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祥也是面露喜色道:“我军死伤不多;昨日我等伏军尽出之时;清妖已经四散溃逃;小弟领兵追击十余里;斩获颇多。据抓到的清妖讲;清妖帮办大臣罗饶典在清妖按察使岳兴阿、长沙知府梅不疑、长沙县令陈必业、善化县令王葆生等文官护卫下逃往湘阴县;其余清妖除湖南都司塔齐布不知逃匿何方之外;副将、参将多人被我军斩杀;这一战可真是打得痛快。”
萧云贵沉吟片刻道:“林兄弟;回城后的诸事你交给李左车去办;咱们这会儿要先往城南妙高峰去。”当下萧云贵便将昨夜与李开芳商议的守险不守陴之策说了。
听完之后林凤祥连连点头道:“此法甚好;如今已然破了两路清妖援兵;料想其余清妖定会裹足不前;在郴州大队到来之前;我等先在城外险要之地构筑营垒;等郴州大队到来之时;衡州的清妖大队定然也会追至;咱们占了险要之地;便可迎头痛击清妖;接应大队入城。”
萧云贵摸着鼻子哼哼笑了几声;守险不守陴的主意倒是提醒了他;郴州大队到来之后;自己所提兵马要是能占住城外要地;就算再有人想谋算自己;也会投鼠忌器;而且自己领兵屯驻城外;见势头不好;脚底抹油开溜也方便些。
当下萧云贵、李开芳、林凤祥三人引了数十名牌刀手亲卫望城南而去。到了城南黄道门;却见李以文正和一名教书先生争执不休。萧云贵策马驰近一看;这人却是左宗棠。
萧云贵翻身下马走上前去;皱眉问道:“李以文;你和这人吵什么?”
李以文上前躬身抱拳道:“西王殿下;这人说认识你;而且还说今日便要出城去。”
萧云贵斜睨了左宗棠一眼;暗想这老小子不老实在朱昌琳府上待着出来做什么?自己不是派了几个人盯着他的么?怎么这老小子要出城去;都没人来报?
萧云贵走上前摸着鼻子笑道:“高先生你要出城去?”
左宗棠轻弹袍角;挺直腰板道:“西王;你做事可不怎么光明磊落啊;找些人跟进跟出的;在下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们。现下我要出城去;你又拦着;难道你忘了咱们在巡抚衙门大堂上三击掌之事了么?”
听两人对答;李以文才知道两人真是认识的;自己拦了西王的朋友也不知会不会被西王诟病;但见萧云贵毫无责怪之意;心中才略为安稳下来。
萧云贵闻言才明白过来;左宗棠何等样人;自己派去监视的人定是露了行藏被他敲出来了;当下皱眉道:“本王当然记得那事;但现下战事未了;可不许任何人出城去的。”
左宗棠走近萧云贵身边;一众牌刀手立时警觉起来;都手按刀柄横眉冷对;萧云贵摆摆手道:“高先生不妨事。”众牌刀手这才略略后退;但还是人人手按刀柄;警惕的看着左宗棠;看来上次萧云贵在井塘村的事让一众护卫大感失职;是以任何靠近萧云贵的陌生人都被一众护卫敌视。
左宗棠晒然一笑;上前低声道:“西王你才打了大胜仗;估摸着官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攻;你休要诓我。”
萧云贵瞪圆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打了胜仗?”
左宗棠拢了拢衣袖道:“昨日得胜兵马回城;伍家岭、井塘村两场胜仗被城中贵军兵卒广为传颂;就怕连长沙小儿也知道了;西王你当在下是聋子么?”
萧云贵一愣;想想也是;打了胜仗自然是到处说的;也怪不得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当下哼了一声道:“就算打胜了;也不表示就可开城。”
左宗棠眯着眼睛笑道:“西王你又诓我;你不开城;难道这长沙一城百姓就永远在城中么?”跟着他看了看众人又道:“西王你也该想想趁着官军大败的当口;出城抢占险要之地固守了。长沙城就算再富庶;也有油米盐粮耗尽的时候;也该开城让城中百姓、商贾出城就食行商;调度余缺物资了。”
萧云贵脸上肌肉抽了一抽;他娘的;这左宗棠果然厉害;窥一斑而知全豹;居然推想得到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这样的人实在有猩怕;一瞬间萧云贵有些后悔和他的赌赛;便寻思着如何先除掉这个祸害才是;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跟着敌人去了。
左宗棠看了看萧云贵阴晴不定的表情;皱眉道:“西王;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萧云贵低声阴测测的说道:“你这人才能太高;我还真后悔了。”
左宗棠淡淡一笑道:“在下敢来此处;就算定了一切;你反悔容易;杀我一人也容易;但你就不怕寒了湘中名士归附之心?我左宗棠以身饲虎;一死来警醒湘湖名士也算值得。”
萧云贵脸色气得微微有孝绿;这老人精真他娘的不好对付;但他瞬间变了个笑脸道:“哈哈;开个玩笑罢了;高先生言重了;高先生要出城;本王亲自相送。”
左宗棠哦了一声;微微颔首道:“西王啊西王;你还真是个人物;能忍人所不能忍;左某又得高看你几分了。”
萧云贵干笑几声;引着左宗棠一道出城;心中倒是把左宗棠家的女眷问候了个遍;这左宗棠自诩今亮;当真是狂傲得可以。但转念一想;杀了他还真是会断绝了各方名士来投的念头;本来太平军中就缺少读书人;禀奉的教义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要是再乱杀名士;自己就该彻底和知识分子阶层说拜拜了;仅靠一群泥腿子能成什么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萧云贵可不想杀一人而拒千百人。
来到金鸡桥头;几处太平军的棚哨见到西王亲身到来;纷纷站到两边列队迎候。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人人精装强悍;都是太平军的老兄弟;又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数十人却又上百人的气势。
左宗棠看了捻着胡须道:“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西王兵马个个雄壮;左某真心钦佩之至。对了;不知西王这趟出城意欲何为?”
