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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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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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涣忧虑道:“《三元棋经》上仅说棋能伤人,而李如川则已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棋上杀人程度,看来他的地元化境,已使人异化成魔,难以制服了。”
尉迟云璐道:“邪不压正,国手太监李如川的鬼棋之术,在棋上施以地元化境之棋力,反棋道而行之,故棋家常势难以应他。惟有方公子的天元化境和那种人元化境可以克制地元化境之鬼棋,天道刚健运化,有鬼魔出,便有神仙降,当容不得妖邪之类横世的。”
方国涣此时一喜道:“如此说来,当今世上除了在下还应有一人能应得下李如川的杀人鬼棋,那就是棋场上的那位投纸示棋之人。”
尉迟云璐闻之,惊异道:“方公子是说那位未谋面的高人,棋上已达人元化境了吗?”
方国涣点头道:“不错,此人修为也至化境,天地既有,当居人元了。”
尉迟云璐惊喜道:“棋达三元化境者,历代罕者,本朝却三元全出,可见棋风之兴盛。”随又感叹一声道:“看来棋上正邪之争,已是有的了,仙与魔斗,神与鬼杀,其惊魂动魄、险恶凶危之状,唯有对局者自知了,实是难以想象的一场棋上性命之搏!”
方国涣点头道:“棋分邪正,或是天意如此罢!”
方国涣略览了一遍《三元棋经》,见其棋上别有奇论,自是感慨不已,惊叹其著者对棋道的广知博识及修悟之深。
尉迟云璐随后向方国涣问起独石口关外如何布以天元棋阵挡退了二十万女真人铁骑一事,方国涣便把当时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尉迟云璐闻之,惊叹道:“方公子能以棋道化通于兵事,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的奇迹,棋能济世之功,人不能测也!在下收藏有一册北宋之人仿《孙子十三篇》而作的《棋经十三篇》,多论以棋上战法,可见古人所谓棋为兵法之说果是有道理的。”
方国涣道:“六合堂的孙奇先生有一部《孙子兵阵棋解》,为兵家奇书,所布兵阵变化之法,却以棋谱述之,当为实证。”
尉迟云璐闻之,叹惜道:“可惜藏棋楼中无此奇书,否则当令满楼生辉的。”
方国涣笑道:“其乃为兵家之书,不入棋类的。”
尉迟云璐道:“本家所好,凡与棋有关之物,莫不收而藏之,故有今日玉棋山庄的这般气势。人之兴趣所至,不惜倾毕生心血,每有所得,自是欣喜万分,其中乐趣旁人体会不来的。”
方国涣点头笑道:“棋公子之名,古今当为第一。”
当方国涣谈起那宋贺因一位老者的一席话而有绝棋之举时,尉迟云璐感慨道:“《孟子》中载: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此辈非真正的棋家,棋徒而已。棋中之天地,棋内之人多有不知,又何况棋外之人呢!”
方国涣道:“棋为雅艺,但以神感,不以术成,也不失为好棋者,求其雅意足矣!”
“但以神感,不以术成!”尉迟云璐闻之笑道:“此乃棋中又一境界也!”
方国涣在玉棋山庄又住了几日,把《三元棋经》和《棋经十三篇》仔细研读一遍。每与尉迟云璐谈棋论艺,相交甚得。
因此番棋会未将国手太监李如川引来,白光耀报仇心切,先行别去了,继续寻查李如川的足迹。临行前白光耀与方国涣、尉迟云璐二人相约,若有消息当飞传玉棋山庄,到时再设法与李如川棋上斗。
又过了两日,方国涣也自向尉迟云璐辞行,尉迟云璐心知方国涣已肩负着一种特殊使命,不便挽留,便设宴饯行。
席后,方国涣拱手别去。
方国涣离了玉棋山庄,想起六合堂势力遍天下,此时或许已有了李如川的行踪,于是计划先与六合堂联系上再做打算。方国涣一路行来,傍晚时分,隐见前方有一座村落,便寻了过去。
走至村口,见有一牧童坐在一头水牛背上,正在四下眺望。见了方国涣,那牧童自是一喜,忙跳下牛背,迎上前道:“喂!你可是方公子吗?”
方国涣闻之一怔,诧异道:“小兄弟,你如何晓得我的姓氏?”
那牧童道:“有个人想见你,故叫我在这里候了,你的样子与简哥说得差不多,还真叫我遇着了。”那牧童自显些得意之色。
“有人想见我?简哥?”方国涣不知这陌生的山村之中有谁认识自己,大是茫然,心中思量道:“或是旧识罢?去看个究竟也好。”便随了那牧童向村中走来,边走边问道:“小兄弟适才说的那位简哥,可认识我吗?”
