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轩闷葫芦似的端着本书翻阅着,看似心无旁骛,只是眉间不时总会微微一皱,让红娘子看的心焦,便倒了一杯香茗捧在李月轩嘴边,找了个话题,随意说道:“此次宁王谋反,公子早有准备,安庆地处北上之要塞,公子早已加强其防备,宁王恐怕就是打上一年也打不下来呢”
李月轩放下书本,接过红娘子的茶,淡淡一笑,却是没说什么。
红娘子见他一笑,心中一阵开心,便轻轻坐到李月轩身旁,挽着他的臂膀笑道:“如今朝廷的大军已经赶赴安庆,宁王败亡已在片刻之间,公子怎么每日还这么闷闷不乐的,你瞧,小娥妹妹都快担心出病了”
坐于一旁的杨娥亦是心疼他,闻言不由脸上一红,羞道:“红姐姐还说人家,你不也是一样。”
红娘子在西溪住了一段时间,恐怕是对黛红玉、马怜儿几人耳濡目染多了,听罢竟然丝毫没有羞怩嗔怪,反倒大大方方的道:“馨璇此生便是公子的人,担心自己的男人天经地义,嘻嘻,有何不妥么?”
杨娥愣了愣,旋即发现自己刚刚之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太矫情了?杨娥若论性子比起红娘子其实更为爽性,哪经的住她的挑拨,“腾”的一下便挤到了李月轩的另一旁,也挽住一只手,嘟囔道:“小娥此生也是公子的人,担心公子也是天经地义”
李月轩手上的茶差点被两人这一闹腾抖落掉下,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若是不想让我喝茶,可否直言相告?”
红娘子、杨娥闻言相互瞪了一眼,却是规矩了不少。
李月轩轻抿了一口香茶,递给红娘子后,看着两人跟着自己起早贪黑,随身保护而疲惫憔悴的脸庞,不觉也是有些心疼。他沉吟了一阵儿,忽然柔声说道:“为夫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放心吧,为夫没事,这几日为夫所忧之事并非宁王,他起兵谋反本就是自寻死路,为夫根本没放在心上。”
两人都知道李月轩对自己有情,只等日后几位夫人同意了,兴许便可嫁入李家,得一个名分。但在这之前,无论是红娘子还是杨娥却都不敢逾越礼数,皆以尊卑相称。只是每每见到他与家里几位夫人相亲相爱,百般疼爱,自己却碍于身份,不能与他在人前亲近不说,还总要刻意回避。这心里不觉有些难受。此刻忽然听到李月轩一口一个为夫自称,红娘子和杨娥不觉心头一颤,那压抑的情感和委屈再也压制不住。顿时得鼻头一酸,立时便成了一副泪泫欲滴的模样。
李月轩心里一阵怜惜,替两人擦了擦眼泪,柔柔笑道:“两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女中豪杰,怎么还这般爱哭,若是让人看了去,也不怕人笑话”
两人吸了吸鼻子,渐渐止住了泪水,齐齐给了李相公一个大大的白眼。三人在车上闹腾了一会儿,红娘子想起李月轩刚刚的话,不由好奇道:“李郎刚才说所忧之事不为宁王,那是为何呢?”
这个李郎叫的红娘子面上犹如朝霞般绚烂,双目低低的垂着,看的李月轩有一亲芳泽的冲动。杨娥自然是不会落后的,听着红娘子都这般叫了,自然叫的更甜蜜了:“姐姐说的是,李郎不忧宁王之乱,所忧何事?”
李月轩摇头一笑,却是不答反问道:“馨璇、小娥,当今朝廷在你们眼中是个怎样的朝廷?”
红娘子、杨娥微微一愣,有一个相同的答案本都到了嘴边,但一想起眼前爱人的身份,不由犹豫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的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李月轩似乎早已料想到她们会有这个反应,不由苦苦一笑,喟然道:“这些年,陛下任性胡闹,刘谨把持朝政,胡作非为,导致官场腐败,各级官员层层盘剥百姓,使百姓生活困苦,倍受压迫;再加上这两年灾荒不断,朝廷赈济不利,朝廷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形象恐怕早已经是豺狼猛兽了吧?”
红娘子和杨娥嚅了嚅嘴巴,却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李月轩也不要他们回答,又淡淡问道:“为夫入朝不过才一年之余,各地却连续发生了大小叛乱数十起,实在让人心寒。如今刘谨虽诛,倭寇已灭,朝廷各种安抚政策也即将施行,但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恐怕一时也是难以有所改观,是不是?”
