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间,还是你去给你母后说这事吧。”
李昌虽然也不愿意去,但总不能违抗圣命,只好道:“儿臣遵圣旨。”
李疆见他回答的极不情愿,苦笑着道:“朕知道为难你了,但朕愧对你母后,实在开不了这口。”顿了顿又道:“你去告诉慕容昭、拓拔雄两人,说朕今晚在宫内设宴为他二人压惊。傅羽这小子鲁莽冲动,朕要是再不接见他二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儿臣遵旨。”李昌知道既然要接见此二人,那么和亲之事也就要提上日程,自己去向母后禀奏的苦差使也就等不了两天了。到时候要是把母后激动出个三长两短来,就算父皇不怪罪自己,李昌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想着这些,李昌只觉得口中发苦,向李疆告退后,便转身默默离开。
李昌刚刚离开,便有人从皇帝身后的屏风后走出来,道:“陛下挺器重楚王殿下的。”正是武陵侯叶璇。整个大充王朝,能这么随意在皇帝书房走动的人,除了他还真难再找几个出来。
李疆点了点头,道:“老三办事稳重,又极有才干。只是前些年,朕把心思都花在那不争气的东西身上,冷落了他。这些天看来,老三确实可以担当重任。”
叶璇当然知道皇帝口中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是指谁,轻叹道:“陛下将齐王交给微臣,微臣却没教导好,有辜陛下圣恩。”
“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你常年为我大充奔波,哪里能有多少时间教导他?”齐王之死一直是李疆心中的隐痛,若不是看到还有楚王李昌这个争气的儿子,只怕早就和皇后一样躺在病床上了。这件事能不提,李疆还是尽量不会再提的,遂问道:“你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老三的面说,非要躲着他?”
叶璇看了看李疆,终于还是道:“陛下,请恕微臣直言。陛下处理齐王一事,还是显得轻率仓促了些。”
李疆闻言眉头紧皱,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缓缓道:“叶侯还是在怪朕没有等你回京,便毒杀了你的爱徒么?”突然语气一变,喝道:“可那也是朕的儿子。你该知道,朕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一心想要栽培他成为一国之君。别的事情不说,便是当年为了让他拜入你的门下,朕就向你赔了多少好话?可是他呢,他干了些什么?谋兄、淫嫂、杀妻、害子,朕若是不杀他,怎么对得起李氏列祖列宗?”
叶璇知道皇帝最疼爱的就是齐王,所以一提到此事,就会变得十分激动。他任由皇帝把话说完,才不急不缓地道:“虽然微臣每年最多只在齐王府上住一个月,但微臣死也不会相信齐王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出来。微臣知道陛下对齐王寄予厚望,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所以在听到齐王的罪行后,乱了方寸,根本没有仔细调查,便将齐王赐死。微臣听说陛下连自辩的机会也没有给齐王留一个,陛下难道就不怕真的冤枉了齐王吗?”
“冤枉他?”李疆冷笑道:“你是说马飞燕自污清白陷害他呢,还是齐王妃体内的剧毒不是他所下?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儿,还有脸想替他平反?”
“这两件事本就是一件事。”叶璇仍旧面不改色地道:“微臣回京之后,见过齐王府的那个丫头,齐王妃的死应该与齐王逼奸皇嫂之事有关。整件事情看起来很合情合理,但是很多细节陛下考虑过吗?太子与齐王素来不合,太子妃为什么那晚要去齐王府?而齐王妃本来已经休息下了,为什么突然要去见齐王,并且在途中失足摔跤?齐王口口声声说茶水里有媚药,陛下不信,微臣却信。齐王要的是太子之位,而不是太子妃,他若只是个贪欢好色之徒,那微臣这些年就算是白调教了。”
说实话,李疆在赐死齐王以后,心里确实有些后悔。但当时确实是很气昏了头,而且太子建受刺激发疯,太子妃投井自尽,再加上齐王妃的流产和死亡,都给李疆很大的冲击。所以才会不经过审问,不经过朝议,直接将齐王赐死。草率是草率了些,但李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冤枉齐王,直到现在叶璇说起,才盯着他问道:“那你说,这媚药是谁所下?”
“两个可能。”叶璇踱开两步,才道:“其一,太子妃。当时齐王奉命审理太子一案,谁都知道太子是生、是死,齐王的意见至关重要。也许太子妃会为了丈夫,自污清白,以此要挟齐王。不过,微臣觉得太子妃出身书香门第,应该还不至于干出这样卑鄙的事情。”
李疆毕竟是个英明的皇帝,先入为主地赐死齐王后,他便不愿意、也不敢再去仔细调查这件事情。此刻听到叶璇这样说,也不禁问道:“那其二呢?”
