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人一马,就把大营折腾的惨不忍睹,刘奇还不暴跳如雷?连声咒骂呵斥着部下赶紧追上去。可是岳震在前面制造的混乱,也让后面的追兵苦不堪言,起火的帐篷被他有意拉拽的满地狼藉,根本找不到一条通畅的前进路线。
一看这样只会被岳震越甩越远,刘奇立刻下令卫队和执法队兵分两路,躲开混乱不堪的地区,从两侧绕过去截击。
这个策略果然奏效,在五,六营区之间,一个没有帐篷的地方,刘奇和执法队截住了岳震。
谈笑杀敌·少年郎
“来人通名报姓,本帅不杀无名之辈!”刘奇拔剑催马挡在岳震身前,用利剑指点着岳震,中气十足的喝道。
马背上的岳震笑出声来,举枪上前大声笑道:“我是岳家军一个小兵,有本事取我性命,你还管我是谁家的后人?哈哈哈···我现在还没有杀汉人的打算,不想死就赶快闪开!”
话音未落枪尖已经到了刘奇的胸前,刘奇下意识的挥剑拨挡,可是,他那把子力气怎能和岳震相提并论?枪尖只是被他撩起了寸许,直奔他的肩窝扎去。幸好这位大将军也打过几次仗,反应还算敏捷,立刻往后仰倒,这才躲开了长枪。
此刻岳震要想杀他易如反掌,只要稍稍回撤枪尖,就可以扎进他的脖子。不过岳震没有那么做,只是发力压枪抽在他的肚子上。
惨嚎了一嗓子,刘奇使劲拽住了缰绳才没有跌落下马。岳震也没有想到黑马克拉竟然学会了‘马仗人势’,只见它龇着大牙,高高扬起大头,嘶鸣着撞向刘奇的战马,那马儿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同类,立刻带着它的主人落荒而逃。
岳震忍不住哈哈大笑,收枪催马冲向齐军的执法队,这群人挥舞着明晃晃的刀斧,看着怪吓人的。
迎头就是执法队的队长,铁塔一样的络腮胡大汉,手里拎着一把硕大的门板斧头。岳震顺着黑马跳跃的弧线,手中枪直刺黑大汉的胸膛,大汉身形魁梧却非常灵活,轻轻一晃闪开枪头,顺势张开臂膀把岳震的枪夹在了腋下。
“小子,我看你没枪了还怎么狂!”
可能是时间仓促,黑大汉没在意这个小鬼还背着两把刀,就在他抡起斧子准备把岳震砍下马的刹那,眼前一花,还根本没看清楚岳震是如何出刀,又如何回鞘,臂膀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咝咝倒吸着凉气,打摆子一样哆嗦起来。不仅松开了岳震的枪,连自己的斧头也扔到了地上。
“嘿嘿···其实我不怎么会用枪。”两马错身,怪笑的岳震还不肯放过黑大汉,猛然一歪,狠狠撞在他血淋淋的臂膀上,黑大汉惊天动地的鬼叫着跌下马,恶作剧得手的岳震仰天大笑着,冲进了齐军的执法队。
只见他犹如虎入羊群,时而单手执枪,时而闪电般的出刀劈砍。动作转换之快,真的就好像他比常人多两条臂膀似的。
三四百人的刀斧手和将军卫队,不大一会的功夫就被他冲得七零八落,大半人都跌落马背,留在马上的,也纷纷虚张声势的喊叫着,不敢再靠的太近了。岳震不知道还有多少营区需要硬闯,也根本无意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这些色厉内茬的齐军不再做近身的纠缠,他也懒得费事,立刻冲开了一个口子,一路向南扬长而去。
“不要追了!”好不容易才控制战马回来的刘奇,盯着岳震的背影恨声道:“这人绝不可能是个小兵,咱们以后肯定还会遇到的,让他去!”
宽宏大量的长官给大家找了个台阶,卫队和刀斧手的弟兄们无不如释重负。很多人虽然还在愤愤不平的叫嚷着,心里却大都是一个念头。
这种煞星就算再碰到,你能把人家怎样?还是永远都不要遇到最好。
临洮南门的左护军将士,也被远方的号炮惊动,纷纷跑到墙垛后面观瞧。可惜距离太远,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并不能看到两军交战的场面。也就是这个时候,城下敌营中的骚乱声越来越大,鸡飞狗跳的景象也慢慢出现在守城官兵们的视线里。
“一定是援军杀到了!快去报告长官!”
援军,这对于孤独的临洮守军来讲,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就算他们看清楚岳震只是单枪匹马的冲到城下,也没有任何的失望之情,反而是群情激昂,欢声雷动,同时也不免一阵议论纷纷。
“我的天哪!一个人!刘子翼将军带蕃营的兄弟杀回来的时候,你们可曾听说,齐军五千人一营,南门外整整十座连营啊!这位小将军好神勇!”
