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东家,有话您请讲。”
“如果我现在选了要两成本金的利润,那今后是不是就固定不变了?”
“当然不会固定不变,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我今天只是提一个总的原则,具体的由我三哥跟大家商量。”
“少爷,这就要答复吗?”程可望又问道。
陈海平笑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自然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老东家,三个月够不够?”
“够,足够了。”陈海平开出的条件件件都无可挑剔,程可望无话可说,心悦诚服地坐下了。
程可望坐下后,陈海平继续道:“诸位,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就不喜欢强迫朋友,之所以要跟大家签这个协议,不仅是为了要大家更好的地合作,更是为了要快快乐乐地合作,这才是我希望见到的局面。”
陈海平说的是实话,众人静下心来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这样,那陈海平做的很多事就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没有必要。如果做这种事说这些话的人不是陈海平,那这些示好的动作仅仅会让他赢得大善人的好名声,但却不会赢得众人的尊敬,反而会受到轻视,因为人们会认为这人的脑袋有问题,是个傻瓜。
“好了,现在说具体的。”
终于说到干货了,众人都望着陈海平。
说来有些奇怪,现在每个人关心的不是切身的利益,而是好奇,他们都急切地想知道陈海平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一百一十七章 大事
“诸位,人言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首先,我要说的是谋万世谋全局的事,将来我们要以诸位为班底建立国家行库。这个国家行库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让百姓把银子存放到行库里,而行库再把这些银子放出去。”
和刚才不一样,陈海平话音未落,哄的一生,诸位大东家立刻就开始嗡嗡起来,他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这太惊人了。
实际上,这话远没有刚才的惊人,但此惊人非彼惊人。刚才的虽然更惊人,但那种惊人更多的是高来高去的东西,而这个则完全不同。这个简直就是天上下起了银子雨,而且是下到了他们家的院子里。
等了片刻,待众人静下来后,陈海平又道:“诸位,收与放只是行库最基本的业务,除此而外,我们还可以把票据传递正式化、系统化、制度化。总之,我们的目的就是要银子流通票面化,天南海北,不论在何处,我们行库开出的票据就是千两万两的真金白银。”
晕了,晕了,诸位东家都是看惯了银子的人,但这会儿都很晕,而且还是让银子金子的光芒给晃晕的。
商人们走南闯北,交易额越来越大,动辄十万数十万两银子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么多银子要时随身携带,不说安全的事儿,光运输就是个大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聪明人就用类似唐代飞钱的法子。
这个法子好是好,可那都是特例,因为找对家本就很难,可即使找到对家,接下来的麻烦事还是一大堆,但要是官家出头,那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那将是多大的利润啊!
众人都从算盘珠子里滚出来的,如果将来一统天下,那收取的费用即使再低,但交易额那可是难以想象的天量啊。
不用具体的算,光想想就让众人激动的难以自抑。
“诸位,除了以上两项,行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能。”
还有?众人的眼睛已经无法睁的更大了。
“诸位都是大商人,自然明白用银子铜钱作为货币的弊端,所以将来我们要重新发行宝钞。我们这个宝钞当然和朝廷弄的不同,我们要让我们的宝钞具有绝对的信誉,而这个信誉就要靠国家行库来创立。”
不能再晕了,再晕就得让人抬出去了。发行货币,天呢!
宝钞就是纸币,这在历朝历代都发行过。汉武帝时的白鹿皮币、唐代的飞钱、宋朝的交子会子、元朝和本朝的宝钞,都是纸币。但它们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夭折了,原因就是失去了信用。
大家都不说话,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孟广全站起身来,大声道:“少爷,这个国家行库能不能现在就成立,把所有该履行的手续都办了?”