萧云贵知道要左宗棠开口夸赞那是难如登天之事;笑了笑道:“出城游玩一番。”
左宗棠笑道:“西王你当真是个奸枭雄主;十句话里头到有九句是假。左某猜想西王这趟出城乃是查看长沙城外各处险地的吧。”
萧云贵瞪圆了眼睛道:“你又知道?!”
左宗棠笑了笑;眼角瞟了瞟身后道:“适才不知;现下才知道。”
萧云贵回头望去;只见跟随自己出城的众人之中;几名典图官才出城就迫不及待的取出地图对着城外的街道、桥梁、民居指指点点起来。
萧云贵干笑几声道:“既然高先生猜到;本王也就认了。但先生知道本王出城干什么;可本王还不知道先生出城何往;似乎不太公平;还是请先生说说意欲何往?”
左宗棠皱了皱眉头道:“左某想重游旧地一番。”
萧云贵哦了一声道:“先生文人出身;重游旧地莫非是当年求学之地?听闻妙高峰上有城南书院;先生莫不是想重游此地?”
左宗棠微微惊讶道:“你怎么猜到的?”
萧云贵得意洋洋的笑道:“先生今日虽说出城;但又没带包袱干粮;想必所去不远;而且衣着体面;似乎还焚香沐浴了一番;倒像是我们做礼拜;礼敬天父一般;不过先生礼敬的是儒家先贤;往城南而来;还不是去城南书院这儒学教化之地礼敬么?”
左宗棠呆呆的看了看萧云贵;过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道:“西王果然非同凡响;左某领教了。”
萧云贵总算扳回些颜面;洋洋自得起来;接着说道:“本王也要到妙高峰去;不如先生就同我等一路吧。”
左宗棠面色微变道:“西王;你带兵到城南书院;可不能惊扰那里的儒士、学子啊。”
萧云贵拍着胸膛道:“本王说了今日只是游览一番;别的事儿什么都不干。”
左宗棠有些呆愣起来;总觉得萧云贵这话极不靠谱。众人一路行来;径投妙高峰上的城南书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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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城南书院
长沙城南妙高峰;此山拔地而起虽只有二十余丈;但于湘江东岸巍峨耸立;是为湘江东岸平原之上最高之地。南北数里;山林茂密;古树参生;高耸云表;江流环带;诸山屏列;乃长沙城南第一奇观。而于当今之时;长沙已无妙高峰之灵秀;亦不见当年日寇四次进攻长沙之战场硝烟;只余高楼广厦下的独路小巷。
重游此处萧云贵有些感慨万千;从前他有个女网友曾就读于湖南第一师范;他也曾今到过女友的学校游玩。女友和他说起过湖南第一师范的历史;湖南第一师范的前身便是这长沙城南书院;而**年青时候也就读于湖南第一师范。女友还说了许多城南书院的典故;但当时萧云贵只顾着美女在怀;根本没记住女友所说的细枝末节;但妙高峰、城南书院等地名还是记住了。
走在麻石板铺就的山路上;周身都是郁郁葱葱的美景;萧云贵感叹一声道:“此处当真是人杰地灵;左先生既然是重游旧地;此处妙景繁多;何不为本王解说一二?”
左宗棠却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道:“西王出身草莽;也会有如此雅兴么?”