“那是岳家军的军服!岳家军来了!岳元帅来了!”
城上欢声震天,城下的岳震却非常郁闷了。因为他发觉,此时的孤城临洮,并不像大家想象那样,要进去并不容易。
临洮距水不远,自然也就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从齐军搭建的浮桥上冲过护城河,城墙上斑斑的血迹让岳震顿觉触目惊心,前一阵的城墙之战,想必异常惨烈。过了河还有一道两丈多宽的壕沟,能够跨越深沟的,只有城门前那座吊桥。厚重的吊桥与粗若儿臂的铁链相连,不用问也知道,吊桥的升降必有一套繁琐的设备,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如果城内降下吊桥放我进去,齐军掩杀过来怎么办!
暗暗踌躇的岳震策马回身观望,最近的那座齐军大营里,齐军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列队集结。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大开城门有些冒险。
驱马回到护城河边上,岳震回身仰起头来高喊道:“大宋左护军听好,我是岳家军的传令小兵,快去请你们刘子羽将军到这里来,我有书信要交给他!”
“小兵!”城头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轰然大笑,不怪左护军的将士们如此失态开怀,岳震的话实在有些搞笑。将官们赶紧制止了部下的嘈杂,大声回应道:“将军稍等,我们刘将军应该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城上大宋官兵闪开一条通道,子羽,子翼兄弟和阿罗大步扑上城墙垛口。
“震少!”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叫着,肩头还缠着绷带的刘子翼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岳家军有那位将军能单枪匹马闯过十座连营。哈哈,是你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来人啊,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接咱们乌兰震王的大驾!”
“子翼哥且慢!”岳震赶忙摆手喊道:“不要开城了,太危险。请大家稍稍后退,我把书信给你们投上去。走,克拉,咱们再往后退退。”
再次圈马掉头,岳震从怀里拿出小竹筒,解下领口红巾把竹筒结结实实的绑在枪上。回身面对高大的城墙,他忍不住想起了妻子。要是月亮在这里,那用这么费事?唉···她们两个一定等得心急了。
丝丝温暖和歉疚涌上心头,他拍拍克拉,一人一马配合默契的开始冲刺。
“去吧!”黑马腾身高高跃起的同时,岳震大吼一声,像掷标枪一样把长枪投向高高的城楼,枪似流星,迅如奔雷,可是他心中的那道弧线,却柔情万种。去吧,去吧,让这一切早早结束,好让我去亲吻妻子的柔唇,去抚摸阿妹娇嫩的脸庞。
长枪呼啸着飞上城头,从左护军众人的头顶飞过,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城楼在的一扇窗户上砸了个大窟窿。
左护军三将相视咧嘴,不用长官吩咐,已经有小兵从进去把长枪拿了出来。
刘子羽解下竹筒认真读信,子翼和阿罗把脑袋探到了墙外,听下面岳震简要说明了岳家军现在的部署情况。未等他讲完,身后的齐营里又响起梆鼓,岳震回身看去,有一队齐军沿着护城河上的浮桥冲过来。
“震少!用不用我们城头放箭,把他们射回去?”
岳震笑笑调转马头说:“呵呵,还是省省箭支吧,你们守城的担子也不轻。麻烦哪位大哥把我的枪丢下来,刚才这一路上,小弟自创了一套枪刀合击之术,正好让哥哥们看看,提点意见。”
摇头苦笑着,阿罗把一支羌刺专用的长枪丢下城头,岳震伸手接住抖了个枪花,嘴里赞着催马就去。“好枪!够长够重,比刚刚的那条趁手多了!”
其实这一队齐军杀来的目地很单纯,只是气不过岳震在营里如入无人之境。他刚刚要是进城也就算了,远远看着他与城上守军有说有笑的,那些火气大的还能不怒?
虽然刘奇已经通令十座大营,各营严守营盘不得追杀。想的是,那个岳家军小兵既然已经杀到城下,就没道理再杀回来了。大多数的军士也乐得不用去拼命,对这条命令是绝对遵守的。军队的数量如此巨大,士兵们有这种心态也很正常,很多人都在想,二十万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去送死?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岳震能在几万人的军营中横冲直撞,也就不算奇怪了。
向岳震冲过来的这群人,大都是在齐军中自认骁勇善战之辈,都是自发自愿的来找他晦气的。
有句话说得好,勇气可嘉,技不如人。以为有备而来就能有所改观的齐军官兵,很沮丧的发现,有没有准备的结果竟然都是一样的。单打独斗不用说,十几人,几十人的组成的战阵也不过是多支撑片刻,而且打着打着,他们惊恐的察觉,这个岳家军的小兵,下手越来越狠了。
把最后一个齐军打进护城河,岳震骑着马飞快的跑到城下,仰头喊道:“子羽哥,肚子好饿啊,给弄点吃的!要不然小弟就要到齐军那边,抢饭吃了。”
临洮城头数千大宋将士闻听到,无不哈哈狂笑。片刻前。凶神恶煞一般的无敌虎将,转眼就变成饥不择食的无赖少年,左护军将士的心目,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英雄,一下子被拉到了眼前,仿佛邻家少年郎,又好似军营中某个年龄尚小,偶尔也会犯浑的小兄弟。
阿罗亲自跑下城楼去找吃的,子羽,子翼兄弟俩相视微笑,刘子翼心中不免又有些怅然的感触。
次丹堆古、红毛鬼、还有后来的库莫奚人,那些一个个倒在震少脚下的敌人,如果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会作何感想呢?
