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韵儿缓缓摇头道:“世间之事并无绝对的对错之分;就好像秦皇一统**;对当年六国百姓来说;他是杀人无算的暴君;但对中华后世来说;他当时所做的又似乎是大势所趋。非常时期用非常法;对错并不能以一时而论。”
萧云贵疑惑的道:“难道你是支持杀人的?去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洪韵儿轻咬红唇道:“旗人现下享受着比汉人和其他族人没有的特权;比如清朝汉人入仕基本要通过科举考试;这种作法本无可非议;但与之相反的是;清代满人入仕;则无此限制;可以通过多种途径;如学校、荐举、议叙、捐纳、世袭、荫子、翻译、科举等等;不一而足。又比如满清官制中的官员有官缺;分为满缺、蒙古缺、汉军缺、汉缺;原则上官缺由本族人担任;实际却是满缺不能任汉人;汉缺则旗人当然可以担任。八旗入关之后;圈占土地、强迫汉人为奴、八旗子弟无需纳粮还可由朝廷养活;说白了天下旗人都是汉人供养。清末满人翘楚端方说;汉人无不纳税;旗人则以兵之名额;坐领饷糈;有分利之人;而无生利之人;便是此种真实写照。甚至旗人犯罪比汉人都有特殊法令;如此种种便是满清旗人所特有的权力。”
“旗人生来便能有旗籍;便能享有种种特权;马克思曾经说过;咳咳;或许这会儿还没说;但总之是说过;人是有社会属性的;人不是独立的个体;他是所在群体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你所在的群体有罪;也许你没做过什么;但是你就有罪;事实就是如此;你无法改变;大抵这就是后世我们曾今听说过的出身很好。”洪韵儿轻声续道:“那些老弱妇孺在你我看来确实没什么罪;但在太平军看来;他们是旗人;是特权阶级;是吃百姓血肉的人;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死。或许有一天;旗人能放弃特权;和其他族人百姓一样的时候;太平军才会放下手中的刀。说白了现下我们要剥夺的是他们的特权;他们是旗人一定不会甘心失掉的利益;无论到哪里;他们都将会是太平天国的敌人;所以是他们旗人的身份害死了他们自己;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洪韵儿的嘴炮一开就滔滔不绝;但萧云贵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杨秀清刚才话中的含义;或许是他所知有限;分析的没有洪韵儿这么透彻;但杨秀清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向来大权利益之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惨烈局面;除非利益分配平衡之后;杀戮才会停止;这就是人的天性;说白了这场杀戮和什么族人大义其实无关;仅仅是因为利益。
萧云贵沉吟半晌才道:“那我们怎么办?还要按杨秀清的意思去办么?”
洪韵儿皱眉道:“看你的样子适才定是顶撞了杨秀清;待会儿要是杨秀清再有将令来;可千万不能违抗了;真惹怒了他;天父下凡那可就糟了。”
话音才落;便有东殿参护从帐内转出来;手持东王令旗;翻身上马往城内疾驰而去;边跑边喊道:“午时三刻湘江岸边祭旗出队;东殿大小将士杀清妖祭旗啦!”
东王的将令分驰各处;很快整个妙高峰的西殿将士都知道了;杨秀清号令由东殿将士在湘江边斩杀旗人祭旗出征;萧云贵暗暗松了口气;有些不明白杨秀清为何会改了主意;由他东殿人马亲自动手;不会是杨秀清他另有什么谋算吧。
正惴惴不安的想着时;只见杨秀清走出大帐;数十名东殿参护急忙牵马跟上。
萧云贵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洪韵儿也急忙跟上想听听说些什么。
到了近前;杨秀清已经翻身上马;萧云贵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抱拳道:“四兄;我……”
话才出口;杨秀清便冷着脸;一扬马鞭打断道:“出队在即;本王不想空费时辰说邢话;你马上召集人马;准备到湘江岸边;准备随大军祭旗出征!”说罢也是一催马匹头也不回的带着人马去了。
萧云贵面面相觑的望着洪韵儿;这四眼妹却摸着娇俏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低声说道:“这杨秀清向来是说一不二、直来直去的;怎么今日会改主意?难道他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还顾念萧朝贵和他的兄弟情分?不对啊;在郴州的时候;看起来最想杀你的便是他啊;真是想不通。”
