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良笑道:“那是,这棋中自有许多好处可寻的,否则也不能拐带了你来。”兰玲公主闻之,嗔怪道:“你可有这个胆子的?”接着温情地道:“简大哥,兰儿日后能伴你下棋,就心满意足了。知道吗?自第一次在黄鹤楼局上,你胜了我,赢去了那块‘寒温玉珏’,兰儿就知道,这一生跟定你了。”
简良闻之,大是感动道:“兰儿,能与你有此棋缘,实是我的福分和造化!其实我也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你。……”兰玲公主闻之,欣然一笑。
兰玲公主这时忽然忧虑道:“简大哥,这些日子在路上要万般小心了,我很担心一个人的。”简良不以为然道:“我有棋子在手,又怕谁来?”兰玲公主摇摇头道:“这个人很厉害的,他就是父王军中的第一武士——西门子宴!”
“西门子宴!?”简良闻之一惊道:“可就是你曾在船上喊过的,杀死吴中和义士的那人?”兰玲公主道:“不错,就是他。”简良低声道:“吴先生死得可惜!没有他,我们定是逃脱不了。那西门子宴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让他追来好了。”
兰玲公主摇头道:“简大哥,你有所不知,那西门子宴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阴险狠毒。我们出逃那日,幸好他外出办事不在府中,否则你我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王府的,没想到他回来得那么快,差一点追上我们。”说到这里,兰玲公主不寒而栗,显是后怕得很。
简良安慰道:“怕他何来?我们现在已离汉阳很远了,他们自不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兰玲公主轻叹了一声道:“我这次意外出走,父王一定大为恼火,必会派人满天下追找我们。那西门子宴的手段很多的,万一被他找到,他对我倒不敢怎样,我好怕你有闪失。”简良闻之,自感到一股暖意,便宽然一笑道:“放心罢,管他是谁,若能受得住我一棋子,让他来便是了。”兰玲公主虽不知简良棋子上的伤人之力有多么厉害,但见简良自信的样子,心中也自一松。
随着车夫的挥鞭吆喝之声,马车越发走得快了,顺着大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且说方国涣别了简良、兰玲公主择路苏州而来。正行走间,忽见前方人马喧杂,哭喊声不断,遥望之下,方国涣立时大吃一惊。前方一队官兵正在驱赶着一群百姓,数名兵士拿着画像正在逐个辩认,领头的却是汉阳王府的几名卫士。一夜之间,汉阳王府追兵四出,已严令各府县全力缉捕方国涣、简良二人。
第七十六回 小全子 1
方国涣没有想到汉阳王府的动作这么快,惊急之下正欲转身避开,忽有一人将他拉向一旁道:“方公子还不快走,等着官兵抓你吗?”方国涣又自一惊,回头看时,身后站着的却是白光耀与几名弟子,此时他们师徒数人已去了素衣另换了劲装。
“白师傅,是你们!”方国涣不由一喜。白光耀望了前方官兵一眼,摆手道:“此地不便说话,公子快随我走。”言罢,拉了方国涣转身就走,而此时这边的情形已被一名卫士瞧见,自觉可疑,抬手喝道:“前方人等停下。”白光耀见被官兵发现,道声:“勿管他,快走!”紧拉住方国涣与几名弟子飞身就跑。那名王府卫士见状,立时喊道:“要犯在此,快快拿住。”舍了那群百姓率领官兵追杀而来。
白光耀师徒护着方国涣狂奔了一程,自没有甩掉那队官兵,白光耀索性止住了身形,亮出双勾道:“刘参、张苓,保护好国涣公子。”两名弟子应了一声,亮出兵器护在了方国涣身前,另两名弟子随白光耀迎向追兵,准备一搏。
就在这时,忽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射出了无数支利箭,箭力迅猛,立时射杀得官兵倒翻了一片。随闻一声呼哨,树林中涌出了几十名蒙面人来,围住官兵拼杀起来。这些蒙面人身形矫健,出手凶狠,官兵与那几名王府卫士竟无能挡者,片刻间斩杀殆尽,无一活口。
此番意外变故令方国涣、白光耀师徒等人看得惊呆了。白光耀惊异之余,拱手一礼道:“不知是哪一路的朋友相助?铜陵白光耀在此谢过。”
那些蒙面人并不理会白光耀,巡视了一遍杀死的官兵,确认全都毙命之后,呼哨了一声,又自隐没于树林之中,尽数退去了。
方国涣惊讶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为我们截杀官兵?难道是六合堂的人,受孙奇先生之命而来?”方国涣随又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孙先生他们已返回鄱阳湖去了,况且并不知道我在汉阳王府的事。”
白光耀诧异道:“这些人行踪诡秘,此番动作乃是为方公子出手,而公子并不识得他们,这就怪了!从刚才截杀官兵的身手来看,这些人所施展的武功路数及所使用的兵器,似非中原武林人士,尤其是箭术精绝,几无虚发,哪里来的这帮高手?好是叫人生惧。”
方国涣闻之,心中一懔,惊异道:“他们不是中原人士,那么来自何方?为何助我们截杀追兵?”白光耀摇了摇头,惑然道:“这个白某不知,不过他们替公子解了此番官兵追杀之险,当是为公子而来,对了……”白光耀有所悟道:“方公子黄鹤楼上棋废国手太监,已名扬天下,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有可能是曾被那太监走以鬼棋害死过的棋家的亲人、朋友,此番出手相助是感谢方公子替他们报了仇的,为了不暴露身份,故而蒙面而来……”
