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皇帝李疆已经等候多时,等二人行完大礼。劈头便问:“马钰的情况如何?”
李昌如实答道:“回禀父皇,秦将军赶到的时候,马大人已经遇刺身亡了。”
李疆本只是得到消息,说是马钰遇刺,心中早就怒不可遏。如今又听到堂堂朝廷大员,居然在早朝路上被人刺杀,立刻对旁边的禁军都督萧刚吼道:“你们禁军是干什么吃的?京城乃天子脚下,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命案。朕限你十日之内,定要抓到凶手,否则定当严惩。”
虽说禁军负责京城安危,但大充承平已久,平日连普通的凶杀案,也少的可怜。所以在日常的巡视上,都有些松懈。现在突然发生这样的大案,萧刚也就自然而然成了皇帝发泄怒火的对象。
“微臣遵旨。”萧刚回答一句,便要转身出去。
“萧将军请稍等。”秦舒立刻开口喊住他,复道:“下官刚才对案发现场检查过,发现马大人以及所有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是鲜卑人的弯刀所致。萧将军若能从这点着手,或者能有所帮助。”
禁军与必胜营素来关系紧张,秦舒此刻能不计前嫌,向萧刚提醒建议。萧刚心中感激,急忙开口道谢。李疆听到这几句话,也问道:“你确定是鲜卑人所为?”
“事关重大,微臣决计不敢乱说。”秦舒十分肯定地道:“微臣在北地生活十数载,对鲜卑人的兵器相当熟悉,自信不会看错。只是兵器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所以也不能就此断定乃鲜卑人所为。”
“恩,这好歹也算是条重要的线索。”李疆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秦舒的观点,便让萧刚下去追查。
等萧刚离开后,李疆便又问道:“子逸觉得会是慕容胜所为吗?”
“绝对不会。”秦舒仍旧按照刚才对李昌说的话应答,并且道:“如今慕容宏势单力孤,根本无力再与其兄长对抗。一心想让我大充直接与慕容胜开战,所以微臣怀疑,此事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慕容宏。”
李疆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秦舒的话。在殿内走了几步,才道:“子逸说的十分有道理。这次朕急着将褚良征调回京,便也是因为慕容宏的原因。这两年来,朕让褚良在幽州私下资助慕容宏兵器粮草,事情一直都十分隐秘。但上个月,慕容胜突然派人入朝,指出褚良帮助慕容宏之事,希望朕严加惩罚。朕就怀疑,这个消息说不定就是慕容宏,故意泄露给他兄长的,想借此挑起朝廷与慕容胜之战,好来个渔翁得利。现在又发生如此拙劣的栽赃陷害之事,看来慕容宏当真已经是被他兄长逼到绝路上了。”
“陛下圣明。”“父皇圣明。”两人都不失时机的颂扬了一句。
“不过,”李疆突然微微一笑,道:“虽然这样的栽赃陷害,十分拙劣,但朕却偏偏要装糊涂。与慕容胜停战的盟约,即将到期,朕刚好有了北伐的借口。说起来,朕还要感谢慕容宏呢。”说到这里,李疆忽然看着秦舒,道:“此次武陵平叛,必胜营战绩辉煌。不知以现在的实力,可能与鲜卑天狼营相比?”
这次平乱,虽然必胜营的表现不错,但毕竟面对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些叛军与天狼营比起来,岂止是天壤之别?秦舒还是摇了摇头,道:“经过这次实战,微臣相信必胜营所有将士的作战能力,都会有一定的提高。但还需要一段时间加强磨合,若是现在就与天狼营开战,微臣觉得尚无十足的胜算。而且天狼营有数万之众,必胜营却只有五千,人数上也有劣势。”
李疆呵呵一笑,道:“人数是少了些,但禁军经过这两年的整顿,情况也大有改观。即便不如天狼营,相去也不至于太远。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不宜与鲜卑开战。不过明年开春,朕便想再次北伐,以报当年赤城一役之仇。子逸一定要在这几个月内,再让必胜营的战力上个台阶。”
秦舒立刻下拜道:“微臣定不辱命。”他知道与鲜卑一战再所难免,而且这一战关系到自己一生的荣辱,当然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李疆示意他起身后,又转对李昌道:“老三,马钰既死,尚书令的人选待定,暂时就由你和老五协调各部。特别是兵部、户部,朕来年北伐,打的就是将士、钱粮。你们一定要尽心,和几位尚书大人配合,努力办好差事。”
“儿臣遵旨。”李昌虽然这几年一直有参与朝政,但都属于挂名,或者说是学习。没想到马钰的死,居然给他带来这样好的机遇。虽说还有五弟李茂一起,但李昌自信比起那个酒囊饭袋来,自己要强的多。三年来,皇帝一直不肯立储,如果能在北伐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入主东宫,岂不是指日可待?
