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吩咐下人准备酒宴,为李靖接风洗尘。
见得酒宴上的大鱼大肉,李靖微微皱了皱眉头。刘罕松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寒:看来,这位巡察使可是不太喜欢铺张啊!如此之人也不会太爱财吧?……可得小心了!
有了如此想法,刘罕松处处陪着小心,而李靖却是不满灾荒年间作为朝廷官员,竟然吃的如此铺张奢侈,因此一场酒宴几人吃的无滋无味,早早就结束散场。之后,李靖便道说旅途劳累,拒绝了刘罕松相留,自与张宽前去官署歇息了。
就在李靖与张宽退下后,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刘罕松禁不住眉头紧锁。这时候,刘罕松的记室赵通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巡察使面色不善,需得小心啊!”
刘罕松点点头。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在这八月天里,刘罕松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
次日,李靖起了个早,与张宽一起去了城中四处走访。
几天走访民间、核查官府下来,李靖发现,刺史刘罕松报上的赈灾粮、款实到宋州府数量大致符合朝廷调拨量,但是宋州府报上的灾民户头出入太大!……总十九万户八十万口的户头,竟造出了总二十七万户一百三十万口的户头!
宋州刺史刘罕松竟然浮报饥户,冒领赈灾粮款!
阴云笼罩在李靖心头,此时饥民满城,若公布刘罕松侵吞赈灾粮款之事,只怕会激起民变。若再因此引起其它受灾州县的连锁反应,其后果……李靖心中一凛,不敢去想象。
……
自从李靖到来之后,这些日子里,刘罕松的思绪很乱。他从户籍处官员的口中已经得知,巡察使李靖掌握了宋州百姓的实际户头数量,也就是说,他的罪行败露了!
是夜,刘罕松半坐半躺在卧榻上,想道:“已经好几天了,那巡察使为何久久不作反应?他是在搜集更多的证据,还是……在等待我的贿赂?”
“来人!快去请赵记室前来!”刘罕松吩咐道。
不一会儿,赵通头发蓬乱匆匆赶来,直接就进了刘罕松的卧房。
“不知大人深夜传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赵通道。
刘罕松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卧榻边沿,道:“赵通,那巡察使已经知道了咱们冒领粮款之事,可他却久久不作反应,你说是何缘由?”
赵通沉吟一下,道:“大人,巡察使此举不外乎两种原因……其一,他在等着咱们的孝敬;其二,他在等着适当的机会作了咱们!”
刘罕松的眼睛一跳,赵通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赵通道:“若是第一种原因那就好办了,若是第二种……大人,咱们就死定了!”
刘罕松一下子坐起身来,道:“赵通,明日你就去探探巡察使的口气,若是第一种,咱们就给他送钱去,不管他要多少,送到他满意为止!若是第二种……”刘罕松咬咬牙关,“若是第二种,哼!狗急了也要跳墙,何况人乎?”
……
第二十一章 为官者(2)
李靖正襟端坐,上下打量着在面前侍立的佟碧山。
佟碧山今年三十七岁,身材不高,一双眼睛鼓起犹如铜铃,其举手投足之间,精力弥漫极为有力,当得起“短小精悍”四字。这种相貌,向来为勇武机智之人所常有。
“佟队长,宋州的各项监察是由你负责吧?”李靖冷冷问道。
佟碧山躬身答道:“回巡察使大人,正是下官。”
李靖示意张宽将一页文纸递了过去,“佟队长,你且看看这个!”
佟碧山双手接过,刚看得开头几个字,他心头一震,便已经知晓:事发了!但他仍是故作镇定,将手中一页文纸看完。
李靖道:“佟队长,此事你作何解释?”
佟碧山连忙跪下,道:“李大人,宋州刺史刘罕松伪造户籍,下官平日监察所见便是他伪作的户籍名册……下官失职,有罪!”
李靖可不相信佟碧山所言,监察部在全国各道、州、县均安插有明暗两套人马,监察力度可以说是相当大。此次宋州大批灾民外流,宋州监察队的官员不可能没有发现异常,更不可能在发现异常后不去追查!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宋州监察队官员已经与宋州刺史府官员同流合污!
李靖心中虽然清楚明了,但却不敢真如佟碧山所言治其罪。此时,宋州的官府衙门明显已是彻底烂了,若他贸然发狠肃清犯官,只怕会在宋州、乃至附近州县引发巨变,严重影响大灾之后的局势稳定……眼前的形势使得李靖只能伪作相信佟碧山的话。
“佟队长,起来罢!本官也是去到宋州所属城、郊突然清查,才自地保小吏处得到了宋州基础的户籍名册。那刘罕松平日对你有意提防,你自是不易得知实情!……此时宋州局势不妙,若你能尽心协助本官处置好事务,本官可作主免你失职之罪!”
