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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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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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车停稳,帘子又被挑起。云莫白弯腰下车,却不见皇宫高墙。眼前是一座院落,白墙灰瓦,正门悬一块匾额,上写“齐园”二字。云莫白识得此处乃是城西的一座旧宅,原是京城一个大户人家——齐家的宅邸。庆安初年,齐家犯了事,被抄了家,宅子也被官服收缴,后来被不知名的富商买下,却始终不见人居住。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引路之人。

弑月却不看她,大踏步走上台阶,推开了石青色的大门,走了进去。

云莫白也就跟在后面,进了齐园。园子里有池无水、杂草遍地,显然无人收拾。可她清楚地记得,那石青色的大门上没有半片蛛网,干净的很。穿过前院,又过了几道拱门,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一跨进月亮门,云莫白便觉眼前一亮。这个院落不大,却收拾得极为干净、雅致。院门口一株高大的枫树,几片叶子散落在树下的石桌椅上,角落处一座小型假山坐落在池塘之上,三两朵青莲浮在水面。右手边一间两层阁楼,不气派,却别致。

云莫白在弑月的带领下上了阁楼。到了门口,弑月止住脚步,向内禀报:“主上,云侍郎到了。”

“进来。”简单的命令。

弑月将门推开,又在云莫白走入之后闭紧,静静地站在门外候命。

走进房门,一阵檀香扑鼻而来。红木的书架上满是书卷,书案、座椅,笔墨纸砚,简单而实用的书房。左手有屏风隔挡,里面似乎是休息之所。云莫白上前两步,跪倒在地:“臣,云莫白,扣请公主安。”

墨子岚坐在书案后边。他今天穿了黑色绣金的衣裙,黑发用金钗高高束起,黑色的面纱蒙住了眼睛以下的面庞。虽是便服,却毫不矜持地昭示着他皇族的身份。因为在以黑为尊的玄国,只有皇族才可以穿黑。他看看跪在眼前的人,“云侍郎请起。”

等云莫白起身站定,墨子岚才又开口:“云侍郎与华统领交情不错?”

云莫白毕恭毕敬地答道:“臣初到京城之时偶遇时运不济的华风,曾为他还过旅店的赊账。”

墨子岚点点头,这与弑月的汇报一致。“我听说,你父亲是个商人?”

“是。”

“他似乎不知道你是女人……”

“回公主,臣出生时正赶上祖父去世。彼有遗训:兄弟中有子者得分家产。臣的父亲求子心切,扬言母亲若生出女儿便休之。我母亲书香世家,极重名节,因害怕才隐瞒了臣的性别。”

墨子岚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女子为官,是你母亲教你的?”

“是臣一己之愿。”

墨子岚眯起眼睛,再度打量这个女人,她哪儿来的气魄?“为什么没有给皇甫熊衍和墨啸风递拜帖,其他官员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臣为官只为报效国家。”

“皇甫熊衍和墨啸风乃是辅政大臣,报效他们便是报效国家。”

“臣以为忠君才是爱国,而臣之君者,公主也。”

墨子岚不着痕迹地一笑,他可不是什么公主。“你以为他们二人如何?”

“臣以为齐王善御人心,然决断不足;皇甫宰相行事果决,但疑心太胜,人心不足。”

“那么我呢?”

饶是云莫白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被墨子岚用止水般平静的语气问下来,也是脊背发寒、浑身紧绷。“公主王者天成,非臣可说。”

墨子岚眼底浮起笑意,“云侍郎对本宫倒是忠心。”

“辅佐公主登上王位,让天下女子皆可入朝堂,乃臣毕生之愿。”

好一个毕生之愿,他喜欢有所求的人,这种人才更可信。“如今的玄国,虽说是太后垂帘听政,但实权却在两个辅政大臣手中。本宫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事关前途,云侍郎可要想清楚。”

云莫白起身,跪倒在地。朗声道:“玄国之王必为公主,臣深信不疑,誓死追随。”

墨子岚从书案之后走了出来,站在云莫白身前,俯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王者的感觉,从这个向他屈身的女人身上。十六年中,不知有多少高官权贵曾在他面前叩首,却都不如这个女人的臣服让他心动,让他激情澎湃,让他觉得——将要拥有天下!

君立臣跪,在这个旧宅的阁楼,两人为彼此的未来掀开了新的篇章。

第三章 寿宴

墨子岚将云莫白搀了起来,两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对视。云莫白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公主,只凭那一双凤眼,便可以想象那面纱下是何等美貌。但吸引她的并非公主的美貌,因为她不是男人。真正吸引她的,是那双眼睛散发出的魅力,犹如幽谷深潭般的沉静,却仿佛在最深处藏着漩涡一般,不断地将人拉入、不能自拔。

墨子岚扶起云莫白之后便走回了座椅,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尽量不跟人接触。“明日,本宫便向母后举荐侍郎。”

云莫白却有自己的打算。她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只为公主效力,不受他人恩惠。”

“大胆!本宫的母后可是他人?!”难道要等你一步步出人头地不成?

