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便凑上前,小声地道:“都督,前几日都督让属下调查的事情,属下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什么事?”秦舒一时没有记起,脱口问道:“本将让你调查什么事?”
杨清见他不记得,便提醒道:“就是关于倚翠楼的事情。”
“哦。”秦舒总算想了起来,道:“那你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杨清遂答道:“经过属下的暗中查访,倚翠楼的老板,就是那个老鸨雪姨。不过她似乎和蒋校尉有密切的关系,而且蒋校尉的父亲,也经常会邀请些朝廷官员,出入倚翠楼内。”
“这个本将知道。”秦舒早从蒋邯的口中了解,他父亲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恢复祖上的爵位。送蒋邯参军是因为这个,巴结朝廷官员,自然也是因为这个。
杨清见秦舒没有说什么,便不再往下说,而是掏出份名单,道:“都督请过目,这是近几年来,倚翠楼姑娘从良的纪录。”
秦舒觉得杨清越来越好笑,好端端的,打听别人姑娘从良干嘛?可是当他接过名单之后,脸色不禁变的凝重起来。原来上面从良的姑娘,几乎都是嫁给了朝廷官员,更有不少是禁军中的校尉,必胜营中当然也有一个严铿。
窑子里的姑娘从良,并不什么希奇的事,偶尔有那么一个两个,嫁入官宦之家,也不算是什么怪事。可从倚翠楼出来的姑娘,几乎人人嫁给朝廷官员,大到刑部尚书孙轸,小到兵部文吏王玄。可谓遍及朝野,如果说这都仅仅只是巧合,着实让秦舒不信。
“这样吧。”秦舒现在没有时间操心此事,便对杨清道:“你在自己部下中,选些精明点的士兵。在这份名单上,选择三五个人,日夜监视,看看她们究竟有没有可疑之处。记住,她们现在可都是朝廷官员的小妾,不是什么楼里的姑娘,所以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打草惊蛇。一切等本将从成都回来,再与你详细商议。”
“是。”杨清领命之后,又道:“只是现在全营将士都在加紧训练,属下用什么借口抽调人手呢?都督可别忘了,严校尉家里,也有这么一位如夫人。”
“本将知道。”秦舒想了想,便道:“这次本将前往成都,带的都是禁军的人。你就说本将还需要,从你的营中挑选些机灵随从,暂时先瞒着他们。这事严铿,呃,还有蒋邯,似乎都有可疑,你可千万要小心,切不可走漏任何风声。”
“属下明白。”杨清答应后,便自己下去准备。秦舒则又将那份名单看了看,然后才揣入怀中。心道:看来句郗说的没错,大充王朝虽然表面平静,其实在这份平静之下,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凶险呢。倚翠楼这件事情,不能说就一定是有人策划,可是秦舒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此生的前途,全部都押在朝廷身上,大充王朝的命运,也就是他将来的命运。
牵着火龙驹走到辕门,远远就看见蒋邯等在那里。走近之后,蒋邯便行礼道:“都督明日一早就要离京,属下想要给都督摆酒送行都没有时间,只好在这送都督一程。”
“走吧。”秦舒翻身上马,笑道:“本将倒是想跟你们一醉方休,可惜陛下有令,本将也身不由己啊。”想起上次蒋邯曾代其父,邀请自己赴宴,便又道:“等本将从成都回来,一定到府上拜访。”
“都督愿意光临寒舍了?”蒋邯大感意外,他一直以为秦舒不会答应。
秦舒担心自己转变的太快,引起蒋邯的怀疑,遂笑道:“同僚之间,原该多走动走动。本将这几日本来还想着,请你们到家中一聚,哪知道却发生了这档子事,只好另找机会了。”
“都督有这份心,属下等就十分感激了。”蒋邯呵呵笑道:“最近怎么不见叶小姐来营中,训练时受伤的士兵,没有她的妙手诊治,恢复的都没有以前那么快。”叶灵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再到必胜营中,这几名校尉常常私下揣测原因。蒋邯见秦舒现在的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叶灵因为知道秦舒和诸葛芸的关系后,受到很大的打击,不愿再来必胜营,是很正常的事。不过秦舒怎么还解释出口,只好道:“叶姑娘又不是咱们营中的军医,不过是偶尔过来帮帮忙。怎么,你们还想强留她不成?”
