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拦住那个女人!”矮个子男人眼见着临晚镜出来又带走了老夫人,气得在原地跺脚,奈何他已经受伤,根本追不上临晚镜。
“是!”死士们在他的吩咐下赶紧朝临晚镜追去,结果却被绝无情拦住。绝小三儿的武功,还真不是盖的!
“哈哈,想拦住本王妃,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唔——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腹部传来的剧痛惊呆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她毫无防备,就那样看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
紧接着,是她原本揽住的老夫人拔出带血的匕首,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小贱人,看你还怎么做侯府的继承人!老身要杀了你,杀了你!”
“主子!”琴儿最先发现这一幕,完全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夫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孙女下手,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临晚镜一声苦笑,捂住腹部,抬眼看老夫人:“没想到,您这么恨我,即便我是您的亲孙女,也抵不过你对我娘的恨吗?”
她不知道老夫人会如此疯狂,真的是谋杀亲孙女,她怎么吓得了手?
“当然恨!是她,是她抢走了我的儿子!你和你那个山野村妇的娘简直一模一样!”老夫人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疯笑道。
“你知道吗?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他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临晚镜捂着肚子,她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身体里流失。她千辛万苦想要保住的孩子,真的就要这样离她而去了吗?
那么苦的药,每次闻见都觉得恶心,吐了那么多回,才喝下去的药,一点用也没有。就这样,被一个老太婆一刀毁灭了。她毁灭了自己所有的美好期待!
听了临晚镜的话,老夫人不但没有后悔,反而变本加厉地疯狂:“哈哈,有孩子了?更好!死了更好!”
她可没忘记,当初儿子说了,这个孩子可以继承侯府!杀了更好,杀了更好!
“你该死!”绝无意和琴儿都气红了眼,同时朝老夫人拍了一掌。
“噗——”老夫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拍飞了出去,临晚镜想要出声阻止,可疼痛已经席卷了她的神经,完全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被拍飞,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搐。
她缓缓蹲下身子,脸上的表情再也没办法轻松起来。
那边的人似乎还没察觉到林中的变故。似乎又有谁带了人马过来,恍惚间,她还听见了阿景的呼喊声。只是,想要仔细听得更清楚一点,却来不及了。
等临晚镜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王府的柔软大床上了。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满下巴胡茬,头发凌乱的夙郁流景。他面色憔悴,望着自己,似乎在发呆。
“阿景?”许是好久没有喝水,喉咙如同火在烧,声音也沙哑到不行。
“镜儿,你醒了?”夙郁流景原本就抓着她的手,现在更是紧握起来,声音里夹杂着惊喜。憔悴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了一抹笑意。
“嗯,阿景,我睡了多久了?”她微微一笑,苍白的唇干裂开来,冒出点点血珠,却丝毫不影响她脆弱的美。如同精美的瓷器,即便碰一下就碎了,可散乱在地的瓷片,依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三天。”夙郁流景一边回答,一边端起水,一点一点涂抹到临晚镜唇上,然后再一小勺一小勺地喂水给她喝。
“阿景,我……”她想要坐起来,小腹的疼痛却让她不得不皱起眉,停止了说话。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夙郁流景赶紧把她按住,不让她起身,“你先躺着,我去叫风无定过来给你看看。”
“等等!”临晚镜拉住他,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这双美眸里显露出了不安,脆弱和一丝惶恐。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那句话。
“乖。”他一只手被她拉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抚道,“他就在外面,我去去就来。”
“不要!”临晚镜声音尖锐,摇了摇头,手死死地掐住景王的手,几乎把他的手都掐出了血,“告诉我,我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镜儿,你冷静一下!”听到她这样问,夙郁流景的身体顿时一僵,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他只能坐在床边轻声安抚她的情绪,“孩子什么的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只要调理得好,孩子我们都还会有的。本王答应你,以后想要多少孩子,我们就生多少,好不好?”
“你的意思,那个孩子,没有保住吗?”临晚镜不是那种经不过打击的人,只是这一次的反应有点慢,她不怕疼,也不怕吃苦。可是,怎么能在她把满满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之后,那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呢?他来了,为什么还要走?是她这个做妈妈的不够称职吗?
