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笑笑,没有吱声。这些人可以轻忽,但他不能。
昨天扎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皇太极没有亲自去前方察看。第二天天一亮,大队人马向前移动。在一队队护兵的护卫下,皇太极绕着北京城走了一圈。
德胜门和广渠门外都是五千左右兵马,但德胜门的兵马要比广渠门的看上去整肃的多。皇太极传令,由右翼大贝勒代善、贝勒济尔哈朗、岳托、杜度、萨哈廉等领右翼四旗并蒙古兵共一万兵马攻击德胜门;由左翼大贝勒莽古尔泰、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领左翼四旗并蒙古兵一万攻击广渠门;皇太极自己亲率一万三千八旗精锐督后,以防不测。
十一月二十日,午时,皇太极一声令下,攻击开始。
不要说入关之前,就是入关之后几天,再悍勇的人也至少非常忐忑,但在大军一路如滚烫泼雪,势如破竹之后,从上
除了少数几人,人人都信心爆棚,根本就不把明朝的眼里。
天空,阴云密布;四野,肃杀无尽。
“嗷嗷……”像草原上的狼群,一股股八旗兵和蒙古兵汇聚成奔腾咆哮的怒涛,如浊浪排空,铺天盖地,向前卷了过去。
三贝勒莽古尔泰率一千白甲亲军督阵,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多铎、豪格等带领一万八旗兵蒙古兵同声呐喊:“速促那!——哇!”杀气腾腾向广渠门冲去!
一时间,铁骑纵横,其势如泰山压顶。
容颜如铁,袁崇全身披挂,不动如山,冷冷地注视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滚滚铁骑。
袁崇焕身前,壁垒森严。
由于崇祯不让进城,八旗军又必定先于大队辽东步营到达,袁崇焕深知其中的险恶,所以这两日,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设法依托地势,在广渠门外设置了一座营寨。
除了不让进,其他的,崇祯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时间太紧了,袁崇焕下死命令,全力开挖壕沟,他让麾下将士监工,敢有不出力者,鞭子立刻就飞上去。
:在的京城,虽然缺精兵,但不缺劳力,所以尽管天寒地冻,但在极高效的组织下,把人分成数百组,分段同时开挖,所以尽管才两日的功夫,三道数百米长的壕沟出现在了广渠门外。
沟之后是车墙。
距壕沟十多米,一辆辆的大车连在了一起。在每辆大车上,都放着一个大木柜,在大木柜之间,前后钉着两块木板。
战士们站在大车后面,持弓端枪,严阵以待。
在车墙和壕沟之间,还有数十门大小不一的各式火炮。这些火炮自然不是袁崇焕带来的,是兵部给调拨的。
实际上,袁崇焕根本就没指望过这些火炮有用,尽管是他最早重视火炮的,但前提是这些火炮的质量得有保证且有训练有素的炮手操炮。
现在两点都保证不了,尤其是后一个。所以这些火炮,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瞎猫碰死耗子,打着一个算一个。
果不其然,当袁崇焕下令放炮时,这些火炮基本没有对敌兵造成什么伤害。仅仅放了一轮炮些炮手就都撒丫子了。
看到这个场景,冲在前面的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等人无不气势更盛。
这些炮手都是借调来的京军,袁崇焕现在也顾不上他们,就让这些炮手钻过车墙向后面跑去。
近了近了,但鞑子冲锋的势头反而慢了下来而且向两侧散去,看上去就犹如巨浪被礁石阻挡住了一样。
散去的浪花中心,冲出来的是一辆辆裹着生牛皮的大推车。这些大推车长有一丈,宽了下也有六尺。大推车有三个辘,车辕很长很粗,是由整根的树干做的。车辕有两根且在大车前面还探出了三尺。
每辆大推车都有十二个壮汉推着,所以尽管做的很粗糙也跑的飞快。
到了壕沟旁,大推车的速度达到最高冲力极大,使得车辕在前面探出的部分搭在了对面的壕沟边上。
大车里装着很多块两丈多长、三四寸厚的木板推车一横搭在壕沟上,那些推车的壮汉立刻就开始把厚木板往壕沟上铺。超出了车前挡板的保护之后,壮汉又开始分工很作,有人举着巨大的盾牌掩护,有人则继续往壕沟上铺木板。
袁崇焕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八旗铁骑的强悍。
那些向两侧散去的铁骑往后面迂回,等闲接到大队的尾部后,就又加入了冲锋的阵营。
快慢的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一切都做的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滞,就是那些蒙古兵,在这方面也要好于他的关宁铁骑。
箭如飞蝗,枪声轰鸣,铁与火、生与死的撞击开始了。
那一方由车墙围起来的营寨犹如在海边耸立了千万年的巨石,任凭狂风巨浪的冲击而归然不动,一股股狂飙突进到车墙之前,就又不得不向两边散去。
较量,较量,终于巨石开始摇摆,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车墙后面轰鸣如雷:袁督师在此!
