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衡州八景之一。
陶恩培闻言大急道:“总镇大人切不可轻敌大意啊;长毛以两千偏师就敢攻打省城;还一战而下;足见其胆略;衡州城内囤积钱粮辎重颇多;若是有失;如何与制台大人交代?”
和春脸色一沉;哼了一声道:“陶大人你是文官;安抚好百姓;调配好粮草便可;其余军旅之事自有本将说了算;本将大小身经百余战;用得着你教我该如何用兵么?”说罢又走上前几步低声在陶恩培耳边冷道:“陶大人;你以为向朝廷参劾本将;本将就会听你的么?你还是管好自己的政务;少和本将做对;否则小心你头上乌纱不保!”说完转身带着一群戈什哈耀武扬威的扬长而去。陶恩培手足冰冷;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却拿和春毫无办法。
但随后事情的发展似乎像和春说的那样;太平军并没有接踵南下衡州;到了傍晚也没见到一个长毛贼的身影出现在北岸;城外的百姓和衡山县逃回的散兵倒是已经全部进城。
衡州从东开始;七大城门分别是东面三门;阅江门又叫铁炉门;宾日门又称柴埠门;瀟湘门。北门瞻岳门;回雁门;又称南门。望湖门;又称小西门;安西门;又称大西门。此时几道城门内的街道上挤满了四面八方涌来避难的百姓;陶恩培只得分出人手安置。又问了从北面逃难来的百姓;但都没人说得清长毛到底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这些百姓就是这样容易跟风;听到风声就慌乱起来;看到别人逃难也就一窝蜂的跟着;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询问衡山县逃回来的散兵游勇;这些大头兵为了逃避罪责;夸大了长毛的厉害;但陶恩培何等眼里界;几声质问之后;那些兵勇的谎越撒越大;后来圆不住了才说实话。
原来当日长毛大军到了衡山县城十余里处时;消息传到衡山县后;衡山县令、将官便脚底抹油开溜;至今仍是下落不明;城内的兵勇一看当官的都跑了;便一哄而散;有些便往衡州跑来;其实大家都没看清长毛到底有多少人;更别说探明长毛动向了。
闻言陶恩培一度有谐疑长毛真的只是故布疑阵;搞了个声南击东的把戏;其实进兵要旨还是东进。揣着疑惑一直挨到黑夜;在北门城楼望出去还是一片漆黑寂静;派出去的探马也是回报尚未发现敌踪。衡州府至衡山县水路一百六十余里、陆路一百余里;照理说长毛真要南进的话;也该有动静了;难道长毛虚晃一枪又缩回去了?
这一夜是如此的寒凉;陶恩培一夜都在城北守着;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便马上登城查看。好在和春也不敢大意;青草桥畔他派了三百人驻守;每次登城看到青草桥头点起的三点篝火就说明城外一切如常;陶恩培这才放下心来。
除了担心城防之外;陶恩培一直努力改善着逃难百姓的安置之所;他号召城内大户捐了一些粗布、草席和竹竿;给百姓们自行搭起些窝棚来遮风挡雨;好在城内钱粮充足;陶恩培瞒着和春匀了些官仓的米粮出来粥济百姓;加上大户捐的一些米粮;倒也足够敷用。
本来陶恩培取官仓米粮来用乃是大罪;但他也不在乎;他知道官弛暗;像这种军粮输运之时;各地官员多有截留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只消军粮运到之后多报些损耗便可遮掩过去;兵荒马乱的谁会在意这个呢?但偏偏这件事让和春知道了;这家伙假公济私之下;天亮之时便差人拿问陶恩培。
到了和春帐中;陶恩培倒是光明磊落;坦言承认是匀了部分米粮出来粥济百姓。
和春却阴测测的笑着说:“陶大人啊;这军粮可是军中要物;岂可私取发给百姓?如今大战在即;没了米粮教兵勇如何应战?”
陶恩培气往上冲:“本官只是取了一婿来粥济百姓;这些百姓要是没有吃的;迟早也变成贼寇!再说了;大江南北谁不知道运粮里面的道道?我这取了又不是自己私用;而是给百姓们用啊!”
和春暗笑陶恩培耿直;不懂官弛幕;这种事岂可宣之于口?当下沉下脸道:“陶大人;你这话便是将我大清的官吏可都构陷进去了啊;你有何真凭实据如此说?此间之事我会据实上奏朝廷;上报制台大人!”
和春到没有权力处置陶恩培;只是命人将他圈禁在县衙之内;转头便命人写了奏折和公函分报清廷和徐广缙处;心中一边暗笑;这陶老头碍事得紧;这次还不弄得他乌纱不保?
这一天也没有长毛的动静;和春派了探马一直探查到衡山县;倒是见到城上还插着长毛的旗号;显然长毛贼只是在衡山县停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南下。
和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长毛贼这支偏师乃是虚兵;想要令徐广缙回师的疑兵之计而已。
第三日清早;和春被属下唤醒;“总镇大人;大事不妙;东南东洲岛被长毛贼占据;正东渡而来;前锋已经攻下城南花药山了!”
