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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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5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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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他正骂得口沫横飞,一转脸看见南瑾抱着衣裳进来了,正面无表情地听着,立即一指明珠,道:“来得正好,扔了那衣服,有更重要的事你做。”
  南瑾看一眼他神情,看一眼景横波,再看一眼里头屋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恢复了平日面无表情模样,将衣服交给景横波,转身就走。
  “站住!”龙翟目瞪口呆,愣了一会才大吼。
  南瑾站定,背对这边,没有回头。
  龙翟暴跳如雷,匆匆上前一把拽住南瑾,“你也疯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讲理!这是你任性的时候?”
  南瑾双手慢慢插进自己袖子里,仰头望天,不答。
  龙翟愤怒得浑身发抖,只好猛转身,指住景横波,怒声道:“都是你惹的事,都是你作得梗,我龙家遇见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景横波狠狠盯着他,毫不退让,龙翟烦躁地在原地蹭了两圈,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道:“跟我来!”
  他大力将景横波拉进了屋内,屋子里宫胤静静睡着,看样子被龙翟点了穴道。
  龙翟一直将景横波拉到了床边,自己坐在床头,忽然解开了宫胤的发髻。
  景横波目光一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这动作男人做很怪异,但是她心却砰砰跳起来,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如沉渣般忽然自心潮中泛起,一遍遍翻搅,她忽然觉得气息有些不稳。
  龙翟手底,是宫胤乌黑的发,如此黑亮,锦缎一般的光泽幽幽。
  龙翟打了一盆水,景横波盯着他,她不是没见过宫胤的头发湿水,没发现过什么变化。
  龙翟在水里撒了一些药粉,足足三种,然后才将宫胤的发,放入那盆没有变色的水中。
  一开始还是没变化,龙翟轻轻搓洗发尾,过了好一会,有一层淡淡的黑色弥散开来,那些黑色竟然不溶于水,胶质一样。
  景横波没看那些黑色胶质,她死死盯住了那发尾,渐渐显露的银白,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何时青丝满头,换了一夜白发?
  龙翟瞟她一眼,无声冷笑,还要搓洗,景横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闭了闭眼睛。
  不用看了,白发是从发根开始白的,梢都是白的,自然是满头银发。
  她懦弱,她没有勇气看那一头银丝,那不仅会让她痛彻肺腑,还会更加痛恨自己——在似乎很久以前,她就应该已经发现他白发的端倪,记忆中曾有数次白发翻飞的影子,然而被她忽略。
  她禁不住要拷问自己——真的足够关心他吗?
  对面龙翟不放过机会地在拷问她,“女王陛下,你一脸在乎家主的模样,可是你真的在乎吗?家主白发已非一日,你很多时候和他朝夕相处,出生入死,你为什么就没能发现呢?”
  景横波无言以对。
  “他的白发,一开始用假发遮掩的,后来发觉假发不安全,又染发,后来发现染发易被水浸泡失色,又尝试药物,药物延续了一阵,会出现底层开始失效的情形,他又重新研制药物,终于将这一头白发彻底遮掩,只是这药物,依旧会对他的身体有伤害,仅仅为了不让你伤心,他不惜被伤害。”
  “而你,”龙翟声音有淡淡轻蔑,“在最早期他的白发还没找到完美掩饰方法的时候,都没发现。”
  景横波偏过脸去,她不会对龙翟心虚,但此刻白发,似落了她心头皑皑雪。
  宫胤……何必!
  这苦心遮掩的白发,掩了一时疼痛,终挡不住迟来的痛苦,而那痛,会因为歉疚自责而更深重。
  龙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放下水盆,重新挽起宫胤头发后,又解开他衣袖,一直拉到他手肘部位,指了指手肘肘尖处,道:“你按按。”
  景横波按了按,指底微微尖锐的触感,让她脸色又变了。
  “这底下有东西!”她骇然道。
  龙翟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道:“针。”
  “针?”景横波感觉到那东西很小,是中了暗器吗,为什么取不出?