呼!一大捆青草从城头上扔下来,不用召唤,克拉便颠颠的跑过去,先是用大头蹭蹭岳震,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这也让他顿觉有些惭愧。真正马背上的汉子,时刻都不会忘记马儿,自己肚皮饿了,马上就应该想到,伙伴也该吃草了。
“震少接着,好东西,这可是我跟伤员们要的。”
岳震抬手接住落下来的小包,刚刚拿进手里还未打开,就已经闻到肉香扑鼻。饥肠辘辘的他险些流下来口水。
嗬,真不错,是两个大白馍和几片牛肉。
不堪一击·为苟且
第三百二十八节
“多谢阿罗哥,等打赢了这一仗,小弟请你烤大羊喝烧酒。嘻嘻···”他美滋滋的盘膝坐下,一口馍馍一口肉的开始风卷残云。上面的刘子翼不禁笑骂道:“哈哈,好你个没良心的家伙,只请阿罗,难道没有我们的份?”
“有有,大家都···”含糊不清咽下最后一口,岳震在军服上擦擦手,意犹未尽的吧咂着嘴,仰起头抱拳喊道:“好了,信已送到,几位大哥保重。我要去东门帮帮牛叔父,顺便看看我老爸在不在那边。”
城头上的刘子羽看他翻身上马,说走就走,连忙摆手喊道:“震少且慢,我还有事与你商量呢。”
岳震无奈拉住缰绳,暗暗有些头大,因为他早就发觉,看过父亲写来的信后,刘子羽一直深锁眉头,想必是为了战事忧虑。
不是不愿意出谋划策,而是他明白,未来的这几天里,临洮左护军的每一个行动,刘子羽的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数以万计大宋官兵的生命。尤其还牵扯着前来增援的岳家军,岳震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他这样颇多顾虑,刘子羽却未必。因为在刘子羽心中,越是这种混沌难解的局面,震少的见解,也往往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呵呵,震少今天可是一反常态啊。辛辛苦苦的把信送到,半句也不问你家父帅都写了些什么,掉头就走。呵呵,这可不像你震少的风格。”
抬头仰望,两兄弟隔空对视,岳震意味深长的笑道:“呵呵,能说的,子羽哥一定不会瞒我,那些不能说的,小弟又何必让兄长为难呢?两军阵前,咱们这样大吼大叫的,那些不能说的话,不说也罢。”
刘子羽点点头,算是基本认同了他的话,所以也就把视线移开,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齐军连营。
“宋、金、齐几十万大军,为临洮而来。为兄和两万儿郎,身处大漩涡的最中心,震少若是左护军的指挥官,这场仗会怎么打呢?”
岳震挠头讪笑道:“我的办法,尽是些不循常理的野路子,斗斗马贼土匪勉强凑合,若是拿到几十万正规军集结的战场上,呵呵···子羽哥想用江湖郎中治大病,是不是有些太小看人家金齐联军了。”
听他说得有趣,左护军三将齐声大笑,心头的那些阴霾,不觉也消散了不少。刘子羽含笑点头说:“用兵最讲究奇正相济,不分什么野路子,正路子。震少不必妄自菲薄了,说说看,把你换做我,该怎么办?”
“换做我,早就舍了临洮,带弟兄们回河南去了。”岳震连连摇头道:“金人就是要消耗大宋的有生力量,与他们展开这样的大会战,是相当不理智的。”
“不过朝廷命令坚守临洮,谁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如今岳家军赶到,在东南两门策应,我猜想北门那边也很快就会打起来,岳家军主力骑兵的目标应该是哪里。子羽哥何不在西门做做文章?让羌刺出去活动活动。”
轻轻点头,子羽的眼神有些涣散,出神的想到:果然是父子同心,岳帅的来信中也着重提到了临洮西门,大体意思是,趁敌军现在攻城还比较松懈之时,建议左护军集中兵力前后夹击西门齐军,旨在扯动其它战场敌军的注意力,如果能打开一条可以随时撤退的通道,那将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局面。
吁···刘子羽长长的出了口气,心头的重负却没有半点减轻。临洮被围,羌刺回归,姨丈病重,君命坚守,友军来助···一桩桩,一件件,十几天的时间里,好的,坏的,接二连三的压下来,这对于他,无疑是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