萧云贵暗暗一笑;他怕洪韵儿担心;所以还没和洪韵儿说起杨秀清其实想要除去的原本是她;现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呵呵一笑道:“想不通就暂时别想了;咱们先整理人马准备出队吧。”
……
杀戮终于开始;在旗人们被栓成一串串的迁到湘江边上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震天的惨嚎和哭喊声令人不忍耳闻。
湘江被染了个殷红;江内密密麻麻的尸体顺江流下;让人不忍多看。但太平军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呐喊之声来;萧云贵觉得这喊声是那么的刺耳;但他无力改变什么;原来自己走上的这条不归血路上;除了自己人的鲜血之外;还有敌人的鲜血;也还会有很多无辜人的鲜血。他渐渐明白了过来;不流血的变革那是痴人说梦;在这场变革之中;每个人都需要忍受变革带来的阵痛;为了迎来心中的天国;这种付出值得吗?不值得吗?队伍已经行出很远;萧云贵在马背上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洪韵儿没有随军出征;所以没人和他分说;他只能自己想着。
从长沙通往湘潭县县城的驿道有三条;从西面走塔岭、马坡里、杉树巷到湘潭瞻岳门为一条;从湖头岭入湘潭北门拱极门是一条;从后坊坪入湘潭东门熙春门是一条。
走西面需要渡过湘江;萧云贵并不考虑这条路线;全军八千余人分为三路;萧云贵统领吉文元、朱锡能二将并三千余人走湖头领;攻打北门;林凤祥、林启容领兵两千五百余人走东面;准备攻打湘潭城东;李开芳、李以文领兵两千五百余人为后队策应。
湘潭的清军守将乃是先前败阵的邓绍良;井塘村一战;邓绍良部清军折损惨重;只余四百余人。退守湘潭后;邓绍良只得重新招募新兵;号召湘潭地方官吏、豪绅捐饷、兴办团练助守;几番辛苦;新招募的兵丁加上湘潭原有官军;也只拉起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加上他所部老兵四百余人;共有清军一千五百多人。
多日来;郴州太平军浩浩荡荡的往长沙开进;邓绍良都在城中战战兢兢的;只怕太平军忽然掉头来打湘潭;以他手中的兵力是万万敌不过太平军的。好在太平军急于赶路;并未来犯;让邓绍良大大的缓了口气。
近日收到消息;衡州官军大队前锋张国梁部已经到了醴陵。邓绍良出身绿营军旅;本来很看不起张国梁这个出身天地会的贼将。张国梁;初名嘉祥;字殿臣;广东高要(今肇庆)人。曾在广西贵县参加天地会起事;曾和罗大纲并肩作战;活动于横州、灵山、钦州、宾州等地。甚至一度流窜越南与清军周旋;清道光二十九年;张国梁归返镇南关;受清军广西按察使劳崇光招抚;最终归降清军。其后张国梁归录向荣帐下为守备之职;一直跟随向荣剿匪;他熟悉贼匪作战风格;手段毒辣;最是凶悍;靠着屠杀昔日的战友;张国梁已经升任参将一职。
邓绍良素来鄙视张国梁为人;也看不起张国梁出身贼寇;更看不起张国梁所部清军沿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却忘了他邓绍良的部下也经常这么干。但此时火烧眉毛;邓绍良只得派人联络张国梁;希望张国梁部能向湘潭靠拢。
邓绍良的信使才走半天;他便收到长沙太平军出队的消息。邓绍良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平军会来得如此之快;只得调集兵力准备守城;同时接连派出八名信使向张国梁求援。
这天一大早;清晨的薄雾中;邓绍良没有等到醴陵来的援军;却看到城北湖头领上竖起的太平天国杏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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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城别走
初冬清早的天气非常寒凉;在湖头岭扎下营寨的太平军一大早起来;发现枯黄的野草上已经满是一层层薄薄的秋霜。不远处的湘潭城被浓浓的雾气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城墙的轮廓。
早饭很丰盛;每个太平圣兵分到了一碗肉汤;一些干菜和肉脯;大米面饭管够。苏冀默默的坐在地上吃着饭食;看着周身二十几个少年说道:“吃饱点;待会儿打起来才有气力!”
