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说可以,安然也不坚持,直接同意了。估摸着作用散发出来之后,他将两头削尖的透明金属管取出来,一头在某个装着无色液体的瓶子里沾了沾,然后递给辉岳,从腿上开始,让他瞄准编号为1的红线,对准红线头扎下去。
辉岳的眼力极好,动作也很快,一下就中,完全不用调整。
在刺激红线苏醒的过程中,安然让连笙掐着王蛇的脖子,小心翼翼的扎进金属管的另一头。
很快,那条红线开始扭动,它闻到自导管的另一头散发出来的新鲜血液的香气,比起这条残废的猥琐的腿,吸引力大多了,红线挣扎着顺着导管往那一头去,动作很慢,在此过程中,莫青城那一双已经被判死刑的残废的萎缩的毫无知觉的腿竟然感觉到痛,深入骨髓的痛。
莫青城咬牙坚持着,完全不敢动。
咳咳,他想动也动不了,残废着呢。
心里的激动是克制不住的,就算是刺骨的疼,锥心的疼,这都没有关系,只要还有感觉就好。
这条红线是最新繁衍的,只有十几公分长,很快就进入王蛇的身体里,很顺利,安然只是旁观指导而已,几百年如此,他也握紧了拳头流了一头的冷汗。
还好,开门红很顺利。
经过安然的统计,莫青城的双腿上星罗密布有二十七八条红线。
弯弯扭扭血红的线密布在干枯的腿上,那模样很可怕,第一条红线引出来之后,辉岳将导管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安然已经拿出一根新的,沾上药剂递到辉岳手里,手术过程无限循环,对于辉岳而言,难度一直是相同的,他只要快很准的扎到红线头就行,手术过程的另一个难点在连笙身上。
那条王蛇身上的红线会越来越多,控制它的难度会逐渐增大。
好在有连笙帮忙,青木神君连笙即便在飞升界被限制了神力,控制一条王蛇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事交给他做,安然很放心。
辉岳和连笙不愧是在九天华庭称王称霸呼风唤雨的家伙,两人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每条红线也就五六分钟时间,全部引出来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胳膊上那两条比腿上的引起来快很多。因为害怕莫青城乱动,辉岳动手之前在他胳膊内侧某个地方点了一下,整条胳膊就失去知觉了。除了疼还是疼,却完全不能挣扎。莫青城咬牙疼过了三个小时,流了满头冷汗,就连围观中的两个小包子以及君浅西都看得揪心。
锐锐握紧了小拳头,林林握紧了罹魇的耳朵,至于君浅西,他眼中酝酿着风暴。
即便再淡然的人,也忍不下这口气。让莫青城遭受这样的痛苦,隐藏在背后的那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参与手术的三人倒还好些,他们没心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安然、连笙、辉岳,这三个人全部的心思都在怎样做完这台手术上。
直到最后一条红线离开莫青城的身体,他已经几近虚脱。那舍己为人的王蛇也将要崩溃,果然,给那蛇喂了一点引爆红线的药物,然后将它丢进全封闭的透明箱子里,很快,王蛇暴毙。死相狰狞凄惨,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被红线缠绕勒出来的。
那王蛇是由连笙处理掉的,莫青城最后咳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他得感谢这条舍己为人的蛇。
红线引出来并不算完。安然将准备好的生肌丸递给莫青城让他吃下。至于续接经脉,这得肌肉长出来之后,人力缝合。用鲛人王族生产的鲛丝。
这事还是得由辉岳来做,九天华庭第一丹药师昭和做得到,现在的安然却差点火候,手上功夫不行。
对于蛊虫已经完全清除这事,除了疼了三个小时之外,莫青城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大抵是因为他残废以及之前中过情思罪,蛊虫的生长繁衍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麻木的双腿上遍布了二十七八条蛊虫,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过程是很疼的,刺骨的疼。
虽然莫青城一直觉得,蛊虫并没有怎么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在亲眼目睹了红线狂暴绞死剧毒王蛇之后,他后背冷汗涔涔,害怕了。
那场手术之后,安然整整睡了一天才恢复精力,连笙和辉岳倒还是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然再次醒来的时候,生肌丸的效果已经差不多了,经过一天一夜的生长,莫青城的双腿又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只是皮肤白嫩,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他不知道安然喂他吃了什么,双腿的知觉在缓慢恢复,他能感觉到肌肉生长的痒痒劲,那种感觉正常人一定不会喜欢,他这样坐在轮椅上无数年的人却相当欢喜。
莫青城一天一夜没睡觉,他仔细的感觉着双腿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看着自己干枯如柴的双腿一点点的变得白皙饱满,虽然还是弱鸡模样,莫青城很欢喜。
安然走到甲板上,就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双腿。
锐锐神秘兮兮的凑到安然身边,轻声说:“这笨蛋,已经傻看了整整一天了。”
直到安然走到他身边,挡住半面阳光,莫青城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看到是安然,他满脸欢欣激动。
这个温润的淡定的男人,竟然露出了这样激动的表情,安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真没见过莫青城这样,想来莫青城残废之前并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美少年吧,凤凰一族第一天才什么,总该是有血性的。
他还穿着那条超短的花裤衩,安然蹲下来,伸手在他腿上的几个穴位处按了按。
莫青城条件反射的踢了踢腿,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安然笑了。
“情况不错,只要借到鲛丝就能缝合筋脉,再吃点丹药补补,做做复健,很快就能站起来。”
安然说得很轻松,当然,就连密密麻麻的红线网他都解决了,还怕接不上筋脉?