云莫白不慌不忙地跪下,“请公主明鉴。臣不见太后,原因有二。其一,太后势力多在军中,这与皇家掌控兵权的祖制不无关系,但莫白乃是文臣,于军中不能发挥所长;其二,太后势力在明,若赐官于臣,齐王与宰相必有警觉,恐将来行事不便。”

墨子岚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收起怒气,问道:“那么云侍郎打算如何?”

“臣打算先投入齐王门下,借机挑拨。令齐王与宰相鹬蚌相争,公主才可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墨子岚一边重复云莫白的话,一边不住点头,“云爱卿果然善谋。”

云莫白心想:我不过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年而已。你十六岁便这么有心机,若在二十一世纪读两年历史,保证比我善谋。

墨子岚将一本册子推到书案边缘,“本宫只有此物,望能对爱卿有所帮助。”

云莫白闻言起身,从案上拿起册子。只翻了一页,她便大惊。这是一份百官名册,上面记载了朝中大臣的派系、喜好、忌讳,甚至一些生活细节。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在这个古老的时代能够得到如此巨大的数据财富,叫她如何能不惊讶?

墨子岚满意地看着云莫白的表情,“这是本宫多年来收集的信息,想必还是有些用处的。”

云莫白激动万分,捧着名册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何止是有些用处,公主这一本名册可抵雄兵百万啊!”

墨子岚眼中笑意更深,“那便有劳先生了。”说罢,向门外唤道:“弑月。”

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女子走了进来,云莫白才知道这人名叫弑月。

墨子岚吩咐道:“你送先生回去,切莫怠慢。”

再次回到马车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百官名册,弑月驾车的声音充斥着耳膜。种种迹象表明——公主早有野心!本以为是自己利用了公主,如今看来,还不知是谁利用谁……在心中自嘲了一番之后,对未来反倒更加期待了。公主早有准备,意味着自己的仕途要比预想的平坦。谁利用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云莫白一早便去找华风,开门见山:“华兄,你上次提到齐王寿宴有给你请柬?”

华风一愣,随即答道:“是有啊,我还正想问你该如何回绝呢。”

这下换云莫白愣了,“齐王盛情,兄台为何要回绝?”

华风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听说,齐王看似亲和,其实是收买人心。”

云莫白面色一沉,“华兄这话是听谁说的?”

华风不知她为何恼怒,低声答道:“石统领。”

禁军统领石卫国。墨子岚给她的名册上有提到此人,不属于任何一派,注释写着“狂躁傲慢”。云莫白沉声道:“华兄可听莫白一言?”

“云兄尽管说,华风照办就是。”他生性耿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他最落魄地时候云莫白伸出援手,为此他一直心存感激。

云莫白一脸严肃,“华兄官居要职,已不再是布衣草莽,说话行事要倍加小心。今日你与我所说的话,将来不可与任何人提起。”见华风点头,也不知他究竟明白多少,云莫白继续说道:“若华兄不懂掌握分寸,便记住,不管听到什么也不发表意见,有事可以来找我商量。”

华风用力点头,他听懂了。一、只听不说;二,不懂就问云莫白。

云莫白见他这般真是哭笑不得,堂堂一个禁军副统领,却把自己当大哥。想起正事,又说:“齐王的寿宴华兄要去,而且我还要请华兄帮忙,将我也带上。”

“你要参加齐王的寿宴?”华风颇为惊讶,“你向来不屑攀附,为何突然如此?”

云莫白正色道:“官者相交乃为政道,并非攀附那么简单。我之前不与官员结交是因为时机未到,不是我云莫白出头之时。如今国有难事,莫白自当身先士卒,以报国家。”

华风挠头,“那我是不是也该结交官场朋友?”

“华兄可知齐王为何做寿?”

“做寿自然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辰。”

云莫白摇摇头,“非也。华兄不能知齐王做寿之理,便无法知官场结交之理。”

华风听她说了半天,越来越头疼,“算了,算了!这么麻烦!我还是喝我的酒,练我的剑,什么结交之类的事情还是你们这些文人去搞吧!”

云莫白噗嗤一笑,“你这样子,如何在禁军之中立威?”