“属下等是不行啦。”蒋邯又一脸坏笑地道:“但是都督一定能有办法,将叶小姐变成咱们必胜营的人。”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蒋邯便肆无忌惮的开起玩笑来。
秦舒也懒得跟她说,把脸一沉,道:“大胆,居然敢跟本将开这些玩笑。”
蒋邯只好吐了吐舌头,道:“都督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一副调皮可爱的样子,倒跟诸葛芸顽皮时有几分相像。
秦舒知道她是女儿身,不禁脱口道:“你这副样子,若是换成女装,不知会迷倒多少男人。”原本只是一句无意的话,哪知蒋邯立刻面沉如水,冷冷道:“都督乱说些什么。”秦舒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一笑,不再说话。蒋邯也像锯嘴的葫芦,闷不作声。
蒋邯这一辈子,只穿过一次女装,却还被父亲发现,当场训了个半死。从此以后,蒋邯就再没有奢望过,能穿上红妆,描眉擦粉。但自从那次之后,蒋邯却总是想着自己着女装的样子,经常从梦中哭醒。所以穿女装之事,又成了蒋邯的逆鳞,谁也提不得。
两人就这么默默走入城内,直到该分别的时候,秦舒终于道:“本将走了,营内的事情,就多劳你们费心了。”
“属下知道。”蒋邯看了看秦舒,终于还是低声道:“都督一路保重。”然后打马离开。秦舒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微微摇头,心道:果然是女人,就是小心眼。笑了笑,便打马向家走去。
到了住处,秦舒见门口栓着匹骏马,便高声喊道:“是贤弟来了?”
果然就听到傅羽在门内道:“大哥回来了,我去开门。”
等门打开,傅羽便小声道:“大哥,三妹正在房间里生气呢,你快去劝劝。”
“怎么啦?”秦舒把缰绳交给芹儿,然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羽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小弟的错,小弟知道兄长又要离京,所以特意买了点酒菜过来,准备给兄长送行。可是三妹似乎并不知道兄长要走,一听到兄长要离开京城,就把自己关到屋里生气。”
秦舒就猜到诸葛芸听到自己要走,肯定会是这样的反应。一路上都还在盘算,该怎么开口。这下可好,让傅羽抢了先。只好很无辜地道:“为兄能有什么办法,陛下亲自派下来的差事,难道还能推掉不成。”
傅羽也道:“如果不是公主有孕在身,小弟倒是可以请旨,帮着兄长走一趟。毕竟三妹刚来京城才几天,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好留她一个人?”
“可不敢劳驸马爷的大驾。”秦舒开了句玩笑,道:“我还是先去看看,把酒菜摆好,等我们出来,一定好好喝几杯。”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向着诸葛芸的房间走去。
到了房间外面,果然见房门紧锁,而且似乎从里面,还传出轻微的抽咽声。秦舒急忙轻轻敲了几下门,道:“师妹,我回来啦。”
“走开。”诸葛芸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道:“我不想见你。”
“你开开门啊。”秦舒又不敢破门而入,只好在外面干着急。等了半天,还是不见诸葛芸开门,秦舒只好叹道:“你不开门就算了,我马上就要出发离京。只好等两个月后,再回来见你了。”
“等等。”诸葛芸马上跑过来,把门打开,脸上还挂着泪珠,问道:“不是说明天早上吗,怎么又提前了?”看到秦舒脸上的坏笑,顿时知道自己上了当,又想把门关上。
但秦舒早已经把脚踏了进来,笑着道:“好芸儿,就别生师兄的气了。好不好?”
虽然秦舒突然改了称呼,让诸葛芸心里觉得甜滋滋的,但她还是跑到房里,背着秦舒坐下,道:“你走,我不想见你。”
秦舒缓缓走到她的背后,将手轻轻地放到诸葛芸的肩膀上,柔声道:“是师兄错了,不该这么快就把你独自留在京城。可是皇命重如泰山,师兄既然是朝廷将官,就不得不遵从圣旨办事。”
“可是我……”诸葛芸说着,便将身子转了过来,靠在秦舒身体上,失声哭了出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将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等诸葛芸的哭声渐渐变小之后,秦舒才扶着她的肩膀,笑着道:“别再哭了,小心又成花脸猫。”
诸葛芸立刻又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顿时破涕为笑,用着粉拳在秦舒的身上,边打边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秦舒不禁心中一动,又缓缓将头埋了下来。诸葛芸感受到了师兄的心意,轻轻地合上眼帘,等待着秦舒的亲吻。
可就在四片嘴唇将要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傅羽大煞风景地在外面喊道:“大哥,三妹,你们再不出来,酒菜都要凉啦。”
秦舒吃了一惊,急忙将脑袋拿开。诸葛芸也慌着把眼睛睁开,站起身道:“师兄,我们出去吧。”
“好。”秦舒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便道:“出去吧,二弟准备了不少酒菜,给我送行呢。”
“恩。”诸葛芸点了点头,突然垫着脚,飞快地在秦舒的嘴上吻了一下,然后立刻跑了出去。秦舒几乎被这突然来临的幸福震晕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露出愉快的微笑。
