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身后的战车部队,他紧跟着就飞身跳下战车,向雪风骑队那边跑去,布哈峻对于回纥雪风的意义,他最清楚不过。也正如同预料的那样,猛然见到布哈峻火光冲天,带队的沐兰朵和她的回纥兄弟们,很容易就陷入了一个疯狂的状态,几百把雪亮的马刀几乎是同时抽出了刀鞘。
“大嫂且慢!”及时赶到了岳震一把抓住了沐兰朵的缰绳,挡在雪风骑队的前面。
“大嫂···”他抬起头与那双美眸对视着,危急关头能让他忘掉很多,也能让他想起很多。此时此刻,与他们初见时,是何其的相似。那一晚,在布哈峻的清真寺里,他们因缘际会不期而遇,从那以后,他和她的历程中都留下了对方的痕迹。
有些事会改变,但是有些事永远不会改变。就好似岳震口中喊出的这一声“大嫂”,一如往昔,又让这位回纥女子垂泫欲滴,低下头去。
从她手里拿过马刀,小心翼翼的帮她送回刀鞘,岳震轻声的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我的回纥兄弟们!”振臂站在雪风骑队前,他大声喊道:“相信我,我一定还大家一个崭新的布哈峻!但是无论那么美丽富足的家园,也不能失去主人!只要你们有明天,我们就会有更大,更美,更富饶的家园!”
人质危机·巨箭
第三百一十六节
雪风战士们一个个默默的收起马刀,刚刚混乱的阵型重归有序,无需再多说什么,岳震在他们心目当中,已经累积了足够的威信。
可是刚刚回到车队,还没有来得及登车的岳震,又看到一个比火烧布哈峻还要严酷的危机。
缓缓移动的库莫奚红驼队,走着走着,前队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一群走在地上,服色各异的人们,被骑着骆驼的的红驼兵押着,走到了最前面。大约百余的人群里,很明显的有吐蕃人,白衣白帽的回纥人,还有一些剃着光头的出家人。
以岳震和拓跋月的目力,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押解着人群的红驼兵们高高在上,锋利的枪刺就在人们头顶上晃来晃去。
这些遭受无妄之灾人们,被一条长长的绳索串绑在一起,就好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驱赶着跌跌撞撞一路前行。
左右两侧的李正道和达布拉结活佛都是身具武功,目力也自然比其他人强些,他们一同被眼前突发的状况搞懵了,尤其是活佛看到人群中宁玛寺的僧侣和清真寺的阿訇时,赶忙把目光看向乌兰岳震这边。
怎么办!两军开战,最先受难的就是这些无辜的人。乌兰王下令进攻的手臂,还能斩钉截铁的挥下去吗?不然,他该怎样解开这个死结!
岳震确实短暂的慌乱了一阵,但他不是一个人,上万人的战场上没有知道,这位乌兰年轻的王者和他的妻子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手挽缰绳的巴雅特看着岳震迈步而去,也知道拓跋月早就悄然退下了战车,蒙古小伙子隐约猜到这两口子一定有什么默契,所以他转头制止了要驾车跟上的札比尔,在他心中,小羊倌一直都是一个神奇的家伙,总是能不断的创造奇迹。
两边的李正道和活佛也看到了,岳震独自慢悠悠的迎上前去,李正道把手藏在身后,悄悄打着手势,直属卫队慢慢聚在了他的马后。
活佛也皱着眉头跳下牦牛,到了队伍的最前列,老僧人不知道岳震意欲何为,也只能尽量的缩短距离,以便出手接应。
押解人质的红驼兵领队,看着这个一身盔甲的人缓步迎上来,明显的有些错愕,愣了片刻后呼喝着手下继续前进,他自己调转骆驼向后队跑去。也就在伯德钦察听到报告,脸色一变之时,拓跋月和隐藏在战车群里的伙伴们出手了。
依仗夫妻间的心灵沟通,妻子利箭射出的那一刹,岳震突然弓身顿地飞纵,化作一只贴着地面飞行的巨大黑鸟,在他头顶上呼啸而至的一排利箭,就好似他宽大的羽翼,伴着他一起飞临人群。
接二连三的惨叫,排成半圆形押着人群的红驼兵纷纷应声落马。脚未落地,岳震就已经从后背抽出了双刀,疾斩那些连在一起的绳索。
“大家快往两边跑,跑哇!快快,快往两边跑!”
