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一见是他,十有八九猜到了他的来意,但是仍笑着相迎:“是啊,张掌柜怎么亲自来了?”
张掌柜笑着摆手,摇摇头道:“子贺非要吃你家做的点心,我就正好顺路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点心,让他连饭也不吃,闹了好一场。”
“哎呦,张掌柜说的这是啥话,也就是自己做着玩儿的,拿不出手。”杨氏从堂屋里走出,笑着让张掌柜进去坐。
张掌柜也不客气,径直进了堂屋,在矮凳上坐了。
杨氏给他倒了碗滚烫的水,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您别嫌弃,家里没有茶,只能喝点热水去去寒气了。”
张掌柜口中叠声道“哪里”,说着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沿着碗沿儿喝了一小口。
“这就是我家做的点心,给子贺带回去吧。”莲子将家里留下自己吃的点心拿了一包出来。
杨氏也随道:“是啊,这还是早先做的,就剩这么多了,要是还想吃啊,等我做了再给送去。”
张掌柜摆摆手,正色道:“哪里还能麻烦你们再给送去?”他说着,将油纸包打开了一角,“嗯,还真是香,怪不得那小子非要吃,吃不到还气得什么似的。”
杨氏忙谦虚道“粗鄙东西,不值一提”等等,顺便又招呼张掌柜喝水。
张掌柜喝了水,又和刘景仁还有杨氏聊了会儿家常,随后又转回这点心上,一点儿也不像是路过的样子。
“我说刘家妹子,你这到底是咋做出来的呢?那么香。”张掌柜向杨氏问道。
杨氏忙笑道:“哎呦,张掌柜您真是抬举我了,不是啥稀罕东西,就是用自家地里产的花生做的。”
张掌柜不赞同:“哪里是抬举呢?是真的好。”
他见杨氏只是笑,没有再说话,又向刘景仁问道:“卖的咋样啊?”
刘景仁憨厚一笑:“还行吧。”
张掌柜早已猜到一定卖的不错,刘景仁都说还行了,那肯定是非常好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等了片刻才摇头叹息道:“不容易啊,摆摊不容易啊,当初我父亲辈儿的时候,就是从摆摊卖炒货做起的。那时候,真不容易啊。”他脸上一片凝重,似乎是回忆起以前艰难的岁月有感而发。
“嗯,是啊,刚开始,啥都是不容易的。”莲子接道。
以她对张掌柜的了解,恐怕是要下圈套了。像爹娘那样朴实的性子,只怕没几句话就被套了进去。
张掌柜点头附和一句“是啊”,停了片刻又道:“要不你们把这点心放我铺子里卖吧,咱们再给精心包装一下,卖到八十文一斤怕是不成问题。”
既然他亲自上门了,定是摸清了价格,知道莲子家在集市上摆摊,只不过卖四十文一斤,他一下就给涨了一倍。
他说完等着这家人回话,谁料不管是刘景仁和杨氏,还是最有主意的莲子,都是不说话。
张掌柜心里有些没底儿,随即一想,又说道:“卖的钱,咱们五五分成咋样?”
总算说到重点了,五五分成,确实是最高的一次分成,乍一看她并不吃亏,但是莲子还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杨氏在心中算了一下,五五分成,就是每斤还能拿四十文,和自己摆摊卖的时候每斤赚的钱一样多。
但是她并没有马上答应,与张掌柜谈生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算是对他的品性稍微了解了那么一点。
张掌柜见这家人还是不说话,又道:“我看你们在集市上摆摊着实不容易,放到我铺子里卖,先不说还是能赚那么多钱,你们省了多少事啊?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到集上去,也不用自己卖,要是忙的时候,我直接派车来拿货就行,不用你们自己送。”
他说完见还是没人反应,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咱也认识了有一年了,交情可算是不浅了。”
五五分成,也就是说,张掌柜只是负责包装,代售,其他啥都不管,不用管原料,不用管制作,只管给每斤花上十几文钱包装一下,就可以拿到一半的利润。
莲子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有铺子和没铺子的区别,这就是有名气和没名气的区别。
“是这样的,张掌柜”,莲子说道。
张掌柜见总算有人说话了,还是比较有决定权的一个,当下马上仔细听莲子说。
莲子继续说道:“我们当初也想麻烦您来着,可是说实话,我家就二亩地,就算是都种上花生也就二亩。本来就是打算把地里产的花生最大限度利用了就可以了,并没打算长期做这个。我们家就在这刘家庄,祖祖辈辈的都是种地为生,所以我们还是要以地为主,因此就没去麻烦您。”
听她这么说,张掌柜也不能确定莲子是在拒绝,还是想趁机提价。于是顺着她的话道:“我铺子里的花生多的是,要是不够用的,就去我那里拿货,按进价给你。”
“谢谢张掌柜的好心,但是我家暂时只打算把自家地里产的花生用完就不做了。等到过了年,还想着再多买上几亩地,到时候可是有的忙啊。”莲子再次拒绝。
买地?刘景仁和杨氏都看向莲子,啥时候说要买地了?
