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罗已经在地上惨叫翻滚了,一边翻滚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送信的贱人,咒她耽误事情,咒她不怀好意,咒她死得不够快,拖拖拉拉,害她现在还没拿到药,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蛇一把药送到,她疯一样地扑出去,抖抖索索打开纸包,还没看清那药,就一把抓住吞了下去,急得连纸都吞掉了一点。
吃药之后,好一会儿,她才停止了颤抖,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疲倦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起刚才只吃了半颗药,想起那代表着她将经受半个月这样的熬煎,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在痛苦和颤抖中,慢慢爬回那个让她痛苦不已的沼泽池,那里虽然痛苦,但让她有机会更强大,有机会报仇,这是那个救她的人告诉她的,这让人痛苦又*的药,也是那人给她的。
她没见过那人,只记得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
沼泽咕嘟咕嘟泛着黑色泡泡,她在颤抖中熬煎,在痛苦的最高峰,一遍遍喊着仇人的名字。
“景横波!我一定要杀了你!剥了你皮,抽了你骨,把你扔在这烈火沼泽中,腌上生生世世!”
……
又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平原上人影一闪,宫胤出现。
翻山不比直穿山腹,他最快速度越过易山,翡翠部的军队,还在易山上爬着满山乱找呢。
宫胤先在这边山脚下找了一圈,他不能确定景横波是否已经穿过了易山,但他在山下没有什么发现,有注意到景横波出现的那个洞口,但堵住了,他急于搜寻景横波,也没空慢慢挖洞,但这个洞还是引起了他的警惕,他在洞边做了个记号,准备将来派人过来看看。最好弄几个瘦子,从瀑布那头的滑洞进去瞧瞧。
这山上所有的洞都找过一遍,确定景横波不在,他不信景横波真的会堵在山腹内,因为入口那洞光滑得异常,有后天开凿痕迹,那就必然里头还有玄机。
山脚下找不到人,自然只能去附近的军营,在平原上转过一圈,他眼光一凝。
地面上,有个圆。印子是木头锯齿造成。
她曾带着他溜冰,在冰上一圈圈画着圆。
那除夕夜冰上圆舞,实际上是对团圆和完满的无声祈祷。
他蹲下身,看了看锯齿的方向,起身追去。
……
翡翠部的士兵还在满山搜寻景横波,因为这是易山,此举过界,引起了易国的警惕,易国此处军营的边军开往易山,和翡翠部的军队发生了争执。
在即将打架的时候,一个紫衣服长头发的漂亮“女人”忽然蹿了出来,一顿不分敌友的乱打,把人都给打跑了。
当然这是紫微上人才干得出来的事,他负责捣乱使坏,耶律姐弟负责收拾烂摊子。
耶律祁很快便知道了翡翠部到底找的是谁。
和宫胤一样,他很快找到了易*营那里,从一群抱怨的士兵那里,听说了易国皇叔神奇出现的事情。
听完那个“皇叔”在辕门口乱跑,大喊的台词之后,他微微一笑,耶律询如翻着眼,道:“脑残!景皇叔!”
很快姐弟俩又连杀三人,得出那群骑兵队的大概身份。
一群人追着脑残景皇叔而去。
……
景皇叔在马上颠啊颠。
那女人一路换马不换人,过城过镇不停留,把景横波墩在她面前,一天就跑出了几百里,景横波屁股都快给颠散了。
但这队人的衣食配给,却很高档。别说衣裳锦缎金线,喝水喝的是参汁,干粮是精致糕点和腌制得恰到好处的硝牛肉。牛肉精贵,非一般人能食用。
这群人并没有穿军队衣甲,也没有军人独有的铁血气质,纪律性却不错,景横波分析这假货,不是易国的巨富大豪,就是王城贵族。
一路上她也在马上偷看易国风情,可谓满街无丑人,也满街无老者。很多时候很多人脸长得都一样,几乎人人都会化妆易容,有时候有些人技术明显差很多,能看见鼻子那里空一块,或者耳朵后面翘一边,或者脖颈和脸部肤色不一致,满街有种“怪人乱蹿”的感觉,景横波忽然想起了现代那世以整容著称的某国,选美比赛人人长一样。哎,易国的国主是不是也有这个困扰?晚上睡觉会认错人吗?万一谁给他戴个绿帽子,也发现不了吧?
“易容的法子,还记得吗?”身后人忽然问。
景横波鼻子里“哼”一声,点头。她学过易容,是和宫胤身边的阿善学的。阿善是宫胤身边擅长易容第一人,宫胤所有的面具都是她做的,阿善本人寡言少语,人如其名十分和善,当初教景横波也很用心,景横波都还记得。
“月见草是做什么用的?”