苏冀跟随李以文征战长沙之后;和其他参加过长沙之役的太平军兵士一样;得到了官升三级的奖励;从一个尾牌升到了童子兵两司马之职;管着手下二十三个童子兵。面前这些少年都是在长沙新近投军的;最大的年纪不过十七岁;最小的只有十四岁;都是浏阳人;他们在清军劫掠浏阳时失去了父母;最后是太平军收纳了他们。
十几天的训练下来;苏冀不知道自己能交会他们多少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自己也是一个入伍才一个月的新兵;但他经历过几次实战;杀过八个清军;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太平军将士了。
号角战鼓声响起;整队的号令旗竖起;苏冀大声吆喝着让众童子兵列队。童子兵们倒极为听命;很快便列成四排队列;在冷风中站得笔直。他们头上裹着红巾;身上是穿着新发的棉袄;外面罩着成年太平军的大号号衣;个头稍小的看起来很是滑稽;一般的灰布棉裤;脚下蹬着草鞋;双脚都冻得有些乌青。
他们的一身行头都是出发前新领到的军服;军中得了西王号令;所有冬衣号衣优先供应童子兵和新兵;原因很简单;很多新兵入伍时差不多都是衣不蔽体的。军中的老长毛也没多少怨言;他们还是穿着原来破旧的号衣;但他们发到的武器却是最好的;特别是火器;差不多都集中在了老长毛的手中。
童子兵手中多是一些杂乱的兵器;甚至还有人扛着竹枪;只有苏冀腰间挎着一柄钢刀;算是像样一点的武器了。要苏冀来说;他宁可去成年太平军队中做一个小小尾牌;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领着一群童子兵;因为他从没指挥过别人;感觉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他可不想一战下来;不见了谁;又谁的手没了;谁又战死了。但李以文非让他做这个童子兵的两司马;说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带兵的;总要有担当才能成长的快些。
卒长旗高举起来;苏冀领着他这一队童兵居于阵位;站在湖头岭上;只见数千名太平军已经列队完毕;从岭上望下去;不大的湖头岭山脚密密麻麻的都是红头巾的太平军。跟着只听三声号炮响过;太平军前沿的炮队开始向湘潭城外围清军据点发炮;数队太平军在旗帜的引导下;开始往城外清军险要之地的营垒移动过去。
邓绍良这个老狐狸依托城外民房、险要之地设立了不少清军据点、营垒;防止太平军直接攻打城墙;同时设在城头的清军十余门劈山炮却可以轰击到这些据点、营垒的前沿;给太平军重大杀伤。劈山炮在明朝时就有了;名字叫做“千子雷炮”;主要是发射散弹;散弹一般为铅制;在作战时主要是轰击密集的士兵;湘潭城内邓绍良共有十二门四百斤劈山炮;都被他布置在城北;打算太平军密集冲城时;多杀伤太平军士卒。
太平军这边萧云贵这次从长沙带来了不少火炮;主要有二十门五百斤的劈山炮;八门八百斤大炮;和两门千斤大将军铁炮;都是长沙城墙上拆下来的清军铁炮;为此西殿专门成立了一个五百人的炮队。开始进攻前;太平军的火炮开始轰击;声响好似炸雷;声震四野。
太平军这边炮声一响;城外据点里的清军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大多都是新兵和没见过厮杀的湘潭绿营兵;他们还是觉得待在城墙后面安心一些;但偏偏被邓绍良驱赶出城外来做炮灰。当第一轮炮弹砸下的时候;民房内、营垒内的清军顿时作鸟兽散。
看着这些四散乱跑的清军;萧云贵暗暗摇头;都是没经过实战的人;炮声一响就惊慌不知所措的乱跑;都不知道避炮;难怪清军对上有火炮优势的列强军队总是死伤惨重。果然;胡乱奔跑的清军在太平军的炮火之下死伤惨重;都聚到城门口吵嚷着要进城。
太平军两门千斤大炮射程较远;清军安置在城头上的四百斤轻炮对它们无能为力;邓绍良大骂骆秉章为何要把重型铁炮都集中到长沙;结果又守不住;这些新铸的铁炮都成了太平军现下攻城的利器。但痛骂归痛骂;邓绍良只得冒着炮火站在城头大吼;喝命城下清军回去镇守;否则城上也要开炮了。
城下的清军哭嚎不止;邓绍良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也不敢回头去;乱哄哄的挤在城下。城内清军根本不敢开城门;只怕太平军趁势扑城;眼见城下清军还不肯回去;邓绍良喝命城头火炮箭矢齐发;登时打死城下数十名清军;余众一发声喊掉头便往回跑。
邓绍良松了口气;还道这群兵卒回头去拼命去了;谁知道这些兵卒回头便是四散逃窜;更有一名把总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块白布来;做成一面白旗摇着大喊投降;领着手下兵卒直接到太平军阵前投降去了。
太平军前阵一直停在炮队之前;并未跨入城头清军火炮范围之内;见清军打着白旗来降;前军吉文元急忙命人禀报萧云贵。萧云贵也远远看到了;便喝命前阵准许这些清妖投降。
逃到阵前的清军就这样做了太平军的俘虏;其余还在逃散的清军要么被火炮打死;要么往城西城南逃散;城外三百清军就这样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太平军前阵吉文元计点俘虏;到有一百多名清军投降;悉数都绑了押往军营。
城头的邓绍良大怒;喝命城上清军准备;接下来太平军一定是要攻城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打散城外清军之后;太平军便在前沿筑垒固守起来;并不急于扑城;还分出几队人马;继续抢占城外的险要之地;却并不急于攻城。
另一边东门外太平军也采取了同样的战法;只是攻击了城外清军的据点;扫清外围之后太平军便停下来巩固自己的营垒。
外围清军被扫荡之后;邓绍良损失了近六百人;虽然多是城中的鸦片鬼绿营兵;没什么战斗力;但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邓绍良还是一阵肉痛;只得催逼城内地方官强拉百姓壮丁上城助守。
到了午后;天气微微回暖;邓绍良眼巴巴的望着醴陵通往湘潭的大道;只希望能有醴陵援兵的消息;但一直都看不到有援军的踪影。城外的太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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