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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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响亮-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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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时想不清楚。他走出包厢到卫生间去撒尿,尿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牛红梅。
  他以最快速度撒完尿,以最快速度拉好裤子上的拉链,有几滴没有排干净的尿,滴落在他的裤裆里。
  刘小奇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包厢,包厢里的声音形成一股气浪,冲击他的耳膜、眼睛、鼻子,他倒退一步,命令他的手下关掉声音。声音关掉了,它们像浓烟从门洞往外泄漏。浓烟散尽,刘小奇看见蜷缩在沙发角落的牛红梅,慢慢地伸长她的腿,就像一只垂死的母鸡那样伸长她的腿。当她把腿绷直脚尖碰到沙发扶手时,她睁开眼睛。但是她只睁开了一秒钟,又迅速合上眼皮。她像一个长久蹲在黑暗的人,在突然看见光线的那一刹那,害怕睁开眼睛。她说我答应你,但你必须让我睡上一觉。她伸出舌头舔舔嘴皮,翻了一个身,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鼻孔里喷出了引擎似的声音。
  刘小奇关上包厢的门,坐在一旁看牛红梅睡觉,他发现牛红梅的耳朵里塞满海绵。
  他说红梅姐,要睡你到家里去睡。牛红梅哪里听得到刘小奇的说话,她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睡去了。刘小奇技开她耳朵里的海绵,又说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牛红梅仍然听不到。刘小奇看了一眼海绵,把它摔到茶几上。他开始拍牛红梅的肩膀,扳动牛红梅的身体。他说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去睡,也可以到我的卧室去睡,甚至可以到宾馆里去睡,但你千万别在这里睡。牛红梅仿佛死去一般,任凭刘小奇扳动、拍打、咆哮。刘小奇伸手抓她的胳肢窝,她没有反应。刘小奇拍打她的乳房,她也没有反应。刘小奇把海绵重新塞进她的耳朵。
  刘小奇想现在我即使把她强奸了,她也不会知道。刘小奇关好包厢的门,脱光牛红梅的衣裤。牛红梅苗条的身材,在黑色的沙发衬托下,愈加显得美,美得像一座山,美得像一尊发光的奖杯,而她身下的沙发就是奖杯的底座。刘小奇扳开她的大腿,她的一条腿架在沙发上,另一条腿滑到了地板上,她的腿被刘小奇扳成直角。刘小奇就在沙发上,把牛红梅给干掉了。在干的过程中,牛红梅一直处于睡眠状态,除了发出几声呓语之外,她始终没发出多余的声音。从包厢外走过的小姐们,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看见刘小奇起伏的脊背,她们知道刘小奇在干什么,刘小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有牛红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个周末,刘小奇找到我,他说他的按摩中心需要更换招牌,希望我能抽空为他设计。我说我对招牌的设计没有什么研究。他说没研究不要紧,可以向别人学习,也可以摹仿好的设计,天下设计一大抄。他用摩托车拉着我,参观几条主要的街道。他把摩托车的速度降到最低。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尽力伸长脖子,看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招牌和广告牌。刘小奇不断地回头告诉我,看仔细了,你看别人的招牌是怎么设计的。在频频回头的时候,摩托车差一点撞到了一辆出租车的车灯。
  回到填河路19号,我开始为刘小奇设计招牌。他打开曾经囚禁我姐姐牛红梅的那个包厢,把纸、笔和各种颜料摆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空调打开音乐,我像皇帝一样被他侍候着。我坐在包厢里为他设计招牌,他走进走出,不时对我的设计提出他的修改意见。
  话题突然转到我姐姐牛红梅的身上,那个下午,我还不知道他曾经囚禁过我姐姐,曾经在我坐着的沙发上把我姐姐干掉了。我听从他指挥,对他友好地微笑。他则对我姐姐表现出最大的同情。他说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你姐姐解放出来。我说有什么办法?他说登一则征婚广告,让你姐姐从应征者中选择合适的丈夫,然后放弃杨春光。
  设计完招牌之后,我们坐在包厢里起草牛红梅的征婚广告,我们在征婚广告里用了两个形容词:貌若天仙、身材苗条。喜欢文学,成为牛红梅的爱好,打羽毛球是她的特长。牛红梅被我们写得面目全非。写完之后,刘小奇在上面加盖了他们公司的公章,并掏了100块钱,到邮局把广告寄往北京发行量最大的一张报纸。
  我们像期待共产主义一样,期待那一则征婚广告的回音。一个月之后,牛红梅开始陆续收到应征者的信件。她对这些信件感到莫名其妙。她举着那些参差不齐的信封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的恶作剧?她已经看到了那一张刊登她征婚广告的报纸。她说她看到那一张报纸时,她的脑袋里轰地响了一下,好像是谁拿电棒敲了她一下。她发现财务室的所有同事那一刻都盯住她,她的脸像火烧着那么烫。她把她们工厂里几订有那份报纸的办公室、车间清理了一遍,把那张报纸偷了出来。
  牛红梅说翠柏,你知道吗?你们这是犯法,你们想要我犯重婚罪吗?
