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归冲动,但是他也很明白,杀掉眼前这个家伙也许不难,难的是怎么一举消灭他身后的那群祸害。稳稳心神,岳震一直走到伯德钦察的面前才停下来,面无表情冷冷的看这位库莫奚王。
“呵呵,震王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来找你吧?”钦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和岳震对视着说道。
“只是奇怪你凭什么笃定,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岳震没心情和他笑脸相对,眼神如利刃一样,盯着他上下颤动的咽喉。
钦察虽然还是那副勉强的笑脸,但是岳震犹如实质的杀气,让他有些不自在。“呵呵,如果我的死能让族人们安全回家,我伯德钦察不会吝啬把这颗头颅交给你,不过震王你拿我这···”
岳震不耐烦的皱眉打断了他,恨声道:“休想!青宁原的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在这里所有库莫奚人的性命,都将变成我那些死难兄弟的祭品,也包括你!”
“好!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以库莫奚王的名义向你们乌兰部下战书!明天此时,库莫奚与乌兰在布哈峻西口外决一死战!胜者才是鱼儿海子真正的主人,乌兰王,你有胆量接受库莫奚的挑战吗?”
“哈哈哈···”岳震听罢仰天长笑,笑声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哈哈,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何为痴人说梦!挑战可以,但不是为了鱼儿海子,是为了你们库莫奚人,还能不能做自己生命的主人!好,明天此时我在西口等你,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说罢,岳震掉转马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笑道:“呵呵,明天记得让你的族人吃饱了,反正骆驼你们以后也用不着了,杀几头让你的兄弟做个饱死鬼吧!哈哈哈,鱼儿海子的主人,我呸!”
他们对话的内容,岳震身后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静静看着岳震转头回来,又目送着脸色苍白的钦察也返回布哈峻。
“震头领,本王觉得这是个阴谋,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让咱们放松警惕,今天他们肯定要突围。”
点点头,岳震道:“汗王说的不错,钦察这一招还算聪明。如果咱们上当松懈了,他就趁机突围,就算咱们不上他的当,至少在决战前,咱们也不会率先攻击他。等着瞧吧,明天的战斗他的花样一定不少,正所谓,困兽犹斗。”
“呵呵···”李正道笑着摇头说:“两军实力相差不大的时候,谋略才能成为奇制胜的助力。如今他已是山穷水尽,再有多少花招,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一直出神的巴雅特突然道:“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就在他们以为决战前平安无事的时候,咱们出其不意的攻进去···”
在场的几个人无不为之一振,李正道刚要开口赞同,却被岳震抢了先。“还是算了,各部族的兄弟们都已经累得够呛,让大家好好歇歇吧。既然他要挑战乌兰,我就成全他,看他有什么本事扭转乾坤!”
“震头人这样说就不对了。”达布拉结活佛皱眉道:“保卫青宁原,是我们三大部族共同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们乌兰独立承担?再说库莫奚人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哪轮到他们大剌剌的挑选对手,说挑战谁,就挑战谁?”
锡丹汗、格列马上跟着点头,一致表示要参与明天的决战。
岳震翻身下马,正色看着几位首领说:“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久闻库莫奚人阴险狡诈,为达目地不择手段。我猜想明天的战斗一定不会轻松,伯德钦察一定有什么出乎咱们意料的诡计。以防万一,大家要仔细筹划一下,也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众人纷纷离开坐骑,盘膝在草地上围坐一圈,说来也巧,几个人坐的方位正好和包围布哈峻的态势吻合。
李政道看出了这个巧合,不禁笑道:“几位大人不谋而合,现在咱们眼前的这个小圈子里,不就是布哈峻吗?”众人左顾右盼,无不为之失笑。
格列头人望着对面的岳震笑说:“呵呵,现在可是我们阿柴驻守明天的战场,震头人若不想让我们参加,咱两家还要相互换防才成。要是换防当中,我走了你们还未到,岂不是给库莫奚人留下空隙?震兄弟打个商量如何,我撤走一半,你调来一半,咱们两家合力最后一战如何?”
