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跟白文选接受招安,实在因为那个时候年纪还小,真不愿意死在庆阳城下。后来二人仅仅因为要报答曹变蛟的救命之恩,才一直鞍前马后的帮衬他。
但后续的发展,使得三人之间的感情,却逐渐深厚。曹变蛟豪爽、仗义、勇猛、善良。不仅善待他们,还不遗余力的为他们俩个叙功扬名,甚至还送他们两个去天津武学,深造了将近一年。几年来,曹变蛟宁肯自己不叙功,也要提拔他们两个的军职,接受招安的人,能够从把总升到现在的都司,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儿。凡此种种,都证明曹变蛟是一个纯爷们。
只有英雄才能惜英雄嘛!所以自命英雄的李定国,是绝对忠诚曹变蛟的。白文选虽然比他们俩要稍稍‘聪明’一些,但言听计从是绝没有问题的。
就这样,一个武定伯的爵位,就把辎重问题给解决了。看似儿戏,实则正常。因为大明,作为现在这个时代的超级大国,她的封诰,是具备强烈吸引力的。
那么,为什么曹变蛟只想坐等罗刹人的到来,而不想主动出击叶尼塞斯克呢?因为那么个破木头城堡,再大也经不住一把火。沙皇的亲兵只有6千人,驻军最多最多,也就2万人到头了。如果来个出其不意,并不是没得打。
道理很简单,曹变蛟厌战了,毕竟三个月前的那次伏击,给他的创伤太惨痛,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而且国家当初的既定目标是‘北海采莲’,那么现在只要守住这座‘北海堡’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没完没了的打下去?
这点没必要伪装道德来谴责他,厌战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曹、李、白三人,浴血报国,堪称百战之身。难道人家产生一点惰性,也不允许吗?
最关键的是现在也没那个条件,国内辎重线,修到六娘娘镇之后,就必须依靠蒙古部族了,再往里深入,会引起人家反感的。物资积聚中转站,是补给范围的重要指标。从六娘娘镇到达北海城,是一个绝对的极限距离。布里亚特的规模太小,全指望他们,根本是玩闹。
加上现在的天气也不好,深秋了,气候会越来越冷,根本不适合开战。同样道理,明军只要再坚持1个月,对方就没得打了。再开战一定是大半年之后,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蒙古全局大定,则辎重会补充过来,有了守城炮甚至光启炮,就更不怕了。所以拖延时间,坐等来敌,占据北海,守望麦田,才是最佳选择。
这座城堡因为是木制基础改装的,时间又短,所以李定国采用了一种奇怪的建筑材料,用碎石、骨胶、石灰渣,搅拌调和,塑型凝固后,可以得到一种比花岗岩还要坚固的墙体。这种材料制作简单,可以大量生产。而且坚固耐用,搭建省时。
其实说穿了,这就是前一阵子孙茂霖提出的‘粘石’,取自四川那边开采天然气的辅助材料,因为孙茂霖‘功德林’的普遍种植,使得这种粘石早就闻名遐迩。而李定国他们早年间,也同四川人接触很多,所以,很清楚这种东西的制造方法。
北海堡(暂名)原本的规模就是为了给莫罗佐夫盖的,所以初建规模并不小,在旧有基础上,覆盖一层粘石之后,就得到了初级的石头城墙。然后加固原本的木制结构。这样,两道外围防线就建立起来。
明军的火器,现在快瘫痪了,因为弹药原本带的就不多,攻堡的时候,又稍嫌浪费了一些。所以,曹变蛟他们将所有的火器,全集中在主塔楼的周围,形成内线最后一道防线。
将一些能找到的铁器,军车,手推车,全部锁链成一个整体,然后摆放在城堡内侧40步左右的距离,这样,就搭建起内线的第二道防线。
整整壹哨的骑兵,持穆刀软盾,静静伫立在‘车链’和城墙之间的位置,形成内线第一道防线。
至此,就形成了内外五道防线:粘石的营垒矮墙;木制的大栅高墙;骑兵线;车链线;火枪兵。够稳妥了。
但曹变蛟他们的担心,真是有够多余。这不,三天后的中午,他们就全然明了,五条防线,真是够看得起对方。
罗刹人的攻击,在最初的一个时辰里,就全然暴露出鲁莽、不成系统、毫无章法等一系列的弱点。尽管他们的枪法依然准确的怕人,他们的火枪性能也先进的要命,但防守一方可是4千百战老兵。而攻城的,竟然只有2千人左右!!!这样的规模,叫站在冠堡上?阵的曹变蛟,甚至都想出城野战了。因为他刚刚听哈伊戈尔说,这2千人就是全部的罗刹援兵了。
“哈伊戈尔,我问你,他们为什么不会有后续援兵?”
