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把学校中拆除的十字架全部重新挂上去。”
红衣主教罩在脸上的铁皮面罩松动了:“元首先生,把宗教比作咖啡,尽管听起来有点粗浅,但说明了一个问题:宗教也是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李德点头,继续讲道:“我读过《圣经马太福音》,耶稣说:‘无论在那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可见,只要有两三个信徒,并有神在一起,既可算作一个教会。我的理解是:教会是指蒙神呼召被神拣选的圣徒所组成的群体。这样说太蹩口,说通俗点,教会是指基督宗教的团体,一方面指所有基督徒的整体(普世性的教会);另一方面是有形的基督徒组织(个别性的教会)。主教大人,我的理解对吗?”
主教没有回答,李德发现他的眼眶湿润了。元首又与主教谈起德国面临的问题和困难,讲起前线士兵们的英雄事迹,投其所好地赞许说,这些士兵中有好多都是天主教徒,因靠着天主的救恩和助佑,竟可达致圣人的地步,天主的大能、光荣、宏恩、圣道在战场上愈发彰显出来。
李德对大区书记安排说,适当的时候让主教到梵蒂冈的罗马教廷拜见罗马教皇。主教露出了一丝笑纹起身表示感谢,并面向戈培尔和巴伐利亚地方官们说:“还是元首高瞻远瞩啊。如果你们早点这样干,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民族振兴呢?归根结底,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天主教徒啊。我现在马上回去,以主的名义向他们呼吁放弃游行,恢复理智。”
大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德却不满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认为既然主教能一呼百应,说明有社会基础,反过来证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他要在源头上解决问题,办法是微服私访。
……
列车停靠在慕尼黑车站,两个姑娘下车,欢快地跳跃着往外走,两个盖世太保拦住她们:“能出示你们的证件吗?”
两人笑盈盈地把证件给他们,高个子盖世太保翻看着身份证瞅瞅她俩人,问道:“到慕尼黑来干什么?”
“上大学。”长发姑娘回答。“打开厢子。”旁边那个矮个子冷不丁地命令道。她们打开箱子,里面除了衣服外,就是一瓶茴香酒了。
刚刚复课的慕尼黑大学里,两个姑娘很快结识了几个女生,有一个女生提议说去听胡贝尔教授的哲学课,她俩便跟去了。
大厅里坐无虚席,看得出这个教授人气值很高。他在讲台上走来走去,配合大幅度的手势娓娓动听地讲授:“莱布里斯很早就在德国提出新的国家概念,这可以说是十七世纪最新的概念,他明确地反对这样一种说法:就是有人认为不论那个国家,国家的概念应该由统治者来决定……”
后门开了,几个穿着褐色制服、左胳臂佩带红袖章的冲锋队员一脸阴沉沉地进来了,教授喊道:“我希望能够多来几个走莱布里斯道路的人,那怕晚来一会儿也好。”在一阵哄笑声中他继续刚才的讲述:“统治者不过是国家的公仆,所有的统治目标就是通过不断争取,创立一个公正、公平的新的国家。”
冉妮亚举手,得到教授允许后她站起来说:“胡贝尔教授,我看过弗洛伊德的《歇斯底里研究》,他认为被压抑的欲望绝大部分是属于性的,性的扰乱是精神病的根本原因。对此你怎么看?”
没等教授回答,后面进来的那几个穿制服者嚷嚷开了:“不许回答。”“滚出去。”“提问者是谁,把她的名字记下来。”
教授伸手制止喧嚣:“那几个同学,这是课堂,课堂是可以提问的,那怕是你们认为不合适宜的问题。”等相对安静下来后他解释道:“在当前德国——正像后排那几个我不知道班级的学生刚才说的那样——认为弗洛伊德是神经病,因为他是犹太人。”
教授似笑非笑地面向大家:“一个外国学生说在学校图书馆里放着一本弗洛伊德的著作,可能在历次的检查中漏网了,你们要清除掉,免得这种非德意志的思想毒害你们的头脑。”教授示意两个坐下后继续讲课:
“莱布里斯的理想世界是没有一个哲学体系能与他相比的,包括斯蒂诺莎在内。我又提到斯蒂诺莎了,请你们大家当心,斯蒂诺莎是犹太人。那年,我与爱因斯坦探讨相对论时,我又提到爱因斯坦了,他不仅是犹太人,而且是叛国者。那年,我与斯蒂格尔菲,我提他干什么?他是个共济会成员。我跟罗森堡……”他象征性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我提他干什么?他是赤色分子……请大家安静,我梳理一下头脑,看能在课堂上堂而皇之提出来的名字能有多少……”