孟广全这话一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陈海平。
淡淡一笑,陈海平道:“我既然提出来了,就是要现在就创立,但有一点我跟大家说清楚,这个是国家行库,顾名思义,它不完全是私人的,在股份方面,国家要占五成,当然,国家会按比例拿出同样的本金。”
众人有点发晕,陈海平解释道:“在将来,我是我,国家是国家,这将是严格区分开来的两码事。”
虽然一时还很难转过这个弯来,但众人都还是相信陈海平的话的,所以尽管凭空少了五成的份子,大家却也没什么不满,何况这本就是天外飞来的大肥肉。
“诸位,我们要把所有需要的力量整合在一起,今后将逐步成立一个个小组,专门负责处理一项项的事情。比如如何构建国家行库、培训将来所需的人才,以及如何制造纸币,防止假冒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陈海平继续道:“还有,我们将来需要大量各方面的人才,如种植、养殖、冶铁、造船、火器等等,总之,我们现在就要从全国各地收罗各种各样的人才到我们山西来,为此,不管花多少钱,下多少努力都要做好这件事。但是,所有的这些事都有一个宗旨,就是要低调,不能张扬,要悄悄地做。”
“诸位,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我们想要实现这一切,没有比拳头更重要的了,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要练兵。”
众人虽然都是商人,但也几乎都是饱读诗书的,一听陈海平说的“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立刻就觉如饮纯酿,妙不可言。
这两句诗都是出自杜甫,上句出自《偶题》中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下句出自《重经昭陵》中的“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陈海平把这两句放在一起,立成千古佳句,妙不可言。
陈海平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继续道:“练兵是同样的宗旨,也要低调,但怎么做呢?一句话,就是把我在这里做的复制到各位的地方去。我会派人到各地去全权负责这件事,大家只要配合就好,所有的花费全都算到总的支出当中。”
“诸位,现在我要说最后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粮食。天大地大,没有粮食大。近二十几年来,天候一直极为反常,长江以北灾情不断。如果持续下去,如果江南同样爆发大灾荒,到时的情形将不堪设想。但是,坏事有时候也是好事,我们爆发大灾荒,那塞外草原的情形只有更加不堪,而这将大大加速我们对草原各部的影响力度。”
静默片刻,陈海平手一挥,肃声道:“我们要储粮,大规模地储粮。诸位,这也许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我们山西产粮虽少,但我们却有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得天独厚之处。我们有储粮之地,也有买粮之钱。”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土层密实,非常干燥,储物不腐,非常坚固,挖地窖不会崩塌。因为这两点,山西最适合存储粮食,能够历久弥新。山西的大商户家家储粮,多者达百万石。每有大商家开窖之日,商贩云集,热闹如集市。
“少爷,要储多少?”有人问道。
“能储多少,就储多少。”手一挥,陈海平不容置疑地说道。
众人还在消化陈海平的话。显然,今后他们的土地、粮储、店铺等等的主导权都要交出去。虽然这已经无可避免,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们都无法拒绝,但一切来得太快,他们都还需要一个适应接受的过程。
“大家饿了吗?”就在众人消化吸收的时候,陈海平忽然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陈海平。
抬起双手,陈海平轻轻击了三掌。随着掌声,门开了,走进来了一排的漂亮姑娘。每个姑娘手里都托着一个方盘,方盘里放着一小碗米饭、一碗猪肉顿粉条和一杯清水。
姑娘们大方礼貌地把方盘放在众人面前,然后躬了躬身,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时,陈海平也坐下了,他拿起筷子,端起碗,然后对众人道:“大家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众人不解,但都知道陈海平这么做必有深意,随后他们就惊奇地发现,碗里是什么菜,他们竟然不认识。
拿起筷子尝了尝,嗯,味道还不错,感觉滑滑的。第一次尝鲜,和陈海平一样,众人很快就把饭菜水全部送进了肚子里。
见众人都吃完了,陈海平又拍了拍手,姑娘们又进来把方盘拿了出去。
“诸位,大家一定奇怪刚才吃的什么,我告诉大家,那叫粉条,是用番薯做的。番薯这东西,大家有人可能知道,有人可能不知道,我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番薯可以在最贫瘠的土地上生长,产量也高,我在这儿试种了两年,平均亩产都在一千五百斤以上。”
