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洪水猛兽,还是妖魔鬼怪?!
慕容紫顿了一顿,更加淡定了,“奴婢想的是,既然玉佩是皇上的东西,在宫里随身带也能……以防万一。”
全是他想错了。
他是谁啊?当今威慑八方的楚皇!
她能得他一块贴身的玉佩,比怀里揣着免死金牌还管用。
楚萧离攥紧的拳头挤出骨骼作响的声音,起先是搬石头砸脚,眼下呢?自己掌了自己一巴掌?
再热的心也被她不断的凉水给浇熄了。
然而他实在小看了慕容紫,在气人这方面,她绝对当得起小辣椒的美名。
马车里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她从怀中把那枚玉佩拿了出来,虔心诚意的捧在手心里递向了他,“若是皇上觉得不妥,还请将己物收回。”
“慕容紫!”
楚萧离猩红的眼快恨出血来!
他怒极反笑,整个人都泛出阴鸷的气息,狠绝道,“也是了,奴才就是奴才,是朕对你期望过大。”
探出修长的玉指,轻盈的从她手中拿回玉佩,他冷冷的睨视她,“既然这是你心之所愿,朕不强求,玉佩算不上贵重,只被你碰过了,朕不会再要。”
语毕五指向内一收,掌心里的玉佩登时生生断成两半,他顺势把手一扬,车门被劲风掀开,碎了的玉也被他扔掉。
“滚出去,莫要让朕见了心烦!”
慕容紫陡然一僵,忙是垂头掩去红了的眼眶,逃似的爬出马车,差点摔一跤。
外面不知哪时跟来的无泪宫杀手们突然见他们的‘宫主’跳车而出,齐齐吓得不轻,难得不知所措。
便是天寒地冻的,一个孤零零的小人儿跟在马车后,疾走一阵,小跑一阵,眼眶红得没法说。
冷血无情砍人不眨眼的众杀手们无不为之动容……
……
多得外面雪厚,马车驶得不快,故而慕容紫‘滚’下车时没受大罪。
溟影赶的车,自然听见他们从城里闹到城外,闻得皇上拿身份压人了,他只好暗中把车赶得慢些。
幸而慕容紫没有跟在马车后受罪太久,城外五里,一行人全然换了坐骑,这便往雪宫折返。
楚萧离从车中出来就已恢复了冷漠之色,杀手们自来习惯以他为马首是瞻,他骑得洒脱自如,剩下的人都在身后跟着。
慕容紫素日的骑术学得尚可,放到雪地里就要折半,由此落到了最后头。
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又是要在北境能用上的,体形更大。
她小小的人骑在马背上面,光是要跟着队伍都不容易,冷不防往旁边一歪就是要倒下去的形容,好几次看得杀手们一惊一乍的,频频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管楚萧离是楚皇还是夜君,都让他们闻风丧胆。
故而也只能对慕容紫略作同情,意思一下,谁都不敢伸手扶一把。
好容易熬到昨夜落脚的地儿,天也黑透了。
楚萧离还是在原来的山洞里歇,慕容紫自知再不能厚着脸皮靠近他,便随便捡了个角落缩着。
愈夜愈深,外面起了风,远在天边的呼啸仿佛声声都在对她凌迟。
别哭,都是自己选的,只是一时不舍得。
用尽全力去拥抱
次日,天边尽头刚泛出薄淡的晨曦,楚萧离便下令起身出发,回到两日前最先逗留的山洞中。
这两天对于慕容紫而言千转百回,然之余楚云晞和关红翎,不过是寻了一处避世之地,泡泡汤泉,享乐片刻安宁。
一行人约莫刚过了正午碰的头,先是见着脸色不好的楚萧离独自走在前面,那小人儿灰溜溜的埋着脑袋跟在后头,中间隔着二十名杀手,外加一个溟影。
啧啧,这气氛……
当即就被言归于好的楚云晞和关红翎看出端倪瞑。
她两个算是达成共识,如今一个鼻孔通气儿,相互交换了一抹会意的眼色过后,默契的不去多嘴问楚萧离与北狄那位皇子谈得如何。
谈与不谈都是幌子,万岁爷和慕容司设好不好才是大事!
看这情况,那是相当的不好瑛!