阿柴头人搓着手,满脸讨好,却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再次把大家逗笑了。
暖流在心头流淌而过,岳震笑看着这些青宁原上的大人物,不禁暗暗感叹欣慰。战友之间患难与共的友情,往往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青宁原的这场保卫战过后,三大部族的交往不一定会有全面的改观,但至少不会反目成仇。有朝一日自己离开乌兰,锡丹和阿柴也一定能顾念往日的友情,不会让乌兰人生存的太艰难。
他在这边恍惚出神,忘了还在等着他回话的格列,李正道接过去说:“不错,格列大人目光如炬,这很有可能就是库莫奚人想趁乱突围的计划之一。”
收回目前还不相干的思绪,岳震托腮想想道:“嗯,有可能。不过咱们应对得法,他们也难有什么空子可钻。我看这样吧,咱们就来个大车轮如何?四家一齐向左侧运动,围着布哈峻绕半圈,咱们就换防成功。”
决战前夕·火起
第三百一十五节
看到大家还在思考,格列却明显的有些失望,岳震急忙补充说:“格列大哥莫急,以小弟看来,明天你们的担子也不轻呢。”
“大哥你看。”他虚指着面前的圈子道:“库莫奚人一出布哈峻,大哥和你们阿柴勇士就必须马上进占,这样才能防止他们再次退回布哈峻,给咱们找麻烦。而且···”
岳震深深吸了一口气,深锁眉头说:“库莫奚人来的时候,布哈峻里各族的商人,肯定有来不及跑掉的。可惜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大哥你们明天抢占后,首先就是要肃清布哈峻的残匪,如果商人们还有活着的,就要麻烦大哥帮忙照应了。”
“唉···”格列头人叹息一声,点头道:“青宁原三大部族如今已是兄弟,还分什么彼此?震兄弟你放心,只要还有人活着,我保证把他们从库莫奚人手里抢回来!”
再次道了一声谢,岳震左右看了看锡丹两位首领和李正道。“既然是决战,我们就要给库莫奚人留出战场。明天他们出来后,我们乌兰会稍往后退,汗王、活佛大人和正道将军的部队,请务必及时跟进,再次堵住南北两个方向。”
活佛和李正道一齐点头,锡丹汗王却摇头笑道:“震头人与格列兄弟相称,为何要厚此薄彼与我们大人长,大人短的说这些虚的?呵呵,难道我达克博还没有资格,让你叫一声大哥不成?”
“呵呵呵···”众人看着岳震一脸尴尬的赔礼道歉,又一次笑声连连。
午饭过后,各族兵士同时接到命令,开始推磨式的大换防。正如岳震所讲的那样,各家围着布哈峻转了半圈,乌兰部和阿柴部东西对调,锡丹部和铁鹞子南北换位。而乌兰老族人们组成的红驼骑队,留在了西北角和岳震他们营地相连。
青宁原诸军换防伊始,布哈峻内的库莫奚人也一样整装待发,可是聚集在主街道上的红驼兵们,却迟迟没有接到冲锋的指令。
清真寺高塔上的钦察,最后很无奈的下令解散,因为他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时机。
时间一点点的悄然流逝,人马沸腾的大换防完成后,布哈峻内外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静,很多人在同一时刻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很多人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仰望着同一片蓝天。似乎是要透过阳光,透过云层,看到那只主宰天地万物的巨手。
末日的审判,不会因为有些人害怕,就推迟举行。夕阳西去,玉兔升空,皎洁的月色下,乌兰营地的一处空地上,正在决定着审判的最后程序。
岳震夫妻,巴雅特、札比尔,古斯和拓拔硕风,沐兰朵和回纥雪风的大小头目,都聚集在了这里。
“不用再争了,今天我要行使头人的权利,所有人必须服从安排,不得违抗!”岳震严厉的声音让大家安静下来,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牵引过来。“我答应过札比尔,明天的决战由战车来主攻,但是我将取代札比尔指挥战斗。我的战车上,巴雅特是驭者,月亮是弓箭手。”
“雪风在左,古斯大叔的红驼队在右。”说到雪风的安排,岳震的目光自然就投向回纥头目们那边,却不料沐兰朵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撞又各自匆忙闪躲,这是在沐兰枫离开后,他们第一次眼神的交汇。
“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雪风和红驼队只是明天的预备战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战场。违抗者,就是不把我这个头人放在眼里!”
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口气太强硬,顿了片刻,岳震的语气明显的舒缓很多。“库莫奚人无处可逃,越是这样敌人就越危险,就更要加倍小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伯德钦察跳出来,玩什么挑战的把戏,我才不愿意和他这样面对面的硬捍,我更希望不流一滴血,就把库莫奚人困死在布哈峻。虽然天不遂人愿,但是对于明天的决战,我知道大量的轻伤员是无法避免的,甚至重伤我也能够容忍,我不能接受的是,明天还有部族兄弟在战斗中丢掉性命!”
他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就算是和他最亲近的拓跋月,也不由暗暗埋怨丈夫这个目标有些不切实际。
“怎么,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岳震挑眉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们很多人都有狩猎的经验,请问,聪明理智的猎手,会靠近奄奄一息的野兽,和它生死一搏吗?”