“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些事问子逸。”让李昌离开后,李疆便向秦舒询问武陵平乱的细节。虽然战斗过程,早在战报中就知道了。但此刻听秦舒说起来,又别是一番滋味。
正如秦舒所料,对于他逼反廖廷之事,李疆根本就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能成为开国帝王,自然不会是叶灵那种妇人之仁,在必要的时候,就该知道什么当舍,什么必舍。以廖家父子二人的性命,换取武陵平乱的迅速胜利,李疆也不会觉得这笔买卖亏本。
当然,秦舒也不敢表现的太过,讲完之后,立刻下拜请罪:“微臣为了能尽快平乱,所以用计逼迫廖廷将军反叛,请陛下责罚。”
“快起来。”李疆稍作思考,便道:“此事也不怪你,若廖忠父子心中只有朝廷,又怎会顾念什么朋友之谊,不肯尽心为朝廷平叛。不过既然廖廷战死,廖忠又自刎,朕便不追究其家人便是。”顿了片刻,又道:“你这次南下平乱,立下战功。朕已命人拟好旨意,对必胜营所以参战将士都有封赏。本来打算今日早朝宣读,但因为马钰之事耽搁,一会就让小林子到你营中宣读吧。”
“谢陛下天恩。”秦舒偷眼向李疆望去,见他似乎已经没什么话要说,顿时觉得奇怪。当日南下平乱之前,李疆曾私下交代,让他在平乱的同时,一定要调查清楚叛乱的真实原因。但现在李疆却没有再提此事,秦舒不禁道:“关于此次武陵民变,微臣还有下情禀奏。”
“你是想问抓获的匪首该如何处置吗?”李疆随口答道:“回去后,将楚天转交刑部看押。至于费仪,已经神志不清,而且又是女儿身,朕就不打算追究。她既然是叶灵是朋友,就交给叶灵吧。”
秦舒绝不会相信,李疆会把交代给自己去办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不过现在既然李疆有意不提,秦舒当然也不会说破,便行礼道:“微臣遵旨,回去后便派人将楚天送往刑部。”
“那好吧。”李疆点了点头,道:“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记住朕的话,眼下朝廷最重要的事,就是来年的北伐。你明白吗?”
秦舒顿时恍然大悟,道:“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正文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2008…9…8 14:24:06 本章字数:5061
在返京的途中,楚天已经向秦舒说明了一切。费仪并不是天生就神智不清,而是受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费家是书香门第,费仪不仅模样秀美,而且知书达理,名动武陵。到了出阁的年纪,媒婆几乎踏破了费家的门槛。但费小姐眼光极高,所以挑来选去,至今还围婚嫁。
但费仪的美貌,却被武陵太守唐建之子唐锡无意中看到。唐锡的姑母是楚国公最宠爱的姬妾之一,仗着这层关系,唐锡经常为非作歹。虽然派人提亲不成,唐锡却不肯死心。乘着费仪出游踏青之际,带人前往调戏,结果被楚天打了个半死。
唐建就一个独子,自然心疼的要死。于是按照门客的计划,逮捕费浚,并诬陷其勾结前朝叛逆。费仪为救父亲,不得不亲自前往太守府求情。唐锡乘此机会,玷污了她的清白。费仪受到这样的刺激,从此变的痴呆,神智不清。
唐锡心愿得成,便让父亲释放了费浚。费浚受此大辱,自然不肯甘心。当即带着女儿北上襄阳,到楚国公关彝面前告状,声言如果关彝不能秉公处理,他父女二人就要上京告御状。费浚虽然不在朝为官,但费家是荆南望族,而且受过皇帝的封赐。关彝担心事情闹大,听信宠姬之言,将费浚抓起来,交还唐建发落。
唐建为了平息事态,便捏造费浚勾结前朝余逆的罪名,判定斩刑。费浚在武陵百姓中,极有人望,而且百姓对唐建的贪赃剥削也是深恶痛绝。所以在楚天的带领下,冲入法场,救出费浚,并且当场杀死唐建。只有唐锡得到消息,赶紧逃往襄阳,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楚国公关彝得到消息后,不采取安抚之策,反而听信谗言,欲为唐建报仇。调集大军南下征讨,从而进一步将事态扩大,最终酿成这次武陵叛乱。
这场叛乱的罪魁祸首,无疑是唐建父子。而关彝处事不公,徇私枉法,也有很多过失,所以才不敢让皇帝知道真相。秦舒进宫面君,本来就是想将实情说出,可是李疆却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秦舒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深意。如今鲜卑内乱渐平,来年开春,朝廷就有大举北伐之意。皇帝哪里还有闲功夫,来惩治关彝?关彝身位四姓国公之一,掌握荆州大部分的军政钱粮。北伐之时,荆州要出兵出粮,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心生不满,到时候故意拖拖后腿,就足以让整个北伐大计毁于一旦。