国不可一日无君,从雪宫已传出种种流言。
据闻皇上受的伤带有剧毒,故而这两日,除了慕容宰相之外,连国舅爷亲自去探望都被宋桓堵在殿外,实则内殿里,龙体欠安,岌岌可危。
借着这虚传的一说,商霭索性就窝在殿里头,不时命小太监往外扔话,两个时辰前要千年人参,再过三个时辰又派人去找雪莲。
这些东西都是续命用的,给谁续命?不用问都猜到了。
从雪宫乃至祭祀的神殿,上上下下无不人心惶惶,连喘气都要收敛。
除此之外,禁卫军已是两夜没合眼,四下搜寻无泪宫的行踪。
被掳走的三个女子身份非比寻常,找不到就得一直找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也因为独独她们被抓走,暗中风云汹涌。
关濯和慕容渊在祭台山脚下当着不少人的面大吵一场,都在猜忌对方勾结了无泪宫的杀手,却又拿不出证据。
种种揣测当前,恐怕楚萧离再不露面,不知还会引起怎样的慌乱。
新君登基第一次祭祀便有血光之灾,委实不是个好兆头。
未在山洞做多停留,略作小憩,楚萧离吩咐回雪宫,至于如何让楚云晞她们‘安然无恙’的重现人间,这些早都计划好了。
……
行在盘根错节的洞穴深处,四周很暗。
火把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夹杂着不规则的步伐声,跳跃的泉水在耳边时近时远,移眸望向两旁,尽是四通八达的延伸,不知那一端的尽头通向哪儿。
此时,慕容紫等人正跟随楚萧离走在北岭雪山错综复杂的山体之内。
不规则的深洞里,有些地方只能容一人弯下腰勉强通过,有些地方却是宽敞得与人置身其中,只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除了水滴和腾腾热气,每行一段距离就会看到一些穿着铠甲的骷髅,少则三五具,多则数都数不清。
凭着白骨身上腐败得破烂不堪的衣物,依稀还是能够辨别他们都是楚国的士兵。
这恰是印证了慕容紫来时看到这座巍巍雪山的想法。
当年开国圣祖楚奕并没有如传言中得到上天庇佑,从而翻越北岭雪山,而是他发现了山底的洞穴。
楚萧离始终在前面领路,他对这里的地形熟悉非常,仿佛地图就在他的心里。
至于其他人,包括楚云晞却都一无所知。
这就奇怪了。
雪山下的这些洞穴应当算得上事关楚国社稷安危最大的秘密,既然是由圣祖发现的,假使地图真的存在,代代传与楚国的新君无可厚非。
但楚萧离的皇位来得不正,楚云晞的女子身份未曾被揭穿以前,以她皇太子的地位,不该先知道吗?
可是看她反映,一开始走进此地时,她还有心情和关红翎说笑两句,这会儿全然沉默下去。
借着火把的光亮,慕容紫看得出公主殿下的脸色不大明媚,不时便会用一种近乎直白的眼色向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看去。
是啊,她有才学有抱负,若她是男儿身,这皇位岂会轻易拱手于人?
即便她一出生就沦为关家的棋子,即便她的太子之位是父皇的妥协,即便母妃的性命多年来遭受胁迫,她亦抛开所有,不顾一切,甚至是不计代价的履行着太子的责任。
然而当她无可选择的归顺楚萧离,任他所用后,她才慢慢发现,原来皇位与她是男是女本无太大相关。
单说眼前这雪山下的洞穴,她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过,可楚萧离却能带着他们在里面穿行自若。
这样的秘密,除了楚皇真正的继位者,其他人等根本没机会知晓。
也就是说——
“皇姐可是看够了?”
默然中,忽听楚萧离低声不悦。
他本是习武之人,相比常人多出几分敏锐,身后频频有复杂质疑的目光向自己望来,他早就察觉了。
若平日还好,谁要看他大可随意。
只从昨日开始,他的心情出奇的差,一想到回雪宫后还有大把琐事,便更加烦躁,由是开口,语气难免让听的人觉得刺耳。
楚云晞也够憋闷了,听他大有想把火气借此释放的意思,转是一笑,“皇上何出此言?这雪山里的地形复杂难料,本宫看皇上心中有数,自然要以你马首是瞻。”
楚萧离脚步顿下,身后所有的人都只能止步。
他回身来凉凉的睨向楚云晞,嘴角挑起抹不善的弧度,“你心里有怨?”
楚云晞笑眼中盘旋着阴鸷,“未尝不可?”
她这太子的头衔从娘胎出来起就在自个儿头上顶着,楚氏皇族真正的秘密她连边都没沾半点,‘云阳太子’这四个字简直是莫大的笑话!
楚萧离看她的眼色里多了遗憾,“朕实在爱莫能助,不若……等到祭祀回京之后,皇姐亲自前往皇陵,到父皇跟前哭诉一番?”
“那倒不必。”楚云晞断声拒绝。
在皇权争夺中她早就输了,说不上心服口服,却也实实在在的认了这命数。
先前她就算多有想法,叹的不过是天意弄人,并未真的针对楚萧离,他若不吭声,她最多看他几眼,慢慢也就将那股子戾气悄然化解。
谁也不得罪。
可他偏要以此大做文章,自己心里头不痛快,存心找架吵?
撇开她是他手下败将的身份,她也还是堂堂楚国大公主,楚皇又如何?照样得尊她一声‘皇姐’!
皇位还没坐稳呢,内有关氏一族和慕容渊一党,外有诸国虎视眈眈,往后他要用她的地方多得很,拿她出气?
他想得太容易!