“这其二么?”叶璇思索了片刻,才考虑好措辞,道:“陛下贵为天子,当知皇室与百姓家不一样。而且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为了争夺家业,也有不少兄弟反目的事情。更何况身为皇子,谁又会不对陛下身后的宝座动心呢?齐王在时,微臣也时常告诫过他,但别的事他都很顺从微臣之意,唯独不肯放弃与太子夺嫡之心。既然太子被废,那么在其他皇子心中,齐王也就成了最大的障碍。若是连齐王也跨了,岂不是大家都有了入主东宫的机会?”
李疆冷眼看着叶璇把话说完,才冷冷地道:“你是说还有别的皇子觊觎太子之位,而此人正是陷害齐王,暗中下媚药之人?”
叶璇刚一点头,李疆立刻拍案怒道:“大胆!”叶璇虽然身份超然,但终究是大充之臣,见皇帝动怒,还是急忙拜倒在地,道:“微臣口无遮拦,罪该万死。”
“你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李疆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叶璇所指的那人是谁。不由哼了一声,道:“朕知道你怀疑老三,但你也应该明白。身为臣子,谣言诬陷皇子,是个什么罪名。朕看你是在那个所谓的江湖上待久了,连这些基本的礼节都忘了。”
“微臣不敢。”叶璇知道皇帝在对齐王失望之余,已经将全部的心思又花在了楚王身上。自己现在公然怀疑楚王是陷害齐王的幕后主使,也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可是齐王之事太过蹊跷,叶璇对自己的这个弟子还是很了解的。就算平日有些骄横,但当时太子被废,争夺嫡位多年终于有了结果,齐王万万不可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做出这样“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
只恨叶璇当时奉旨去了西南,没有留在京城,否则事情哪会落到这个地步?齐王被赐死时,百官中还是有些人想求情的。但皇十子梁王李霸求情的奏折刚上去,就被杖责三十,圈禁在府,并且降为郡王爵。这样一来谁还敢强出头?叶璇赶回京城,齐王都已经匆匆下葬了。叶璇仔细研究了整个事件,觉得很有许多蹊跷的地方,才会冒死向皇帝进言。
“你爱徒心切,朕难道就不心痛儿子吗?”李疆看着伏地请罪的叶璇,突然道:“你起来吧。这份奏折是老三写的,你拿去瞧瞧。”
“是。”叶璇双手接过那份奏折,就听李疆道:“这是老三奏请改革官制的奏折,其中大大的削弱相权,集中皇权,深得朕心,确实不凡啊。”
叶璇匆匆看了一遍,听出皇帝语气中对楚王十分赞赏,不禁又道:“楚王这些年来小心谨慎,从不参与太子与齐王之争,在外人看来不仅碌碌无为,而且显得有些胆小怕事。可一旦得宠,便能写下这样具有政略头脑的奏折,可见以前所作所为,都是在故意伪装。这样岂不是更让人生疑?”
“你……”李疆本想是让叶璇见识下楚王的才干,却哪知道这老小子顽固不化,居然还抓着不放,而且说出这堆歪理。不禁气极而笑,道:“那你总不能就凭这些莫须有的怀疑,便让朕定楚王的罪吧?”
“微臣不敢。”叶璇想了想,还是道:“但微臣却已经有了些线索,楚王殿下身边新招募名侍卫,叫作秦舒……”
“等等。”李疆揉了揉眉心,尽量让被叶璇搅乱的头脑清醒起来,问道:“这个名字,朕好像在哪听说过。”
“是的。”叶璇又继续道:“此人是傅羽的结义兄长,在平定马杲谋逆中,也立了些微功。”
“对,对。”李疆恍然道:“傅羽曾向朕说过这个义兄,但朕以为一介江湖人物,不能登大雅之堂……”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失言,忙改口道:“朕不是在说叶侯你。当时朕还赏了他一些财物,怎么,这个秦舒现在在老三府上效力么?”
“正是。”叶璇答道:“据微臣观察,秦舒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颇有心计。微臣觉得他十分可疑……”接着便将自己如何设计,想要引诱秦舒自投罗网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李疆听完笑道:“他若是真有叶侯说的那般心计,怎会不知道此计是在诈他?肯定不会去马则小妾的宅院探查那个所谓的密道。”
“不尽然。”叶璇道:“这样的人虽然心计重,但疑心也重。他怕微臣诈他,但更怕微臣说的是实话。所以他如果心中有鬼,肯定会去那间宅子探查一番。”
“那他究竟去没有?”李疆对叶璇还是相当了解的,听他如此费尽心机对付一个少年,也不由起了几分兴趣,道:“若是去了,以叶侯膝下子女的武艺,肯定能将他当场抓获。”
叶璇却长叹一声,道:“可惜嘉儿兄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昨夜鲜卑使者遇刺,禁军在附近搜索刺客,也进了那间宅子搜查。嘉儿兄妹见是禁军,怕发现后有所误会,便暂时离开了一小会儿。若是微臣在,必出手将那些禁军全部制住,看看可有人假扮……”
李疆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朕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堂堂禁军也是你说制就可以随便制住的?全是些江湖手段,一点朝廷礼仪也没有。”
“但微臣真的怀疑秦舒就混在那些禁军之中。”叶璇又继续道:“刺杀鲜卑使者的是傅羽,但傅羽早就被陛下软禁在燕国公别居内,如何知道鲜卑使者入京的消息呢?微臣问过禁军萧将军,昨日秦舒确实去找过傅羽。”
“你先平身。”李疆站起身,从御案后走到叶璇身前,皱眉道:“如此说来,那个秦舒确实有些可疑了?”