一开始是几十人在呐喊,紧接着,就是数百人,数千人同声在呐喊。
这如雷的呐喊声,不仅震慑了八旗兵,更鼓舞了自己的斗志。
听着如雷的呐喊声,看到前方突然竖起的大旗上绣着的大大的“袁”字,莽古尔泰大惊失色。
攻势顿然受挫,摇摆的巨石又稳了下来。
听到禀报,皇太极大惊,他万没想到袁崇焕会提前到了京城。
袁崇焕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他们走的是弓弦,袁崇焕要走到他们的前头,就要走弓背,而且还是大弓背。这一绕就是几百里,而以这样速度的急行军,一旦遇到他们,那就是找死。换作是他,是绝不敢这么干的。
皇太极百思不解,他不明白袁崇焕为什么要这么干?
边兵没有圣旨是不允许到京城的,而且袁崇焕既然不想和他决战,那袁崇焕最应该做的就是呆在一个地方,看看形势发展在定夺去向,可袁崇焕没有。
袁崇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鬼计?皇太极向范文程看去。
范文程眉头微皱,他刚要说话,突然,身旁一个护兵喊道:“大汗,城门开了!”
范文程抬头看去,果然,德胜门大开,一彪人马杀了出来。
这个时候,范文程也犹豫了,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说,一,袁崇焕不应该出现在京城;二,如果情况没有变化,那城外不应该有这么少的军队驻扎。
这是故意引诱他们攻击,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就在范文程犹豫的当儿,又有人来报,说是又有大批关宁铁骑到来,现在堪堪已经抵挡不住。
皇太极不再犹豫,传令撤兵。
第一百七十二章 较量
样是五千人,此战的结果是袁崇焕胜了,满桂败了,了伤。
满桂负伤不是被八旗军伤的,而是被自己人弄的。兵部侍郎李邦华在城上指挥炮击鞑子兵,但这些炮手疏于训练,所以效果是打自己人更好。
满桂就是这样负伤的,但好在伤势不重,没什么大碍。
袁崇焕胜了,杀得鞑子大败,崇祯兴奋极了。在传旨犒赏的同时,也传旨让袁崇焕乘胜追击,一举把鞑子赶走。
但,袁崇焕没动。
如今在崇祯面话有分量的,一个是周延儒,一个是温体仁。
对周延儒而言,他要达到目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对实现这个宏伟目标的最大威胁就是这个袁崇焕。
所以,对袁焕,周延儒是又妒又恨,势必除之而后快。
对温体仁,搬倒袁崇焕更是势在必得,为他的目标要比周延儒更宏大的多。
温体仁做事不怕难,他的目标会让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想的是把整个东林党再打趴下,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袁崇焕就是整盘大棋的棋眼。
这样就可想而知。只要有机会给袁崇焕上眼药。那就不会被拉下。所以见袁崇焕不动。周延儒和温体仁自然就要动了。他们俩一唱一和。足劲给崇祯吹风。
在广渠门大战地天里。崇祯连下数道圣旨。让袁崇焕出兵。把鞑子兵赶走。
袁崇焕依旧故我。陈述理由出兵。
二十三日。崇祯下旨。召见袁崇焕、满桂和侯世禄三人。召见之时。袁崇焕再次陈述不出兵地理由。崇祯未置可否。
接连几日。又有几路援军到了。袁崇焕见这些援军大都老弱病残根本没有战斗力。留下非但无用。还耽误事把他们去守京郊地几个州县。
这一次。不用周延儒和温体仁吹风。崇祯自己就恼了。但依旧没有发作。
二十七日,辽东三万步军终于到了。
袁崇焕的心终于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但脑袋又大了,现在崇祯催促的更急。
不管在哪儿管有城墙没城墙,主动攻击袁崇焕的事儿那是永远也不干了。
广渠门大战之后,皇太极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理儿,决心再也不能记吃不记打了。
广渠门之战,其实损失不大,但对士气的影响极大。此后,皇太极别的什么也不干,就做一件事:烧劲地烧,见什么就烧什么。
立马高坡之上,望着辽东大军有条不紊地扎营,皇太极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夕阳的余晖太冷。
回到金顶牛皮大帐皇太极只把范文程叫了进去。
进去时,皇太极正闭目沉思范文程知道皇太极想走。现在多留一天,危险便会增加一份。有没有这数万辽东步军势是截然不同的。有了这数万辽东步军,袁崇焕就有可能把他们拖死。
良久皇太极睁开眼睛,望着范文程问道:“文程,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轻轻叹了口气,范文程道:“大汗,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皇太极平静地问道。
“大汗,广渠门之战我们失算了。”
范文程说的“我们”实际上就是指的皇太极,就是说皇太极指挥失误。范文程一心想做奴才,他之所以敢这么说,那是因为皇太极有这个雅量。只要你说的对,皇太极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更加器重他。
皇太极道:“是不对劲,我也觉得奇怪。”
范文程道:“大汗,以奴才浅见,广渠门之战绝非袁崇焕本意,这太危险了,如果当日我们下死力,一定可以全歼城外的明军。当时必定没有什么圈套,因为满打满算就那点人,真能打的也就是那一万多关宁铁骑。之所以如此,原因必定是崇祯主战,不让袁崇焕入城,逼得袁崇焕不得不如此。”
皇太极轻轻点了点头,道:“文程说的是。”
受到了鼓励,范文程愈加兴奋,他继续道:“大汗,您想,这样一来,大胜之后,崇祯必定更加主战,要袁崇焕主动出击,把他们赶离京城。”
真是太诱惑人了!
