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传得最多。他的才华，倒因为这一桩被掩盖了。这是有色相而无郁香。而方家少爷以温文尔雅见长，世人无不称赞他为人有古儒士风。品德倒是高尚，但是相貌却鲜有人提及。这就是有芳香却颜色黯淡了。那就只剩下沈家二少爷了。沈二少的才貌同样闻名天下，而这公子通身气质非凡，也只有那被人称为谪仙人的沈家二少爷能配得上。”
这一番话，倒也在理，红娘和睿王，一个大方，一个豪爽。同样秉性的人，能成为之际倒是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两人居然有这般深厚的默契。此刻，沈如颜回过神去想，若是这个谜面摆在她面前。她或许抓耳挠腮，白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虽然这睿王的才智令人咂舌。此次猜出这个谜语，到底是因为他对红娘的了解占了先机。她是个局外之人，从她的角度不难看出睿王望着红娘的眸子中，隐隐约约中有情愫在浮动，想来这又会是一桩有缘无份的心事了。想到这儿，她的脑海中不禁浮起程文雪离世的那日形容枯槁的模样。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眼前虽不知神女是否有心襄王。隔着洛薷公主的那纸婚约在，只怕是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有结果。
再看红娘，似乎丝毫未曾察觉到睿王的异样，照例挑了最好的胭脂替睿王包上，和他谈笑风生。
到底是有皇命在身的人，睿王没做逗留，只和红娘相约过几日酒楼相聚，变带着胭脂匆匆离开了。见他走远了，红娘才凑在沈如颜的耳边，将睿王的小秘密告知她。
“睿王只要一醉倒，想套什么话，就非常容易。宫中的许多事，我都是从睿王的嘴中套出来的。想想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列清楚了告诉我，过几天我去他那里套话。”
想不到睿王倒有这样的一样把柄子在红娘的手中，看上去这般仙风秀骨，不染纤尘的人，居然有这么个大嘴巴的陋习。到底是让沈如颜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过，就刚才的情况来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她和红娘都不曾知道的内幕也不一定呢。
不久，果见皇榜放了下来，倒是有不少犯人都想抓着这个机会将功赎罪，重获自由。此举乃是德行，百姓也是交口称赞。再加上前线初战告捷的消息传来，民心终于有了改动，这三番的出人之举，让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先前并不怎么看好的皇帝来。
皇榜已出，天牢的守卫到底是松懈了一些，再加上皇帝特许在出征前探亲，故沈如颜他们要见罗姨的请求没多久便得到了允许。
燕儿是在无意间听到自家小姐和红娘聊天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听完，心中说不是是喜是忧，说是忐忑，倒更符合她现在的心境一些。
红娘将他们安排在城郊的一处别苑中，环境倒是极好，特别是那个莲花池，层层叠叠的一片翠波，让人见得，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
可是，正趴坐在栏杆上的燕儿，此刻却没了欣赏风景的景致。望着脚下正互相追逐着抢食的锦鲤，她心中不禁然地生气一阵名叫惆怅的情绪，心中那一腔闷着不得抒发的忧愁变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从她的檀口中轻轻吐了出来，正好落在站在她身后不久的沈如颜耳中。
“燕儿？”
她知道燕儿听到了她和红娘的话，故特意追出来，看看这个小丫鬟的情况，刚走出门不久，就在莲花池找到了这个郁郁寡欢的小丫鬟，到底是个孩子，喜怒都放在脸上。只要瞧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燕儿难道不想见到罗姨吗？”
其实这次多少是有些冒险的，沈如颜心中也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是跟着形势走一步算一步，红娘生怕出了意外，特意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护院，预备在去天牢的时候，让他们也跟着随行，要是再有歹人想要伤害燕儿，有人保护，也没有那般担心的。
鉴于穆青之前的举动，她们要带燕儿去见罗姨的消息，还是瞒
着他的。正是因为要瞒着穆青，遂连燕儿都不曾告诉，本想出发的时候，再带着她一起过去，到底还是一个不小心，便被她提前听了去。
“燕儿不想离开小姐。”
早知道这丫头担心的，就只有这个，沈如颜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从怀中掏出那块本属于燕儿的玉佩递给她。
燕儿接过玉佩，前尘往事也在那一瞬间，都涌了上来。
那年，她还不到九岁，躲在一个大户人家的石狮子后面，瑟瑟发抖，她只记得，被罗姨丢弃的那几天，是她一辈子中，最难过的日子。漫天的飞雪，冰冷刺骨的寒风，还有，行人那中唾弃的眼光。
她发着烧，模模糊糊中只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一户大户人家的门前。风雪迷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那匾额上写的什么。她只知道这户人家很富有，朱红色的大门，大大的石狮子，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这样的人家很气派。
靠着石狮子，寒风渗入她早就湿透的衣裳，几天几夜未曾进食的她又累又饿，嘴唇冻得乌青，浑身却像火烧一样的难受。上位知事的她，曾一度以为只要她闭上了眼，牛头马面就会来把她的魂魄勾走，可是就算还只是个小孩，她也不想放弃生存的希望，努力着希望保存自己的意识。就算周围那么冷，就算身体那般疲累。
