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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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恋史-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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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林在一旁打趣道:“何田田,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事你还等吗?反正我是不会等的。”

惹得众人大笑。

何田田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说话把你卖了呀?”

铁戈说道:“我今天才发现杨乐还是唱歌的高手。”

杨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不是我吹牛,我这肚子里也有好多东西,像什么《三百六十调》哇,《十八摸》啊,你们想不想听?”

暴林说道:“《十八摸》到处都有,这个我在红州时就知道,从头摸到脚,什么一摸姐的头……”

铁戈叫道:“打住,听不得,那些东西更流。”

众人一路上嘻嘻哈哈说说唱唱好不热闹,行至半山腰就听

见前面巨雷般隆隆的响声。

杨乐高声喊道:“伙计们,真的溢洪了。”

这里山路很陡,众人加快脚步朝前走,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待众人来到溢洪道上,但见六孔闸门完全打开,六条激流仿佛是无人管束的白龙撒着欢冲将下来,随即又直窜上去如同六匹白练般在空中劲舞,然后倏然下跌发出骇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杨乐带众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愈近闸底,响声愈大。那六股水流跌落潭底激起的水雾如同漫天毛毛雨,很快就把众人的全身都打湿了。刚才因为太阳躲在云彩里,在上面只能看到走龙腾蛟般的激流,现在太阳刚一露脸,那水雾折射阳光,它的上空马上就跃起一道绚丽的彩虹。人在谷底举头仰望,阳光熹微,迷迷蒙蒙,宛如置身蓬莱仙境之中。

何田田此时完全被这壮观的景色迷住了,她的头上脸上睫帘上布满了白蒙蒙的水雾,越积越多竟至于变成晶莹的水滴,却全然不顾痴痴地看着。看她那专注的样子,竟有些半痴半傻的意思了。

杨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大声告诉众人:“前年和去年的雨水太大,管理局怕今年又有大雨,所以预先溢洪腾出库容,但又不能放得太多。”

暴林不解地问道:“干脆全都放完,何必搞得不腥不臭的。”

杨乐解释道:“蓄水和发电是一对矛盾,溢洪多了就无水发电,溢洪少了如果上游下大雨,没有库容就可能引起溃坝。这里一共有八孔闸门,要是全都打开白菂河镇就淹了,所以只能打开六孔闸,这样既能溢洪,又能保证白菂河镇的生产和生活。六九年因为水太大,拉开八孔闸门都无济于事。为了保住大坝,溢洪闸上都绑满了炸药,准备炸溢洪道。还好老天爷有眼没有再下雨,不然你们今天就看不到溢洪了。”

十点来钟杨乐带领大伙抄小路从溢洪道走到大坝,在一片林荫下的草坪上喝酒,山风徐来,林涛阵阵,完全没有夏日的酷热,众人喝完酒又跳进水里畅快地游泳嬉戏。

吃过晚饭,到了八点多钟天黑尽了,一行人悄悄从厂里出发。

杨乐每年都来偷桃子早已是轻车熟路,他把大家带到一条小路往山上爬,众人全都不做声,一个跟一个只顾默默地爬山。刚到半山腰草丛中“刷”地一下窜出一条黑影,刚好从暴林身边跑过,把他吓得惊叫一声。

暴林忙问:“杨乐,是什么东西?”

杨乐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可能是豺狗吧。”

“妈呀!还真有那玩意儿?”暴林吓出一身冷汗。

杨乐一脸严肃:“我还真不骗你们,前几年这山里原来真有豹子,现在没看见了,但豺狗和野猪还是有的。不过白菂河镇人口多,好多年没发现了,就算有什么东西出来它还是怕人。大家注意了,如果有什么事谁也不准跑,我们一起上。”

说完又领着众人往山上走。

铁戈拉着何田田的手问道:“怕不怕?”

“没事。”

铁戈嘿嘿一笑道:“没事?手心咋出汗了?”

何田田毫不示弱:“你不也一手汗吗?这大热天的谁不出汗?”

铁戈小声说道:“行,你嘴硬,待会儿再出来什么东西我第一个跑,看你咋办?”

何田田轻轻笑道:“我现在抓的是谁的手?你想跑门儿都没有,要死咱俩也要死在一块!”

铁戈阴笑着使劲把她的手一捏:“小样,还敢威胁我,整不死你!”

何田田悄悄用另一只手捅了一下他的腰眼:“你敢?!”