“回元帅,他们的沙皇,曾经在天启2年,征招子爵以下的中小贵族,成立了沙皇近卫军,总共是6千人。元帅请想,连皇上的近卫军也才6千人,那如今能拿出2千人攻打天朝,已经算大场面了。”
“这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白文选冷冷的语气,让哈伊戈尔一哆嗦,连忙继续说道:
“这阵子,小的跟那些个农奴聊过,那个莫罗佐夫,现如今已经快倒架了,所以才会聘请哥萨克,在边陲苦寒之地修筑城堡。他这是为自己建退路呢。所以,现在攻打北海堡的,其实是莫罗佐夫的雇佣军。而私人雇佣,最多不得超过3000人。否则就是谋反,沙皇会发火的。所以,这些人,就这样了。”
“呵呵,罗刹人不会以为大明军队的战力,同蒙古人相仿吧?要知道,我大明的火铳,就算没他们强,也不逊多少,既然只有2千人,那咱们也甭抠门了,文选,你去内城,把火铳调到外面去,让他们瞧瞧咱大明的火器!”
“且慢,将军,是否可以叫文选他们,也学罗刹人的战法,行狙击点杀之术?反正这次是小阵仗,索性借机练手。”
李定国对罗刹人的这种战法,还是非常欣赏的,因为这样的战法,对敌人的心理震慑要比杀伤来的更是巨大。况且还挺节省子弹。原本大明早就有类似战法,但通常是挑选一小部分人,专门针对敌方主将进行。现在好了,李定国决定将这种方法,全面施行在整个战场。
“试试也好,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就可以上报朝廷,给赐个‘定国法’的名字喽,哈哈哈!”
曹变蛟他们的迅雷铳是300杆,飞鸟铳是3千杆,鹰嘴铳是700杆。根据李定国的安排,白文选亲自带着300名使用迅雷铳最好的抢手,全然摸到了木栅高墙和粘石矮墙之间的位置。
曹变蛟他们则因为对方狙击手的威力,早躲到城中主堡的塔楼上了。高点下望,也便于统计战果。
“定国,鸣炮擂鼓!”
随着曹变蛟的一声令下,粘石矮墙的内环一侧,突然冒出了数百道白烟,城前正在散漫攻击的哥萨克们,立刻倒下了不到50人,确实有脱靶的现象,但更多的原因,是几只枪同时瞄准了一个目标。不过这样也不算一无是处,因为这中弹的50来人,死的非常彻底。毫无痛苦!
“嗯,战法不错,就是还要再仔细斟酌一番。”李定国通过千里镜,看到战场情形后,喃喃自语着。
“传我军令,炮且缓放,鼓亦慢擂。”曹变蛟立刻吩咐自己的传令兵,“再告诉弟兄们,每人前方100步远,左右一拳外的敌人,不得射击。你们几个,一起去传令。”
“等等,再有,叫弟兄们一定要听到鸣炮擂鼓后,再行射击,此乃军令!”
“是!”五六名传令兵立刻呼啦啦的跑了。
“将军果然好计较!”李定国微笑拱手。
如果狙击太过频繁,敌人就撤退了,但这些人又不会就此离开。老这么不离不弃,不远不近的干耗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好在对方还没发觉明军的新战法。所以,一定要尽量拖延两次狙击的间隔,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钓住他们!这就是曹变蛟军令的微妙之处。
“呵呵!那也是你的定国法,跑不了的!”曹变蛟说完,笑着捶了李定国一拳。
“将军说笑了!哦,对了,应该叫壹哨的兄弟们做好准备,随时出城野战!”
…
第二次狙击战果,接近150人。
第三次狙击战果,接近100人。
第四…哦,没有第四次,因为这群哥萨克已然发觉了明军的新战法,这些人立刻开始后退。而正当哥萨克开始后退时,明军壹哨800名火焰骑兵,喷涌而出。哥萨克士兵撤退时,毫无章法,这样,出击的800名明军骑兵,面对的只是单独锋面。大家排着散射阵形,光凭借弓箭,就全然夺走了哥萨克们的作战信心。
“传令,追击30里,便全部回返。定国啊,你带着人去收拾收拾!”