就在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第一次听到了小姐的声音。
“这里有人，还有气息，来人，把她抬我房里去。”
“小姐，看她要死不活的，若是在府中出了事，扯上官司可是不好了。”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们面前？只管抬我房里去，有什么事，我一力担着。”
迷迷糊糊中被人抬起，她昏睡过去的最后意识是，她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是在小姐的闺房内，她本以为能够说得那些仆人哑口无言的小姐，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可是当看到小姐瘦弱的身子，虽然漂亮，却略显稚嫩的面庞，出现在她的面前时，燕儿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那场未曾得到及时治理的发烧终究是烧掉了她之前的大部分记忆。隐约只记得自己被罗姨给抛弃了，至于缘由，自己的身世，她却是连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小姐不嫌她来路不明，也不顾那么多人的反对，愣是将她留在身边，名义上是丫鬟，对她却比亲妹子还要好几分。
当然，她知道小姐曾经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妹妹，在自己到沈府的半年前就已经不幸夭折。她不笨，当然知道小姐对她的疼宠中，有几分是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如雪小姐。但是她到底是受了小姐的恩宠，从不曾在意这些，只是在小姐为那无缘相见的如雪小姐伤神的时候，她常常为自己不能替小姐分忧而痛心。
她早就将前世忘得差不多，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快乐的记忆，都是小姐给的。虽然小姐一直都没放弃帮她寻找亲人，但她自己却更宁愿呆在小姐的身边，有时候都希望小姐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亲人才好。
而手中的这块玉佩，却像是身上的刺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那段被她抛弃的过去，提醒着她，她还有一对尚不知名姓，也不知在何处的父母，听醒着她，或许还有亲人在等着自己团聚。
第两百六十八章 梦魇无常 心事有双
“燕儿，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也查到不少东西。你的身份，我现在都有了七分的把握，带你去见罗姨，只是去确认一下。燕儿，我很欣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也舍不得你。但是你要知道，你在是我的燕儿之前，还是你父母的女儿，兄长的妹妹，弟妹的姐姐。这份血脉联系，是任何人都割舍不断的。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抛弃过去。燕儿，你要记着，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一个人，找回身份，也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
沈如颜鲜少和燕儿这般语重心长的说话，不过效果倒是明显，燕儿抬起头，眼中虽然有伤痛，有疑惑，但到底是听进去了一些。
“燕儿理解小姐的一番苦心，我答应去见罗姨，但是能不能请小姐也答应燕儿一件事。”
“日后若是有幸，能够查出我的身世来，我希望小姐能够答应燕儿，让燕儿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开小姐。”
这个倔强的丫头啊，若真是某一天离了她，沈如颜也会觉得不习惯的。只是一想到当初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如雪之时的那种痛楚。她才决定找到燕儿的身世。
罢了，本来这就是燕儿自己的事，是该让她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将一块素净的手帕递过去，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燕儿的请求了。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红娘和沈如颜准备带着燕儿动身，前往天牢之时，罗姨在狱中咬舌自尽的消息就传到了凝香坊。
这条守了半年的线索就这样生生地断了，着实让人愤然。探监一事，也因为这恰逢时候的自尽不了了之。
在罗姨下葬的前一天，红娘托了关系，特意让沈如颜带着燕儿去看了遗体。燕儿只是认出了那个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的女人，就是当年将她带去青城抛弃的罗姨，但是失忆之前的事，她还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红娘从门外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如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燕儿还是没有想起来？”
沈如颜半趴在桌上，玩弄着手边的茶壶，只以点头来回答红娘。本来燕儿想起来的机会就不大，带她过去纯粹是想去碰碰运气。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倒是让沈如颜两难了，真想就这样放弃，至少这样对燕儿和自己都好。但是一想到某个地方，还有人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在等着燕儿回去，她的心里就一阵阵揪着疼。
那种滋味不好受，她很清楚，在如雪刚离开的那几年，她常常在梦中遇见她。梦中有着熊熊烈火，如雪在火中大声叫着‘姐姐，救我’。她在一旁看着，浑身上下就像是本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雪被大火吞噬。
