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忙道:“我自是担心连姐姐和大家的安危,岂能一人走开,还是让在下随了韩堂主同行罢。”韩梦超摇头道:“此事异常,岛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不知晓,此行或许会有一番打斗,公子若有何意外,韩某将来如何向连总堂主和众兄弟们交待,公子还是避一避的好。”
方国涣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万一动起手来,必会让韩梦超有所顾虑,放不开手脚,也许因此而误了大事,只好道:“这样也好,不过我有一样东西,韩堂主且带了去,或许能用得上。”
说完,方国涣从怀中掏出了那块六合金牌令,递于韩梦超道:“此块六合令是连姐姐所赠,帮了我不少忙,虽历经风险,一直藏而未失,如今事急,韩堂主且带了去,见机行事,也许能起些作用。”
韩梦超接过令牌,沉思了一下,复又还与方国涣道:“这里是六合堂的势力范围,方公子还是留着备急罢,也是一件保身的命符。六合堂内人都知道连总堂主赠送公子令牌之事,韩某若带了去岛上总堂处,可能事得其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岛上若真起了变故,韩某自会想办法应付的。公子持此令牌,必要时可表明自家身份,六合堂内无人敢冒犯,在此非常之时,公子还是留着防身罢。”
方国涣听了,只好又收了起来。韩梦超见天色已大亮,便命随从吃饱早饭,又交待了几句,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这时,那位负责监视酒店的石兴跑了进来,对韩梦超道:“堂主,他来了。”韩梦超便对方国涣点示意,率了手下迎出。此时那张朋已进了客栈,见韩梦超等人刀枪在手,站在门前候了,先是一怔,继而上前拱手道:“韩堂主与各位兄弟早。”
韩梦超点了一下头道:“张堂柜,我们这就走吗?”张朋道:“船只已在岸边备好,韩堂主请罢。”韩梦超见那张朋神情越是自然,心中愈是起疑,也是想挟持住他,进湖后若发现有变,便可先击杀此人,当下率了韩启等人随张朋出了客栈。
方国涣见韩梦超等人走得远了,便自悄然地离了客栈出了镇子,向东而行。果在六里外寻见了一座破旧空废的土地庙,见里面杂草丛生,灰尘四布,也不知断了多少年的香火。方国涣便在庙中寻了一块木板坐了,心中寻思道:“不知六合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叫人如此紧张,想连姐姐身边有孙奇先生、卜元大哥、罗坤、吕竹风两位贤弟,还有众多忠义胆的堂主、香主,当不会发生什么内讧的,不过连姐姐她们不在六合岛上,又能去了哪里?但愿韩堂主到了岛上一切安好,快些来把我接过去。”
转而又思道:“虽然叛乱初平,不过人心却尚未安定,六合堂内自有野心狂大之人,若有人想乘局势未稳,继起波澜,挟持逼迫连姐姐以六合堂的力量再乱天下,那将是很可怕的。”方国涣想到这里,不由摇头叹道:“可惜自己空负一身棋艺,却无缚鸡之力,不能亲自去弄个明白,而逃避在这里,唉!但候一候消息罢。”
方国涣在这土地庙内坐等了一整天,也不见韩梦超派人来接他,心中自有些忐忑不安道:“莫非韩梦超出事了?”继而又安慰自家道:“六合岛距岸边甚远,这会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罢。”方国涣耐着性子又坐等了一会,抬头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下了决心道:“事已至此,管它有无危险,但到六合岛上看个究竟罢。”
想到这里,起身欲走,忽听庙外有说话声,一人道:“到这土地庙里歇会罢。”方国涣见有人来,忙寻一隐敞处把身藏了。
这时有两名粗大的汉子走了进来,各持刀剑,显是江湖上的人物,这两人距方国涣藏身处远远的坐了,忽听一人道:“这次连总堂主……”下面的话便低了些,不甚清楚,方国涣此时一惊,知道是六合堂的人,忙侧耳细听。
但闻另一人道:“杀掉算了,有什么不敢动手的,何须费了许多口舌。”方国涣闻之,心中惊骇道:“果然是六合堂内出了变故,看来连姐姐有危险。”此时又听一人道:“弟兄们本来都准备好了,并且诸葛先生……”
方国涣暗自惊讶道:“看来是诸葛容闹内讧了,好像挟持住了连姐姐。”这时又听另一人道:“借此机会都杀掉,反了就是,没有点狠心,哪能做成大事。”一人道:“六合堂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来者不善,不知总堂主如何应付?诸葛先生……”