铁戈怕痒,腰眼是他的软肋,他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想赶紧松开她的手,却被何田田死死攒住。

快到山顶时听到有人讲话,而且还在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现代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

杨乐把手一招:“都过来,我跟你们说一下,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看桃子的人是安保处的农工,这些人发现有动静真敢开枪,我的同学就被打伤过,所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我现在分一下工:我和徐怀青转到南边去把他们引开,你们在这里放心大胆地摘桃子,铁戈把何田田看着点,一旦有情况你们先撤,我们在后边掩护。”

何田田则说:“怕啥?咱们一块出来的,死也要死在一块。”

暴林也说:“就是就是。连何田田都不怕,我们几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范火木本来是山里人,数他最浑:“他们只有一条火铳,打完一铳光上火药就要半天,老子冲上去先下了他的铳,看谁更厉害?”

铁戈笑道:“没事,他们要是真敢开枪,老子灭了他!”

商量停当,杨乐和徐怀青悄悄地移动到南边另一个小山头,抓起一块石头往更远的地方掷去,打得树叶“哗哗”响。

看桃子的人果然中计,嚷道:“那边有人,快去看看!”说完提着火铳赶了过去。

这片桃园早已改成了大寨似的梯田,全都用花岗石砌了护坡,这样可以避免水土流失。

铁戈双手抓住护坡爬上一棵树,随手摘了一个桃子啃了一口,觉得味道好极了,于是叉开两腿稳稳地站在树上自顾摘了起来,何田田见状也跟着爬了上去,张开挎包装桃子。

暴林在树底下轻声问道:“铁戈,甜不甜?”

铁戈骂道:“你他妈上来摘就行了,问什么问!”

暴林就着微微的月亮光也爬上另一棵树学着铁戈的样子摘桃子,谁知一不小心摔下护坡,疼得直叫唤。

铁戈马上跳下树,压低嗓门骂道:“婊子养的,叫什么叫?你他妈想把狼招来!”

暴林赶紧停止了叫唤,又爬上去摘桃子。

此时杨乐和徐怀青悄悄地溜了回来,爬上树大大方方地干起活来。

众人直到所有的布袋都装满了,这才从容下山。

走到公路上,暴林兴奋不过,高声唱起了《打靶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铁戈笑骂道:“还他妈把营归,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摔得像死狗一样直叫唤。”

暴林辩解道:“那护坡就有大半人高,我从树上摔下来足有两米多,那还能不叫唤?要不你也试试。”

徐怀青也笑道:“试什么不好,哪个愿意试从树上掉下来?”

何田田却俏皮地说:“这就叫月黑偷桃夜,风高摔人天。暴林掉到地上把我吓了一大跳,你是怎么搞的会掉下去?”

暴林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见铁戈一个劲地摘桃子我就慌了,这家伙要是先摘完肯定要走,他走了我怎么办?”

铁戈笑骂道:“放屁!杨乐和徐怀青还没来呢,我怎么能先走?就算我走了,还有范火木嘛。再说我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我老铁是那样的人吗?你他妈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这人是鸭子死了嘴巴永远是硬的,就会说硬话拉软屎。”骂得暴林灰溜溜的一声不吭。

这是何田田第一次参加偷桃子,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让她兴奋了好长时间。大家都说何田田有个性,算得上女中豪杰。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从此何田田就完全融入到这帮老爷们中来了。以后只要是铁戈这帮人搞的活动,例如游泳、钓鱼甚至炸鱼,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何田田的奶奶住院,她请假回红州伺候奶奶。忙活了十几天,奶奶出院了她的假期也到了。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阴云密布下着小雨,小北风不停地刮着。她回到厂里连自己的宿舍都没回,匆匆赶到铁戈的住处。铁戈一个人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看书,见她进来连忙跳下床,亲热地招呼她坐下。

何田田脸色苍白,双手冰冷,嘴唇哆嗦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欲言又止。

铁戈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反常,忙问道:“田田,你病了吗?”

她摇摇头。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事就直说!”

何田田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发誓,我跟你说的话绝不对第二个人说!”

铁戈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啥誓?你到底有啥事,咋磨磨叽叽的?”

“你一定要发誓,否则我不说!”她坚持道。

“行,我发誓,如果我把何田田告诉我的事说给第三个人听,天打五雷轰!”

“林彪死了!”

这是当时中国的最高机密。

“啊?”轮到铁戈大吃一惊:“田田,这可不能乱说!你咋知道的?”

