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听得一愣,他明白李奇的意思,就是说你在位期间,这律法与皇权的关系并不重要,但是你能保证你后代也能如你一般吗?脸色缓和了几分,道:“难道你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吗?朕看不见得吧。”
李奇道:“是否有私心,这个自有公论,微臣不想做太多的辩解,但是微臣真的觉得只有一套完善且与时俱进的律法才能开创亘古以来最强的中原大国,现在我大宋也迫切的需要这么一套律法,因为需要,才会存在,其实道理就这么简单。”
赵楷道:“如果你这一番话是在父皇在位期间说的话,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李奇道:“微臣知道,既然皇上这么了解微臣,那微臣也就实话实说了。微臣能活到现在,这护身符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正是因为微臣知道微臣和皇上想的是一样,故此微臣才敢这么说。世人都说贞观时期是最开明的,但是微臣不这么认为,微臣认为我大宋才是最开明的,唐太宗时期,也就一个魏征敢指着皇上鼻子骂,但是在我朝。说句不得当的话,哪个皇帝没有被臣子骂过都不好意思说自个是大宋的皇帝。”
他这话还真没有说,宋朝虽在封建时代,确是是非常开明的,因为读书人的地位太高了,御史台的官员经常登鼻上脸,追着皇帝去骂,宋神宗、宋仁宗几次都差点被骂哭了,就连昏君宋徽宗也没有少被人骂。这都已经形成了常态。
李奇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微臣觉得我朝的君臣都已经非常成熟了,成熟到足够容下一个立法院,立法院的出现将会让每年的冤案减少六成。这对于我大宋百姓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至于律法是否高于皇权,微臣还是那句话,这是皇上考虑的事情。而非微臣。”
赵楷捏了下额头,道:“你真是好狡猾,话是你说的。头疼的却是朕。”
李奇笑道:“微臣以为昏君不会为此头疼,只有明君才会为此头疼,皇上能够感觉到头疼,足见皇上是将大宋凌驾在自己之上,这是我大宋之福,也是我大宋百姓之福,但是这事现在谈及还是为时过早,皇上也无须为此感到着急,当我大宋真的需要的时候,就算微臣不提,它自然而然就会冒出来。”
赵楷沉吟半响,又瞧了李奇,道:“那好吧,言归正传,其实朕也觉得立法院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人心难测呀,世上九成祸乱皆是出自人心,而律法能够起到很好的约束作用。”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这可不是小事,不是你或者朕一句话就能够决定的,你必须要拿出一套无懈可击的纲领出来,首先要说服群臣,否则的话,朕不得不重新考虑。哦,你对刑法了解多少?”
李奇道:“微臣向来与刑法无缘,唯一一次进府衙,还是是托圣上之福,故此不是很了解。”
赵楷哼道:“你还敢提那件事,迟早有一日,朕要与你比试一番,免得你总是在朕面前耀武扬威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既然你对刑法不了解,那么这事还是交给李纲去办,你从旁辅助就行了。”
李奇颔首道:“微臣遵命。”
赵楷道:“你退下吧,朕也要好好考虑下。”
“微臣告退。”
。。。。。。
李奇来到宫外,白浅诺的马车立刻停在了他面前,他进得车内,笑道:“又让娘子久候了。”
白浅诺娇羞一笑,急忙道:“皇上怎说?”
李奇道:“这种好事皇上怎会反对,他苦恼的是如何在皇权和律法间取舍。”
白浅诺听得不是很懂,一脸困惑的望着李奇。
李奇解释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如今朝中三足鼎立,虽能相互牵着,但是单论每一方而言,权力都非常大,而如何平衡三方的势力是我大宋皇帝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而律法就是最好的武器,一旦皇上握有律法,那么皇上就能很好的利用律法来调解三方的势力,并且还能给予三方足够的压迫,这样皇上就能对权力做到收放自如,作为皇帝,必须要给予臣子足够的权力,这样臣子才能为皇上分忧,但是这权力给多危及皇权,给少无用,故此并需引入其它力量来平衡,其实帝王之术就是对权力的收与放。但问题是,如果律法真的成长起来,很可能会凌驾在皇权之上,这是皇上最顾忌的地方。”
“原来如此。”白浅诺稍稍点了下头,道:“难怪你方才还特意说明让立法院和司法院与二府三司齐平。”
李奇笑道:“这个当然得说明,不然皇上肯定会以为我这是要削弱皇权,那样的话,我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要让皇上知道,立法院和司法院的存在只是用来约束臣子和百姓的,是皇权中的至高兵器。”
白浅诺连连点头,道:“看来这事十有**是成定数了。”
李奇道:“当然,抛开一切不说,我大宋现在的确需要律法的支持,皇上不可能看不到。”
白浅诺道:“如此一来,刑部将会脱离秦桧的控制当中,夫君,你这一回可谓是大获全胜,一石数鸟。”
李奇摇头笑道:“现在还早的很,等到我们的计划真正成功时,那才能说是大获全胜,现在就看秦桧会怎么反击了。”
白浅诺道:“如果他不反击呢?”