红娘子见李月轩神色黯然,不由安慰道:“李郎如今重整朝纲,靖肃四海,大明朝与以往已经好了很多了。而且以李阁老为首的内阁六部又是大明开国以来最清廉得力的,想来不久后,大明的百姓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李月轩不置可否一笑道:“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啊,大明南北十三省,处处都有弊政,朝廷若是要根除恐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其实在宁王谋反一事上便可看出,天下百姓对朝廷还并非十分信任,当初为夫还在想,宁王谋反,不过是他利欲熏心罢了,谁知事情刚起,四川、陕西、山西等处竟然又串起小股匪盗,举旗呼应,实在让人心忧。”
杨娥兄嫂都死于官府,闻言本想损上几句,可见到李月轩神色烦忧,不免又有些不忍心,只好改口安慰道:“李郎之心小娥和红姐姐都明白,只是朝廷前些年做的那些事已让天下百姓寒了心,若要他们对朝廷改观,非一时就可以做到的。”
李月轩默然一笑,笑的那么无奈、苦涩。过了良久,他才道:“往日恐怕是为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正所谓任重而道远,的确非一日之功,便可见效,罢了,此事我回朝后再与朝廷商议吧”顿了顿,忽然向红娘子问道:“此处离安庆还有多远?”
红娘子道:“咱们已过了桐城县(今安徽枞阳县),再行两个时辰,便可到了”
李月轩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忽然一阵困意,便枕在红娘子身上闭上了眼睛。杨娥便在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也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马车一路行驶,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车外忽然一声马嘶,片刻,一声高喝惊醒了车中的李月轩等人:“太师,前线急报”
李月轩神色一凛,忙让红娘子把战报取来。拿着战报刚看了一遍,李月轩忽然一笑,开心道:“好个杨博”
说罢,李月轩朗声问道:“伍大人和王大人如今何在?”
车外斥候回道:“回太师,王大人与伍大人已经领兵五万,出城追击”
李月轩击节道:“好,此三人果然了得,本座立即上表为其请功,哈哈哈”
见着李月轩开心的模样,红娘子、杨娥脸上也不由露出个开怀的笑容,那原本的担忧一时消散无影。只觉得眼前的李郎开心便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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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三年,八月底。杨博帅八万大军围困南昌,朱拱樤、万锐等人见大势已去,献城投降。朱宸濠围攻安庆不下,闻讯立即回兵救南昌。
王守仁、伍文定引兵五万紧随追击,八月二十八日,判军与王守仁部相遇于黄家渡,判军败退八字脑,第二日再战,又败。宁王收拢兵力退保南昌东北的樵舍。被杨博与伍文定、王守仁十万大大军里外包夹。
宁王顽抗负隅顽抗,联舟为方阵。三十日,决战,王守仁以火攻之,杨博领兵从南昌城杀出,宸濠大败,妃嫔多投水死,将士死者三万余人,宸濠及其子、李士实、刘养正、王纶等皆被王守仁生擒。
宁王起兵二十余日,彻底失败。
同时,丛兰率领京畿兵马几经周折,终于在河南围困住了在逃的闻香教几名贼首,在此一役,赵景隆死于乱军之中。其他贼首,皆被勤获。
九月初;有人来告;李太师三位夫人在杭州前后诞下一子两女;太师大喜;急忙赶赴杭州。
王守仁、伍文定、杨博、杭雄押送宁王等人北上献俘;不料;刚抵杭州;朝廷忽有旨意传来;见旨;太师等人啼笑皆非。
涤荡乾坤 贰零贰 重塑乾坤(大结局)
更新时间:2009…2…24 14:27:57 本章字数:6092
浙江巡抚衙门里,此番平定宁王之乱的一帮功臣静静的分列于公堂两侧,目光瞅着那放在李太师身前公案上的圣旨,神色里却透着古怪。
过了良久,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朱寿比起内厂厂督上柱国特进光禄大夫太师无双超武侯李月轩来可气派多了”
这一声嘟囔,李月轩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哈哈的朗笑声一起,分列于左右的赵勇贞、王守仁、杨博、杭雄、伍文定、赵鐩等人脸上也绷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杨博和杭雄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一个劲的直拍大腿。
一个衙门里笑声雷动,把那些门前站岗护卫的衙役听的莫名其妙,眼珠子使劲的往里瞟,都想看看几位大人到底有什么乐子这么好笑。
笑了一阵,李月轩肚子也疼了,便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大伙可别太忘形了。赵勇贞、王守仁两人始终是儒生出身,修养比起杨博他们好了不少,见到太师的手势,都敛住了笑容。
只有杭雄和杨博两人鳖了一阵不笑,又笑了起来。
李月轩看的好气,佯怒道:“笑够了没,严肃点”
杭、杨二人这才肃然正色,不敢再出声了。