下面的话又不甚清楚,方国涣心下道:“看来诸葛容预谋已久,此番突来总堂发难,连姐姐她们没有防范,才着了暗算。”想到这里,方国涣大为焦急,听这两人口气,好像是与诸葛容一伙的,方国涣此时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把这两个人擒住,必能问个明白,知道六合堂内多有认识自己的,所以方国涣心中虽急,躲在一旁却也不敢动。
这时,一名汉子四下望了望道:“这土地庙倒也僻静,一会后面的人到了,就在此过一夜罢,天色晚了,已进不得湖了。”
另一人道:“堂主好静,厌烦人杂处,在这里也好。”方国涣闻之惊道:“一会他们还有人来,不知是那位堂主?我且离开这里才好,待来的人多了,必会被他们发现的。”想到这里,方国涣便慢慢地向后退去。
第一百零八回 口技 1
此时那两名汉子起身收拾地上的杂物,以待后来之人,方国涣无意中见二人背上各负了一只长匣,似曾在哪里见过,猛然想起,六合堂的精锐,五百“龙虎军”中,每人负有一只威力无比的箭匣,方国涣心中骇然道:“他们是龙虎军中的人,怎么也投向了诸葛容那边?看来六合堂内的这场激变不小,连姐姐的护卫军都倒戈了,当真危险之极。”
方国涣又惊又怕,悄悄的从土地庙后门退了出来,忽听里面有一名汉子异声道:“好像人有在这里呆过,搜他一搜。”方国涣闻之大惊,转身急跑。跑出了好远,这才回头望了一眼,忽见那土地庙的方向,灯笼火把亮成一片,人声喧杂,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方国涣此时呆然道:“这如何是好?”接着摇头一叹道:“也罢,且离开此是非之地,连姐姐,小弟无能,这回帮不得你了。”说完,转身跑去。
方国涣慌不择路,竟跑到了鄱阳湖的岸边,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见远处有一处灯光,近前看时,是一条渔船,船夫正在烧饭。
方国涣便在岸上喊道:“这位大哥,可否送我一程?银子少不了的。”那船夫抬头见是一位年轻人,便问道:“这位公子要去哪里?”
方国涣道:“但将我送出湖口便可。”说完,朝船上扔了一锭五两银子过去。船夫见了大喜,忙自拾起道:“公子好慷慨,本来天色已晚,不出船了,瞧在银子的面上,送你一程罢。”说完,接了方国涣上得船来,双桨划动,渔船离岸而去。
方国涣心中这才稍安了些,此时觉得腹中甚饥,已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见船上有现成的饭菜,便向船夫讨来吃了。那船夫平白得了五两银子,心中高兴,也自把船划得飞快。方国涣暗思道:“先且避避罢,日后再打听些消息,可惜自己没有罗坤、吕竹风那般的本事,连姐姐他们有大难,帮不了还要逃避。”想到这里,不由摇头一叹。
这时,忽见前方湖而上出现了数串灯光,乃是五艘挂着长串灯笼的大船驰了过来,船头上站着些持了刀枪的汉子。船夫见了,忙把渔船划向一旁避了,边划船边说道:“这是六合堂的船,这几日人马不停地调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国涣见了,心惊道:“这些船必是去六合岛的,船上可能是诸葛容的人。”想到这里,忙于仓中避了。待那五艘大船过去了,船夫自又划船而行,天色渐亮时,便已出湖口进长江了。方国涣谢了船夫,搭上了一艘去金陵的商船,一路顺江下去了。
方国涣刚刚回到中原,就遇上了这等大事,心中焦虑,自是无可奈何。那船上的商人见方国涣举止不凡,私下里也自敬他,一路上酒菜自请了来吃,方国涣虽然忧心重重,也只好强笑应付了。
这一日,船到金陵,方国涣便辞谢了那商人,上了岸。金陵是有名的古都,尤显一时的繁华,风景名胜奇多,方国涣却无心情于此,先自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在房间内睡了一大觉。醒来后,但坐于床上呆思,心下道:“如今六合堂内部激变,连姐姐她们的安危不知几何?六合堂的分堂虽然遍布天下,但是一时间分不清敌我,暂不能去寻的,免得被诸葛容的人抓住坏了性命。”
想到这里,方国涣不由长叹一声道:“这几年不知经历了多少奇险之事,没想到回至中原,还要逃难于此,一切是如做了场大梦一般!”感慨之余,方国涣把身上的东西清查了一遍,见着了那封先前在印度时,侨民张远所托带的家书,是寻交他那多年不见居住在扬州的哥哥张新的。
方国涣心中道:“既已回到中原,且去扬州一回,把这件事办了罢,无论能否寻到那张新,尽了自家心思就是,六合堂的事无力能为,日后再做计较。扬州之行后,需往苏州去见赵明风,不知他们当年可否探寻着了那郑和的宝船?对了,小全子必然能在其庄上,几年不见,不知长得多高了?”