若是新断的,无需用鲛丝,吃点丹药就能好。
可惜,他当初没赶着治疗,拖了这么多年,只能靠人力缝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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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丝哪是那么容易弄到的,必须得鲛人自愿织出来,安然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鲛人族那位被莫朝思残害的小公主也的确挺可怜的。他很快就做了决定,莫青城要救,泽雅小公主也一起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凤凰谷太嚣张了,应该得到教训。
庄殷再次出现的时候,林林让二黑在他身上动了点手脚,游轮周围的幻境并没有撤掉,只是给庄殷开了特别通道,让他能看到而已。
乍一眼看到那艘游轮出现,庄殷还当自己幻觉了,这么大喇喇的出来,凤凰谷竟然没找他们麻烦?这可能吗?
果然看错了。
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万一没看错呢?
庄殷将随行的护卫叫过来,问了问他们,竟真的没一个人看到,只有他。
揉眼,再揉眼。
游轮还在。
庄殷也顾不得揣测到底怎么回事了,让侍卫们继续在周围巡逻,自己一个人朝游轮那方游过去,若真是幻觉,也就是再失望一次而已。若不是,为毛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就深了,对方不愿宣扬,他配合一把也无妨。
鲛人的宫殿在水底,他们的水性是极好的,庄殷甩着尾巴,很快就抵到游轮附近,他进入到幻境包裹的范围,将上半身露出水面。
果然,赌对了,这艘游轮竟真的存在。
庄殷不是傻子,在确定了相对位置与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变化之后,他心中萌生了大胆的揣测,这艘游轮或许从来就没动过,碧浪弯和凤凰谷双方都没看到,只是因为船上的人不愿意给他们透露消息而已,只是这一手,就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温小仙等人都在甲板上。连笙辉岳等人在搓麻将,这种高智商的活动林林当然是没办法参与的,还有莫青城,在红线拔出之后。他的精神面貌已经好多了,腿上的筋脉虽然还没续起,肌肉已经再次长出来,痒痒的,感觉极好。
连着两日,莫青城都在傻笑,与他的“不谙世事”相比。君浅西想的就多了。
尤其在安然将种红线的方法告诉他之后,他反复推敲之后,在心里列了个名单。虽然莫青城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兽人大陆奋斗,连凤凰谷是啥都不知道,这却不妨碍他分析事情真相,有些东西无需知道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譬如莫青城,若让他分析。他必定会首先排除一部分他认为不可能动手的人。
却不知,真正能有机会做这种事的往往是与自己亲近的家伙。
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小仙在晒太阳,咳咳。虽然现在是十二月的天,寒风呼呼的吹,他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闭着眼,不知睡着没睡着,这样的行为姑且被称为晒太阳。天知道,他这悠闲模样那就是装的,就等庄殷过来。
现在的情况是,鲛人族有求于安然。
庄殷笑容灿烂的同安然打了个招呼:“那个,那个。别睡了,快起来。”
安然被他“吵醒”,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他用尾巴拍了拍海面,又将嗓门提高一些。
“快起来,快起来。我来看你了。”
……安然这才虚了虚眼看他,“想找我治病就直说,什么来看我,你假不假?”安然这样说,庄殷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银色鱼尾摆了摆,“你知道啊。”
废话,若不是来求他治病,堂堂鲛人族王子找他干啥?安然白眼一翻,“我说了,只治美男。”
庄殷俨然已经忘了这个,安然忽的提起,他愣了愣,白皙如玉的脸颊蓦地涨红,老半天财憋出一句:“我我我……陪你睡觉。”
“堂堂鲛人族王子,你怎么能主动陪人睡觉!”
“竟然轻率的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你陪过多少老男人?”