“很显然,那样的猎手,也活不到今天。祖先庇佑我们,让我们得到了战甲;老天眷顾乌兰,给我们送来了大群野马;我们自己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打造这支战车部队,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弓箭手和弩箭车的指挥官你们听好,明天的战斗过后,我要检查每辆箭车和每一位箭手的装备。如果你们的车上,箭壶中,还有一支箭没有射向敌人,就罚你们代替马儿,拉着你们的战车走回鱼儿海子。”
人丛中响起一阵嬉笑,拓跋月抗声道:“骑兵对冲,敌我转瞬间就混在一起,我们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把箭射完?”
“时间,说得好!”给妻子奉上一个赞赏的微笑,两人的嘴角也同时绽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在夫妻两一唱一和中间,岳震开始给兄弟们上课。
“敌人不会站在那等着挨箭,我们要做的就是和他们抢时间,完全没有必要追求一击必杀,就算射到敌人脚指头上,也会直接降低他们的战斗力,射不到人还可以射骆驼。归根结底一个字,射!拼命的射!我很乐意看到,明天我们用弓箭就能结束战斗。”
“我作为明天的指挥官,会尽力为你们营造有力的局势,不会过早的与他们短兵相接,记住,多一支箭射进敌群,我们就可能少一个敌人。”
看到成功确立了远程打击的主体思想,岳震觉得该说的基本都说过了,也就站起身来大声道:“好了,战前会议就到这里,战车上的兄弟们立刻睡觉,晚上守夜的事交给雪风和红驼队。散了,散了,养足精神,明天好好跟库莫奚人算账!”
大家慢慢散去,营地里又恢复了寂静。岳震和拓跋月也懒得再支帐篷,就和躺在为他们准备的战车里,打算凑活一宿,巴雅特识趣的远远躲开了。
这几天拓跋月一直陪在沐兰朵身边,夫妻俩鲜有这样亲近的机会。置身丈夫踏实而温暖的怀抱,善良的女人又不禁想起孤苦无依的大嫂,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像嫂子那样痛失挚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感觉到妻子身上淡淡的哀伤,岳震却也想不出什么言语能抚慰一二,只能是默默的抱紧她,吻吻她的额头脸颊,无声的传递着相濡以沫。
无需刻意的去寻找,唇齿相接的亲吻悄然而至。不经意间,他们宛若回到初恋时,热烈的亲吻之间,没有一丝欲望,只是想吸吮着彼此最柔软的柔情,只是想让彼此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一起成长会在爱情里留下印记,一起悲伤痛苦也会在爱情里留下烙印。这些包裹在深深依恋之中的记忆,就好似一粒粒随风飘落泥土的种子,它们慢慢破土而出,它们慢慢生根发芽,慢慢在两个人的花园里,磬香四溢,永远都不会散去。
吻累了,夫妻交颈而眠,岳震做了一个开心的美梦。梦境中,沐兰枫和他一样转世重生,梦境中,他的兄弟依旧白衣胜雪,神采飞扬。
梦醒来,他泪流满面。梦醒来,他擦干泪水,在晨曦中安静的穿戴盔甲,安安静静的擦拭着两把战刀。
锡丹部的牦牛哨兵,看到第一匹红骆驼走出布哈峻时,吹响了牛角号,低沉悠扬的号角遥相呼应,连绵不断,锡丹部的牦牛大队率先向西进发。梆鼓齐鸣,节律紧凑,西夏铁鹞子大队紧跟着缓缓而出,两路人马一左一右遥遥看守着库莫奚人的红驼队,两黑一红,就好像三块巨大的毯子,铺在了布哈峻西边的草原上。
第一声号角响起的时候,岳震就带着战车稍稍后撤,撤到距离布哈峻大约三四百丈,车队才转身布阵,雪风和乌兰自己的红驼队,分列在车队两翼。
战车的队列很整齐,但是队列之间的间隙宽敞,这是岳震特意为弩箭车留下的通道,弩箭车可以在这些通道里任意奔驰转向。
就在库莫奚人离开布哈峻的时候,一个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变故,也随之而来。库莫奚人身后的布哈峻,先是慢慢的青烟缭绕,紧跟着浓烟滚滚升腾,眨眼间就是红光冲天,这座多灾多难的高原集市,片刻的功夫就被吞没在一片火海中。
“该死!”岳震的拳头狠狠砸在车厢,整个车身也跟着他的愤怒颤抖起来。可是身后群情激昂,蠢蠢欲动的所有乌兰人,让他不得不迅速冷静下来。
“不要乱!这是敌人的诡计,所有人原地待命!”
稳住身后的战车部队,他紧跟着就飞身跳下战车,向雪风骑队那边跑去,布哈峻对于回纥雪风的意义,他最清楚不过。也正如同预料的那样,猛然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