“配合珍珠粉,改善肤色,但只能用在凸出区域阴影部位,比如鼻梁骨下,这样看上去鼻梁更高。”
“肉熬是什么?”
“是用易国疆白猪的皮,经过处理后,作为皮面具的底层,是人皮不足情形下的最佳代替品。”
“为什么要用这种猪?”
“这种猪的猪皮,和人类皮肤在分层和组成上最相似。不同之处在于,这种猪皮的毛孔比人类皮肤粗大,不大透气,需要在易地最冷的地方,深水之下培育数年之后才能用。高手做出来效果和人皮面具也差不多,但十分金贵。”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砸来,景横波滔滔不绝,她坐在那人身前,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她的香气冷幽幽的,但又不同于宫胤的深雪清冷,带三分阴魅鬼气的冷。
两人回答时,都远远跑在前面,并没有别人听见,景横波觉得这易国人人都会易容,这些一定都是易容常识,幸好误打误撞学过,如今好像算蒙混过关?因为在这之后,假景横波对她态度好像好了点,参汤也是这之后才喝到的。
这么问问答答加胡思乱想过一天,晚上在某处小城停驻,一大帮人出城来接。骑了一天马,那女人跳下马依旧动作轻捷,景横波瞧见她顺手把马鞭扔给了一个将领,迈着大步进城,她眼看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窈窕身躯,迈着男人一样的雄伟步伐,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面,就觉得眼前一黑。
那种看着“威武雄壮的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这蛇精病,要扮女王,为什么不全套到底?她的风情万种呢?她的风摆莲荷步呢?她的袅袅水蛇腰呢?她的款款兰花指呢?都哪里去了?啊?哪里去了?
身边过来几个随从,夹着她往里面走,景横波也不反抗,她觉得跟着这群人很好,吃得好住得好,除了一开始吓唬那一下,后面也没为难她,有便宜占不占白不占,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和随从要参茶喝——一天到晚已经喝了四杯了。
随从用看叫花子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很随意地抛给她装参茶的水囊。黑水女王一边喝一边唏嘘——不容易啊,俺那边又打仗又造房子,钱各种紧张,参汤啊啥的,好久没喝了啊亲!
她喝着参汤,跟着进屋子,这是客栈,但已经被包了下来,那假景横波直入内院上房,大马金刀往上面一坐,对她勾勾手指。
景横波一路溜达着进去,皱眉瞧着“另一个自己”那不雅的坐姿,很想拎着这货耳朵告诉她:学得不到家!女人怎么能这么坐?不能屁股全占椅面!膝盖要并拢!双腿要正放最好侧放,就算要翘腿,也要并得紧紧,保证曲线美妙!
座上那人却忽然格格一笑,忽然跳下座,一把拉住她,手臂一抡。
“唰。”一声,景横波身子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咻地飞过半掩的帘幕,落在了帘幕后的……床上。
“嘎吱。”一声大响,像要开始盘肠大战三百合。
景横波也不紧张——那啥?两个女人玩啥?只要不是百合,能玩啥?可她现在是短发男装谢谢。当然如果比胸大,她很乐意让对方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
外头假景横波又是格格一笑,纵身一跃,越过帘幕,重重压在景横波身上。又是“嘎吱”一声大响,让人担心这床马上就要塌了。
景横波给这热情的一压,差点压闭气,有种小狗马上要来口水洗脸的感觉,又怕被发现胸口的汹涌,赶紧用双臂横在自己胸前。
这么一横,忽然觉得,这女人胸肌,怎么这么硬?
练健美的?
身上的假景横波格格一笑,伸手来撕她的面具,景横波急忙又掩,那货的手指忽然又停住。
“这么怕我撕?”她嘿嘿笑道,“撕了又怎样?你不是一向戴十层面具吗?撕了一张假脸还有一张,连我都不太记得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了……”说着撇嘴,眼底却水光盈盈。
景横波心想大事不好,不会装李逵碰见李逵他老婆了吧?这位明显是认识皇叔的啊,不会就是皇叔的欢喜侄子易国大王吧?想想时间点对得上,易国人之前已经将皇叔回国消息传了回去,不想这位大王竟然亲自来接,景横波心中哀叹——还以为逃掉了皇叔噩梦,谁知道兜兜转转又落在正主手里,不过话说回来,易国大王,凭什么就认定她是皇叔呢?