李奇道:“那我就再进一步,逼着他反击,不过我相信秦桧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的,他一定会尽早反击。”
白浅诺道:“可是你能猜到他会怎么反击吗?”
李奇摇摇头道:“这我可就猜不到了,不过我知道他威胁不到我的性命,这就行了,其余的就让他自由发挥吧。”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探监
少宰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枢密使这么做未免也太过了,竟然又想跟独立军器监一样,将刑部独立出去。”
户部尚书胡义端起茶杯来,又放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
兵部尚书陶岑道:“胡兄说的对,枢密使这等做法真是太无耻了,此乃损人不利己之事,刑部分割两院,对于他们枢密院也不见得是好事,不行,我们绝对不允许刑部分离六部。”
工部侍郎张见也道:“自古以来都是三省六部,虽然我朝制度六部大不如前朝,但是也不能任由枢密使胡来,我们一定要上奏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来。”
“对对对,我们要上奏,请皇上收回成命。”
。。。。。。。
底下的官员纷纷嚷嚷着要上奏,决不能让刑部出六部。
唯独秦桧一人坐在那里静静品这茶。
这带头的不说话,他们嚷的再凶也是白搭呀。
胡义瞧了眼秦桧,道:“少宰,前面在朝堂上,你为何不反对,反而还赞成。”
“是啊,若是少宰反对,我们必定支持少宰。”
他们这些人多半都是六部中人,但唯独刑部不在其内,因为刑部的人在这场变革当中,是获益最大的,他们一跃就跟二府三司齐平了,他们当然偷着乐,哪里还会反对自己升职呀。
而这些人之所以反对,其一,这明显就是李奇的报复行为,失去刑部的他们实力也将会被削弱很多。
其二,这么一弄,他们这些当官的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耀武扬威,律法的地位提高,必定会伤害他们的利益。必须反对呀。
其三,他们也嫉妒啊,他们原本和刑部是平起平坐,如今刑部就要高他们一筹了,他们不可能还坐视不理。
秦桧将手中茶杯往边上一放,道:“我能说什么,难道说我秦桧高于律法吗?当时就连三司都出来赞成,我若不赞成,那皇上会怎么看我?在这朝堂上面什么最难防,就是这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根本就无从下手。”
说着他又是一叹,道:“其实他早已经给我打了招呼,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弄一个立法院出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呀,可是不得不说一句,这立法院出来的恰到好处,皇上又不糊涂。怎会不知道这立法院的好处,说不定枢密使事先就跟皇上商量好了,我们贸然出来反对,只会损失的更加惨重。”
陶岑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刑部离开六部吧?”
秦桧叹道:“不能又能如何,这事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如果皇上想反对,自然会来找我。如果皇上也赞同的话,纵使我们不愿也改变不了什么。当初我提及李纲上来,就是希望用李纲的刚正不阿去牵制枢密使。毕竟当时枢密使手中的权力太大了,不管是我还是郑二,都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哪知道到头来倒是将自己束缚其中,罢了,罢了,反正刑部一直与我们貌合神离。”
底下人一听,知道这覆水难收了。
胡义突然道:“记得枢密使曾说过立法院和司法院互不干预。”
秦桧点头道:“当然要如此,立法院的性质就是如此,别说司法院了,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能干预其中。”
胡义道:“既然如此,李纲只是一人,他分身乏术,我想他应该还是会在司法院,那么我们可以通过吏部让咱们的人做立法院的首官。”
秦桧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你们真是太不了解枢密使了,他做事历来就是滴水不漏,哪里还会给我们这种机会,这人选早就选好了,前面在朝堂都提到过很多次。”
胡义听得一愣,又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摇头。
张之见纳闷道:“不可能呀,我等方才可没有听闻此事,如今立法院都还八字没有一撇,怎么这人选早就定好了。”
秦桧道:“潭州知府毛舒。”
“他?”