百口莫辩了有没有,擦哩个擦,作为一个正常的鲛人族雄性,庄殷的性向是绝对正常的,唔,鲛人族断袖颇少,至少纯洁的小王子就没遇到过,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他已经豁出去不要脸了,竟然还被安然这样洗涮。笨蛋也能听出来,安然是开玩笑的,他竟然还当真了,庄殷眼中雾气蒙蒙,银豆豆就要掉下来,安然一惊,大声吼道:“林林快去,将他掉的泪珠子都给你爹我兜回来,宝贝啊,好宝贝。”
鲛人的眼泪落下来就是珍珠,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鲛人之中,王族的眼泪尤其可贵。
不仅仅会变成珍珠,还是银色的珍珠,真正伤心的时候就连血珠也有可能。
这是至宝,就连万物生空间里也没有的至宝。
无怪安然这样激动。
安然的交代林林是绝对执行的,他驱使着罹魇就要过去,凑近了却发现,庄殷刚萌生的一点泪意又收了回去,他满头黑线看着安然,这贪财的,珍珠,珍珠,就知道珍珠。我们已经说过,林林是个很听他爹话的老实人,在发现眼泪珠子收回去之后,他第一时间扭头询问了安然的意见,“阿爹,没有了。”
正常情况下,没有了就算了,人回来啊。安然和林林这对父子正常吗?
当然不。
安然依旧懒洋洋的躺在太阳椅上,摆摆手,道:“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噢,林林想起来了,他爹的确转述过这话,据说原话是个尾巴很大的人说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道理,然后羞涩的看了庄殷一眼,这一眼里还包含了一些抱歉的意思。
庄殷还没有完全领悟,只觉得鼻头一痛,有热流涌出,痛得他克制不住飙出泪来。
安然将小衣服掀起来,第一时间接住了落下来的银豆豆。
这种办法只是一时的应急之策而已,只接了三五颗,就没有了。庄殷年龄虽然不大。却已经成年了,作为一个成年的鲛人,除了刚才那种克制不住的情况,哭鼻子是很丢人的。他很快就收住了眼泪,然后用海水将鼻血洗干净,他无限怨念的看了小心翼翼兜着银豆豆找安然谄媚献宝的某包子,再次感慨遗传和家庭教育的伟大。能够想出这样无耻的办法,不愧是安然的儿子。
阴险腹黑狡诈无下限就不说了,他竟然还是个暴力的。
暴力黑吓死人。
鲛人王族的眼泪啊,那可是值钱的宝贝。瞧那傻小子兜着银色珍珠笑嘻嘻的在他爹跟前献宝,安然竟真的收起来,不仅收了,还大力嘉奖了林林。摸了摸林林毛绒绒的脑袋不说,他狠狠地在他脸颊上啃了一口。安然极少这样激烈的表达情绪,加上林林难得有这样同他爹亲近的机会,脸蛋被啃得口水淋淋的就罢了,他竟然还想再去往庄殷鼻子上揍一拳。让他再掉几颗豆豆。
庄殷吓了一大跳,甩着鱼尾退出去老远,生怕被林林追上了。
“喂!喂!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竟然对哥哥动手!”
林林还没说啥,锐锐就撇撇嘴道:“我爹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吐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混小子都是一样的。
好在安然知道分寸,瞅着林林做完热身运动,胳膊腿儿活动开了就招招手让他回来了,没放他继续瞎折腾,若他动起真格来,庄殷这把老骨头还不被折腾散了?
有二黑这样的绝世神兽存在,随便给他设一道幻境。就能让他哭个不停。
林林还是太厚道。
安然把玩着手里的几颗银色珍珠,“废话不多说,你到底来干啥的?”
“治病,找你帮我妹妹泽雅治病。”说着,想起安然的条件,他臊红了脸说:“你有条件可以提。让我陪你睡……”
他还想说睡觉,却辉岳一个利眼噎了回去,那森森然模样,吓死个人了。
庄殷缩了缩脖子,那条件还不是安然提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很想陪他睡觉么?堂堂七尺鲛人,竟然要沦为普通人类的陪睡,若不是因为妹妹,他怎么也不会同意。虽然安然身上的气息的确挺舒服的,但是,他绝不承认是因为这个,自己妥协那是因为妹妹太苦了。
鲛人族小公主泽雅是在七岁生日当天遇害的。
就像人鱼公主的童话一样,小公主浮出了海面,只可惜,她没能见到王子,他见到了可恶的巫婆——也就是莫朝思。
那时候莫朝思也还小,她听过不少鲛人族的传说,早就心痒痒得很,加上泽雅太漂亮,不对,是太萌太可爱,程度远远超过了莫朝思,魔女嫉妒了,然后干出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哭瞎了双眼,被斩了鱼尾,剥了鳞片,划花了脸。
泽雅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而已,竟遭受了这样的打击。
她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没寻死,这已经是奇迹,安然叹了口气,也不调戏庄殷了,瞧他那模样,恐怕是想起旧事了,揭人伤疤不好。
“你妹妹很好,她很坚强。”
安然说完这句,庄殷就露出了嘲讽脸。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