至此,众人都明白了陈海平的意思,这是陈海平送给他们的又一份大礼。
“少爷,这粉条的产量如何?”程可望问道。
“一千五百斤番薯可以产三百斤粉条。”
有人忍不住“哇”了一声,这真是一份了不得的大礼。
“诸位,今后的事情非常庞杂,难免有磕磕绊绊的事发生,如果发生了这样那样不愉快的事,如果不太严重,我希望大家相互体谅。而且,今后不明的花销会越来越多,大家心头也难免会有所疑虑。我刚才请大家吃这顿饭,就是再次向你们表明,我不在乎自己挣多少银子,也不在乎你们挣多少银子,我在乎的是做事。”
做到这个份上,陈海平确实仁至义尽,众人相互看了看,都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表明了态度。
自此,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经济集团正式成立。
一百一十八章 上任
会议结束后,陈海平单独宴请了申万雨,王元程作陪。
申万雨自然不是申家的当家人,他是老东家申兴发的四儿子。申家的人丁特别的兴旺,老东家申兴发有亲兄弟总共十一人,而到了申兴发这儿更夸张,他有十九个儿子。
从申兴发这儿就可以想像申家这一代到底有多少后人,如果单论人数,那申家绝对是山西第一的大家族。
申兴发四十七岁,人很瘦小,看上去极干练。
像申家这样的大家族,陈海平不用想都知道,斗争会是如何的激烈。他们之间的争斗虽然不会像帝王家那么残酷,但复杂和激烈的程度却尤有过之,因为他们的天地更小。
申家内部必定分很多派,而申万雨又必定是主张与他们接触的人。
发展、兴盛、衰败,这是人间铁律,现在申家的势力虽依然庞大,但已经处在了从顶峰向下滑落的阶段。在这一个阶段,整体上,申家人的心态必然是傲慢的,行为必然是保守的,眼光必然是短浅的。但这么多人不会都这样,一定会几个明智的人,只不过他们无法扭转大局,只有跟着一起没落,申万雨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申东家,你的态度如何?”三巡酒过后,陈海平直截了当地问道。
听陈海平问起,申万雨起身离座,躬身肃容道:“少爷,赴汤蹈火,申某万死不辞!”
“申东家,坐。”申万雨坐下后,陈海平笑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大家一起合作做事罢了。”
“万雨,你有多大把握?”王元程问道,他和申万雨不仅认识,而且私交还不错,所以口气才这么热络。
王元程这是替陈海平问的,申万雨道:“不会太顺利,但形势比人强,父亲很快就会认识到的。”
王元程道:“万雨,你也都看到了,如果不尽快加入进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并不是我和少爷可以单独决定的。”
申万雨道:“老东家,我明白,我会尽快。”
陈海平道:“申东家,即使不能占据集团的股份,但也可以成为集团的一分子,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这怎么成?如果不能占有股份,那将来申家的没落指日可待,即使本身的实力无损,但也必然会沦落为二流家族,而且永远也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
申万雨全程参与了一切,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又站起身来,申万雨恳切地道:“申某愿全力以赴,请少爷相助一二。”
晚宴结束后,三爷、王仲然、王元程和申万雨一直商议到深夜。第二天,申万雨离开了新立屯。
满月酒的邀请发出去的时候,附带着一个补充说明,让各位东家带着负责核心事务的掌柜们一起来。
在敲定了指导原则后,三爷领衔,与诸位东家以及各家的掌柜第二天就开始了密集的磋商。
这是个极为庞杂的工作,涉及的利益太多也太复杂。磋商一直进行了十一天才算初步告一段落,达成了无数的协议、合约。
在磋商的时候,董事们大多不会参与,他们大都是在每天的磋商结束后过问一下进程。在此期间,他们都有机会细微地体察训练营的一切。
说实话,他们大都是老人,对这里的一切很多都不适应,有些甚至反感,而且是非常的反感,但在听过陈海平的开导之后,人人也都豁然开朗。
陈海平说,商业需要自由自在的空气,在等级越森严的地方,商业的气息就越淡,反之就越浓厚,越活跃。要想实现他们都想往的那一切,打破森严的等级制度是必须的,那是一切的基础和灵魂,所以有时候矫枉过正都是必须的。
认同了这个道理之后,训练营的一切又反过来认证了陈海平说的做的言行如一,都是真实可信的。
磋商结束之后,众人都走了。又过了两天,孙传庭也要走了。
“你把大哥弄走了,嫂子怎么办?”
生了孩子之后,孙茜跟丈夫说话是越来越随便了,但在陈海平眼里,老婆是越来越可爱了,他捏着老婆小巧晶莹的鼻子,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嫂子再守活寡的,一天都不会。”
为了确保孙传庭一家的安全,在归化和训练营之间进行轮换的一部分人提前了,由这批人护送孙传庭前往归化。
这批人共计三百名,男子二百四十名,女子六十名,其中二百人扮作商队的伙计,余下的三五人一伙,扮作小商贩,随侍在左右。
这一路上,孙传庭算是对妹夫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些人有了更直观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