牧童闻之笑道:“简哥若不认得你,怎会叫我在这里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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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天人弈战 2
方国涣想了想,印象中并无简姓的故旧,于是又问道:“小兄弟,这位简哥是做什么的?”牧童笑道:“简哥说了,什么也不要告诉你,稍后你二人见着面就明白了。”
方国涣闻之,暗自惊讶道:“这简哥倒是位神秘人物。”
那牧童引了方国涣来到一户院落前,牧童自开了木门进了院内。此院不甚大,只有三间草房,乃是一户普通农家,方国涣心中愈加疑惑。
那牧童此时站在院中向屋内喊道:“简哥,你的客人到了。”随闻屋内有一人应道:“谢谢你阿九,忙你的去吧。”那牧童应了一声,转身一蹦一跳地去了。
此时屋内那人又道:“方公子,既到敝舍,请进罢。”方国涣闻其话语平和,似无恶意,便上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室内一年轻人,正面墙而立。方国涣忽见此人背影,不由一怔,随即心中一阵惊喜,原来此人正是那日在玉棋山庄的棋场上投纸示棋之人,方国涣对此人的身影印象极深,故一眼识出。
此时那人笑吟吟地转过身来,乃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迎上前来,拱手一礼道:“在下简良,让方公子受惊了。”方国涣按住兴奋之情,还了一礼道:“原来是简兄,公子二字不敢当,你我以兄弟相称如何?”
简良闻之笑道:“如此甚好,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人与我棋成对手。那日在玉棋山庄棋场上,方大哥出场示棋,妙手定和了乾坤,实在出人意外。”
方国涣惊讶道:“原来简兄当时并未离开棋场,却为何不再点示那手和棋?”简良笑道:“让那些人分出胜负就是了,那日幸好没有离开,否则也不会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简良随后高兴地请方国涣落了座,二人能为彼此相识,各俱欢喜。
方国涣此时惑然道:“在下与简兄素未谋面,何以知我今日到此?又使牧童唤我姓氏而迎于村口,难道简兄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简良笑道:“不然,那日在玉棋山庄的棋场之上,见方大哥出场示棋,惊动全场之人,我便记下方大哥的姓氏与相貌了,寻机结识。”
方国涣道:“那日简兄为何不出来与众棋家见面?”简良摇头道:“那些人不堪与交,除了尉迟云璐不负‘棋公子’之名外,其余人等,能在棋上走出个模样罢了。”
方国涣闻之,心中暗暗惊异,知简良所言,并非大话,而是自家棋境之高,不屑与人论棋了。
简良接着又道:“为了能结识方大哥,我在玉棋山庄外候了数日,今日见方大哥离了玉棋山庄,便尾随而来,寻机上前拜见结识。后见方大哥朝简家村方向而行,我便绕道先回,托了名村里的牧童在村口迎了。”方国涣闻之惊讶道:“原来这些天简兄就在身边,而我却不知。”心下也着实感动。
简良这时感叹道:“先前以为除我之外,天下无棋,今日方知错矣!”方国涣道:“简兄棋高天下,所言并不为过。不知这般化境之棋,简兄是如何修就的。”
简良道:“简某出身苦寒,幼年母逝,惟与老父相守过活。七岁时偶见两人树下弈棋,立为棋境所感,叹天下间竟有如此雅艺。旁观三月,后偶于棋上忍不住有所指,其二人大惊,遗棋愧色而去。从此,每于棋上自悟,感其变化无穷,鬼神难测,务之尤甚。十年后,以为棋成,访高手较之,虽胜多负少,棋上仍感不足。为达极高棋境,闭门修习,不求外学,棋道日成。每年但离家远游一两次,寻访儒佛道中的高人弈对,以验棋力,也与市井中的好手斗棋博彩,时携数金还家与父,而以棋维持生计。恐有人上门烦扰,外出游棋时多以化名,故今之世人不知棋上有我,乡人但以简哥称之,也自悠闲自在。两年前,偶坐于棋枰旁自弈,久之棋意愈浓,渐入物我两忘之境。冥想中忽见枰上棋子自动,自布极难极奥之势,变化无穷,继而恍悟化境之棋,或许成就了真正的棋道。当时并非棋子动,而是意动,意动神感,方有此妙境。从此以后,每持棋在手,则心稳神和,自感棋能增意定念,天地泰然!”
方国涣听罢,惊异道:“以意行棋,果达人元化境了!”
“人元化境?”简良闻之惊讶道:“方大哥如何这般说?”方国涣道:“玉棋山庄的尉迟云璐藏有一部世之奇书《三元棋经》,论以棋事,将棋道分为三元、两大、一小。三元者,为天元化境,人元化境,地元化境。两大者,为大棋之境与大棋之术。一小者,为世行之小棋,指一般棋上好手而言。”
简良闻之惊讶道:“棋上修为竟有如此层次之分,化境之棋又有天地人三元之别,棋道大矣!”简良随又有所悟道:“方大哥在玉棋山庄的棋场上,示妙手神着促成双方和局,天道贵和,不似人分胜负,方大哥境界高远,棋上修为当至天元化境了!”
