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音说道:“够了;上士;把你的枪收起来;这里是法国人的餐厅。”
只见一个脸型消瘦;下巴略尖;唇上留了两撇胡须的四十多岁洋人男子走了出来;一副英国标准绅士的打扮。跟着他身后一个语气不善的声音说道:“包令爵士;我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洋人青年;他一头金发;一双眼眸是蓝色的;长得很是英俊;一身黑色的燕尾礼服;浑身上下散发着那种浓浓的贵族气质。他从那包令爵士身后走到前来;指着几名水兵接着说道:“包令爵士;我对您统御下属的能力感到失望;希望您能解决好。我的未婚妻居然受到英国水兵的欺负;还是几个清国人帮忙才得到保护;我感到很羞愧和震惊!”
那名水兵见到那包令爵士;马上立正敬礼;也把手枪收了起来;但他看那年青人的眼神却是非常的不屑;这小子是什么人?
荣禄眼睛眯了起来;英国的总督?现在在远东;似乎只有任职香港总督的人;才称得上总督;而且这个人叫包令;难道是这个人就是香港第四任总督、兼在华公使包令爵士?
那人正是香港总督兼在华全权公使包令爵士;因为英国一直是以香港总督为在华公使;所以他经常在上海和香港两地奔波。
包令黑着脸;听了自己身旁那年青人的指责后;却并不辩驳什么;他只是踱着方步来到荣禄面前用英文说道:“请原谅我的士兵那些粗鲁之举;呃;可以让你的伙伴先把我的士兵放开吗?”包令眼光还是很独到的;他一眼就看出荣禄才是这几个人的首领。
只见荣禄微微一笑点点头;他身后几名亲随便站起身来;放开了身下压着的英国水兵。两名英国水兵连忙上去把昏倒了的乔纳森扶了起来。
跟着包令冷冷的看着三名英国水兵呵斥道:“先生们;你们的做法让我们大英帝国蒙羞;你们要向这位女士道歉;而且是最有诚意的道歉!”包令说的女士自然是那位穿着洋装的华人女子;两个英国水兵愣住了;他们最尊敬的总督阁下居然要让他们向一个华人女子道歉?
但两名水兵低着头不敢违拗总督的命令;向那洋装女子鞠躬道歉。荣禄仍旧眯着眼睛;目光一直看着包令身旁那名洋人青年;英国人自然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去向一个华人女子道歉;主要原因还是他身旁的这个年青人;这个年青人似乎身份很不寻常;就连包令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荣禄更加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了。
道过歉之后;三名英国水兵就被包令喝令退走;两名英国水兵扶着昏晕的乔纳森灰溜溜的离开了餐馆。跟着包令来到勒布雷面前;沉声说道:“非常抱歉先生。砸坏了你餐馆的东西;明天你把账单送到英国领事馆;我们会照价赔偿的。”勒布雷连忙表示谢意。
包令在和勒布雷说话的时候;那金发年青人已经走上前来;大手挽住那洋装女子的纤腰。李重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放开手。没有再抓住那女子的香肩。但见那金发洋人居然揽住自己妹妹的纤腰;双眼登时迸出火来;上前厉声喝道:“放开她!”跟着右手一探。便要将那洋人的手扭开。
还好荣禄出手很快;他拉住李重;淡淡的说道:“你没看出来么?这洋人是你妹夫。”
李重的眼睛瞪得向牛眼睛一般的圆;一副惊愕的样子望向那洋装女子;那女子俏脸微微一红;略略一侧身;让开那金发青年的手;素首略略低垂;用中文先说道:“大哥。这人是我的未婚夫克利福德。”跟着用英文对那克利福德说道:“克利福德;这位是我的大哥李重。”
那克利福德也能听得懂一些中文;李重那句放开她明显是带着不友好的;本想发怒呵斥;但听了那洋装女子的话后;马上转怒为喜。原来是未婚妻的哥哥;难怪会有这种反应。当下克利福德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想要和李重握手;口中说道:“您好;我叫克利福德。是您妹妹李璇玑的未婚夫。”
李重冷冷的看了看克利福德;并没有和他握手;而是一侧身看着素首低垂、脸色红晕的李璇玑问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和这个洋人私定终身的?”
李璇玑脸色由红转白;抬起头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荣禄上前替她解了围;荣禄拉住李重;淡淡的说道:“看来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了;你不是找你小妹几年了么?怎么一见面就这般嘴脸?”