华风头一扬,道:“我在军中自然不是这般。”

云莫白笑笑,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华风在军中是否也是这般孩子气,但她知道华风在自己面前是真挚而坦诚的。而且她十分珍惜这份真诚,与华风的交情也许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友情。

寿宴当日,齐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云莫白跟着华风,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人家根本都不扫她一眼,最多就是跟华风打个招呼。

华风向递了请柬,两人进了齐王府。

玄国的宴会布置与战国时期类似,主人坐在正中,面向大门。宾客在两边顺序落座,每人面前放有食案。

云莫白被安排在末席,华风坐在她旁边。环视宾客,云莫白心里有数,来者大多是齐王的党羽,也有一些是皇后的人。除了少数新人,其余都在墨子岚的名册中有记录。

宾客悉数落座之后,齐王墨啸风高举酒杯,朗声道:“今日各位能够赏光,实在是本王的荣幸。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也纷纷举杯,道:“当由我等敬齐王。”

之后,又有不少人向齐王敬酒,多是说些祝寿的话。

华风觉得无聊,喝酒也不痛快,悻悻地问他身旁的云莫白:“你不是说是为了报效国家才来的吗,怎么只顾吃。”

云莫白微笑不语,只管吃菜饮酒。

见她不语,华风也觉无趣,便扭头去与旁边人说话。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席间气氛正浓。墨啸风却忽地长叹了一声。

旁边立刻有人问道:“王爷为何叹气?”

墨啸风垂首道:“哎,近日国事堪忧,老夫也是情不自禁。”

厅堂上开始有人低声议论,齐王究竟是为何事烦恼?

户部常侍李贺问道:“王爷可是为溯元水灾之事忧心?”

墨啸风言道:“知我者常侍也。”

席上,工部尚书魏云帆也在。听了李贺的说话,便冷笑道:“去年工部欲改河道以避水患,户部说没有银两。今年洪涝比去年更甚,我们再提出改造河道,户部还说没有银两!哎,我看溯元的百姓是注定要倒霉了哦。”

听他这么说,李贺也不高兴,面色一沉,“若是将河道引开,冬、春两季干旱又当如何?户部银钱自有宰相把握,可是我李贺说了算的?”说明白了,是皇甫熊衍不批救济款,别为这事让自家兄弟伤和气。

墨啸风连忙打圆场:“户部也好,工部也好,都是为了国家着想。宰相反对修改河道也有他的道理。溯元这个地方土地肥沃,可偏偏夏秋两季暴雨不断,冬春两季滴水不落。溯河一入冬便干涸见底,到了夏季又泛滥成患。溯河不改道,夏季必然洪涝;若改道,冬、春定会旱灾。哎,老夫也想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玄国一直是一个缺粮的国家,主要原因便是所处地理位置雨季与旱季太过分明。虽然幅员辽阔,却因旱涝不断而难以丰收。溯元便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个县。齐王所辖的工部多年来始终未找到解决的办法,皇甫熊衍便在这两年一直拿这个问题说事,对墨啸风形成了打击。工部与户部也渐成对立之势。而今日,墨啸风便是想集思广益,解决这个难题。

听到这里,华风也明白了一二。他斜眼去瞄云莫白,还记得她说过,齐王不是为了做寿才摆宴的,莫非她有办法?

云莫白一直低头不语,此时却突然大笑起来。

众人不解,向她看去。…公…子…肉…整…理…

只见她收起了笑,一脸不屑地扫视席间,口放狂言:“素闻齐王宾客众多,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些庸碌之辈。”

第四章 一鸣惊人

“素闻齐王宾客众多,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些庸碌之辈。”

云莫白这话一出,厅堂之上立刻炸开了锅。不少人都按捺不住,起身呵斥:“何方小子,口放狂言!”也有认得她的,高叫:“不过一个六品侍郎,居然敢在齐王寿宴之上放肆!”

就连华风也大惊,云莫白难道疯了?

而此时的云莫白却不关心堂上宾客的反应,她只是看着齐王,越过满堂高官显贵的张扬直视过去。她要看齐王的反应。

这位年过半百、身居要职的王爷并没有安抚宾客的情绪,也没有斥责云莫白的张狂。他只是手捋着胡须,以一种非常悠闲的态度喝着酒。

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云莫白淡然一笑,长身而起,一甩袍袖,不屑道:“尔等只看公爵,全无慧眼。”说完又仰天长叹:“空有良策在胸,却无施展之力。泱泱大国,竟无善听之人,哀哉!”感叹完毕,也不向主人辞行,便傲然挺胸,向门外走去。

就在她迈步的一瞬间,齐王从席上站了起来,伸出右臂高呼:“先生请留步。”…公…子…肉…整…理…

门口有侍卫,听他这样一喊,立刻挡在门口。

云莫白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再次看向齐王。他的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悠闲,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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