁的门前略站了略,叹了口气,才又示意冬喜把门打开。
“玉儿!”
安若亭进门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昏倒在地上的人影,他急步冲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喝道:“…………冬喜!快传太医!”
“是!”
“玉儿……”
被他一把搂在怀里的上官玉因为伤口被碰到,已经幽幽醒转过来,她无力地看着安若亭的脸,说道:“你,你来干什么?……”
安若亭紧揪着眉心,见到在一捧乌发掩映之下她地刀伤,当下大惊出声:“你没有上药?!伤口居然烂成这样……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