李月轩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圣旨,轻轻吁了口气,无奈道:“你们说说,此番陛下自加太师,又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镇国公亲征宁王,如此变着法的乱来,想必是铁了心要南下一趟了。如今宁王已经被擒,捷报一旦传回京城,不知道陛下会做何想法。”
赵勇贞苦笑道:“陛下真是太过胡闹了,堂堂一国天子竟然自己封自己当大将军,真是千古未闻。宣旨太监来传旨时,下官还误以为这个朱寿是哪位皇室,竟然得如此器重,没想到却是。。。”
赵勇贞当了一辈子官也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情,老脸又笑又气的抱怨着。一旁的王守仁也摇了摇头,显然对他的话是心有同感。
李月轩目光扫了一遍在场众人,沉吟了一阵儿,无奈道:“此事陛下既然已经下了旨,就按旨意上的去做吧,这些日子大家也够辛苦了,就在杭州好生歇息几日,游览一番江南美景,等陛下南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太师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是对于李月轩这么纵容皇帝胡闹,赵勇贞、王守仁和伍文定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李月轩似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顿了顿,又道:“陛下这次的确是有些过于胡闹了,只是,陛下长年在京,若无机遇,恐怕永无外出之日,如今陛下想出来透透气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作为臣子,涉身处境的想想,多多理解一下,不必太过多心”
停了一下,见几人面色稍霁,他又道:“不如这样如何,如今宁王既擒,陛下若再领大军前来,已是没有必要,一会儿本座修书一封于陛下,让他只需领亲卫南下便可,只当作是游玩好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京,你们看如何?”
王守仁几人互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李月轩看着大家都没什么话说,不由宽慰一笑,语重心长道:“你们啊,就是把陛下看的太严了,陛下一说去哪,就在那死柬活劝起来,你们可曾想过陛下也不过才是一个十九岁的后生,这爱玩的心思自然是重了一点,不过俗话说的好,堵不如疏,此次遂了他的心意,也可让他日后安分点,而且几位大人若是深明大义,陛下心里定会感激你们的,几位大人都是有大学问的人,话本座就不多说了”
几人想了想,摇头笑了笑,算是同意李月轩所说的了,李月轩站起身子,从公案后走了下来,笑道:“今日就到这吧,本座要回家去看看几个小不点去了,哈哈哈~”
在场众人听着他说起了家中喜事,都欢笑着拱了拱手,恭喜李月轩。
李月轩一一谢过,叫上岳父同路,便往赵宅而去。
在李月轩的吩咐下,一路上轿夫卖力的奔跑着,到达赵宅时比往日快了不少时间,李月轩下了轿子,便满脸开心的跑进了家中,刚一进门就见到小彤匆匆忙忙的从里面往外走来。
李月轩心里略惊,问道:“小彤,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小彤见着少爷回家了,脸上一喜,甜甜笑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奴婢正要去找您呢”
“发生了什么事了?”李月轩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小彤立时苦着张脸,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勇贞,嚅了嚅嘴巴,却是颇有顾忌般不敢说。赵勇贞也懒得听女婿的那点破事,直接先回屋去了,小彤这下才小声说道:“少爷,不得了了,几位夫人正在后院哭的伤心呢,谁都劝不住。”
李月轩心头一惊,失声道:“怎么回事啊,我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小彤脸色有些尴尬,慢吞吞的说道:“嫣儿夫人、月儿夫人和秀儿夫人这几日为给三位少爷小姐取个好名字,暗地里都翻烂了好几本书了,今日少爷出门时不是说了吗,等您回来后就给孩子正式取名,所以几位夫人就想推荐给您几个名字,哪知这名字还未想好,就出事了。”
李月轩想了想,自己出门前的确说过这事。前两日,这三个小宝贝出生后,为方便照料,就把月儿、秀儿他们全部从西溪接到了赵家来,不过这取名却还一直没有想好,就暂时搁着。今日自己本想回来后就把这事给落实了,不知道怎么会让她们不快了?
李月轩现在怕的就是家里不安宁,一听小彤说的模棱两可的,不由急道:“出什么事了?”
小彤将李月轩拉到一旁一个角落,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谨慎严肃的低低道:“少爷,恕奴婢放肆,这件事说起来错还在您,当初月儿夫人诞下逍遥少爷时,你想都没想就把名儿给取了,如今三位夫人诞下少爷小姐,您却迟迟不给取名,这不是让三位夫人心里难受么?”
“我,我不是一时想不到好名字么?”李月轩急忙辩解道:“何况如今在岳父家中,少爷我总得照顾一下孩子他外公的想法不是?”
小彤撇了撇嘴巴,不快道:“嫣儿夫人都说了,‘如今爹爹见了相公都须得以礼相见,不敢丝毫逾礼,这取名一事,爹爹恐怕也不敢过问了,哎,相公这般拖沓,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