正文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08…9…8 14:32:28 本章字数:5611
进了潼关,天气突然变坏,居然下起雪来。看着漫天的雪花,秦舒很担心诸葛芸,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洛阳,会不会觉得孤单。离开京城的那天,已经是腊月初一,看来今年的春正,秦舒是不会和师妹一起过了。
薛瑜一直守护在孟娜的身边,而孟娜却紧紧着跟着灵车,面对薛瑜的关心,她表现的相当冷淡。自从上次听到薛瑜对诸葛芸的那席话,孟娜总是刻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晨哥哥才刚刚去世,孟娜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但薛瑜的好意,孟娜还是很感激,至少每一个女人,都希望有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死。孟娜虽然不能接受薛瑜的感情,但却很感动。
桓延可以说是整只队伍中,年纪最大的,也表现的最沉闷。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每天按时用饭,按时会帐休息,将队伍的行动,全部交给秦舒处理。
“秦将军,天色已经晚了,是不是找个地方安营休息?”周垣打马走到秦舒身边,身为禁军校尉,却听命与秦舒。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委屈,反而感到荣幸。禁军中与必胜营关系最好的,当然要属傅羽带领的骁勇营。周垣恰好是傅羽的属下,平日常听上司把秦舒,夸的跟朵花似的。而且也确确实实见到,必胜营武陵平乱时,立下的赫赫战功,所以对秦舒这个不是上司的上司,打心眼里敬佩。
前段时间,必胜营又到禁军中招人,周垣本想前去报名。可是后来听说,由于校尉的名额已经够了,只是招收士兵。周垣虽然很想加入必胜营,但却实在舍不得校尉的职位,才忍痛没有报名。所以这次皇帝征调禁军,跟随秦舒前往成都,周垣立刻毛遂自荐。考虑到傅羽和秦舒的私交不错,皇帝很赞成派骁勇营的人前往,这才使得周垣如愿以偿。
“好吧。”秦舒又看了看天候,这场大雪,让本来就走的很慢的队伍,走的更加缓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返京城。顶风冒雪的赶路,大多数人都有些吃不消,秦舒又不禁想起句郗的话,这些禁军怕也不是鲜卑人的对手。便点点头,道:“你到前面去打探一下,有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
很快周垣就找到个背风处,指挥人手安营扎寨,然后埋锅造饭。吃完饭后,桓延和孟娜还是照常回帐休息,只剩下秦舒、薛瑜、周垣三人,还围坐在火堆旁边。
“师弟。”薛瑜看着还在继续往下落的雪花,道:“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到达长安了,你说雍国公会不会暗中派人报仇?”
“这就难说了。”以秦舒对郭援的了解,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杀子之仇,不同于其他。再加上郭援对郭展,一直心存歉意,宠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世子郭鹏。这就很难断定,郭援会不会不计后果,为子报仇。不过秦舒相信,就算郭援要报仇,也只是针对孟娜一人,不会牵扯到无辜。只是在薛瑜以后的道路上,孟娜是枚举足轻重的棋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的安全。秦舒便转问周垣,道:“周校尉,从今晚开始,要多派人手值夜,万不可大意。”
周垣立刻站起身,抱拳道:“末将明白。”
看他这么正式,秦舒不由笑道:“你又不是我的部下,不必如此。”
“是。”周垣这才坐了下来,又道:“将军,末将常听傅校尉说,你在送宁国公主出塞的时候,曾被数千鲜卑人围攻,却能奋力杀出重围,而且还救出楚王殿下和公主。这是真的吗?”周围的一些禁军,听到周垣问起这个,也都很有兴趣地围了过来。
秦舒知道傅羽肯定把自己的事情,在这些部下面前,夸大了很多。不禁笑道:“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又见他们似乎都很感兴趣,便道:“要是你们想听,左右也没什么事,本将就给你们说说吧。”于是便坐到士兵中间,开始给他们讲述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薛瑜可没有兴趣留下听秦舒讲故事,便把位置让了出来,慢慢走到孟娜的营帐外面。守卫的武士见到薛瑜,急忙道:“公主,薛护卫求见。”这些蛮族的大汉,空有一臂子力气,却根本不了解主人的心意。只知道薛瑜对孟娜又救命之恩,所以全部对薛瑜都很有好感。
“有什么事吗?”孟娜的话冷冰冰地从帐内传出来。
薛瑜听她的语气,显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打算,便站在外面,道:“殿下,明天就要到长安了。我和师弟都担心,雍国公会不顾陛下的旨意,找公主报仇。所以想请公主晚上休息的时候,多加小心。在下的营帐就在旁边不远,若有什么意外,请公主高声呼救,在下一定立刻赶过来。”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