佟碧山又何尝不知李靖是迫于形势在为自己开脱,他并不起身,连忙顺势迎合。“李大人,协助您办事正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但无论怎样,下官失职之罪难免,还请李大人降罪!”说罢,佟碧山叩头,伏地不起。
李靖面不改色,心头却暗骂:“贼子!明知道老子现在不能治你,却故意要卖个乖!”
“佟队长,起来吧!为官失职总是难免,此次好生协助本官,自可将功抵过!”
听得此言,佟碧山方才谢过起身。
“李大人,可要下官现在就领人将那刘罕松抓来?”佟碧山望着李靖,问到。
李靖心中冷笑:让你这贼子去抓?恐怕只会上演一出“拒捕剿杀、进而杀人灭口”的好戏罢!
“不可!”李靖道:“此时宋州正值灾后动荡之际,万万不能去动那刘罕松!”李靖将那“万万不能动”几字说的斩钉截铁,充满警告之意!
佟碧山知道李靖识破自己欲杀人灭口的意图,他眼角猛然一跳,很不自然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角,以这莫名的动作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是!李大人,下官谨遵您的吩咐!”
……
这日,巡察使李靖叫上宋州刺史刘罕松至城外巡视灾民情况。二人骑马走在最前,其后有张宽及刘罕松的随从。
一行人出了北门,就要去北门外官府为灾民搭建的临时居所。来到一个岔路口,刘罕松殷勤地为李靖指路,道:“李大人,请走这边!”
李靖随口问道:“刘大人,那左边又是去往何处啊?”
刘罕松道:“回大人,那条路原是去到通济渠边,但因水灾,前方不远处已经塌陷了。”
“哦!”李靖若有所思,“刘大人,咱们就走走左边这条道!”
刘罕松面带难色,“李大人,此路前方不但塌陷,而且混乱不堪,实不能行进啊!”
李靖不再理会他,策马向左而去。刘罕松摇摇头,只得打马跟随,而张宽等人也随即跟上。
果然,行进不远就见到前方道路塌陷。李靖勒马,道:“哎呀!果真无路可走了!”
紧随其后的刘罕松苦笑道:“李大人,咱们回头吧?”
李靖拨转马头,猛然举目望向刘罕松,眼神凌厉,语声沉重:“不错!刘大人,眼前无路了,及早回头吧!”言罢,看也不看刘罕松的骇异表情,李靖打马自他身旁一掠而过,马蹄翻飞,向来路而去。
……
是夜,宋州刺史府中,记室赵通的卧房里灯火摇曳。昏暗的烛火中,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就是房主赵通,而其余两人竟是宋州刺史刘罕松与宋州监察队队长佟碧山。
“眼前无路,及早回头!”三人各自在心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们在揣测着巡察使大人的意图。
沉默许久,记室赵通开口道:“二位大人,前些日子小人奉刘大人之命曾去试探巡察使,也得了四字……‘回头是岸’。依小人看来,巡察使的意思是只要咱们退出所得,安抚灾民,当可不作追究!”
刘罕松摇摇头,道:“非也!李靖只是迫于形势才与咱们示弱,待得局势稳定,咱们必逃不脱罪责!”这位政学院出身的官员虽然未走正途,但见事果然更明。
佟碧山随即附和刘罕松的说法,“刘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曾至演武堂集训,其间便有教官将李靖灭突厥一战作为制定作战策略的范例。此战中,李靖假意接受突厥可汗的归降,却在双方把酒言欢之时,使军趁突厥懈怠,一举攻下了突厥可汗牙帐!……由此可见,李靖此人善于隐忍,而且,最重要的便是……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作出退让的人!”
知不能逃脱罪责,三人复又陷入沉默。
直至火烛就要燃尽,随着烛芯的变短,烛光越发昏暗。终于,烛芯燃尽,“啪”,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室内随即漆黑一片。
就在此时,短小精悍的佟碧山用力一拍面前几案,“啪!”刘罕松与赵通豁然一惊!
只听得佟碧山沉声说道:“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若搏他一搏!”