  从此牛红梅再不正眼看那些信件,她把它们丢在沙发的角落。每个周末,我都把那些信件小心地剪开,看男人们如何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如何向她掏心挖肺。偶尔从信封里滑出一两张男人英俊的面孔,我就拿到牛红梅的眼前,晃来晃去,想让她为他们打分。
  但是任凭我怎样晃动,她都不看。只要我手里拿着照片走向她,她就提前闭上眼睛。她闭上眼睛时,眼角堆起许多皱纹,从皱纹堆叠的程度,可以判断出她是在用力关闭眼睛。
  由此也可以推断,她对眼睛的诱惑坚决抵制。
  我对于来自北京的信件充满好感,我认为那里的人品质优良,诚实可信。事实上,十多年来,我把北京一直当作我的心脏,它供给我血液和思想。但是没有北京的应征者给牛红梅写信,他们的条件大都优越,不屑于在报纸上寻找配偶。只要北京的男人们一招手,天下的美女都会拥进京城。在一天又一天的盼望和遐想中,我终于盼来了四封来自北京的求爱信。
  第一封信的主人寻问牛红梅是不是处女?第二封信的主人抄袭了当时极其流行的一首情诗。第三封信的主人说冬天快到了,你能不能为我织一件毛衣?一直到第四封信的出现,我才为牛红梅看到了希望。
  第四封信来自北京电影制片厂,写信人姓苏,名超光。他说他身高1米8,体重80公斤,摄像师,每月工资收入千元,父亲是高干,有四室两厅的住房。他是独子,现跟父母居住。如果牛红梅同意,他可以南下见面。如果牛红梅想去北京,他可以提供飞机票。
  如果双方的感情能够按他的愿望往下发展,牛红梅调进北京不成问题。如果……来信一口气写了十几个如果。我把来信向牛红梅宣读时,牛红梅用棉球塞住她的耳朵。我把照片拿给她看时,她坚决地闭上眼睛。最后,我把照片和来信贴到她卧室的门板上,我相信她会被来信和照片打动。
  在我回艺术学院的日子里,牛红梅详细地阅读了那封贴在门板上的信和照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态度异常坚决的牛红梅开始跟那位姓苏的摄像师通信。她把苏超光的来信锁在抽屉里,她还剪下几丝头发寄给苏超光。高兴时,她偶尔说两句苏超光,她说苏超光曾给中国当时较红的几个影星摄过像,是几部著名影片的摄像师。牛红梅似乎已经坠入情网,她把跟苏超光的通信当作那个时期的一大乐事。他们在信里商量约会的时间,但牛红梅编造各种理由,把约会的时间一推再推。她决定去北京之前,先跟杨春光办妥离婚手续。
  接到牛红梅的电报后,杨春光坐飞机回到南宁。他把一只大皮箱丢在客厅后,便到卫生间洗澡。牛红梅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迎接他,餐桌上有白切鸡、白灼虾。酸甜排骨、红烧鱼,这一桌菜花掉了我姐姐一个月的伙食费。杨春光看着这一桌菜直拍巴掌,他说好吃,真好吃,真他妈的好吃呀。他的赞叹声,常常会被大团大团的食物打断。看着他的吃相,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一个明天就要去办离婚手续的人,他像是专门从南京赶回来吃这一餐饭似的。
  吃饱喝足之后,杨春光打出两个响亮的饱嗝。他拍拍他的肚皮,肚皮沉默着没有发出声音。他从皮箱里拿出一双女式皮鞋,递给牛红梅,牛红梅没有伸手接住。杨春光把皮鞋放在沙发上,这时他发现了堆在沙发角上的信件。他坐在沙发上读那些信件。每读完一封信,他把信纸放在腿上,用手掌抚平那些信纸。信纸被他抚平后整整齐齐地码着。
  他问牛红梅有没有夹子,他想把那些信件夹好来。牛红梅把一个黑夹子丢到沙发上,整个客厅里只有铁夹子碰击木沙发的声音。牛红梅顺势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杨春光脱掉她的拖鞋,套上新买的皮鞋。在套新鞋的时候,杨春光乘机捏了牛红梅一把。牛红梅的小腿往上一抬,皮鞋飞过电视和餐桌,落到对面的角落里。
  第二天早上,牛红梅穿着那双新买的皮鞋,紧跟着杨春光出了家门。他们准备到兴宁区人民政府去办离婚手续。由于路途不远,他们一致同意步行。在步行的过程中,他们还可以说一说话,脑子里也能倒一倒往事。他们刚走到长青巷口,牛红梅突然蹲了下来。她对着路边的邮筒发出干呕声。她的嘴巴张开有乒乓球那么大,但她什么也没吐出来。她像一只失去水的鱼那样,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她没吐出什么来。杨春光站在邮筒边,身子靠在邮筒上。他说怎么了?牛红梅说不知道,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经了。杨春光的身体像被谁戳了一下,说是不是怀孕了?牛红梅说怎么会呢?我又没跟男人睡过觉。杨春光发出一声冷笑,说走吧,快走吧,反正我们就要离婚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杨春光的步子迈得快,近乎小跑。他总是跑出去十多米了,又才停住等后面的牛红梅。牛红梅说我也曾经想我可能怀孕了,但是我确实没碰过男人。怀孕,是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一千个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牛红梅不停地说着,她的汗水冒出来了,她的脸色发白了。杨春光只管低头走路,他对牛红梅的辩解充耳不闻。