头是楚萧离起的,楚云晞不客气。
“要是皇上觉着本宫心里有怨,去皇陵就勉了。”转首看了由始至终都缩在最末的人儿一眼,她眸光里转动出恶意,“不如应本宫一个恩典来得实在。”
见她望的人是慕容紫,楚萧离当即蹙眉,脸色又沉三分。
楚云晞动作快,一把就将慕容紫拉近身,理直气壮的讨人,“本宫不久将嫁入慕容家,公婆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且是琢磨琢磨,桃李之年都过了,放在宫里实在不大好,皇上若有心,那就卖个人情给本宫,放本宫的小姑自由身,本宫也好借花献佛,以此讨好公婆。”
聪明的女人不好惹,更何况楚云晞还是当着太子长大的!
她太晓得楚萧离在意什么,如何用三言两句激怒他,让他吃下闷亏。
罢了,她言笑晏晏的对捏在手心里的人儿道,“你在宫里受的那些委屈本宫都知道,说来你身为北狄大公主的女儿,父兄位居要职,让你入宫为官奴是于理不合了些,你且放心,只要皇上答应,只要你一出宫,定在今年之内为你寻户门当户对的人家,风光大嫁!”
慕容紫头皮发麻……
这弟吵嘴怎么无端端就把她扯上,她可是什么也没说,连看都没敢多看呐!
不过……若是能借此机会出宫倒太真好了。
从昨儿个到今日,不小心同楚萧离对上一眼都是折磨,她心里有他,又不可能独独为了他留在皇宫那座笼子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从前她不想在宫里呆是为了自己,如今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从楚萧离的眼皮底下逃开。
爱不起,她只能跑了。
慕容紫低眉顺眼的想着,心思全被楚萧离看透。
出宫出宫……楚云晞的话正中她的下怀。
成日没完没了的想得都快疯了,这回还不如了她的心愿!
“如何?”楚云晞火上浇油,眯起杏眸笑盈盈的问,“皇上可否愿意成全本宫这一回?”
“怕是不能!”楚萧离连想都没想就严词拒绝。
慕容紫抬起头来巴巴的瞅着他,碧波荡漾的黑瞳都快泛出水来,为何不能啊……
天下间他要谁不可以?又不是非她不可。
眼下他只是一时得不到,就想要得厉害,等他得到了,她对他来说就再也不稀罕,宫里百花齐放,他有阅不尽的牡丹,到时候她算能什么?
楚云晞挑起眉,轻松道,“怎的不能?不就是个奴才罢了嘛,莫非皇上独独舍不得,嗯……这个六局的司设?”
“这与皇姐无关。”楚萧离阴着脸走上前来,看似要硬生生抢人的架势。
楚云晞往慕容紫跟前一挡,大有为她出头之意,“皇上莫要太霸道了,这样不好,没有女子会喜欢的。”
有个人本来也不待见他,‘喜欢’更是无从谈起。
被戳了脊梁骨,楚萧离火冒三丈,“让开!否则休怪朕不留情面。”
楚云晞昂起头迎上他怒气腾腾的眸,话都懒得说了,就不让!
“皇上,公主……”关红翎无奈得左右为难。
好端端的,两个人突然就吵起来了。
吵也就罢啦,拉上慕容紫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瞧着怪可怜。
她好心提议,“不如先离了此地再……从长计议?我看这山洞里头的白骨穿的都是我大楚将士的铠甲,想来有些年岁了,惊动了先灵不好,是不?”
无力的讲罢,她发现置气的二人连看都没看自己,彼此间眼色明刀暗剑的往来,不亦乐乎。
溟影也颇为头痛,略略环顾了四下,说道,“臣下先前在洞中发现野物的行迹,外面正是严寒时节,恐有白熊在洞里过冬,皇上,此地不宜久留。”
说来也巧,溟影话将道尽,身后某处便回应他一般传来野兽低吼的声音。
长长的嗷叫,粗励的声响顺着洞道传了来,那浑厚劲儿,没见着都能让人想象出一只大兽长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獠牙的可怖模样。
楚萧离眉间一紧,当机立断,“出去再说!”
“不可!”楚云晞没见过白熊,不知其厉害,全当寻常野兽,这里有那么多武艺高强的杀手,还奈何不了一只畜生?
说她使公主脾气也好,她就是站定不动,拉着慕容紫非要问楚萧离讨个说法!
“有些话眼下说清楚为妙,免得皇上贵人事忙,过了这一茬就忘得一干二净。”
“楚云晞!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楚萧离真的急了,想他初次来这雪山里面一探究竟时,也遇过白熊。
那家伙,皮厚得刀枪不入,舌头上都是倒刺,一掌挥来能把人拍成肉泥,遇到了只能跑,别无他法。
听着嗷叫声就在不远处了,恐怕是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它,这会儿正嗅这人味找来,再不走就都得给它果腹。
楚云晞浑然不觉,老神在在道,“命只有一条,本宫稀罕得很,不过——”
没容她‘不过’完,借由火把沉暗暗的光,只见着他们先前走过的那个漆黑的洞穴里,先是从中露出一只厚实的白色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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