“怎样搏?”刘罕松与赵通其声问道。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二人的表情,但听其声中既有疑惧又有兴奋。
“哼!”佟碧山冷哼一声,“李靖可以如此对付突厥人,我等又如何不能如此对他?……你二人且附耳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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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在分别警告把持着宋州大权的刘罕松与佟碧山之后,效果非常显著。次日,应发放的粮米款项俱都发放到户,原本虚报的户头也全部被删去,宋州的灾民很快就领了救济的财物,已经开始重建家园。
又过得几日,李靖见宋州局势稳定,流民日渐减少,便与张宽离开了宋州,前往徐州巡察。
刘罕松与佟碧山在相送李靖时痛哭流涕,一个劲地感谢李大人为二人留了一条生路,二人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竭心尽力为宋州人造福。李靖哪里不知二人的虚伪做作?但河南道灾情严重,需要的是稳定,此时只要二贼子不胡乱动作,李靖当不致于惩治他们。
出了宋州,李靖与张宽缓缓前行,一路巡视着沿途灾情。由于朝廷赈灾及时,措施得力,又有强大的国势为依仗,因此在此百年难遇的大水肆虐之后,河南道没有出现大量流民,甚至大灾之后那必有的大疫也没有蔓延。
此时受灾各地的人们大多数都在着手重建家园,但也有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儿带女,东来西往,投亲奔戚。李靖与张宽在途中与这些人们结伴而行,从他们口中亦得知了不少各地的情况。
这日,眼看再有二十里就要到达徐州,李靖与张宽将马儿上帮助百姓驮负的物件卸下。二人告别了结伴而行的百姓们,上马而去。
前行十里,李靖与张宽来到一座大山前,只要翻过此山,就可望见徐州城了。
似乎只要是大山,往往都有匪徒盘踞,此处也不例外。李靖二人行至山腰,便有一伙蒙面匪徒出现。匪众约有五十来人,其中居然有十余人骑着马。他们放过了山路上那些往来的百姓,单将李靖二人拦住。
一个似是匪首的蒙面汉子骑着一匹黑马,远远便在喝道:“嗨!那骑马的两个,留下马匹财物!”
张宽握住鞍前的横刀刀柄,喝道:“兀那贼子!我家官爷正是朝廷派下的河南道巡察使,前往徐州巡察,尔等还不让开路来!”
那匪首听得面前是朝廷官员,却也不惧,反道:“巡察使?什么狗屁官!小子,老子抢的就是朝廷官员!……哼!听你的言语,是不打算留下马匹金银了?那就老子自己动手罢!”言罢,匪首挥舞手中大刀,率众攻上前去!
张宽虽然久经沙场,武艺出众,可此时见到几十名彪悍的汉子齐齐攻上来,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慌。
张宽喝道:“李大人,待我抵挡,你速速往来路去吧!”
李靖面色冷静,道:“不用慌张,就待在此地,没人能伤得了咱们!”
那匪首见李靖二人毫无畏惧,既不杀上前来,也不逃去,当下心中不免起疑:难道这二人还在暗中带有卫队?可是……刘大人分明确定只有他二人前行啊!”匪首禁不住四处扫视,可周围除了十几个吓得畏缩在一起的灾民,并不见有其他人等。不过,即便没有发现异常,这狡猾的匪首仍是放慢了上前的脚步,使得自己落在了围攻的人群之外。
匪众已距离李靖二人不足十步,而张宽已将横刀就手,可李靖却仍是端坐马上不动声色。那匪首一边随众向前,一边留意着四周动静。
突然,匪首听得“喀嚓”几声脆响,他立即心生警兆,扭头望去……只见那十几个畏缩的灾民不再畏缩,他们已经悄然分散开,而且,他们每人手中持有一具军用制式折叠连环弩,刚才那“喀嚓”的轻响,正是折叠连环弩舒张开的声音!
匪首惊骇之间立即翻身藏于马腹,驱使马儿就往后逃!
这匪首老练,马技精湛,可他那些手下却差的远了……就听得弩箭破空的“嗖嗖”声不绝,惨叫声随即响起,几十匪徒瞬息将便被毙命,箭箭正中咽喉!
那匪首仗着一身马技,借用马儿的身体掩护,又见机得早,侥幸得以逃出弩箭射程之外仓惶逃窜。张宽此时方知,李大人原来在暗中领有护卫。他长嘘一口气,道:“李大人,原来您早有准备!”
李靖面色古怪,道:“他们不是我的护卫,他们……应该是监察部的特战队。”语音中竟似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哀之意。
张宽恍然:原来,每位高官身旁都有监察部的人员暗中监控,即便是位高权重、甚至与武帝称兄道弟的李靖大将军也不例外!……想来,李将军是知晓监察部有人暗中监控自己,所以才对匪徒的攻击无所表现吧?
此时扮作灾民的特战队员上得前来,其中一人上前与李靖见礼,道:“李大人,在下是监察部特战队中人,为保护大人安全所以暗中追随,还望大人恕我等隐瞒身份之罪!”
李靖当然知道这请罪之语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想那监察部特战队的人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握有生杀大权,即便自己功高盖世还不是要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哪里又会轮到自己来治其罪?
“言重了!”李靖平和言道:“还请各位确认一下匪众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