说到这里,白光耀又自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应该有这种可能,这些人武功高强,人数又多,下手狠毒,招招毙命,竟然不计后果,若非中原人士,当是来自中原之外的一股强大的势力,可他们为什么为了方公子出手截杀官兵呢?一般人可不敢为的。”方国涣茫然不解,望着白光耀自是欲求得一种答案。
白光耀见了,宽慰道:“公子也勿多虑,好在是这些人替我们解了围,否则一场血战吉凶未卜的,这些人来意善恶未辩,或是别有他图,且不去管他,此地不便久留,我们这就去罢。”白光耀师徒随后护了方国涣择路而去。
为了防止方国涣被人识出,免生意外,白光耀租了辆马车,自与方国涣在车内坐了,车帘掩了,刘参驾车,另三名弟子护车而行。
方国涣此时稍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亏遇上了白师傅,否则我今日可就有大麻烦了。对了,白师傅如何出现在这里?”
白光耀道:“碰巧罢,自方公子于黄鹤楼上废了那国手太监之后,为白某去了心头一件憾事,回归铜陵时,半路上因有它事耽搁了一下。今个一早赶路时,忽见汉阳王府正在四下缉拿方公子与简良公子,说是两位公子劫走了兰玲公主,白某自是为方公子的安危担心,好端端的如何生出这种事来?两位公子又如何得罪那汉阳王?”
方国涣叹息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方国涣从头至尾把王府遭遇叙述一遍。
白光耀听完,不由击掌赞道:“好!两位公子棋高性清,不依附豪门,免沾那污浊之气,令人佩服!那汉阳王府乃是非之地,久留不得的。”
方国涣又道:“谁知那汉阳王强留我二人不成,竟起了杀机。好在简良与兰玲公主因棋之故,彼此互生情意,危急之中出手相助,帮我与简良逃出了汉阳王府,自令我二人免遭了一场杀身之祸。那兰玲公主果是一位奇女子,竟舍弃了荣华富贵与我那简兄一起私逃去了。”
白光耀听罢,惊奇道:“那兰玲公主竟与简公子私奔了!也是一个女子中的豪杰呢!”随又感叹一声道:“汉阳王拥兵自重,早晚必生叛乱之举,两位公子能全身而退,实为万幸。”
白光耀感慨了一番,又道:“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公子日后欲作何打算?”方国涣道:“此番是想先至苏州办件事情,如今看来,路上很难走了。”
白光耀道:“有白某在此,公子勿要担心。先前的追兵已被那些蒙面人杀尽,其他的官兵一时半会恐难追来,只要出了安徽地界,汉阳王府便鞭长莫及了。闻汉阳王与诸王不和,离开他的势力范围,自会安全些。”白光耀接着又有些忧虑道:“那些蒙面人来得甚是奇怪,竟然对官兵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在敌友未清之前,公子日后需万般小心才是。公子与六合堂英雄交好,有机会当请他们查清那些蒙面人的来历。”
方国涣点头道:“此事甚为古怪,便是六合堂的英雄们想救我,也不会对官兵斩尽杀绝的,那些人今日虽说是救了我一回,却也是来者不善,应当提防些的。”
一路走来,却也无事。行至傍晚时分,走到了一座集市上,众人便寻了一家客栈投了。白光耀密令弟子四下暗查了一番,无甚异处,心下稍安,却也不敢忪懈,持了兵器衣不解带,与方国涣同一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光耀师徒护了方国涣继续赶路,以防意外,一路上逢着集镇只买些食物于车中用了。如此行了几日,沿途再没有看到汉阳王府的缉捕告示,显是还未及传到,白光耀与方国涣心中稍安。那些行踪诡秘的蒙面人也自再没有出现过,对他们的疑虑便自淡了些。
这日,行至一处唤作花阳堡的小镇上,白光耀命刘参将马车于路旁停了,一名弟子自去购买些食物以备路上用,随与方国涣在车内候了。
想起简良与兰玲公主的安危,方国涣自是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知简良他二人现在怎样了。”白光耀也忧虑道:“简公子携兰玲公主私逃,事情越闹大了,汉阳王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们那晚能从汉阳王府安全逃出,实为侥幸,要知道汉阳王府高手众多,戒备森严,便是白某也不能轻易进出的。虽有公子先前说的那位‘追魂判官’吴中和相助,也实属险极,吴中和在江湖上倒也有些名气,但在汉阳王府内也仅算个二流人物,那日率兵在黄鹤楼保局护场的邰希本、董守义二人,武功都在吴中和之上的。”
方国涣闻之,暗里庆幸不已,知道那晚多亏简良施棋子制倒了邰希本、董守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性命早已丢在汉阳王府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闻车外的张苓喊道:“喟!你小子干什么……”话音未落,随见车帘一动,贸然地钻进一名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来,白光耀恐地撞到方国涣的身上,一伸手便按住了这个小乞丐的后背,低喝着:“小子,何故乱闯?”