和春一下子吓得清醒了大半;厉声喝问道:“什么?!长毛不是还在衡山县么?这肖毛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城南传来的隆隆炮声已经让和春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得带着戈什哈匆匆赶往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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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而后立
衡阳城西南二里有花药山;此山又命岳屏山;传说东晋时有黄、葛二仙在山上炼丹。花药山下;有南宋宝祐五年始建的光孝报恩寺即花药寺;寺庙庄严、雄伟、清幽雅静;为当时衡阳四大佛教丛林之一。寺西有春溪井;水清澄碧;倒现寺上镀金雕龙;水波荡漾;龙形时隐时现;若有若无;誉为“花药春溪龙现爪”;亦是衡阳八景之一。
但此刻花药山和花药寺的宁静被打破了;上千名头裹红巾的太平军将士冲入了这里;占据了花药山和花药寺;山头上本来有五百清军驻守的;在清晨的薄雾中;他们被太平军追杀、驱赶;留下上百具尸体之后;余人一路逃回了衡州城。
当萧云贵带着左宗棠和百余名亲卫赶到花药山之时;山头上前锋军已经竖起了奉天诛妖的杏黄大旗;大旗之下十余门劈山炮正喷吐着火焰;轰击衡州城外的清军营砦和据点。
隆隆的炮声中;萧云贵站在花药山最高处望去;只见衡州城坐落在湘江西岸;狭长如一条玉带;城南一片已经完全暴露在太平军的炮火之下;城南一带民屋庐舍毁损了不少;城外尚有不少清军惊慌失措的要进城去;但城门死活不开。
“待会儿把千斤大炮运上来;继续炮轰城南;号令前军林凤祥、林启容部准备趁清军大乱攻城;后军吉文元、朱锡能部以花药山为要地;在城南筑营垒;联结东洲岛浮桥。”萧云贵将命令传下后;望着左宗棠笑道:“先生真是奇谋妙算;攻下衡山县后;便让我军中路和左路军才衡山县东渡湘江;从湘江东岸沿流霞镇、大浦镇迅疾南下;清军只道我们会顺着衡山县到衡州的官道南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北面;却想不到我们会玩个灯下黑;从湾塘南面的东洲岛打过来;西渡湘江;往城南攻城。”
左宗棠淡淡的说道:“左某乃是湘人;此间地理当然烂熟于胸;待会儿城南攻城开始之后;希望北面的左路军也能趁势夺取青草桥;攻打北门;这样才能让清军首尾不能相顾。”跟着他顿了顿;有些犹疑的说道:“但城北有衡州石鼓书院;毁于战火未免可惜了。”
左宗棠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萧云贵耳边唠叨石鼓书院之事了;这石鼓书院建于唐代衡州石鼓山;故而得名。宋代太平兴国二年;宋太宗赵匡义为赐“石鼓书院”匾额和学田。宋太宗至道三年;州人李士真请求郡守在这里建立了正式的书院;招收生徒讲学。宋仁宗景祐二年;曾担任集贤殿校理之职的刘沆;在衡州任知府。这时;他将石鼓书院的故事上报给皇帝;宋仁宗阅后;便赐额“石鼓书院”。由于石鼓书院“独享”两度被宋朝皇帝“赐额”的殊荣;而步入石鼓书院的“鼎盛”时期;成为当时与睢阳、岳麓、白鹿洞齐名的宋朝四大书院之首。
时至清初;经略大臣洪承畴挥兵南下攻打南明;将石鼓书院作为军事指挥所。同年偏沅巡抚袁廓宇上奏清廷;申请重建石鼓书院;衡阳县知县余天溥具体负责修复工程。此时;山上建有合江亭、禹王碑、武侯祠、大观楼、会讲堂、忠节祠、七贤祠等建筑。石鼓书院为清政府允许恢复的第一家书院;这一时期;书院科举化;石鼓书院成为传授举业、培养科举人才的书香之地。
萧云贵沉吟片刻道:“左先生;这石鼓书院据你所说乃是满清入关之后恢复的第一所书院;便是代表着满清奴性儒学的根基所在;就算毁了也罢;本王答应你;将来我们会在这里再建一所书院;恢复宋朝时候那样的书院;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书院!里面教授的是我们博大精深的汉家儒学;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而不是顽固不化的八股文!一切满清强加或是篡改的东西;都只有破而后立;方才能恢复昔日之观!”跟着看了看左宗棠已经剪掉的辫发;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能剪掉有形的辫发;但两百年来;心中的辫发又能否去掉呢?”
他的这句话乃是脱胎于《建党伟业》中辜鸿铭所说的话;眼下太平军要打破旧世界;推翻满清;重建汉家王朝;其实最大的障碍便是人们心中的辫子。石鼓书院就像一面满清儒学的旗帜那样;和顽固的思想一直深入人心;就算左宗棠剪掉了辫子;但他意识之中;还是潜移默化的担心起石鼓书院的前途;所以萧云贵特意说了出来。左宗棠听了之后;果然心中一凛;低头思忖起来;口中不时喃喃念道:“有形的辫子;无形的辫子?”