冉妮亚与丽达走出课堂,看到走廊台阶上放着一些传单,冉妮亚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写着:“任何正直的德国人都为自己的政府感到耻辱。”
俩人走向校门,那几个穿制服戴红袖章者在门口等待,他们把她俩叫进门卫室旁边的一间房屋内,为首的一个细高个向她们伸出手指头:“她俩不是崇拜元首,而是崇拜犹太人,我们教训她。”
一阵拳头接触肉体和椅倒桌翻声中,大家担心地往里张望,他们猜想两个女生伤得不轻,一些学生已经去叫校医和保安了。少顷,冉尼亚与丽达甩着手出来了,往校外扬长而去,一些胆大点的学生打开门,看到那几个穿制服者躺倒在地,一边抱着肚子一边呻吟着。
冉妮亚与丽达从后门偷偷溜进慕尼黑市政厅,元首、戈培尔与那几个地方官在那里等待。她俩汇报了白天的所见所闻,元首对戈培尔颇多怨言:“我还是那些老话,为了让民众支持政府,不要像1918年一样发生革命,我们牺牲军火扩大民用品生产,但是,你们在后方的这种精神桎梏却弄得人们怨声载道。说实话,在这种压力下,谁能有心思好好上学?我们需要生动活泼的氛围,而不是一潭死水的精神控制。”
未等戈培尔表态,几个地方官忙不迭地向元首拍胸脯,努力改变目前万马齐喑的政治局面,贯彻落实元首的指示,努力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
那个宣布十字架、教会饰品和宗教画“在我们的学校中没有位置”的巴伐利亚州文化部长阿道夫?瓦格纳来了,他是来告别的。元首毫不留情地免除他的职务,把他发配到东线从事土地改革。他眼泪汪汪地向李德表示,一定要吸取教训,避免犯类似的错误。“谢谢元首给我重新安排工作。”他真诚地向元首鞠躬。
关于传单问题,李德责成慕尼黑警察局长和盖世太保头目,必须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他对冉妮亚和丽达说:“你俩再辛苦一两天,协助警察和秘密警察搞清楚两件事:第一、传单的纸从那儿来的?第二、他们的地下印刷厂在那?”
丽达抢过话头:“克格勃在侦察这类案件时,用机器在纸上压上暗记。”冉妮亚唯恐落后:“地下印刷厂肯定在晚上工作,实行宵禁,然后分区停电,对停电的区域重点盘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他们的下落。”
第04节 白玫瑰抵抗组织
阿道夫?瓦格纳到东线上任去了,李德的账还没有算完。他死死地盯着慕尼黑巴伐利亚大区书记瓦格纳,嘲讽道:“这里还有个瓦格纳。我真纳闷儿,为什么在慕尼黑出事的都是瓦格纳?”大区书记唬得脸上变了色,急速瞄了眼冉妮亚和丽达,吭吭巴巴地说:“你……知道了?我……我想当面向您汇报的,但是没有时间。”
戈培尔一怔,急忙问什么事?李德多少有点意外:“你不知道?”戈培尔一脸无辜地否认,气势汹汹地冲到大区书记跟前,厉声喊叫:“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要不是元首,我让你们这些地头蛇哄得一楞一楞的。到底什么事,说!”
书记哭丧着脸,连连说他犯了错误,并不轻不重地拍打自己的脸……
慕尼黑的大学生们在教会的发动下闹腾起来了,作为巴伐利亚的最高领袖,不是采取疏导与灭火的办法,反而火上浇油,助波推澜。元首来的前两天,纳粹党大区书记到慕尼黑大学与学生对话。学校以为解决问题来了,教授们都穿着正装,学生们都穿着校服恭听他的演讲,不料,他讲着讲着却离题万里,改行当起妇联主任,做开妇女工作了:
“各位大学生们,你们是祖国建设的中流砥柱,在这个伟大时代中,要成为祖国和民族的建设者和创造者。特别是女青年们,你们有条件做好更大的贡献。我呼吁,青年女学生们,珍惜你们的劳动热情。我们德国的高等学府可不是哪些高贵的小姐们逃避祖国义务的避风港。你们要想到你们是青年妇女,你们的任务,就是为元首生个大胖小子……”
大礼堂里骚动起来了,瓦格纳书记公然挑战大家的智商,虽然巴伐利亚人喜欢开玩笑,但这种玩笑却开大了,特别是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党组织一把手说出这样的话,大家无法接受了。
书记却全然不理会下面的抗议,提高声音讲个不停:“我可以理解有些妇女们的想法,她们想读书是因为想找个条件好一些的男人,女大学生嘛。因为她们长得不漂亮,但是我请你们放心,我把我的副官介绍给你们,让你们尝到妙不可言、浑身酥麻的感觉……”
听众席上喊声四起:“不像话。”“太过份了。”“老流氓。”大家都冲出会场,区党部书记带来的警察守住出口不让出去,愤怒的学生们与他们撕打起来。大学保卫处长对天花板开了一枪,站到讲坛上嘶叫:“谁如果闹事谁就是坏人,是居心不良。”结果被学生们抬起来,一直抬到外面扔在草地上……
元首手指头剁着瓦格纳的鼻子:“你呀,你到底怎么想的,还说什么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这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去激化矛盾去的。”