  他们终于看到了兴宁区人民政府的招牌。牛红梅突然感到马路上的汽车全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它们在里面轰鸣奔跑。牛红梅的身子开始摇晃,她扬起右手,在脑门拍了一下,就像拍蚊子那样拍了一下,便倒到了马路旁。倒下去时,她叫了一声春光。
  杨春光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牛红梅送进医院。医师告诉杨春光,牛红梅怀孕了。牛红梅只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便不再有昏眩感。走出医院大门时,牛红梅仍然往兴宁区人民政府方向走。现在是她走在前面,杨春光走在后面。杨春光说你打算要这个孩子?牛红梅说怎么不要?我连名字都给他(她)想好了。杨春光说叫什么名字?牛红梅说牛感情。杨春光说可是他(她)没有父亲,他(她)的父亲是谁?牛红梅说我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给他(她)找一个。
  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的脚步声显得十分夸张,仿佛把车流声全部盖住了。兴宁区人民政府的招牌,像火辣辣的阳光刺到他们的眼球上。杨春光在后面叫了一声牛红梅。
  牛红梅说怎么啦?走呀。杨春光说如果你有难处,我们可以推迟离婚,孩子总得有一个爸爸。推迟一年、两年都可以,反正我也不急着跟别人结婚。我跟王祖泉仅仅是同居,知道吗?同居。
  杨春光调转身往回走。牛红梅的眼泪被他说出来了。牛红梅说春光,我要为你买一张飞机票。
  牛红梅真的给杨春光买了一张飞机票。杨春光于次日飞离南宁。牛红梅要我跟学院请一天假,她要我跟她一起分析和思考一下,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坐在沙发上,勾着她的脑袋。我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昂首挺胸。我们像坐在考场上的考生,将对一些问题进行分析和思考。
  我们首先采用排除法,对牛红梅周围的男人进行排除。牛红梅说两个月前,税务部门曾经到我们的财务室进行税收大检查,我跟检查组带队的人握过手。他是检查组里惟一的男同胞,握手总不会怀孕吧?我说不会。她说也是两个多月前,我去给厂长送季度奖金。我们的厂长从不好色,口碑好得很。我送奖金时,他的办公室没有人。他接过奖金,在我的左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红梅呀,你怎么越长越漂亮了。我说漂亮又不犯法。
  他哈哈大笑,把他的手掌收回去。拍肩膀是不可能使人怀孕的,我敢肯定这一点。我说我也敢肯定。如果拍肩膀也能使人怀孕,我们艺术学院的女孩子,差不多全怀孕了。
  牛红梅说也是在两个多月前,我们厂招待几个医药公司的经理。办公室发了一个通知,通知我和另外的几个女同胞去舞厅陪经理们跳舞。不知道你去没去过花山舞厅,那里的灯光十分昏暗。有一个来自玉林的房经理,肥得像一头猪。他喝了很多酒,他喷出来的酒气都差不多把我熏醉了。可能是他看出了我对他的反感,他说我喷出来的酒气,全是茅台的酒气,每一口气都值几十元。跳了两曲之后,我不想再跟他跳了。办公室主任说牛红梅,你要为我们的厂里想一想,跳舞能跳出经济效益,你现在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全厂干部职工跟他跳舞。我只好继续跟他跳。他问我愿不愿做他的情人,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给我买轿车、项链、住房。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跟他跳舞。他说请不要假正经的啦,像牛小姐这么漂亮的小姐,早就应该被人养起来的啦。他试图贴近我,但由于他的腹部大突出,始终未能得逞。只是在我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刻,他的腹部会从我的腹部轻轻擦过。腹部和腹部的轻微摩擦会使人怀孕吗?我说不会,但你那天晚上喝没喝酒?她说没喝。我问她后来呢?还有没有其它不轨的动作。
  牛红梅说舞会快结束的时候,他在我的胸口摸了一把。我想反击他痛骂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舞厅的灯那一刻全部明亮了。第二天厂长对我说,红梅呀,这一摸,全厂有了奖金;这一摸,房经理跟我们订了100万元的合同;这一摸呀……厂长说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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