想到这里,方国涣忽失声笑道:“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在海上遇难死掉了,日后见面时,倒能把他们惊吓一回的,想这人生真是无常得很!”方国涣随后离了金陵,寻路扬州而来。
方国涣先自到了镇江,此时天色已晚,便寻了家客栈住了,准备明日一早去扬州。也是连日的惊吓与奔波,方国涣自感倦极,躺在床上便睡去了。
不知何时,矇眬中,方国涣似感有人在床前走动,睁眼看时,忽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借着窗外的月色,见是一位蒙面人站在床前。方国涣心中一惊,知道遇上了歹人,便默不作声,以观其变。
那贼人见方国涣醒来,便低声道:“小子,勿要喊叫,否则一刀杀了你,爷爷取财不取命的。”接着,把方国涣的衣衫搜了个遍,摸出了几十两银子与那块六合金牌令来。
那贼人立时喜道:“小子,竟然还带着这么一大块金子,该着爷爷发财。”说完,自揣入了怀中。
方国涣见了急道:“好汉,银两尽管拿去,这块金牌乃是大用处的,不比寻常,还望好汉给我留下罢,将不胜感激。”
那贼人“嘿嘿”一笑道:“小子,在说梦话么?到手的金子岂能还了你,爷爷今天高兴,但与你留下几两碎银子做个盘缠,也算是对你的格外看顾。”说完,那贼人扔下了几两碎银,弃了它物不要,竟揣着那块六合金牌令越窗去了。
方国涣知道此时喊叫也自无用,呆呆然,躺在床上自语道:“罢了!罢了,如今六合堂被人占了,金牌又被人劫了去,看来我方国涣与六合堂的缘份尽了。”继而叹然一声道:“由它去罢,此番重返中原,看来是不如以前的日子了。”摇摇头,苦笑一声,希哩糊涂的又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客栈内的十几位客人大呼小叫起来,显然都失了盗,店主人与伙计们慌做一团。方国涣望了窗外乱哄哄的场面,也自无心找那店主的麻烦,知道已经无济于事了,寻思道:“如今六合堂内部激变,那贼人把六合金牌令抢了去,未必能做出什么祸事来,或许看做普通的金子换银子花了罢。”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房门一开,一名伙计进了来,满脸惶恐地道:“客官,昨晚小店失了盗,不知你这里可曾短少些什么财物?请告之数目,好一同报官去。”
方国涣见昨晚那蒙面人一连盗尽了店中所有的客人,也是有些手段的大盗,便摇了摇头道:“报了官又能怎样?还能追回来么?”
那伙计听了,也知方国涣失了东西,慌忙道:“小店戒备不周,失了盗总是要报官的。”方国涣无心随他们一起见官报客,添些麻烦,便对那伙计道:“昨晚失些银两倒也罢了,可恨那贼人把我的一块金牌也劫了去,你且把此物向官府报失罢,日后若拿住那贼人,我在回来讨取。”
那伙计听了,忙记录下来,退了出去。方国涣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了门,见客人们与店主人吵得正凶,拉扯在一起不可开交,摇了摇头,出了客栈,择路扬州而来。
一系列的巨变,使得方国涣的心情大为低落,过了江后,把身上仅剩的二两碎银子索性都与了路旁的乞丐,觉得身无分文,也落个干净,徒步但向扬州而来。
方国涣沿着运河堤岸走了一程,见有运送蔬菜的船只,便在岸边招呼了一声,欲搭往扬州。船夫见方国涣孤身一人,好似一个落迫的大家公子,也自载了他去。
方国涣上得船来,才觉得腹中肠鸣,需要进食了,见船上的蔬菜中有一筐青萝卜,欲掏钱来买,才发觉已身无分文,原有的一点银子被自己索然之时都送于了乞丐。方国涣无奈之余,便向船家招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那筐萝卜,意思是要讨个来吃。
那船夫见了,自是点头笑着应了,只道方国涣闲着解渴,哪里知道是用来充饥的。方国涣谢过船家,便挑了个萝卜啃食起来,想起先前曾有大把的银子花度,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却也凄惨,不由摇头苦笑。
不多时,船到扬州,方国涣谢过船家上了岸,一路进了扬州城。这扬州自古为烟花之地,多为那般巨商富贾,浪荡公子的闲情遣乐之处,更是那些青楼女子的断肠所在。也自有那多情文人的感慨,如柳咏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姜夔的“青楼梦好,波心荡冷月无声。”尽说那醉生梦死的日子过后,必有一番的凄凉让你来感受,多道是人世间的穷欢极乐,可不是永久不变的。其实扬州梦好,也只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寻欢作乐的天堂罢了,只要战乱不波及此地,那些人还道是天下太平一般。
第一百零八回 口技 2
方国涣一路寻来,不胜感叹。想起身无分文,着实不是个办法,摸了摸怀中的那几枚天星棋子,忽而摇头道:“就是饿死,也不能用它换银子来用的,此物为棋中至宝,世间无有,怎能负故人赠棋之恩。”想到这里,方国涣心中坦然,便持了张远的那封家书,按其所标的地址一路寻了来。
到了一所宅院前,一打听,其家主人果然是姓张的,方国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