曹变蛟一见这场战事就这样了,也就放心的当起甩手大掌柜,自己下塔楼‘养伤’去了。
明军此战,城防斩灭400人,狙击射杀300人,野战阵斩700人。算上重伤者,罗刹人的2千哥萨克,能够有命回去的,不到5百人。
……
注:
1。罗刹的来源很难考证,但通过翻阅资料可以发现这样一些单词:‘Верарусс’‘Кйеврусс’,其中词根‘русс’的发音,就非常接近罗刹。这是我个人看法,不知道对不对。
2。明末时期,蒙古的战斗力,衰减的很厉害,其中漠北、漠西两大蒙古的战斗力,更是弱的可怕。这里面应该包括:气候异常造成蒙古体质下降;西方火器的威力,确实超过了弓箭的射程;再有可能是宗教信仰,消弭了曾经的壮烈武勇。也许正是这三方面的原因,决定了罗刹人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推进速度,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第十七章:有一种生命叫做怒放…1
崇祯11年癸亥丙午,西历1638年11月22,小雪。
??的细雨在夜间逐渐变成了雪花,不算大,在给北京城增添美感的同时,也装饰了温柔的月光。
在顶着绿色琉璃瓦的红墙和一间小小的会馆之间,停放着一辆富平车。一个人轻快地离开这辆车和马夫。借着月光,可以看清这个人的装束,是一名百户军官。年轻英俊、高大挺拔。
他很随意地披着一件轻薄的斗篷,用以遮挡今夜的小雪,由于白天的小雨,黄土压实的地面上,已经满是泥泞的坑洼了。但年轻的军官,毫不在意脚上的那双崭新皂靴,步行朝着红墙尽头走去。红墙尽头曾经是一座烧饼铺子,后来老板发达了,搬到大街上开店了,这家小宅子,就卖给了朝中的一位部堂。
宅子同其他的民居接墙而建,因为邻居是个富商,既不心疼多花几个钱,也不敢问人家堂堂的尚书大人收钱。所以免费的红墙很漂亮,又高又厚。
当年轻军官走到安座在围墙上的一扇小木门时,发觉这个高墙下的小门,很是有些寒酸。他不禁怀疑地抬头,看上面的匾额。雪夜视线并不算太好,但年轻的将军仍然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洪府’
年轻的军人,不再犹豫,抬手敲了一下门上的铁环。
这次深夜造访,他不知道预演过多少次了,没有任何细节漏掉。因为他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自信。
洪承畴家里的老家人,洪安伯,听到声音后,从门房中出来,踢啦着脚步迎上前来。
年轻的将军,在洪安伯刚刚开口问‘谁…’的时候,就将一封拜帖从门缝中塞了进去。
“在下故人之子,深夜求见洪军门,有要事相商,老伯,这里是在下腰牌,还请您开门查验!”
洪安伯很奇怪,隔着门板,外面的人怎么就知道自己是老伯呢?这时候,守在内院的护卫走了过来,洪承畴是兵部尚书,国家自然要给他配备卫兵,但洪承畴艰苦朴素惯了,即便是免费的,他也只是要了6个名额,轮替值守,每班一人。
这名卫兵听到了后半句,直接从洪安伯手中接过拜帖,凑近烛火观瞧。
‘洪军门拜上,临清左良玉’
再打开,里面还印盖了左良玉手章一枚。
“既然是给大人的,为何称呼军门?且不注明左将军军衔?”
卫兵一边通过门缝询问,一边擎出了一把三眼铳,咔的一声,搬开扳机。
“大人督抚山陕之时,家父曾在麾下效命,此次又非公事,自当沿用旧称,以示亲近!”
“腰牌仍进来吧?”
“哈,”门外的年轻人轻笑一声,“在下左梦庚,世袭京师五军营右掖军百户,腰牌乃是验证的信物,岂能抛来抛去?这样吧,兄台可自门后观我,在下背朝大门,双手持腰牌后剪,定不叫兄台为难!”
“好,再离门五步!”
“呵呵,兄台果然好计较,但不知你的三眼铳瞄向哪里呢?”
说着,左梦庚潇洒转身,走到五步开外,双手背后,一块腰牌在雪花中一闪一闪的亮着。尽管左梦庚语中有讥讽之意,但卫兵还是很佩服对方的听力,随即将信件交还给洪安伯。
“洪安伯,麻烦您去通知大人一声。”
说完,卫兵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门外,慢慢拉开门闩,慢慢将木门拉开一道缝隙。
…
待验明正身后,卫兵微一躬身,
“有请将军!在下军职在身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我腰下还有一把转轮短铳,兄台请自取。…”
说话间,左梦庚无视卫兵手中,还瞄着他的三眼铳,半侧身,撩起斗篷,露出左腰位置上的短铳手柄。这时候,洪府内的卫兵也都起来了,大家警惕而保持礼貌的,隐隐围在左梦庚身边。
“左公子,我家老爷要亲自迎接你呢。”
随着洪安伯的声音,卫兵和左梦庚都看向北房,只见门帘一挑,披着一件粗布棉袍的洪承畴,走了出来,因为老洪还挺穷,所以依然是纸糊的窗户,一团昏黄的灯光,闪烁在洪承畴的身后。在雪夜中,给人一种安定温暖的感觉。就着灯光,洪承畴辨认清楚,连忙热情的一拱手。
“贤侄踏雪而来,洪某可是怠慢喽!”
“不敢!不敢!小子寻梅访胜,乃是求炭而来。惊扰之处,还请军门,多多海涵!”
…
洪承畴是个干大事儿的人,说来这世间就是这样,有的人天生就闲闲散散,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什么都不缺。咱们的崇祯皇帝小朱,就是这么个情况,生就一副臭皮囊,却整一个不劳而获的命。说来确实气人,因为更多的人,忙来忙去一场空,为避免伤心就不多说了。单单说另外几种:
有种人有能力不假,但却很偏门,比如洪承畴吧,他确实是个人才,大才,但他的才华,却不是负责具体事务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吕端。大业务没问题,小细节却绝对有问题。
那么既然上位者当中,既有好吃懒做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