虽然后来这种情况改善了好多，但在如雪回来之前，只要想起这个名字，她就会感到内疚，内疚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尽到一个姐姐应尽的责任。她够幸运，如雪终究是平安无事回来了。上天待她不薄，她也希望早日抚平燕儿亲人心中，关于她的这一道伤口。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真是这样，倒不如就此放弃算了。”
这么多年，沈如颜为了寻找燕儿身世一事，花了多少心思，精力，红娘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其实燕儿的身份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揣测，不过是得不到证实罢了。在这一刻想放弃，一大部分原因是担心燕儿的安危罢了。
想到这儿，红娘也不着急劝她，只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用一双秀气的凤眼盯着沈如颜，问了一句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如颜，你可信得过我？”
沈如颜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这么问，给了她自的一贯回答。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在和你合作，自然是相信你。”
“记住你这句话，你听我说完，再决定要怎么做。”
沈如颜愣愣地望着一脸正经的红娘，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只见得她整了整心神，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凑在沈如颜的跟前，小心地说道。
“罗姨出事，我也觉得蹊跷，故去调查了一下她死前的探亲记录，虽然没发现任何人探望她，可是在天牢的记录上，我发现就在罗姨出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有人探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监狱里，一个因杀父弑子而被关进牢中的早已经疯癫的女犯人。听看守天牢的官兵说，那个女犯人本来就没什么亲戚，再加上她疯疯癫癫的，关在大牢里有一年多了，都不曾见人过来探视过，遂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探亲的人感到好奇。看守说，那人带着一顶大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脸。但是据他对身形和说话的语气各方面的描述，我觉得很像一个人。”
沈如颜心中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管这个人与罗姨之死有没有关系，但这个名字，一定不是她愿意知道的。
没给她太多做心里准备的时间，红娘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出了两个字。
穆青
穆青的不对劲，是她和红娘早就察觉出来的。虽然如此，她对穆青，相信还是多余怀疑的，更何况，眼下闹出来的，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罗姨死的那天早上，我曾经想过找穆青，打发他做一些事，免得他察觉出来，但是我没找着他。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再加上你又在安慰燕儿，所以我就没有让你知道这件事，现在想想，时间上也太巧合了。”
尽管如此，沈如颜还是愿意相信穆青的，倒不是她怀疑罗姨的话，这一切尚在推论，不过有些事倒是的确因为她的这番话发生了改变。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到底，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燕儿的私事了。”
红娘是了解沈如颜的心思的，也对，只有燕儿的身份调查清楚了。那么穆青是否在干扰她们调查，或许也就能得到答案了。
“罗姨已死，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去石关。”
自从她一路调查燕儿的身世以来，她的水眸就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坚定过。
石关，蔡老爷。至少要先联系上扬尘。这也是眼下，她唯一的方法了。
听说她要去石关，红娘免不了会大吃一惊，眼下距离石关不远的地方正在发生战乱，而石关作为边关，本来就不太平，在这个不太平的时候，去那样不太平的地方，还是她这样一出现变怎么都无法掩盖浑身上下，夺人眼目的绚烂光芒的人，去那样的地方，凶险比别人自然也要多了许多。
但是她眸子中的那种坚定却在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去石关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了。
叹了口气，这样的沈如颜，有时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真希望她什么时候能够学会不要这么执着，但是认准了一个死理就坚持下去，也正是让她欣赏和钦佩的地方。
燕儿的身世已经拖得太久了，再加上近日状况连连，她也不想再等了吧。
她红娘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帮她了。
入夜，别苑里虽然没有什么人走动，蛙鸣虫叫的声音倒是不少。灯影晃荡中，一个黑影匆匆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