  “针,碎了的针,正是这东西,阻塞了他的经脉,导致他在离开帝歌后,足足一年时间无法动弹,后来见到你的时候,还不良于行。”龙翟指指宫胤手腿各处关节,“一根碎了的针,碎成无数段,游走全身,最后堵塞在所有的关节和重要穴道,不能取出,一旦取出经脉尽毁,只能慢慢化,他用了一年多时间,才化掉了四肢的碎片,但实际上,他本该最起码花三年时间。”
  景横波慢慢瞪大眼睛。
  “因为你,因为你找到了他,为了能保护你,他提前强势冲穴,”龙翟指指他的右腿,“他在不该用腿的时候提前用了腿,现在他这条腿,应该会在稍有阴雨时,便剧痛难行,当然,你定然是不知道的。”
  景横波想起当初在落云,她被冤枉杀了落云王世子,宫胤负责去取证,就在那时他开始用腿走路,她记得他转身时,曾似乎听见轻微的“咔嚓”声响。
  原来,那是他强力逼针的声音,强力让自己的腿恢复行走,好更方便地为她搅乱落云。
  “这针……”她觉得呼吸困难,“为什么会……”
  龙翟已经懂了她的意思,淡淡道:“针原先自然是完整的,是雪山控制所有弟子的法门,完整的针,在……下腹位置。掌控着下丹田的真气,这一手,是为了练就雪山门人绝情忍性的功夫。但家主令其发生了移动,本可以安全拔针,却又出了岔子,导致针碎全身,一夜白发。”
  景横波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那针,是锁阳禁欲的,所以宫胤一开始和她在一起,根本不能动情,一动情,真气失控,冰封雪困。
  后来大概游走到了心脉附近,以至于他对生死不敢再担保,开始绝情地安排她的后路,所以有段时间,她能感觉到他心脏附近冰冷彻骨,所以有一次,她只是稍稍反抗,他的真气就无可控制。
  那一次,想必险些要他性命。
  然而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龙翟淡淡讥诮地看着她,说出的话最简单却最刺心,“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享受着他的保护和照顾乃至牺牲,却不愿知道他的苦处。”
  “或者你本该知道,但你内心深处怕承担那样的压力和内疚,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可自己不知道。”
  “这样的你,这样自私的女人,配得上他的牺牲?够资格在此刻阻拦?你以什么立场阻拦?你为他做过什么?牺牲过什么?”
  “你就觉得受了他伤害,但其实他受的伤害早早百倍于你,现在,要你牺牲一次,就这么难吗?”
  “你……”
  “别说了!”
  龙翟冷笑住口。
  景横波慢慢放下宫胤袖子,手指按在那处手肘,冰凉,熟悉的冰凉。
  她甚至不敢去碰他其余关节,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心虚的,和他最亲近的关系都有过了,却一直不知道最该知道的事。
  内心深处,她是不是如龙翟指控的一样,如此自私?
  不愿见,逃避见,就不必承担?
  此刻忽然明白心乱如麻的滋味,万千纠葛从心头缠绕,勒得心尖都似在发痛,勒出点点心头血,樱花般鲜红。
  这一日终见他白发,这一日终知心痴傻。
  往事如飞梭穿裂心头,每一桩每一件,也是堵在四肢百骸里的心的碎片,拔不出除不得取不下,等待用时光和生命来化。
  她在这一刻忽然彻悟,如果命运不允许她执念,或许执着只会让路越走越窄。
  千在意万执着,终不敌希望他乌发飘扬自在在她视野里活一场。
  屋子里死一般沉默,龙翟冷笑不休。
  她忽然道:“宫胤的问题,当真除了药鼎,再无别法?”
  “除了药鼎,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彻底恢复!药鼎本就是帮家主去除血脉遗毒的最有效办法!本来上次才是最好时机,因为你的作梗,他的问题严重,现在就算药鼎,他也不能完全恢复,再拖延下去,药鼎也会失效。你捍卫你的地位尊严,到时候却失了夫君,我等着你哭!”
  “你刚才要春水找的药是什么?”景横波又问。
  龙翟不理她,转头找笔墨,这种地方哪来笔墨,便用剑在地上写了几味药。
  景横波在一边看了,龙翟斜眼冷笑道:“你看什么?何必摆出这副假惺惺模样,就你这宁死不救的妒妇行径,谁还真相信你会在意他?”
  景横波凝视他半晌,她眼神在此刻依旧亮若星辰,艳烈如火,看得龙翟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随即他听见景横波淡淡道:“行啊。”
  龙翟霍然扭头,老脸上满是惊喜,他盯着景横波,却无法在这张还噙着似有若无微笑的脸上,找到让自己安心的正常神色——之前景横波那么不愿,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如今说同意就同意,脸上还看不出任何为难纠结痛苦神色,实在瞧着让他不大安心。
  他惊疑不定地问:“你……你是真心的?”
  “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景横波望天,悠悠道。
  “你……你不会再从中作梗?”
  “你虽然满嘴胡话,但有句话还是正确的。除死无大事。没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
  龙翟也不以为杵,急急道:“那么你去劝说他?”
  “你也知道要去劝说啊,”景横波冷笑,“你该明白,这事儿不是我放弃阻止就有用,你家那家主,会同意吗?”