如果袁崇焕受不住压力出击,那这种大规模的野战,尤其是袁崇焕的骑兵不过万余人,其他的都是步兵,皇太极还是有绝对的信心取胜的。
如果袁崇焕宁可抗拒圣旨,也要等到时机成熟再出兵,那袁崇焕和崇祯之间的矛盾就会越结越深,情势就会愈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大汗,以崇祯的个性,一旦和袁崇焕翻脸,那就几乎不可能再有转|U的余地。”
默然良久,皇太极道:“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范文程道:“大汗,在我们受创之前,奴才以为其他的明军即便来了,也只会避着我们走。”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大汗,如果最后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留下万余死士断后。”
范文程说的含蓄,但意思就是丢车保帅。皇太极闭上了眼睛,又开始沉思。
过了片刻,范文程站起身来,躬身道:“奴才告退。”
离开皇太极的金顶大帐,范文程向自己的帐篷走去。途中,遇到一个牛录。听到这个牛录禀报说抓到两个小太监,范文程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南海子,元朝时称为下马飞放泊,在北京城南二十里处,其东西长三十多里、南北宽二十多里。这一带地势低洼,泉眼密布,~以碧海,湛以深池。
北有凉水河、小龙河南有凤河,清流潺潺;其间有一亩泉、团泊、卡伦圈等湖沼,波光粼粼,四时不竭,汪洋若海,曾有“水田漠漠烟如织,绿草荫荫白鹭飞”的赞誉瓮山泊(今之颐和园昆明湖,俗称西海子齐名。
到了明朝永乐十二年,明成祖朱棣下令扩充下马飞放泊周筑起土墙,辟建北红门、南红门、东红门、西红门四座海子门,并改名曰南海子。此后又修建了二十四园和关帝庙、镇国寺、观音寺等,遂派三千海丁、海户守护。
传说当年成祖朱棣定都北京,拟将京城建在这里,曾请刘伯温来看风水。刘伯温一看,风水当然极好其中有一条凤河,一条龙河,龙凤交孕,必出天子,以代明朝。朱~一听,十分害怕,所以就打消了在这里建城之念;为了防止有人在此居住仍然会生出真龙天子,便将南海子辟为猎苑宫墙围之,海丁海户也都必须住在苑外以困龙脉。
自永乐而洪熙而宣德而正统而景泰……到嘉靖到隆庆到万历到泰昌到天启而至崇祯,两百多年来,数不清的勋戚显贵、王公大臣和掌权太监都盯上了南海子这块风水宝地,他们不敢在海子里面占地是就在海子墙外纷纷建起了自己的庄园,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快就形成大大小小的村镇。当今朝堂上的许多大臣、后宫里的许多太监、京城内无数的富商大户,无不以在南海子有私产而为荣。
这个地方当然皇太极照顾的重中之重,从广渠门败退之后把大军驻扎在了南海子。
小太监李德、王兆荣是在海子养马的,八旗军来的时候,他们没跑了,就藏了起来,但藏是藏起来了,而且还很隐蔽,可有一条,没吃的,这就要了命了。
为了找吃,他们被人发现,就给逮了起来。
这方面的事早有交待,由范文程全权理,所以那个牛录才来找的范文程。
听完禀报,范文程让牛录带路,去关两个小太监的房子。到了地方,范文程在窗户外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奔皇太极的金顶大帐疾步走去。
听到文程的计划,皇太极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他问道:“什么时候放那两个小太监回去?”
范文程道:“大汗,最还是多等几天,现在每过一天,崇祯对袁崇焕的怒气就必然要增加几分。”
沉吟片刻,皇太极道:“时间不能长了。”
范文程道:“大汗放心,奴才明白。”
回到自己的帐篷,范文程越想越兴奋,不行,还得加把火。
一支令传下去,不多一会儿,将近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