方国涣道:“天元化境与人元化境都是化境之棋道,本质上并无高低之分,我是在悟境中感天象之妙而成,简兄是在悟境中以意感棋而就,都已达心棋合一、形神同融的境界。”简良感慨道:“天赐我简良一个对手,得遇方大哥,不枉此生矣!”
方国涣此时道:“还有一人,棋上也至化境,然违逆棋道雅正,当需你我二人棋上制之。”
简良闻之一怔道:“是那地元化境之人吗?”
方国涣重重颏首道:“不错,此人修为已达地元化境,这是一种外道鬼棋,与高手对弈中,可杀人于无形,此人现已祸乱棋坛,专访高手名家棋上杀人取乐。”
简良听罢,大吃一惊道:“方大哥说的这人原来是那位传闻中的国手太监,先前闻之此事,觉得不可思议,现今看来,棋道果有邪正之分了!”简良忽又仰头笑道:“本以为世间皆俗手,再无对手可寻,如今忽现出两个对手来,真乃人生快事!”
方国涣摇头苦笑道:“那国手太监李如川的鬼棋之上所逆生出的杀人之力,可不是容易应付的。”简良道:“不管怎样,毕竟是一个难得的对手,日后必寻此人棋上一斗。”见有简良相助,方国涣心中欣慰不已。简良与方国涣虽初识,但二人以棋倾心,彼此敬服,皆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时,门一开,进来一位六旬老者。“哦!”那老者微惊讶道:“有客人。”
简良起身介绍道:“父亲,这位是方国涣方公子,乃是儿棋上的真正对手。”方国涣忙起身礼见了。
那老者此时惊喜道:“我儿果在棋上寻着对手了!”随对方国涣朗声笑道:“老夫简成,不信世上一棋独秀之理,今见果然。”这位老者倒是一位豁达的老人。接着打量了方国涣一遍,点头笑道:“没想到上天真的又生出一奇品来,倒是成全了你二人。”
简成惊喜之余,责怪简良道:“既有方公子这般贵客光临,岂能怠慢,竟连茶水都未上来。”简良谦意笑道:“是了,谈了多时,已是口干,竟忘了与方大哥吃茶。”方国涣笑道:“与简兄谈棋,如饮甘露玉泉。”
庭院中,简成在一旁淘米引炊忙着备饭,此时已是夕阳斜照,晚霞映天,院落中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安静祥和。一石桌旁,方国涣与简良临枰摆棋相对,二人心中自知,此局乃是以化境之棋对化境之棋,当是一生中棋上最恣意的一战。
方国涣请简良执黑先行,简良知道在方国涣面前不便推让,于是笑道:“自入棋道以来,棋上多让人先,今日承方大哥让我,就此谢了。”说完,起手一子点落天元之位,随即笑道:“方大哥棋上既达天元化境,我便抢占天元之位以制之。”
方国涣心知简良不愿讨便宜,开子天元是欲缓自家之势,非有先声夺人和轻彼之意,于是一笑,随手应了一子,布于天元一路之上。
简良见了,笑道:“此子之镇,倒也礼上往来。”随手“小飞”,继以“大飞”,分布两子。方国涣拆三而走,布以“天兔星式”。
待“天兔星式”布局成,简良见状,心中讶道:“方大哥竟与我一般布局中腹,且成统摄全盘之势,布局新奇,异于常法,为我生平道遇,今日棋逢对手了!”当下不敢大意,全力应对了。
方国涣见简良棋形疏布,并不拘于定式,然形散而神不散,势控全局,隐透凛人之气,心中叹为对手,也自尽展棋力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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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天人弈战 3
方国涣、简良二人棋上修为皆至化境,双方每布一子,都似为虚落,好像并不相干,在走到第一百手棋时,双方竟无攻守之象,但布自家棋势而已。走到此时,方国涣、简良二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黑白双方虽然彼此打入,布势复杂,但全盘和合,竟无能争之地,起码在二人心中,此时并无攻守占地之意,双方已是走成了一盘化合之棋。二人彼此惊服之余,互望了一眼,会意地一笑。
这时的院落中,炊烟缥缈,余晖淡淡,方国涣、简良二人,形神已融化于一种奇妙的棋境当中,天地间惟一盘棋而已。
这时,墙头上忽攀上一名小童,对着正在烧饭的简成喊道:“简大叔,你们家院子里怎么有五彩光气?”
简成闻之一怔,抬头看时,并无异样,只有方国涣与简良在聚精会神地走棋。简成恐那名小童扰了二人的棋兴,便道:“夕阳霞光照映,自生彩气的,去玩罢,勿扰了我烧饭。”那小童又往院中望了望,茫然地摇了摇头,落墙去了。此时的方国涣、简良二人,耳无所闻,全神弈对,棋境相感合,正处于物我两忘之中……
不多时,砂锅内溢出了炖熟的鸡肉的香味,简成自语道:“火候已到了,肉烂了!”随见方国涣、简良二人站起身来,持手笑对。简良感慨道:“天之高远,人不能及!不过天人之间,也就差那么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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