李重也不敢违拗荣禄的话;看了看李璇玑;沉声道:“小妹;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说罢一扭头;先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李璇玑双眼含泪;脸色发白;娇躯微微颤抖;她寻找这个兄长几年了;虽然一直没找到;身边的人也劝过她;说不定她的兄长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李璇玑还是非常笃定的认为兄长还活着;而且脑海中想过上百种重逢的场景;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重逢。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和一个洋人成婚;对于一个华人女子来说是要经受多大的考验;国人还认为洋人都是蛮夷;一个女子嫁给洋人就是不知羞耻;辱没门楣之事;而且李重那句私定终身更加的把这种羞耻感加深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纤手;克利福德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亲爱的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就算是你哥哥也不行。”
李璇玑微微一怔;心头微感温暖;但马上摇头道:“克利福德;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和大哥说;好吗?”
克利福德温颜一笑道:“都听你的。”说完克利福德拉着李璇玑来到李重和荣禄的那张桌子边。
李重见那洋人居然还拉着自己的妹子;忍不住怒道:“放开她;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这几句话克利福德还是听懂了;正待反唇相讥;却见李璇玑瞪了自己一眼;笑了笑松开手;很绅士的替李璇玑拉开座椅;让李璇玑坐下;自己坐在李璇玑身边。
荣禄皱眉看了李重一眼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她是你亲妹子;不是你手下!”
李重忍下这口气;沉声道:“小妹;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家里怎么样?”
李重和李璇玑的家乡一直被太平军占据;李重也曾今派过一些细作前去打听消息;但得到的消息是家乡所在之地清军和太平军反复争夺;已经没有人烟;最后李重只得放弃打探。
李璇玑泪珠滚滚而下;泣道:“大哥;母亲被清军害死;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李重闻言脸色大变;一口气上不来;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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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何乐不为
李重醒来的时候;发现李璇玑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自己;这里是勒布雷的客房;专门给那些喝醉的客人休息的地方。荣禄不在屋内;他在外面和包令、克利福德聊天。
从李璇玑那里弄清楚状况后;李重坐起身来;胸口还是郁结难舒;家里的人竟然被清军害死;自己却还在清廷为官;这算什么事?李重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小妹;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李璇玑坐在他身边;眼眶还是红红的;低声道:“大哥;是真的;冬青妹子她家也和我们一样;全家就剩下她一个了。”
李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双拳捏得很紧;问道:“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李璇玑一听李重的问话;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面貌粗豪的人来;幽幽叹道:“我被太平军所救;这些年一直在太平军中。”
李重猛然挣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玉人;右手竟然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间;想不到摸了个空;自己的腰间没有了兵刃。再看李璇玑那娇柔的容颜;李重蓦然惊醒过来;她是自己的妹子;不是长毛贼。李重苦笑了起来;和长毛对着干了那么多年;他潜意识都是想要制每一个反贼于死地;这时候听李璇玑说她自己是太平天国的人;他竟然动了杀机。
李重很是羞愧的低下头;转个话题问道:“那洋人怎么会是你未婚夫?”
李璇玑丝毫没有察觉李重的杀机;还只道他乍闻噩耗伤心;又听他问起克利福德之事。当下便把怎么和克利福德认识之事说了;只是没说克利福德的身份;也没说她乃是西殿的重要人物;只是说她在上海和克利福德认识;克利福德醉心艺术;李璇玑又是太平军派来给克利福德做艺术交流的;一来二去便认识、熟悉。后来克利福德向自己求婚;李璇玑便答应了;就跟着他来到了广州;准备回英国去。
李重听了之后如释重负;他轻叹一声道:“小妹。是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身陷贼手;不过现下好了;你已经来到了广州;就跟着大哥吧。那克利福德救你出来。咱们很承他的情;但他始终是个外夷;咱们李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我李重再不济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子委身外夷。”
李璇玑微微苦笑;她也知道李重会反对自己和克利福德的婚事;就算在开明的太平军中;很多人还是不看好自己嫁给克利福德的。就连李璇玑的闺蜜好友杨冬青听闻此事后;都曾今专程到上海劝说李璇玑。平素里李璇玑被人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的不在少数;前番李璇玑一直没答应克利福德的求婚除了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之外;人言可畏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后来因为西王娘的逼迫;李璇玑知道自己和西王有缘无分;便下定决心离开西王;所以才答应了克利福德的求婚。准备和他一起回英国完婚;希望能够彻底躲开西王;见不到慢慢也就不会思念了。
李璇玑目光闪着泪光;淡淡的苦笑道:“大哥;克利福德是个好人;他很喜欢我;我也答应跟他成婚了……”
李重烦躁的打断她:“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家里只剩下咱们兄妹两;长兄如父;你听我的;这门婚事就退了吧;今后大哥来照顾你;再给你找个好婆家;如今大哥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定然不会教你吃亏的。”
李璇玑面色大变;俏脸变得煞白;颤声问道:“大哥;你说什么有权有势?难道你还在为清廷效力?”