岳震飞快穿行在这些面孔熟悉的乡亲之间,一边斩断绳索,一边声嘶力竭的吼叫。或许是惊吓过度,又或许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乡亲们反而慌作了一团,大家不辨东南西北的挤在了一起。
幸好宁玛僧人和阿訇相继脱困,一起帮忙招呼推搡着众乡亲,人群才勉强有些次序的向两边散开。
李正道远远看见反应过来的红驼兵们,高举着长枪向人群冲去,乡亲们的两条腿终归跑不过骆驼,他立刻催动战马带着卫队冲上前。那边的活佛已经早他一步出发,僧衣飘飘的大步而来。
余光瞟过去,岳震看到了两边接应的人,心头大定。乡亲们脱险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他要尽量延缓红驼兵冲过来的速度。
提刀让过最后几位乡亲,他迈步迎向滚滚而来的红驼骑兵,冲在最前面骑手前低后高的举起了长枪,距离他也不过一丈左右。
一丈,正好是库莫奚人长枪的尺寸,骆驼起伏跨步中间,三柄寒光闪闪的长枪由上而下掼刺下来,角度够刁、力度也够狠,明显是想用枪把他钉在地上。可惜三个红驼兵眼前一花,三把长枪也毫无阻碍的刺到地上,骆驼前哪还有岳震的影子?
风声在上空响起,没等骆驼兵们抬起头来,杀星已经降临。
“毁我家园,杀!”
伸展臂膀,双刀如雄鹰的翅膀一般迎风高扬,半空中岳震一脚踢在红驼的头颅上,红驼痛嚎着被掀翻在地,他借力顺势旋转,再踢,再转,当他踢倒第五头骆驼的时候,库莫奚人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他的双刀,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旋转的大金盘子,呼啸飞旋着切进骆驼骑队。
刀芒所到之处,立刻带起漫天的血雾,血光飞溅中却诡异的没有一声叫喊,因为它太快了。身首异处的红驼和骑手,甚至来不及感觉痛楚,就失去了叫喊的力气。
把脱险的布哈峻乡亲安全送回,回过头看到这一幕的李正道和活佛,嗔目结舌。也只有他们能明白,犹若实质的刀气意味着什么。
各族战士们虽然很少有人知道刀气是什么,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狂热与崇拜。整个战场悄然无声,无数双热烈的眼睛,注视着那位飞旋的王者,看着他将红驼骑兵,整排整排风卷残云。
“辱我族人,杀!”
红驼兵还在一队一队潮水般涌上来,眼睛中金芒闪闪的岳震,怒吼着杀过去。想到库莫奚人竟然连阿訇和僧人们也要抓来做挡箭牌,他怎能忍住怒火中烧?
“亵渎神灵,杀!”
响彻天空的愤怒,终于点燃了各族战士们心中的烈火。乌兰人,锡丹人,西夏人,他们近乎疯狂的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声,一声的呼应着;锡丹汗王,活佛。西夏将领,他们已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一样跟随着心灵的召唤,仰天怒吼。
“毁我家园,杀!”
“辱我族人,杀!”
“亵渎神灵,杀!”
“杀!杀!杀!”
沸腾的战场上,青宁原一方的队伍里,只有一个人没有振臂呐喊,她担心着丈夫这种激发潜能的举动,会危害他的身体。
“夫君,回来吧,布哈峻的乡亲们都已经安全了。回来吧,不要让我担心。”
感应到妻子发自内心,几乎是哀求的呼唤,岳震狂暴的心跳这才慢慢平息,也就有了收手的念头。身随意动,正巧一个红驼兵又冲到跟前,他便故技重施一脚踹到骆驼的大头上。借力刹车不再疾转,停顿之间调整好惯性的方向,他飞身向后退去。
“哈哈,伯德钦察你听到没有!罪孽深重的库莫奚人,你们听到没有!不是要和乌兰决一死战吗?你们的花招用完了吗?哈哈哈···放马过来。”
钦察冲到第一线的时候,岳震早已退回本阵,昂首阔步的登上战车。乌兰王者犹如天神,挥洒自如的壮举,引来各族战士一阵阵欢声雷动。
如岳震的宣言,一切伎俩阴谋失败后,用实力说话的时候到了。库莫奚人清理了挡在路上的人、驼尸体,再次整队后,一脸绝望灰败的钦察,心情可想而知。挥动示意冲锋的手臂,在空中停了好久才落下来。
库莫奚人缓缓启动,这边乌兰人的阵前却突然跑出来一个旗兵,旗号分明是告诉两翼的西夏和锡丹稍稍后退。
两边的指挥官莫名其妙的依令指挥队伍后撤,从乌兰车阵的通道里跑出来数十辆蒙着苫布的战车,这些战车不慌不忙的在阵地前沿转向,车尾对着正在加速的红驼骑兵。
一声威严雄壮的号令,每一辆战车上的两名战士一起动手,霍然撩开苫布,乌兰人的秘密武器终于在战场上露出面目。一架架巨大弓弩所散发出的狰狞气息,让两侧乌兰盟军的将士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这是什么!两边的指挥官这才真正明白,刚才乌兰人为什么要他们后撤。
此时的红驼队也完成了慢跑阶段,一匹匹高大的骆驼迈开大步,开始加速。乌兰车阵前的旗兵,扬起了手中的小旗。
唰!小旗落下,一片震人耳膜的弓弦颤抖之音,数十支超大的弓箭飞离战车,又平又直的飞向红驼骑兵。两侧观战的西夏,锡丹人无不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这还能算是弓箭吗?谁见过这么粗的箭?