莲子冲他们一笑,虽然还没说,但是买地那是迟早的事儿,就二亩地,哪里够啊。
“哦,这样啊”,张掌柜点点头,捻须思考了片刻,忽然又道:“这样吧,你们只要做的时候,就送到我铺子里去,我保准好好地帮你们卖。”
他还是不死心,想再劝劝这家人,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情,不但对他自己有利,对莲子家也是同样有利,但是莲子还是拒绝了。
如果说第一次去集上卖的时候,心里还不太有谱,但是到了现在,这点心的销路那么好,她早已是铁了心地不打算依靠张掌柜来卖。
如果说再次合作,当时确实是省心省力不少,但是同时也给这些点心打上了“张记”的标志。
短期之内,这的确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法子,但是假若时间长了,出了啥变故,如果莲子想撤出,那就等于是活生生断了张掌柜的一条财路,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撤就撤的。并且只要自己好好经营,她一定会攒下越来越多的钱,到时候自己去镇上开个铺子,可不比现在赚得多得多?
所以说,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和张掌柜合作。
张掌柜见劝说无果,一时间也没办法,便只能作罢。为了避免尴尬,又闲扯了些家常。
“你家这几个闺女啊,我是咋看咋喜欢啊,人家都说闺女是福,我看真是不假。”张掌柜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孩子身上。
莲子只当他是说客套话,便不再插言。倒是杨氏道:“哪里啊,闹起来的时候,也是不省心得很,我天天给气得头疼。”杨氏微笑着睨了莲子姐妹一眼。
“呵呵,我倒是听子贺说,你家姑娘都好的很呢”,他说着又道,“子贺常常来你家吃饭,真是麻烦了。”
杨氏拍了下手,笑道:“哎呦,这又是说哪里话?他小孩家家的,还能吃多少东西?再说了,我家就是粗茶淡饭的,也没啥好东西,他不嫌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可千万别说麻烦不麻烦的。”
张掌柜点头微笑,片刻又说道:“子贺过了年也有九岁了,五岁时候就启蒙了,我想让他后年去考童生试。”
“那好事儿啊,子贺那孩子聪明,准准儿的能过。”杨氏跟着夸道。其实她倒是挺喜欢张子贺的,孩子嘛,谁没有个怪脾气。况且张子贺见了她,那小嘴可甜了,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也会主动帮着烧火刷碗啥的。虽然每次都做不好,但难得的是,有那份心。
因此杨氏又继续说道:“等到过了童生试啊,再中秀才,中进士,中状元,到时候您可就等着享福吧。”
张掌柜也被杨氏说乐了,自己的孩子嘛,当然都是愿意听到别人的夸奖的。
此时,他的脸上流露出莲子不常见的慈爱。
张子贺后年也要参加童生考试,她记得苏可言也说过,后年要考。只是不知道,他们会考的咋样。
但是莲子心中十分得确定,她万分地希望,也万分地确定,苏可言一定能成功。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四十八章 路遇
张掌柜在这里又寒暄了一会儿,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起身告辞。杨氏和刘景仁苦留他在家吃了晌饭再走,但是张掌柜说铺子里还有事儿,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莲子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事儿解决了。
“闺女啊,谁告诉你咱要买地了?”杨氏看向莲子问道。
她虽说确实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一来,要买到好地十分困难,二来,就她家现在存的那点钱,才够买多一丁点儿?
莲子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咱家就二亩地啊,种了麦子不能种棒子,种了棒子不能栽地瓜,都快不够咱们自己吃了,当然还要再买了。”
杨氏想想也是,地实在是太少,想多种点东西都是不行。但是如果要买地的话,真是没有钱啊。
莲子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安慰道:“娘,你不用担心,咱们家的钱肯定会越赚越多的,咱也不用买好地,可言哥哥借给我看的书上,有不少关于整治土地的法子,我都学会了呢。咱就买那种一亩三四两银子的地就行了。”
“真的假的?”杨氏有些不相信。整治土地,那可是个技术活儿,莲子这小人儿,真能吗?