  “那你还是搪塞咯?”龙翟霍然变色,“你若真为他好,就该想办法让他接受!”
  “我可没什么好办法,要么你有办法?”
  “要么……你和他找个由头吵一架,决裂?”龙翟想了半天,试探地问。
  景横波格格格笑起来。
  她的笑意太嘲讽,龙翟脸色颇有些难堪地瞪着她。
  “您真是天真。”景横波呵呵笑,“当我和宫胤,是扮家家酒的小情侣呢,还是智商不满45的智障儿童?你们带了南瑾来,给他瞧病,这时候我和他莫名其妙决裂,你以为他看不出?我和宫胤之间连生死误会都有过,最终还是在一起,你以为现在随便吵个架就能决裂?”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龙翟想了想,忍住气问。
  “自己想!”景横波袖子一甩,不善地瞪着他,“逼我让出男人也罢了,还要我为这事出谋划策,你过分了啊!”
  龙翟真就自己想去了,想了半天,道:“你把脂粉和衣裳借给明珠……”
  景横波吸口气,不善地盯着他。
  老头子大概第一次干这种事,脸色也挺尴尬,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意思是需要景横波配合一下,他有办法让宫胤以为明珠是景横波。
  景横波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到龙翟虚心地转移了目光,才道:“你要什么东西,我会提供,但其余的要求,提也体提。我尊重宫胤的生命,我也尊重他的意志,如果我和别的女人串通了骗他上床,他不会原谅我,我也会轻视自己。”
  “哪能呢。”龙翟讪讪地道,“那只能是你贤惠懂得感恩,多少贤妻主动替夫君安排良妾通房……”
  “那是别人,不是我。那种女人,宫胤如果要,早就成亲生子。他的选择,我的选择,只有我们彼此能懂,你不懂。”
  “你这答应退让,却又不帮到底……”龙翟烦躁起来。
  “我退让已经是极限,我再帮这个忙我就是圣母。没有原则地侮辱他对我的感情和我自己的感情。”景横波扔过去一盒脂粉,“自个想办法!”
  龙翟接了,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那你不要半途后悔再作梗,那就真没希望了……”
  “我马上就离开一趟,去参加那个易卖大会。”
  “好,我派最优秀的儿郎保护你。正好也可以看看那会上有无我们需要的药材。”龙翟问明了易卖大会,放下心事,觉得把握大了很多,一脸欣慰地道,“如此,我们还是要感谢你的,老夫先代南瑾感谢你,你放心,以后她会尊重你,绝不会越过你的位置,也多谢你体贴她多年的等待和牺牲,没让她的心血白费……”
  “我不是体贴她,这个情你们就不必承了。”景横波打断他的话,转身踱到窗前,“我承认我为南瑾的等待和牺牲感动,我也觉得她牺牲了这许多却被我抢摘了果实很遗憾,但我不认为这是我应该让出宫胤的理由。相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需要的是我,我需要的是他,其他人付出再多,也不是我们要的。在他没有接受的时候,我就没有理由代他接受。”她顿了顿,回头望做宫胤,轻轻道,“我让步的唯一理由,只是希望他,好好活着而已。”
  望你长寿,望你安康,望你白头转黑发,望你解这日夜不休的苦痛折磨。
  龙翟默然。外头,南瑾一直朝天望着,仰起的苍白脸庞,隐约间似有水迹一闪。
  “但凡他有一分别的希望,我绝不会将他拱手让人,但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办法,我也只能试一试。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为他。只是,为他。”景横波的声音低了下去,抱着那堆衣服,不再看那些人,转身出了门。
  出门便仰头吁一口气,似要将这一心的郁卒,都吐上此刻被窄巷割裂的逼仄的天空上去。
  何尝愿意,只是迫不得已,这人生太多迫不得已。
  一直想着找名医给他解决问题,但心里也明白,经年累月,重复伤害,他的身体底子已经空了,已经撑到头了,再多的药物,也不过灌一个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否则以他的性子,何至于一直做着死路和绝路的铺垫,他在为她撑,撑得超出了想象,发挥了超常,可是预支越多,还债的时候就越凶猛,后头的日子会怎样,她不敢想。
  她有时候宁可看见他缠绵病榻,自己照顾,也不愿看见他前一霎还撑着好好的,下一霎在自己面前倒下,那样的没有准备,晴天霹雳,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如何承受。
  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有龙应世家,对自家多年的疾病研究甚深,再多年准备,所储备的药鼎,必然是治宫胤的最佳药方。然而这个最佳选择,需要葬送她的幸福,她和他之间,一旦中间隔了一个人,哪怕事急从权,在她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人心中,都将是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拖延着,犹豫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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