“镜儿,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他粗粝的指腹抚过她的眼睛,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只是,不管怎么擦,那眼泪跟流不完似的。
临晚镜咬着唇:“我不想哭的,阿景,我不想哭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难过。”
“你知道吗?我以前不喜欢孩子的,因为我前世是个孤儿,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我没有父母,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被父母呵护的孩子,我羡慕他们,嫉妒他们,甚至厌恶他们。所以,我讨厌孩子,我觉得之所以会被父母抛弃,是因为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会,是累赘。但是后来,穿越到这里,拥有爱我的临老爹,有疼我的哥哥,他们给了我家人的温暖。而你,是我的丈夫,你爱我,我也爱你。那孩子,原本来得很突然,甚至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他怎么能在我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他,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想要留住他,对他的出生寄予了那么多的希望之后,再离开我呢?”
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种感觉太难过了,真的太难过了!
“呕……”临晚镜干呕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着伤口疼得厉害,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地掐住景王的手,一边干呕,一边不住地流泪。
没有再哭出声来,只是一直无声地流泪。夙郁流景就那么抱着她,身体都在发颤,他也跟着红了眼眶。
是谁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这是伤心了吗?其实,夙郁流景才是对那个孩子真正的不抱期待。因为那个孩子在他的宝贝肚子里太磨人,让他家王妃给的关注太多,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镜儿这么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呢?是在难受那个孩子的离开,还是难受镜儿的难受?
临晚镜干呕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阿景,你知道吗?我都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的身体肯定不会很好,那么我希望他是个男孩子,男孩子总会比女孩子坚强,王府不缺钱,我们可以养他一辈子。等他长大一点,我可以陪他说话,你可以陪他练字。然后,再让爹爹教他习武。虽然身体不好,可若是从小习武,肯定也是有用的。他不用成为文武奇才,只需要身体健康,不至于被人嘲笑是文盲便可以了。”
她微微一笑,把未来描述得很美好:“他还会有弟弟妹妹,弟弟从小身强力壮,一定会练得一身好武功,然后走到哪里就护着哥哥。还会有一个乖巧的妹妹,妹妹会牵着哥哥的手,陪着他玩,让他即便是不能经常出去,也不至于孤单。他——”
怎么能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父母,就又离开了呢?
“别说了,镜儿,求你别说了!”夙郁流景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就那样抱在一起默默流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阿景,你说他怎么舍得走?天下哪里去找比我们更好的父母?我娘亲风华绝代,我这容貌现在也逐渐继承了她,你更是龙章凤姿,容颜绝世。他如果当我们的儿子,该长成什么样子?天下人莫不见之沉沦吧?我们家世卓绝,你身为夙郁第一王爷,我是侯府世女,将来我们百年之后,他得继承多少遗产啊,他怎么就舍得离开?”
临晚镜定定地看着夙郁流景,嘴里不住地问。
景王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怎么知道,那孩子怎么舍得离开?只是,那孩子,就算不是那一刀下去,风无定也说,最好是不要的。因为他在胎中落下了病根,生下来之后必定一生艰难,还不如——
这些话,他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镜儿?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一个眼眶湿润,一个不停地流泪,似乎要把所有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干了一般。没有人打扰他们,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外面。
王府主院的院子里,坐着临鼎天,临晚照父子,还坐着云破月,风无定。原本还有苏幕遮的,只是他这个时候已经去了东宫。临晚镜昏迷了三天,大家就在外面等了三天,在这里守了三天。
临鼎天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为了女儿,更为,害得女儿成这样的是他的母亲!他该怎么做?为女儿和女儿肚子里未出世的外孙报仇,亲手弑母吗?还是,把一切都交给景王来处理?
临鼎天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只知道,他应该给女儿一个交代的。如果不是自视甚高,不会出如此纰漏。如果不是他和母亲之间的心结没解开,母亲不会如此疯狂。总的来说,一切责任都在他!
“侯爷,老夫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你打算怎么做?”风无定突然开口,看向定国侯。
老夫人那匕首捅向的可是自己的亲孙女,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一个女人能够狠毒成这样。说起来,那位老夫人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按照他的诊断,老夫人根本什么病都没有。换而言之,就是故意装疯卖傻!