她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等,易国大王不是……
“快给我看看你第二层面具是什么……”上头那位压住她胳膊,抬手一撕。
“哧啦。”
薄薄面具飞开。
室内气氛一僵。
上头那货眼珠子,和景横波先前一样,定住了,直勾勾地盯着景横波脸半晌,呼吸急促。
景横波摆弄着脸上表情,不晓得怎么面对这张脸,这一幕一定很诡异,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暧昧相对。
极度寂静片刻之后,易国大王忽然一仰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叫什么?这难道叫心有灵犀吗?哈哈哈哈你是想起当初咱们玩过的游戏吗?学着扮演当前最风云的人物,谁输了谁就裸奔吗?哈哈哈你是用这种法子来提醒我吗……”她乐不可支地笑着,伸手摸遍景横波的脸,又捏又掐,又去掐景横波的脖子和腰,景横波瞪着她——我勒个去,神马意思?这货和那啥皇叔还真有这种同时扮演的游戏?这货把这张脸也当面具了?
一时不知道是哭是笑,这神经病的易国,真真假假,呆久了会不会精分?
身上被掐得发痒,这蛇精病的易国大王!
那家伙掐了一遍,两眼放光,扑上来又是重重一压,“厉害!这么多年你宝刀未老!这脸这肌肤这身形,天衣无缝!我竟然摸不出破绽!”上上下下打量景横波身形神态,咧嘴一笑,“我承认我输了,你果然扮得更像黑水女王!好了,输者裸奔!”
哗啦一下,她甩掉外袍,解开腰带,内衣一撕,哧啦一声,景横波再一次目瞪口呆。
等等等等,为什么没有汹涌凶器?为什么只有小草莓?
这这这……这身材……
这身材难辨男女,很年轻的身体,肌肤光润,腰线流畅,腰不算粗也不算细,男女皆可的宽度,肩膀也是这样,男女皆可的宽窄,没有肌肉虬结,很是漂亮平滑,严格意义上来说,作为男人的身体,会显得过于纤细单薄,单从胸部下端至腰部来看,更像女人的身体。
可是……胸是平的!
到底是太平公主,还是男人?
景横波拼命地想,易国国主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似乎没人特意说过是女的吧……
她忽然鼻孔一热,感觉有什么黏黏腻腻的东西流了下来,对面,易国大王霍然转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神先是惊讶,然后是感动,最后变成了骚动……
景横波呆呆地一摸鼻子,摸了一手血。
流鼻血了!
这关键时刻,流鼻血了!
*丝猛喝四碗参汤的结果,就是在最不该的时候,流鼻血了!
对面,易国国主不裸奔了,热泪盈眶地跳上榻来,双手压住她的肩,大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你果然都没忘记……嗯……我身材是不是更好了?”
此刻他换了本来声音,一口男嗓,景横波顿时明白,这是个同志!
她抹一把鼻血,只好把色狼扮演到底,色授魂与地道:“……一别多年,你还是这么让我神魂颠倒……”
易国大王笑得娇羞又得意,景横波汗毛排排站,现在问题来了,大王和皇叔,谁攻谁受?
看这大王性子,倒有几分攻的味道,不过熟读*三百篇的景女王却深切地晓得,攻和受,不是按性格分的,甚至不是按体魄分的。
内心里住女人的那个,保不准是看起来最不像女人的那个。
大王似乎很是高兴,在她身上挨挨擦擦,气息渐渐粗重,景横波忽然感觉到什么硬而火热的那啥,触及了自己小腹,心中大惊,霍然一个翻身。
她将易国大王压在了身下,手臂横在他胸前,挡住了自己的胸,下半身略略错开,避免了重要部位的接触。
易国大王轻哼一声,也没挣扎,脸上忽然泛起微微红晕,媚眼如丝地瞟着她。
景横波不得不盯着那张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过来了,又狂奔过去了——啊啊啊看见自己的脸在自己身下一脸欲求不满婉转承欢的小受样那是世上最残忍的折磨啊啊啊……
忍住呕血冲动,她“深情款款”地拨了拨易国大王的发,很想把那头微卷长发都绞在手中截断,最终却只是温柔地理顺他的鬓边。
“我怎么能忘记?”她道,“我每时每刻都不能不将你记起。”
算了,就当底下是宫胤好了,但是把景横波的脸看成宫胤的好像实在有点难度……
易国大王盯着她,眼神一瞬间似能滴出水来,但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景横波正心中一紧,担心自己演戏过火台词不对,易国大王忽然一伸臂,将她一推,冷哼道:“又来哄人!你的话和你的脸一样,从来就没真过。我要信你,早死了一万次了!”说完起身,鼻子里哼一声,看也不看她,女王般昂然迈着猫步走了,景横波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属下,“给我看好这间屋子,飞出去一只苍蝇,你们就自裁吧!”
外头轰然答应,连屋顶上都有。景横波却舒了一口气,抹掉冷汗,在榻上摊开身躯。
妈妈咪呀,今儿好一出大戏!集伦理道德反串反转狗血之大成!
差点擦枪走火!
景横波抱住头滚啊滚,这事儿怎么整?以前是她担心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