方国涣看时,见这小乞丐是一名十二三的少年,衣衫破旧,面容污黑,不成个模样,却闪动着一双机灵警觉的大眼睛,倒也招人喜爱。此时那少年被白光耀一把按住,身子虽动弹不得,却张嘴露出了两对雪白的小虎牙,急乱地道:“两位大爷行行好,让我避一避。”此时,张苓已掀开车帘,要把这少年拽出去。白光耀闻有一阵喧杂的人声向这边过了来,便用眼色止了张苓,张苓见师父有救助这少年的意思,复把车帘放了下来。
第七十六回 小全子 2
这时,有一群人追至车旁,忽不见了那少年的踪迹,便有一名粗声粗气的汉子道:“这位朋友,可见到一个小叫花子跑了过来?”张苓道:“我又不是替你们看管人的,哪里理会得这些闲事,快快走开,勿惊扰了车内的贵人。”这群人似也猜不到那少年能在车上藏了,另一名汉子道:“再往别处找罢,谅他也跑不出花阳堡。这小子好狠毒,竟折断了吴大哥、李四哥的手指,抓住他,一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接着这群人便一哄而散,往别处追寻去了。
这时,那少年闻车外的人走远了,释然一声道:“这帮龟孙子,岂能抓到大爷。”方国涣与白光耀见他小小年纪,竟口出脏话骂人,不由眉头各自一皱。
白光耀此时把手松开了,对那少年笑道:“你莫非是个偷儿?拿了眼馋的东西,被人家追着满街的打?”那少年坐起身来,瞟了白光耀一眼道:“这位大爷怎么这般说话?多难听,实是坏了我的名声。”
白光耀闻之,与方国涣忍不住各自一笑。白光耀又微笑着道:“说话倒像个大人似的,说说看,你既然顾及自家名声,却为何被人追赶?”
那少年此时大模大样地坐了,神气活现地道:“刚才大爷……”忽觉得称呼不对,随即咧嘴一笑道:“对不住,二位适才救过我的,不该这么说。”接着头一扬,很得意地道:“刚才在下与他们赌钱,没想到我今日运气极佳,大赢特赢,赢得那帮家伙眼红,红得发紫,便耍起赖来,不给钱,还想讨回先前输掉的那些。岂有此理,大爷我……不不,在下岂能便宜了他们,出手打翻了几个,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好在二位仗义相救,在下得以脱身,咱们今天就见面分一半。”说完,那少年便从怀里胡乱掏了些铜板出来,往白光耀、方国涣二人面前一放,这些铜钱内倒还有几块碎小的银子。
白光耀、方国涣二人见这少年却也豪爽,说话的模样更是惹人喜爱,方国涣已是强忍着笑,白光耀故意推却道:“这哪行,这些是阁下靠运气赢来的,并且大打出手,杀出重围,是以性命得来的血汗钱,我等岂能占这个便宜。若让人家知道了,岂不笑话我们期负小孩子。”
那少年听罢,不由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这位大爷真够义气,冲你这些话,我还要多分你些。”说着,又从怀里掏了一把铜钱放在白光耀面前道:“请大爷给个面子收下,好叫我心安。”
白光耀见这少年毫不吝啬,话语又极逗人,强忍着笑道:“阁下义薄云天,慷慨豪爽,当为天下间的好汉们所敬服,还未请问尊姓大名,贵府何方?”
那少年听了白光耀一番赞誉之辞,大为高兴,一拱手道:“在下有名无姓,自称小全子,家住……四海为家。”方国涣闻之,倒起了一些怜意。
白光耀见好小全子虽是个小乞丐,喜他诙谐,便笑道:“阁下原来是位周游天下的壮士,失敬!失敬!”小全子头一摇道:“不客气。”接着又一拱手道:“二位大爷帮人帮到底,可否借这马车送我出镇子?然后必有重谢。”
白光耀笑道:“阁下英雄盖世,还会怕人吗?”小全子摇头道:“这位大爷有所不知,适才我一路杀出,伤了几个人,已闯下了祸事,此地恐怕不能呆了。再换一处地方就是。”白光耀闻之一怔,见这小全子虽有些油腔滑调,但并不像说慌的样子,不知他弱小的身材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