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身后那位斜眼道人冷冷地道:“小娃娃,没你事,滚一边去。”小全子也自动了火气道:“这又不是你的家,可有什么看不顺眼的?”
斜眼道人闻之,不由大怒道:“小兔崽子,不知死活。”随即伸手向小全子的肩头抓去,显是小全子一句“看不顺眼”的话激怒了斜眼道人。
方国涣这边本想喝住小全子说出惹麻烦的话,但为时已晚,见斜眼道人已对小全子出手,方国涣不由惊呼了一声道:“小全子,当心了。”
此时但见小全子肩头一缩,忽地回身翻手向那道人手腕拿去。斜眼道人一抓落空,却见小全子回身反拿自己,不由一惊,左手拂尘摆动,向小全子颈中缠去,想把小全子卷起甩出仓外湖水中。
而此时斜眼道人忽见小全子的双手在眼前疾乱地晃动,随觉手中一空,那支拂尘已然不知何故地落到了小全子的手中,正是小全子施出“翻云手”中空手夺物的奇妙功夫将那拂尘抢了来。
第七十九回 太湖帮 2
小全子一着得手,身形便住后一退,对那斜眼道人一笑道:“你想要吗?”随手一抛,将那支拂尘扔入船外湖水中。斜眼道人心中惊怖,当时不敢再贸然出手,显是被小全子空手夺物的功夫镇住了,心知这个小孩能从自己手中夺去拂尘,当是身怀绝技之人,尤其是与他在一起的那位轻年人,气质超凡,更能是一位武学高手。拂尘本是这位斜眼道人的独门兵器,如今被小全子轻易夺了去,那斜眼道人已生怯意,知道这个小孩有此举动,当是有恃无恐,忙暗运气力,周身戒备了,已呈骇然之色。
方国涣见小全子把那道士的拂尘抢了来,知道是他的“翻云手”施出的巧妙,心中一喜,看出已把那斜眼道人镇住,便故作淡淡地道:“小全子,不要乱闹,回来罢。”
斜眼道人见方国涣话语平淡,果是一位高不可测的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惊惧地望着小全子与方国涣。此时船上的客人都已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十余岁的小孩竟能轻易地从那位恶道人手中夺过拂尘来,并且随手丢进了湖里,俱是惊异。那两名汉子更为愕然,因为他二人知道,这位斜眼道人乃是一位武功高手,竟被一个小孩子把拂尘抢了去,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本来对这一切事情熟视无睹的那位灰袍老者,此时也不由暗自动容,呈出惊异之色。
小全子这时笑嘻嘻地回到了方国涣身边,复又回头对那斜眼道人笑道:“你的拂尘被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等到了岸上,我赔你支新的罢。”
那斜眼道人但以惊愕地望着,自是不敢言语。方国涣知道小全子的“翻云手”的功夫虽然巧妙,但他毕竟人小力弱,若真是动起手来,必不是那斜眼道人的对手,还会被那恶道人取了性命去,小全子虽侥幸成功,但已暗伏了凶险,便拉了小全子于身边坐了,示意他不要再讲话,以免让斜眼道人看出破绽,那将会凶多吉少的。小全子天性聪明,自知方国的意思,也知道自家全凭“翻云手”的巧妙,一时得手而已,便大咧咧地于一旁坐了,仍笑看着斜眼道人,却也不在讲话。
那斜眼道人被小全子看得更是心惊胆战,已是确认方国涣、小全子二人当是身怀绝世武功者,知道自己刚才已引起了众怒,对方这个小孩子定是故意寻衅的,怕方国涣再出手制他,那斜眼道人便慢慢地移出了仓外,于船头坐了,暗运气力,全神戒备,已是紧张地如临大敌。
那船家倒不知刚才仓中发生的事,见斜眼道人出来坐了,知道不会再生事端,也自高兴。
渡船又前行了一程。这时,有一条轻快的小渔船赶了上来,船上的渔夫向这边打招呼道:“王老大,生意可好?”