李正道这样的内行人个个头皮发麻,因为这种超级恐怖的远程武器,他们只是在那些军事重镇的墙头上才见过。
把箭做的很粗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它平稳飞行,更难的是发射箭的巨弓,要克服很多天生的缺陷。李正道以前见过的城防重弩,都必须配置笨重的绞盘,需要黄牛拉拽才能开弓射箭,而且每射一箭都是如此的繁琐费时。
乌兰人把它装上了战车,想去哪就去哪,这也太骇人听闻了。急于见证射程和杀伤力的李正道,眼睛眨都不眨的跟着巨箭,飞进了库莫奚人的驼队。
还隔着很远,但是清晰可闻撞断骨骼,拉扯血肉的声音,要比骆驼和人哀嚎,更让这位铁血军人感到心惊肉跳。视线中一头飞奔的骆驼背巨箭射中前胸,竟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飞出去,撞倒了后面的一头骆驼后,才重重的砸在地上,荡起了大片尘土和血雾搅拌在一起,好不惨烈!
虽然骆驼兵的皮盾在巨箭面前,好像一张薄纸,不堪一击,但几十支箭并不能打乱库莫奚人的队形,可是转眼即至的第二轮打击,几乎让李正道惊骇欲绝。
顾不得去理会库莫奚人的伤亡,他急忙转头看向乌兰车阵。怎么可能!就在他转头眨眼的功夫,弩箭车上健壮的鞑靼射手,已经在喊着号子,填装第三支箭了。
混乱,也只有这个词汇才能形容李正道现在的心情。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乌兰和库莫奚的决战,很快就会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库莫奚人薄弱的防御能力,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乌兰人,库莫奚王不是白痴,硬是用鸡蛋去碰石头。等到他醒悟红驼兵的活路还在两翼的时候,一定就会疯狂的攻击铁鹞子或是吐蕃牦牛兵。
传令全体将士准备战斗后,李正道透过空中疾飞的巨箭望向对面,锡丹部的牦牛骑队也在靠拢集结着。看来锡丹汗王和活佛也同时认识到,过于强大的盟军,会让敌军很快的转移攻击方向。
库莫奚王伯德钦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吗?
歼灭之地·完胜
第三百一十七节
钦察当然不傻,他也马上就意识到,必须挑选一个对手展开混战,这样才能遏制乌兰人的远程打击。就在他迅速的权衡过后,下令骑队转向去攻击铁鹞子的时候,他发觉,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逆转的改变了。
“你们干什么!”七分恼火,三分疑惑的库莫奚王斥问道,因为木昆和元俟折并没有依照命令,指挥部队转头。
“伟大的库莫奚王,您永远是我们心中的王者,每一个库莫奚人,都会记得您为部族所做的一切,下辈子我们还是您最忠诚的部属。我们只是想要在临死的时候,更像一个库莫奚男人。”
元俟折和木昆在红驼上向他们的王,最后一次弯腰行礼。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死得更像个男人。
愣愣的看着两位族长抽打着骆驼,向前面赶去,钦察从愤怒到无力再到失神,诸多情绪之间的转换,也不过是短短的瞬间。信任,最后关头,库莫奚人不再信任他们曾经无所不能的王,不再去抗拒命运的安排,就如木昆在队前的呼喊。
“乌兰人在屠杀我们的兄弟!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我们去战斗!”
两位首领带着他们的族人,变成了两队,一左一右贴着铁鹞子和牦牛兵的阵地,高举着皮盾,再次向乌兰战车发起了冲锋。
看到库莫奚人如此变阵,岳震无奈的下令,弩箭车停止发射。库莫奚人反应很快,这一招也很实用,如果弩箭车继续射击他们,巨箭很有可能会飞进盟军的队伍。
岳震的应对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退。不但弩箭车迅速的从通道退出阵地,以他为首的战车也接连调转车头,向后退。然而每一辆转过车身后,战车上的箭手也随着转过身形,每一个冲在前面的红驼兵,就成了这些拓跋箭手的目标。
如果说刚刚的巨弩重箭,好比泰山压顶,那么现在的零星散射,就似绵里藏针了。
每一支箭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悄无声息却疾若闪电。红驼兵可以把身体的要害部位藏在盾后,但是他们露在盾牌外面的腿脚手臂,就成为利箭主要光顾的对象,有好多红驼兵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腿脚上的剧痛,失衡从骆驼上掉了下来。
就算腿上插着两支箭,流血不止,红驼兵们也不敢去尝试把箭拔下来,在冲锋的队伍中,太多人因为不小心让盾牌闪开了一丝缝隙,就被转眼即至的利箭夺去了生命。
即便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也必须埋头猛冲,只要有人越过箭手们认为的警戒距离,红驼兵胯下的骆驼就会遭到无情的打击。几支,甚至十几支箭同时射中一头骆驼,强壮高大的沙漠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