“侯府从此再也没有老夫人。”他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这样恶毒的母亲,已经不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了。
“既然岳父大人如此说,那么老夫人就交给本王吧!她害死了本王的孩子,伤了本王的王妃,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夙郁流景站在了众人身后。他朝这边缓缓走来,眼神里凝着一层寒霜,表情肃冷,连声音都仿佛可以冷冻结冰。
恐怕,这是他和临晚镜成亲之后,第一次在临鼎天面前这么毫不避讳地自称本王,也是第一次语气这么不给岳父大人面子。在他看来,若非岳父大人没有处理好自己家里的关系,怎么会波及镜儿?镜儿何其无辜?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她极力想要留住的。为了那个孩子,那些天赶路的时候,她一边吐一边喝药,每天都病怏怏地依偎在他怀里,那可怜的模样,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舍不得碰一个手指头的女人,她的亲祖母竟然下得了毒手!这样的毒妇,留着何用?
“既然她犯下这等罪行,本侯也没办法包庇她了。”临鼎天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景王的说法。现在,他连女儿的面都不敢见,只觉得愧对宝贝女儿。弥儿在穿云城还没回来,若是她回来了知道这一切,还会原谅他吗?
当年就因为立场不坚定,让李香香进了门,若是他当初再坚定一点,是不是可以避免后面的一切?他现在是悔不当初,却又无可奈何。他回头看了看那扇门,眼睛里尽是自责和担忧,又转过头看向景王:“镜儿她,醒过来了吗?”
“她醒了。岳父要进去看看她吗?”景王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都不能怪在岳父大人头上。看着平日里嚣张霸道的岳父大人如今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小妻子那么善良,那么爱她的爹爹,肯定不会希望她爹因为自己愧疚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吗?”临鼎天有些犹豫,他自然想早些见到宝贝女儿,但是现在……
风无定起身,抢走定国侯前面开口:“既然那丫头醒了,还是本谷主先进去看看吧。毕竟,她才刚刚醒,也需要多休息。”
他的话正好解决了定国侯的犹豫不决,后者跟着松了口气,讪笑道:“没错,还是先让风贤侄进去看看吧。镜儿才刚刚醒,让风贤侄进去给她再把把脉。”
“嗯。”景王点了点头,也不反对。其实他更希望风无定进去,因为镜儿刚刚情绪不稳,伤口有疼,正是需要风无定进去瞧瞧她的伤口,看有没有发炎。
风无定走了进去,临晚照本来也想跟着进去见妹妹,可景王既然出来了,那他们还要商议消灭无回宫的事情。
房间里,临晚镜也哭累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眼角的泪痕都没干,她面色憔悴,唇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玻璃美人,一碰就碎的那种。
即便是在生病,临晚镜的感觉还是异常敏锐的。风无定走近,她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来了?”临晚镜朝她虚弱一笑,柔美得让人心碎。连眉心间的红莲似乎都沾染了一抹轻愁。似一缕青烟,缓缓地晕染开来。
“对不起,小镜子,我来晚了。”他如果那天能够早点到,凭他的医术,兴许能够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风无定有些愧疚,主要是他嫌麻烦,不想再走一趟燕都。若非听到侯府出事,又想着临晚镜放出消息要寻自己,他还是不会来。没想到,只是迟疑了一两日,便造成了这么严重的损失。
让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风无定真的感觉很抱歉。虽然,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那个福分,留不住那个孩子。”临晚镜叹了口气,她本来是个很容易想通的人。既然留不住,只能说明他们和那个孩子有缘无分。她不强求,只是觉得一下子心里空落落的。她是杀手,杀手不需要太多的感情,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有点难过,有点难过罢了。
“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也会活得很辛苦。也许真的是上天注定,你也不要难过了。”风无定拍了拍她的手,不含任何暧昧,只是安抚。
临晚镜对他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时候的风无定,还真像她师兄似的,咳,简直是春风般的温暖。
“我也不是很难过,可这——”控制不住又不是她的错。
“好了,好了,不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