叶璇见皇帝被自己说动,急忙点头道:“不错。自从秦舒进入楚王府后,经常与楚王殿下单独密谈,行迹十分可疑。”
“这样啊!”李疆又转身走到御案前,猛然拍了一掌,喝道:“叶璇,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叶璇没有想到又惹怒了皇帝,刚刚站起来,又不得不跪下道:“微臣知罪。”
“你知什么罪?”李疆转身指着叶璇,大声道:“你身为臣子,居然敢在楚王府中安插眼线,究竟是什么居心?”
叶璇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漏了嘴。秦舒与楚王密谈之事,应当极为隐秘,自己却能知晓,那肯定是在楚王身边有眼线。以皇帝之英明,又怎么能瞒得过他?叶璇只好道:“陛下圣明,微臣觉无二意,不过是为了皇室的安定。”
“哼。”李疆根本不理他的解释,冷然道:“怕是为了你那宝贝徒弟吧?皇后一直说齐王近年来争夺嫡位,越来越骄横,不知收敛,还以为是朕过分的宠爱。现在看来,只怕你这个师傅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吧?”
这话就可重可轻了,叶璇急忙以头触地,道:“微臣向来只唯陛下之命是从。就算曾经帮助齐王,也是因为陛下有意立齐王为储。若非陛下再三命微臣好生辅佐齐王,微臣又怎么会如此对他?”
“你倒会狡辩。”李疆想想当初确实是自己带头给齐王造势,叶氏祖训效忠皇室。叶璇既然将齐王当储君看待,那自然也会帮他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李疆示意叶璇起身,缓缓道:“那你告诉朕,老三府上谁是你的眼线?”
“这……”叶璇正有些迟疑,就听李疆道:“你不说也罢。朕明日就将楚王府上的侍卫全部发配到幽州充军,朕就不信你的眼线会是个丫鬟。”
叶璇见皇帝把话说的这么死,只好道:“楚王府侍卫总管赵乾,是微臣的记名弟子。当初微臣就觉得楚王处处示人以弱,可能对齐王有所不利,所以安排了一下。但微臣发誓,微臣这样做,绝对没有私心,只是怕夺嫡之争,会从太子与齐王上,扩大到诸位皇子身上,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李疆眉头又皱了皱,道:“这样说来,几个皇子府上是不是都有你的眼线?不妨一起说给朕听听。”
事到如今,叶璇知道想瞒也瞒不住,只好一一说了出来。李疆听完后,却发觉有些不对,问道:“怎么老五的府上没有?”
叶璇苦笑一声,道:“微臣无能。微臣也曾尝试着在晋王府安插人手,但前后三次都失败了。这三人至今下落不明,微臣觉得可能是被晋王殿下发现了,再也不敢继续。”
“哦?”李疆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奇怪的事一般,怔了半响,才笑着道:“老五还有这本事?”
叶璇轻叹道:“这个微臣不知道。不过平日里,虽然只是见晋王殿下醉生梦死,花天酒地。但微臣却总隐隐觉得,晋王殿下有些不简单。”
“那你再继续试试。”李疆突然道:“继续再派几个人试试,看能不能打入晋王府。”
“陛下,你这是……”叶璇不解地道:“陛下不怪罪微臣?”
李疆伸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叶侯数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朕相信便是天下人谋反,叶侯也不会背叛朕。”忽然又收敛笑容,道:“太子和齐王之事以来,朕觉得确实对这些孩子了解的不够。以后就麻烦叶侯多为朕看着点,不要再让他们给朕添乱。”
叶璇这才算是明白,皇帝是想让自己替他监视这些皇子。看来从太子、齐王之事后,皇帝对这些皇子也起了戒心。不由问道:“那楚王……”
李疆淡淡地道:“没有真凭实据,朕怎么能相信叶侯的话?不过既然有赵乾在他身边,那叶侯就吩咐赵乾仔细盯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三若真是那幕后凶手,朕一定会还齐王一个公道。告诉赵乾他们,好好为朕办事,朕不会亏待他们的。”
“是。”叶璇本是一心想要为爱徒讨还公道,但接到皇帝这道旨意后,却又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只能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