萧云贵也不打扰他;以左宗棠的才智;这个问题得由他自己想明白才是;当下退到一边专注的指挥起战事来。
但接下来的战事就不顺利起来;太平军运至花药山的劈山炮多是四百斤的小炮;萧云贵命人将东岸的千斤大炮尽快运过来。但太平军的炮队在催促声中运炮过东洲岛浮桥时却发生了意外;东洲岛浮桥乃是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颇为粗糙;人马和四百斤的炮通过都有形晃悠悠;后面千斤炮上来后;那浮桥抵受不住重压;竟然断裂开来;一门千斤炮沉入了水中;好在炮手落水有会水的同伴救起;没有死伤;但浮桥断了造成东西两岸运兵运粮都不畅起来;萧云贵不得不号令暂缓攻城;命各军先抢通浮桥再说。
后来坏运气接踵而至;城南的攻城战因为炮火未至、浮桥断散而暂时停顿;北面右路军李开芳、李以文、曾天养、何震川等人率领四千余人却准时出现在衡州城北。四将按照原先商议好的策略;开始强攻青草桥;守桥的清军仓惶逃窜回城;但清军临走前;在桥上浇了火油;一把火烧了起来;意图阻拦太平军过桥;同时也让自己能有时间逃回城去。
北面太平军抢到青草桥头时;大火已经不可控制;李开芳、李以文四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有着八百年历史的木桥烧断。北面太平军不能渡过草河;只得在北岸寻找船只、木料组织人手抢修浮桥渡河。
原本一场可以让清军首尾不能相顾的突袭战;因为种种原因而搁置;清醒过来的和春知道长毛这次可是来真的了;也不敢怠慢;匆忙加强南北两边城墙的防御;同时派出人手扮作难民百姓逃往耒阳和攸县;同时向徐广缙和向荣求援。
到了傍晚时分;东洲岛的浮桥首先恢复;最后的一门千斤炮也运到了花药山;居高临下开始轰击衡州城南。在此期间萧云贵数次组织人手抢占城南外围的民居;以坚固民居作为依托;开始准备攻城。
城南的清军也不示弱;架起大炮还击;一时间城南炮石箭矢如雨;民居庐舍差不多举。衡州乃是清军囤积物资的要地;钱粮辎重充足之外;城内竟然还有十二门新铸的三千斤铁炮;穷凶极恶的和春将十二门新炮悉数放到城南来;一度压制得太平军不能靠近城墙。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双方的激战才渐渐弱了下去。
萧云贵也注意到了清军的火力优于自己;想到自己这幅身躯似乎很能吸引炮弹;所以一直不敢发令大举攻城。到了夜幕降临之时;萧云贵想起历史上长沙之战中;太平军曾今搞的穴地攻城;便让顶在前面的林凤祥准备趁着黑夜;从城南的民居内开始掘进地道。
想起历史上太平军穴地攻城的战例;萧云贵也知道掘进单层地道极为容易被人破坏;一上来便告诉林凤祥;让他派人掘进双层地道;形如曲突;直抵城门之下。又在另外几处也假意挖掘地道突进;以迷惑清军。同时萧云贵号令花药山的炮阵不时发炮;扰乱清军视线。
清军没想到天黑之后太平军还发炮;和春仗着城内药子充裕;财大气粗的下令还击;一时间城南又热闹的打了起来;只是黑夜之间毫无准头可说;只要不是太倒霉;一般是不会被炮火所伤。但萧云贵可不敢以身试险;他的人品和运气似乎都不怎么样;所以一直躲在后面;和左宗棠计议军事。
城南一带民居距离城墙已然很近;掘进一夜;已然完成了一半。天亮之后;萧云贵换了后军吉文元、朱锡能部上前佯攻;继续吸引清军注意;林凤祥部继续掘进地道。
但吉文元、朱锡能等部顶着桌子案头的几次攻击;都被清军炮火击退;伤亡了百余人;城头的清军开始士气大振;在城头嚣张的嘲笑城外的太平军;更有甚者站在城头向下撒尿;以示轻蔑。城下的太平军见状都是睚眦尽裂;暗暗咬着牙;等着城破的那一刻要杀光这些清妖。
当晚三更时分;地道已然掘进到城下;太平军中西殿的人马之中有不少贵溪银矿的老兄弟;都是西王的旧部;最擅长的便是打土攻;地道挖好后;按着土层厚蓖城墙大小;在两层地道都放置了上万斤的红药准备爆破。这些红药是南路军三分之二的药量了;要是还攻不破南门;萧云贵就只得强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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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祈祷气运
翌日天色还未完全放亮;花药山上的太平军营垒之内;太平天国西王带领属下做起了礼拜的祈祷;顺道也将这一次攻城战的祷告也做了。
昨日听闻北路军也受阻于河岸之后;萧云贵和左宗棠商议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次破袭战没有成功的毛病出在哪里;最后左宗棠只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