“我没乱说,我爷爷的老战友打电话告诉他的,他们已经传达了中央文件,说林彪九月十三号叛逃苏联,飞机失事摔死在外蒙了。”

“林彪叛逃?这不可能!他不是钦定的接班人吗?为什么要叛逃?他疯了呀?”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林彪出事了。我爷爷还说怪不得报纸上没有林彪的像了。”

列位看官,林彪飞机出事后中央高层决定“要把事件保密得尽可能长些,要尽可能赢得时间处理‘善后事宜’,以防不测,”竭力封锁消息。因此当时报纸、电台还故意造成林彪等人并没有出问题,国内政局没有变化的假象。并在国庆节那天《人民日报》还刊登了《人民画报》第十期的目录,特意标明这一期画报的封面图片是毛泽东和林彪的合影。

尽管如此,林彪事件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以及许多秘不示人的蛛丝马迹泄露出来。比如这一年取消了每年国庆节的游行检阅,报纸上不再刊登毛泽东和林彪合影的图像,也不再提“林副统帅”、“亲密战友”等字样。林彪手下的五虎大将黄、吴、叶、李、邱等人一概全无踪影,销声匿迹。九月中旬北京许多单位以“突出政治”、“突出毛主席,以后不再悬挂其他领导人的画像”为借口,摘下了“林副统帅”的画像。

关于“九一三”事件的情况中央采取“内外有别、有步骤”的逐级传达方式:先党内后党外;先高干后一般干部;先干部后群众。

铁戈从来不看报纸,根本不知道中央这么敏感的事。

过了几天各连的住处全都响起了急促的哨声,连长们声嘶力竭地吼道:“紧急集合!到大礼堂听传达中央文件。”

以前开全厂大会都是广播通知,这次却是各连吹哨集合,铁戈想可能是关于林彪的事。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林彪出事了,人们像往常一样各自扛着椅子说说笑笑地走进礼堂。

书记、厂长和李主任早早地坐在台上,一个个板着阶级斗争的脸,神情严厉。李主任宣布开会,由他传达中共中央关于《粉碎林陈反党集团反革命政变的斗争》和《关于国民党反共分子、托派、叛徒、特务、修正主义分子陈伯达反革命历史罪行的审查报告》。

列位看官,且不说林彪,就是陈伯达的那五个头衔也是破绽百出。众所周知托派和修正主义是共产党内的专用名词,国民党里不可能有托派,更不可能有修正主义。如果说陈伯达是国民党的人就不可能是托派和修正主义分子,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位老夫子曾是毛泽东的政治秘书,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党内的头号笔杆子,又是文革小组组长,把如此重的一副担子交到他手上,可见毛泽东对他是圣眷正隆,期盼方殷。这陈老夫子在毛泽东身边呆了几十年直到现在才被发现是特务,比之东德间谍纪尧姆的本事不知高出多少倍,在世界间谍史上应是绝无仅有的超一流大师,岂是特务一词所能概括?

按下不表。

一听这个题目全场震惊,台下原来叽叽喳喳的讲话声顿时没了,人人正襟危坐屏息静气听李主任传达文件,整个大礼堂仿佛没人一样。大家支楞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偶尔有人咳嗽一声,周围的人立马怒目相向,弄得没人敢咳嗽。

第一遍刚刚传达完,有人高声问道:“李主任,是哪个林彪?”没有人愿意是那个接班人林彪。

李主任对着麦克风说:“就是原来的林副统帅,还能有谁?”

下面又有人大声喊道:“请李主任再传达一遍。”

李麻子示意再传达一次。

这是设备厂有史以来开得最安静的一次大会。

因为林彪事件,这一年全国继一九六七年以后第二次停止征兵,这对铁戈来说又是一次打击。

一九六五年全国掀起了学习解放军的热潮,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大都把自己的未来定位在军人上。文革期间军队是一个受人尊重的群体,全国学解放军是当时最盛行的政治口号之一。如果身穿一件军装甚至仅仅戴一顶军帽,就可以在大街上神气五扬地晃荡,那种十分良好的自我感觉让人非常惬意。更何况铁戈的老爸是南下军人,他的身体里流淌的原本是军人的热血,从小就希望过上那种金戈铁马、刁斗相传的军旅生涯。他满以为今年能够当兵,谁知出了林彪事件停止征兵,等来的却是批林整风运动。

铁戈与何田田常常私下议论林彪事件,他俩对于林彪为什么要从一个钦定接班人沦为叛逃者大惑不解。

列位看官,从文革拉开序幕起林彪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副统帅,而且在一九六九年四月一日召开的“九大”上以党章的形式定为接班人。他比毛泽东要小十四岁,具有年龄上的优势,就算苦熬硬撑也能顺利接班,犯不着抢班夺权。是什么促使他非要以武装政变的方式解决毛泽东?在学习中共中央关于林彪问题的材料中,《五七一工程纪要》无疑是最令人震惊的。

虽然这个《纪要》是林立果等几个人暗地里搞出来的,但林立果当时也就是个二十四五十的毛头小伙子,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与毛泽东的观点和做法背道而驰的看法?与他一同起草《纪要》的周宇驰、于新野、李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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