那年长的船家应道:“混口饭吃罢了,又能好到哪里去。”待两船稍接近时,坐在船头的斜眼道人忽然起身一个飞跃,竟自跳上了那条渔船之上。渔家见了,惊呼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斜眼道人忙道:“贫道有急事先行,你的船快,且载了我去,少不了银子的。”那渔家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是渔船,还要网鱼的,又怎能抢人家渡船上的生意。”
这时,那叫王老大的船家巴不得斜眼道人离开,免得再惹出事来,便向那渔夫道:“张老哥,你载这位道长去便是了,我的船慢些,勿要拖延了道长的行程。”斜眼道人此时掏出了一锭银子放于船头道:“快些、快些,不要罗嗦。”
那渔夫见了银子,又见王老大没有怪他抢客的意思,便高兴地驾船疾行去了。显是那斜眼道人已是不敢再在渡船上呆下去了,故借此渔船脱身而去。
此时诸位客人见那恶道士乘渔船去得远了,各自显得轻松起来,方国涣也暗里松了口气。那两佝汉子这时向方国涣施礼作谢,一人道:“多谢两位公子退走了那恶道士,替我们兄弟出了一口气,在下张猛,他叫王义,这里谢过了。”
方国涣道:“二位壮士不要客气,此事虽因误会而起,也是那道人无出家人的本分,出手伤人,如今他离船去了也好,免得让大家途中不快。”那张猛、王义二人初见小全子一出手便夺了斜眼道人的拂尘,心知方国涣、小全子定是身怀武学绝技之人,言语上自是十分的恭敬。
那断了手腕的王义,这时忍着疼痛道:“两位公子既是身怀绝技的高人,何不将那恶道人教训一下?”方国涣也不便将实际情况说明,但以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水上行船,能平安些,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船上的其他客人闻之,各自点头称许。连那位始终不动声色的灰袍老者也暗里点了点头。
小全子这时笑道:“天生的一双斜眼,出来走动就是让人看的,怎能找别人的不是。”船中众人,闻之一笑。方国涣自止了小全子道:“小全子,莫要揭人家的短处。”那张猛感激地对小全子道:“这位小侠出手不凡,能将那恶道人赶走,不但替我兄弟出了口气,也使船上少了一个不招人看的家伙,此等侠义之举,实令我们大家佩服。”
小全子笑道:“你倒知趣得很,打不过人家,就不动手人。”张猛闻之,脸一红道:“那……那恶道人也实在厉害,在下岂能自讨苦吃。”船上的众客人见小全子说话无顾忌,又逗趣得很,都道他是少年英雄,俱有喜爱之意。
客船在太湖水面上一路行来,那远处的湖光山色,使众人兴味盎然,心情自都比先前舒畅了些。近午时,王老大便对那年轻的船家道:“阿勇,备出饭菜与客人用了罢。”那阿勇应了一声,自将船上储备的饭菜摆了出来,分与众客人用了,多是些煮熟做就了的湖中水鲜,客人们尝了,无不赞叹色鲜味美。惟有那位灰袍老者推却不食,但于腰中解下一皮袋,自家饮了,也不知是水是酒。张猛也自于包裹中取了些吃的来,送于了方国涣、小全子二人一些,方国涣推辞不过,只得谢过接了。
船只又在湖面上前行了一个时辰。这时,那叫阿勇的年轻船家在船头忽然惊呼了一声道:“爹爹,你……你看……。”
方国涣等船中客人闻声有异,不由齐向仓外看去。方国涣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但见前方湖面上驰过来十多艘船,每条船上都立了些持着刀枪的大汉。其中一艘大船的船头上,先前乘渔船走掉的那位斜眼道人正和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站在那里。此时见那斜眼道人不知对那锦袍人说着些什么,又不时地向客船这边比划着手势,那锦袍人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地点头。
这时,忽闻张猛、王义二人同时惊呼声了一声道:“太湖帮!”随即脸色俱是大变。张猛骇然道:“这恶道人怎么与……与太湖帮的人相识?原来他换船走掉是找人手去了。”
方国涣见斜眼道人去而复来,心知不妙,不由暗暗叫苦。小全子见了对方的这种阵势,也自怕了,知道斜眼道人此番回来是寻他报那夺拂尘之仇的。
这时,便见对面的船上有人喊道:“是王老大的船吗?靠过来,我家帮主今日要的是那两个胆敢冒犯飞云道长的小子,与旁人无干的。”
船家父子已是吓得惶恐万分,王老大颤声道:“太……太湖帮来寻事,这……这如何是好?”此时却也不敢违命,自把渡船缓缓的引了过去。船上的客人知道对方是冲着方国涣、小全子二人来的,各是惊慌地望着他二人。那张猛、王义萎缩在一旁,已是不敢出声。
方国涣见事已至此,只得稳了稳神,对望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全子宽然地一笑,随后站起身来,想出去与对方理论。方国涣见对方既是江湖上的帮派,若理论不成,也只好说出自己与六合堂的关系了,或许对方敬畏六合堂的威势,能让过一回,事在眼前,也只有贸然一试了。
方国涣刚要出去,忽听背后有一人道:“年轻人,对太湖帮这些人在水面上不能硬来的,老夫与太湖帮有些渊源,此事交给我好了。”
方国涣闻之一怔,回头看时,却是那位始终不动声色的灰袍老者。方国涣不由诧异道:“请问前辈是……?”
灰袍老者却也不答,自是大模大样地走上船头,朝着对面那艘大船上的锦袍人喊道:“可是陆典豪贤侄吗?”