萧云贵摸着鼻子笑道:“城南书院在此处好大名气;本王在城中就曾听说过;它和湘左岳麓书院齐名;据说众多湘派文坛名士皆出于这两处书院;本王早就想来看看;今日得了机会;又有左先生这等熟知书院事之人在旁;当然要附庸风雅一回。”萧云贵倒不是真想听左宗棠念叨书院的历史;只是想让左宗棠能有夸耀的话出口;自己再随口赞颂几句;让左宗棠觉得大有面子。自古文人皆好颜面;萧云贵打算投其所好;有心再和左宗棠结交一番。
左宗棠闻言后;果然面有得色的笑了笑道:“难得西王推崇书院;那左某就说上一说。”当下左宗棠负手缓行;口中缓缓道:“这城南书院原是宋代大儒张栻之父张浚在潭州的居所;张栻和儒道大家朱熹曾在此讲学论道;因而声名远扬。当时的城南书院;名为书院;实为私家园林;张浚父子精心营造了城南十景。丽泽堂;书楼;养蒙轩;月榭;卷云亭。诗云:集楼台堂榭之胜;又月绿竹阴的琮争谷、高邱重叠的南阜;一池如碧的纳湖;纳湖中置所舫和采菱舟。”
萧云贵赞叹道:“想不到张浚此人还在此处留有如此美景。”
左宗棠笑了笑又道:“非也;宋淳熙间;张栻召为吏部员外朗;离开长沙;十景逐渐荒废。到元代;南阜上的苍然观改为高峰寺;但张浚手书城南书院四字匾额仍保留在寺内。明正德年间;湖广行省参议吴世忠;湖南提学道凤梧曾谋求在妙高峰恢复城南书院;但此地已被吉藩府所据而未果;直到明代嘉靖年间长沙府推官翟台才在高峰寺下建得学堂五间;万历年间复圮。本朝康熙五十六年;岳麓书院山长李文炤写有《怀张浚故宅》一诗;自注今为城南书院。诗云:元臣矢庙算;力战绝和书。蜀道安磐石;平江近日车。亭台芳草合;池沼白频疏。弦诵留遗泽。承家仰硕儒。”
萧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十景已然荒废了;只有五间学堂;这城南书院也当真可惜。”
左宗棠又笑道:“这倒不然;美景荒废;自然会有人恢复;学堂不足;自然会有人扩建。本朝乾隆十年;杨锡绂任湖南巡抚;下车伊始;杨抚台便赴岳麓书院课试生童;然而;前来应试的生童廖廖无几;问其故;只因长沙城到岳麓书院中隔湘江稍遇风涛;士子即畏涉不前。杨抚台便决意将岳麓肄业诸生迁移至湘江东岸的城内就读。恰巧在都正街寻得都司衙门空署一所;于是将其改建成书院;因该书院在城之南隅。乃称城南书院。此举极得人心;司、道、守、牧各官都捐出养廉银;历一月落成书舍八十间;分正谊、主敬、进德、存诚、居业、明道六斋;又仿岳麓书匾悬之讲堂。岳州知府黄凝道捐建建御书楼于书院南隅。中祀朱熹、张栻及有功书院诸先贤。从此天心阁下一片弦诵之声。”
萧云贵奇道:“照左先生所言;城南书院不是应该在城里了么?怎么又会在妙高峰?”
左宗棠捻着胡须笑道:“左某话还没说完呢;道光二年;湖南巡抚左公讳辅到任;左公只觉天心阁下的城南书院邻近善化县始;市嚣嘈杂;下利学子静修;于是将城南书院从天心阁下复迁至六百余年前的创始的妙高峰上。复建的城南书院恢复了“十景”。道光年间进士、云贵总督劳崇光《城南书院赋》有十景的盛状。赋曰:草对回环;山川萦束;纳湖供其溯洄;高阜任其瞻瞩。访旧基于月榭;危栏之影依然;叩曩躅于云亭;隐几之吟可续。舫名听雨;闲垂软涨三稿;舟泛采菱;缓度新歌一曲;轩开半亩;养蒙迪我聪明堂矗三椽;丽泽成吾学问。看红波岳色;潇湘之灵秀如新;仰圣域贤关;闽洛之渊源伊近。”
萧云贵听着左宗棠的叙述;立于山道间;细看了一番此间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看着左宗棠忽然笑道:“这左辅不会是左先生的亲戚吧。”
左宗棠面色一滞;哼了一声道:“仅是本家而已;左辅公和在下并非亲戚。”
萧云贵摸着鼻子笑道:“开个玩笑罢了。”
两人并肩行于众人之前;谈笑风生;李开芳、林凤祥等人都跟在后面;听着两人对答;林凤祥皱眉道:“西王殿下怎么对这教书先生礼敬有加?”李开芳笑了笑低声道:“我瞧着这教书先生倒是有些本事。”林凤祥哦了一声问道:“哪里看得出有本事?”李开芳呵呵笑道:“咱们西王这么有本事都对他客客气气的;难道他会没本事么?”林凤祥愣了一愣;笑骂道:“你这张嘴还真能说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南书院的山门前;只见山门柱子上楹联一对写道:“人只此人;不入圣;便作狂;中间难站脚;学须就学;时既过;今又待;何日始回头。”
萧云贵负手而立;一摆披风;故作温如潇洒之状;抬首朗声念了一遍对联;但却没想到古人作书从右至左;他信口念来却是习惯的从左至右;变成下联在前;上联在后;弄得上下联尾字仄平之声颠倒。
左宗棠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萧云贵斜睨了他一眼;这几个字虽然都是繁体字;但他还是都认得的;当下奇道:“难道本王念错字了么?”
左宗棠微微笑道:“字倒是没念错;只是念得上下联颠倒了而已。”
萧云贵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原来该从右边念起啊;本王念书不多;倒是让左先生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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