李重面色微微尴尬;避开李璇玑灼灼的目光;低声道:“不错;我现在荣禄荣军门手下任参将之职……”
话还没说完;李璇玑嚯的一声站起;冷冷的看着李重说道:“大哥;我们李家上下都是死在清军手中;你竟然还为清廷卖命?”
李重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的;妹子;你不能怪我。”
李璇玑听闻此言;面色稍缓;正色说道:“好;先前大哥你不知道我不怪你;现在你知道了;就该马上辞官;北上去投太平军;为母报仇;要是你担心不能北上;我会让克利福德安排你去上海;他还能推荐你到太平军中任个要职……”
李重烦躁的打断道:“我的事稍后再说;还是先说你到婚事……”
李璇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大哥;我的婚事乃是儿女私情;乃是小节;你在仇家为官;乃是大节;我不想看到你继续糊涂下去;真的就成了不忠不孝的人!”
李重怒道:“你这是和大哥说话的口气么?我看你是在长毛贼那边呆久了;就连三纲五常都不要了;不然也不会不顾礼义廉耻要去嫁个洋鬼子!”
李璇玑面色变得惨白;怔怔的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看着李重;她没想到从前那个和颜悦色的兄长今日居然会变得这般不堪;泪水潸然而下;她咬了咬红唇;怒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嫁给洋人也不会忘记;克利福德一直都在帮着我们对付清廷;想不到你居然还要助纣为虐;我没有你这种大哥!”说完掩面哭泣着离开了客房。
李重哑然无语;站起身想要叫住李璇玑;但手臂抬起;口中却哽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过了半晌;他才颓然坐了下去;双手抱头也是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荣禄的声音传了过来;李重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荣禄走了进来;淡淡的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子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
李重闻言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头很是混乱;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军门;小弟有负您的知遇之恩;小弟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就再也不能为军门效力了;小弟只求辞官归去;军门放心;小弟也不会去投太平;只想找一个地方隐居。”
荣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走到李重身旁坐下;温言道:“凡是有因必有果;你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没错;你久在军中也该知道;但凡战事一起;地方过兵必遭荼毒;时下已经是乱世;乱世之内受苦的一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寻根朔源;若是没有这场战事;你家人不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吗?你只想着是官军害死你的家人;难道就没想过是谁造反起事;才惹来兵连祸结的?”
李重闻言一怔;跟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是长毛贼子!”
荣禄点点头;阴测测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不错;正是那肖毛贼;他们引洋教迷惑百姓;四处流窜;惹得兵连祸结;才会让你的家乡浏阳遭了兵灾;这不是朝廷的错;错在那些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你忘了当年我和你说的;我们征战就是为了平定乱世;把乱臣贼子杀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这才是大节所在。”
李重呼吸有辛重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荣禄知道他脑中正在天人交战;接着惑道:“当年纵兵为祸浏阳的是塔齐布部官军;他现下在湖南巡抚张亮基手下;近日听闻会调他道曾帅手下;你放心只要他到了衡阳;我保证你能手刃此人替家人报仇;也算你给家中之人报仇了。当年浏阳之事;都是塔齐布一人之过;你岂能因为他而把整个朝廷都恨上了呢?李重啊;正所谓国仇家恨;这些都是长毛反贼造下的孽;你好好想想吧;我想大义是非你还是能分得清楚的。难道你真的甘愿放弃辛苦这些年得来的权势?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拦你;我会送你一笔银两;你就此去吧。”
李重脸色铁青;张大口道:“军门;我、我……”
荣禄冷冷的笑道:“大丈夫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你到底如何选择?”
李重垂首半晌后;缓缓站起身跪在荣禄面前;抬起头道:“军门;您说得对;小弟不该为了家很而望了国仇;小弟愿意一直追随军门!”
荣禄满意的笑着点点头上前将他扶起;两人重新坐定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