那锦袍人闻之一怔,忽见了灰袍老者,神态不由显得十分吃惊,慌忙于船头上施了大礼道:“不知程伯父到此,小侄有失远迎。”表情自有些惶恐。
第七十九回 太湖帮 3
方国涣与船上的众客人见了,俱为惊讶,那陆典豪身旁的斜眼道人也自愕然。灰袍老者此时又道:“陆贤侄,你这般气势可是来迎老夫的吗?”陆典豪忙恭敬地道:“小侄不知程伯父已经到了太湖,失迎之罪,还望您老人家海涵的。”
灰袍老者又道:“令尊大人好吗?”陆典豪道:“承蒙程伯父关心,家父还好。”
灰袍老者道:“老夫恰好路过太湖,本想去拜会令尊的,我二人也是多年不见了。”陆典豪闻之忙道:“原来程伯父要去看望家父的,家父若得之,一定会很高兴的。”
灰袍老者道:“陆贤侄,你还没有回答老夫,带了这么多人船到这里做什么?”
陆典豪忙道:“不知程伯父也在这条船上,惊扰之罪,还望您老人家见谅。这位飞云道长是小侄的朋友,因为在这条渡船上被两个人欺负了,小侄特来为道长讨回个公道。”
灰袍老者闻之,冷笑一声道:“先前船上发生的一切,老夫自也瞧见了,本是一场误会,虽非这位道长而起,但这位道长张口骂人,出手伤人,尽失一个出家人的身份,如今又跟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也太没有些出家人的气量,不知陆贤侄如何交得这般气量狭窄没出息的朋友?”
那斜眼道人闻之大怒,欲要发作,但是见陆典豪对那灰袍老者显得十分敬畏,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倒也一时不便发作,自将怒火压了下来。
陆典豪此时忙恭敬地道:“这些小事与程伯父无关,还请程伯父到这边船上,小侄立刻命人将您老人家送至家父那里。”灰袍老者摇头道:“如今这个小心眼的道人在你那里,老夫过去岂不染上了晦气,看来老夫此番算是白来了,直接到苏州便了。”
陆典豪闻之大惊道:“程伯父路过家门而不入,若是家父得知了,当要责怪小侄对程伯父失礼的。”陆典豪自显出焦急之色来。
灰袍老者此时仍然坚持道:“有这道士在,老夫就不过去,贤侄看着办罢。”
那斜眼道士几乎要气炸了肺,望了望陆典豪,又自强忍住了,但对那灰袍老者怒目斜视。
陆典豪这时沉思了片刻,慢慢转过身来,对斜眼道人施了一礼道:“飞云道长,十分对不住,这件事,陆某看来是帮不上忙了,还请……还请道长即刻离去罢。”陆典豪说出这番话来,自显得很为难,但还是挑明说了。
斜眼道人闻之,尤为觉得意外,大惊道:“陆帮主,你……你要赶贫道走?岂……岂有此理。”陆典豪一脸的歉意道:“道长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恕陆某无能为力。”随即向旁边招呼道:“阿五,送飞云道长离开太湖。”一名汉子应了一声,自划过一条小船来。
斜眼道人此时大为尴尬,虽已怒极,却也不敢发作出来,忿忿地跳上小船,头也不回,乘船去了。方国涣这边见了,心中大为怪异,实在不知这位灰袍老者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太湖帮的一帮之主赶走了此番请他来助战的斜眼道人。虽然这位陆帮主极不情愿,但为了迎到灰袍老者还是做了,显是对此人十分的敬畏,不敢有丝毫的得罪之处。这些,着实让方国涣万分的不解。
灰袍老者望着乘小船运去的斜眼道人,不由仰头哈哈笑道:“陆贤侄,果是给了老夫一个极大的面子,其实这等道士不交也罢。”陆典豪此时命人把船靠近了,搭了跳板,亲自过了来,躬身请了道:“小侄恭请程伯父上船。”
灰袍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回身对方国涣、小全子二人一笑道:“年轻人,后会有期。”说完,便随了陆典豪上了那艘大船。接着,太湖帮的十余艘船掉头往东南方向去了。
方国涣虚惊了一场,知道若无那位灰袍老者相助,自己与小全子当是凶多吉少,船上的客人们也都为他们庆幸不已。
张猛这时道:“今日好险,若不是那位老先生认识太湖帮的人,两位公子可要在这水面上吃大亏了。”方国涣道:“太湖帮是怎么回事?”张猛道:“太湖帮是这太湖水面的一大帮派,控制着整个太湖湖面,这几年势力大兴,就是官家也让着三分。帮主陆典豪广交江湖人物,江浙两省很吃得开的。”
王义一旁道:“适才真为二位担心,在陆地上不好说,可在这水面上,是太湖帮的天下,有碍二位本事施展的。”方国涣叹然一声道:“好在无事。”小全子这时摇摇头,长吁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我是最怕水的,真怕他们把船弄翻了去,那可不得了。”方国涣道:“你也知道怕了?”意思是要他日后谨慎些,不要太冒失了。小全子自嘻嘻一笑道:“我也怕方大哥不会水的。”方国涣听了,摇头一笑。
天色将晚时,客船才至苏州城外的一处渡口旁停了。上得岸来,张猛又向方国涣说了几句辞别的客气话,自扶着王义去了。
方国涣、小全子二人又寻了条小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