众人皆是一惊。
秦桧摇摇头道:“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小看枢密使,别看他有时候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其实他每句话都是有目的的,他将那潭州知府介绍的那么详细,连字都说出来了,可见这人是个关键人物,不是为了那个故事而存在的,而是整个故事都是在为他服务,在整个故事当中,毛舒才是主角,枢密使为什么要这么说,自然是想推荐给皇上,这立法院性质非常特别,我估计如果皇上决定了,这首官绝不会从京城调任,一定是从地方上调人上来,到时你们看着,都不用枢密使开口,皇上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毛舒,这首官的注意,你们就别打了,没有用的。”
胡义等人听得非常丧气,敢情说故事有这么多好处呀。
过了一会儿,胡义突然又生一计来,道:“不是还有王仲陵在吗?要不………。”
秦桧抬手道:“王仲陵一直都是刑部在审查,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浑水连枢密使都知道不能趟,我们还傻傻跑进去,若是能牵扯到枢密使,那固然最好,不能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现在在想,枢密使来京之后从未去看望过王仲陵,这不像他是的作风,其实他要看,也无可厚非,皇上也会答应的,可是他迟迟未去,难道也跟这立法院有关?”
胡义惊讶道:“这不可能吧。”
“我暂时也不清楚,如今这立法院还有很多地方是模糊的,说不定他真有办法利用立法院替王仲陵脱罪。”秦桧说着又摇摇头道:“先不去想这些,反正现在想也没用,不过我相信以李纲的性格,枢密使很难有所作为。”
陶岑道:“那不知少宰有何打算?”
胡义也道:“这枢密使太狡猾了,我们得早准备啊。”
秦桧沉吟片刻,道:“这一回要赢就要赢的漂亮,占点小便宜只会让人笑话咱们,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
。。。。。
这一日下午。李奇来到了刑部,而李纲已经恭候多时。
“多谢李尚书通融,在下感激不尽。”
李奇上前连连拱手。
李纲回礼道:“岂敢,岂敢,可惜此案至今未破,李纲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还请枢密使多多包涵才是。”
李奇笑道:“慢慢来吧,这事是急不来的。”
李纲又道:“不过枢密使大才,李纲真是钦佩不已,就光立法院的提议。真是让李纲一生受用不尽。”
你当然这么说,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人家小秦可能都哭晕在茅房了,好歹也估计下人家的感受啊,不过也没有关系,到时我再用立法院来牵制你就行了。李奇笑道:“哪里,哪里,遇到事多了,自然感悟就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所以天天坐在这屋子里一点好处也没有,这是书呆子干的事,要多去外面走走。”
李纲非常赞同。道:“枢密使说的极是,下官谨记在心。”
李奇笑了笑,道:“不知右相………。”
李纲忙伸手道:“枢密使这边请。”
“多谢。”
李纲带着李奇来到刑部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前,只见四周戒备森严。
啧啧。这么大的阵仗,莫要吓坏我王叔叔呀!李奇都替王仲陵捏了一把汗,嘴上却道:“哇!想不到如今犯人的待遇这么好。都住套房的,嗯,由此可见,我大宋已经是非常的强盛了。”
套房?李纲先是愣了下,随即道:“枢密使误会了,如今右相还在审问期间,算不得犯人,而且右相身份特殊,故此才会这么安排,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李奇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纲来到门前,掏出令牌后,门前的护卫才将门打开。李纲伸手道:“枢密使请。”
李奇道:“你不进去与右相打声招呼么?”
李纲笑道:“这些日子,下官天天与右相见面,枢密使难得来一回,下官就不去打扰二位聊天了。”
李奇道:“这倒也是,那就多谢了。”
“不敢,不敢。”
李奇进去后,李纲身边的侍郎就道:“尚书大人,这合适吗?”
李纲道:“他若要见,谁又拦得住了,他没有直接找皇上,已经够给我面子了,若是他们见一面,就能结案,那我也心服口服。”
李奇提着礼物来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王仲陵的声音,“进来吧。”但是声音听着是有气无力。
李奇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摆设非常简单,但也算是五脏俱全,有床有桌椅,还有炉火取暖,照顾的非常周全。
只见王仲陵孤单一人坐在桌边,无精打采,头发有些散落,双目无神,看得出,他想家了。
“李………李奇?”
王仲陵看着面前这人,一对小眼睛使劲的眨了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王叔叔。”
李奇招招手笑道。
王仲陵突然噌得一声,蹦了起来。
李奇吓了一跳,这王胖子不会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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