莲子见她不信,也不再坚持,只是道:“哎呀,娘,你等着看就行了。”
杨氏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其他,进了地窖拿午饭要用的菜,赶紧吃完了饭,收拾收拾明日回娘家要带的东西。
次日一家人赶早地起来,吃过早饭,便赶着牛车去了杨氏的娘家。
到了那边,还是和往年一样,先一大家子寒暄一番,然后男人们在堂屋里坐着说话,女人则在灶间,一边择菜洗菜切菜,叮叮当当地准备丰盛的午饭,一边闲话家常。一年到头,出了嫁的闺女也只有赶上中秋节和过年才能回娘家,娘儿们自然是要好好聚聚,说说体己话。
杨氏的两个哥哥家里,都是后来又买了十几亩地,家里的日子过得挺滋润。杨氏便将自家也要买地的打算说了出来,央烦哥哥帮她留意着,要是有合适的地要卖的,就告知她一声。
莲子的姥娘郑氏,见最艰难的杨氏,如今日子也越过越好,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杨氏是她唯一的女孩儿,她从小就疼爱,当初挑女婿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刘景仁的老实性子,心想嫁过去之后不会受气。
可谁知,不受女婿的气,婆婆和妯娌之间的气可是受了不少。她又没生个儿子,郑氏就算是想为她出头,也张不开这个口。
还好后来分了家,刘景仁又是对她极好的,家里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富足,郑氏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今儿忍不住,竟吃了两杯酒。
杨氏和刘景仁要走的时候,老太太早已是昏昏欲睡,但是仍然拄着拐,坚持把他们一家子送到门口,见他们渐渐远去了,才回去歇着。
今日刘景仁也是多吃了几杯酒,平日沉默寡言的他,此时竟也话多了起来,连说今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还要买地、盖新房子、给闺女们个个找个好女婿。
杨氏笑着啐了他一口:“好好地赶车,别把我们娘几个摔路沟子里去。”说是这样说,但是杨氏心里也是禁不住高兴,一想到今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她就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走了一大半路,就快要到村子的时候,天空也蒙上了薄薄的黑影。
杨氏怕刘景仁喝多了酒,黑着走路不安全,就催他趁着亮,快点赶车。
走着走着,坐在外侧的谷子突然感觉旁边的豆子扯了她一下,随后听她道:“大姐,你看。”
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夜色有些朦胧,看不清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栗子也发现了,向杨氏道:“娘,你看那里,有马车。”
杨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赶路的人。”
莲子也看了看,没说话。她一向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太上心,更不会去主动探究。只是心里感叹道:“这乡下的娃儿也真是够可怜的,看到马车都欣喜得什么似的。”
刘景仁往牛屁股上甩了一鞭子,牛车继续吱吱呀呀地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马车停的地方。
他们驾着车刚要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向刘景仁招了招手,说道:“这位兄弟,可否帮个忙?”
刘景仁见他不像个坏人,且这里离刘家庄已经很近了,远远地都能看到点点灯火,因此便停了车,问道:“咋了?”
“我这马突然病了,走不了了,能借你的车搭一下吗?”他说着指指自己那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马。
“你是要去哪里啊?”刘景仁问道。
那男子立马回道:“我家在镇上,今儿出来办事,回去得晚了,谁料路上马又病了。”他说完又问道:“兄弟,你家哪儿的?”
“那边儿,刘家庄。”刘景仁说着,仰着鞭子指了指前面的村子。
那男子又道:“那正好,等你到了家,我让人牵着马跟你回家,把这马先放你家,我借你的牛车一用,赶明儿一定给你送来,你看可好?”他说完见刘景仁不说话,心里道了一声,“也是,路上遇到个陌生人,谁也不会随便地把车借出去。再说了,牛可是庄户人的命根子,哪里能轻易对付?”
他当下又道:“我今儿出门也没带多少钱,身上就剩下几两碎银子,先放你这儿吧,等明儿我完好无损地把牛车还回来,你再把钱给我不迟。”
刘景仁想了想,这牛和车加起来总共不到二十两银子,他又是押银子又是押马的,想必是真的遇到了难处。出门在外的,能帮则帮,还是帮帮他吧。
于是刘景仁点头道:“行啊,你先上车吧。”
那男子大喜过望,吩咐跟随的小厮拿了车上的东西,牵了马跟着,自己则上了莲子家的牛车,和刘景仁一人一边,坐在了牛车的左右。
一路上,那男子倒是和刘景仁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但是每当刘景仁问他家住在镇上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又是不仔细说。
如此一来,杨氏便十足地担心了起来,这人不会是个骗子,专门骗牛的吧。他说要留下马匹,谁知道这匹马会不会明天就死了。他说要留下银子,谁知道他的银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钱留在自己家里,也着实的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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