书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把一切都怪在酒上:“上午到军区慰问部队,他非要让我喝酒……”他手指慕尼黑军区司令,司令不干了,反唇相讥:“看,出事了就怪起我来了,明明是你自己要酒喝,我拿出红葡萄酒你还骂了我,非要喝伏特加酒,我的参谋长可以证明。”
“继续鼓唇摇舌。”李德道。书记狠狠地盯了司令一眼,继续解释:“下午到学校讲话,秘书给我的讲稿我忘在汽车上了,所以满嘴跑火车,说出了那些话。没想到这些慕尼黑人开不起玩笑……我愿意到学校向师生们道歉,挽回政治影响。”
戈培尔脸上火辣辣的。元首毕竟在前线,他是总理,而且两天前他到这里时,这些区长和书记压根儿没向他提起这件事,现在让元首查出来了,他能不脸红吗?他气得像风车一样转圈,压低声音从牙缝里蹦出几句话:“好你个瓦格纳,你把我和希姆莱的脸丢尽了,等元首走后,我让你好看。”
书记突然爆发,抓住元首的胳臂使劲摇晃起来。李德望了戈培尔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去当众道歉吧。下雨没好路,喝酒没好人。吸取教训吧。”
李德清楚瓦格纳是戈培尔和希姆莱的亲信,这在刚才戈培尔恨铁不成钢的话里可以听出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省部级干部是帝国栋梁,不能像处理州文化部长那样、一句话就让他上东线。何况只是嘴上惹的祸,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如果就凭这么几句粗陋五玩笑就免职的话,就会凉了大家的心,没人给你效力了。
李德怏怏不乐地转过身,看到冉妮亚与丽达窃窃私语,把烦躁发在她俩人身上:“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没事干侦察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思说笑。你们也去。”他把警察局长和盖世太保头目也赶出来了。
两男两女走在大街上,两个女的还在埋怨元首把她们当成出气筒。由于停电,大街上伸手不见五指,丽达突然闭嘴,伸手拦住他们,几人侧耳细听,听到类似老鼠般的索索声。他们继续向前走去,等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弓背弯腰迅速返回,分成两个小组,从菲斯得尔大街两头包抄过去。
几个训练有素的男女悄无声息地向大街中心的邮政局聚拢,隐隐约约听到刷子刷在墙上的声音,看到几个黑衣人在墙上刷标话——尽管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但白涂料却把他们暴露无遗。
冉妮亚与盖世太保小头目一组,她猛然拽住他,慢慢蹲下来,把他脚尖前的空瓶子轻轻放到一边,那些狡猾的家伙每隔一段路就放置一个空酒瓶或铁皮罐子,这是他们最简单易行的报警装置。如果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肯定会踢在上面,从而让他们发觉。
冉妮亚把注意力放在脚下,却忽视了来自旁边的危险,一道寒光一闪,她迅疾地一躲,一把匕首从耳边掠过,与此同时一记沉闷的响声,盖世太保小头目头上套着涂料桶,白糊糊的涂料流遍全身,仿佛刚从面粉车间出来的。
冉妮亚早已滚到路边,从身后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那人往前一窜,脚踩在粘稠的涂料上,身子一仰倒在地上,把盖世太保也绊倒在他身上。盖世太保头上还扣着桶,凭感觉一下子跨在他的脖子上,同时瓮声瓮气向冉妮亚呼叫。下面的人急了,可能也被他裤裆里的骚臭熏得受不了啦,竟然抬头一嘴咬在盖世太保的裤裆正中,盖世太保一声凄惨而非人的嚎叫中跳起来,头上套着桶,双手捂着裤裆跳跃着。
写标语者四散而逃,冉妮亚被盖世太保的惨叫喊得心烦意乱,一个黑影从右边窜过,她一伸手,只抓住对方的橡胶手套,被人家玩了个金蝉脱壳。还没回过身来,那个咬了盖世太保的骟匠又像泥鳅一般从她的裤裆里钻过,她怒从胆边生,纵身跃升又重重地踩在他背上,竟然把他踩着背过气去,等待丽达赶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干什么呢?”丽达跑过来了。在她的后边,警察局长一手撕扯着一个满身被白涂料包裹的人,另一手吹响了警笛。他们三人连夜审讯。聚光灯下的是个挺秀气的金发青年,到后半夜他招供了:他是“白玫瑰”成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