秦舒走出宫门,麾下四大校尉,都等在外面。秦舒随口询问了几句,关于刺客的事情。原来萧刚已经带着禁军全部接手,并且在城中大肆搜查鲜卑人的下落。秦舒想到不久旨意就要来了,所以急忙带着四人出城,返回必胜营。
果然,秦舒等人刚回营没多久,林甫就带着皇帝嘉奖的旨意赶到。虽然秦舒以及四大校尉的官阶品级没有提升,但封赏的财物却十分丰厚。谢恩起身后,秦舒又向林甫道谢。林甫可算是皇帝身边第一红人,再加上褚贵妃,也是由他举荐入宫。皇帝对他的恩宠更胜往昔,朝廷百官见到他,都不敢轻易开罪。
好在林甫并不恃宠而骄,为人处事还是相当低调。跟秦舒客套几句,便道:“秦将军,人犯楚天现在何处?咱家奉旨带他到刑部,还请将军把人带过来。”
“公公请稍待,下官这就去。”秦舒命人好生伺候着林甫,自己立刻出帐,奔着叶灵的营帐而来。
费仪的病情,一直需要叶灵照料,所以楚天几乎也都整日陪在那里。秦舒走入帐内,楚天正好在给费仪喂药。楚天见他进来,马上将药碗交给叶灵,问道:“秦将军,事情办的怎么样?”他将所有的前因后果告诉秦舒,便是想让秦舒在御前为他和费浚申冤。自从秦舒去上朝,楚天的心里就一直期待着好的结果。所以见到秦舒后,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秦舒看了看叶灵、费仪二人,道:“你先跟我出来,再慢慢细说。”楚天似乎预感到什么,点了点头,跟在秦舒后面,走出营帐。
“究竟怎么回事?”出了营帐,楚天便抢到秦舒身前,拦着他问道:“皇帝听到真相后,究竟是什么反应?”
秦舒微微苦笑,道:“我根本没有机会,向陛下禀奏真相。”见楚天不明白,又继续道:“我的意思是,陛下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楚天愣了愣,突然问道:“他是故意的?”见秦舒点头,不禁怒道:“你不是说,皇帝有心要借这个机会,惩治关彝吗?怎么会这样?你这个骗子。”
“这是因为……”秦舒只说了几个字,突然觉得没有跟楚天解释的必要,而且北伐之事,关系重大,也不方便透露给他。
“你怎么不说了?”楚天见他预言又止,更是怒火上涌,一拳向秦舒打去。秦舒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道:“我劝你最好冷静点,动起手来,对你、对费小姐都没有好处。”他知道楚天对费仪一往情深,所以便将费仪拿出来说。
果然,楚天立刻停下攻势,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秦舒略带歉意地道:“现在陛下要将你转交刑部议罪,剩下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也无权干涉。”
“无关?”楚天冷笑几声,道:“这就是你把我骗到京城来的目的?”
“也可以这么说。”秦舒懒得跟他解释,道:“我是官,你是贼,就算骗你,也是王法所在。不过陛下恩典,绝对不追究费小姐的罪责。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现在你是跟我过去,还是准备负隅顽抗?”见楚天紧攥着拳头不松手,便又道:“本王必须提醒你一句,在必胜营中,就算你一个人,也未必能逃脱,根本不可能救出费小姐。如果你想这样做,只会加重费小姐的罪名。”
“你说的不错。”楚天叹了口气,道:“走吧,我跟你过去。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如果小仪有什么意外,别说必胜营,就算是皇宫大内,我楚天也要拼死搏上一搏。”
“很好,请吧。”秦舒做了个抬手的姿势,跟楚天一起前往主帐。林甫似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二人走过来,便伸长脖子,问道:“人呢?”由于楚天既没有着囚衣,又没有带镣铐,加上长的仪表堂堂,所以林甫根本没有想到他就是自己要带走的人犯。
“他就是。”秦舒指着楚天,向林甫解释道:“他这一路要照顾病人,所以下官没有给他佩带刑具。”
“原来是这样。”林甫可没有秦舒那么客气,将手一挥,道:“拿下。”两旁的刑部差役,立刻抢上前去,将楚天摁住。他们的工具十分齐全,手铐脚链,很快就给楚天配备整齐。
将楚天带上囚车装好,林甫向着秦舒拱了拱手,道:“咱家就先回去了。”
“请公公等等。”看到楚天浑然不惧,秦舒突然觉得有几分敬佩,突然喊住林甫,道:“下官有个请求,让下官敬人犯一碗酒水如何?”
秦舒如今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大充将领中的后起之秀。林甫不好驳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秦舒立刻让人端来酒,亲自斟了一大海碗,递到楚天面前,道:“本将敬你一杯。”然后以极低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