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孩子的小手,岳震把孩子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的吸允着,稚儿的奶香伴着残留的微咸,让他痴了。
“咯咯咯···”小北望开心的笑了,岳家的女人们跟着笑了,岳震傻傻的痴痴的笑了,小小的院子里装不下这么多幸福的欢笑,只能由它恣意飞扬。
黄昏十分,岳帅精神奕奕的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小院,一家人这才算是真正的大团圆。
晚饭后,一家人分坐两圈,小圈子的中心自然是岳飞和夫人。夫人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儿媳妇,倾听儿媳述说着草原游牧的逸闻趣事,笑弯了眼睛。岳帅则看着身旁三个龙精虎猛的儿子、女婿,满足和欣慰也写在了脸上。
最欢快的要算布赤了,从她发现银屏姐姐背囊的那一刻起,她就背着小北望再也不愿意放下来了。北望被她背着跑老跑去,也是倍感新奇好玩,于是,两个孩子的笑声,传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父亲的气色很好,岳震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问道:“老爸,今天宣布朝廷还算顺利吧?诸位叔叔伯伯,也没有给韩帅难看吧?”
岳帅汲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对着儿子女婿赞赏的笑说:“呵呵,你和宪儿做得很好。为父最担心的黄佐,也一直隐忍没有发作,其他几位看到火爆的黄大脚都是那个模样,最多也就是摆摆臭脸,这件事就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呵呵···”
张宪偷眼看了一眼小舅子,笑得格外勉强心虚,如果被岳父知道小舅子那个拉拢腐化监军的计划,还会这样笑着夸奖他们吗?
岳震丢给姐夫一个安心的眼色,笑着道:“多谢老爸夸奖,嘿嘿,您觉得几位叔叔伯伯担心的事会发生吗?朝廷那天像这次一样心血来潮,再派个主帅来,咱们怎么向叔伯们交代,大脚伯伯一定会和小二翻脸的。”
微笑着挨个看看孩子们,岳帅摇头说:“如果按照大宋的祖制,武将在一支军队中的任期不能超过两年,但是战乱期间,显然是行不通的。只有上下配合默契,令行禁止,队伍的战斗力才能发挥出来,频繁的调动将帅,自己能是自乱阵脚。”
一直安静的岳云,轻皱眉头问起了父亲。“父帅,孩儿也觉得换帅不大可能,但是上次咱们和监军的冲突,也能这样不了了之?”
“傻小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朝廷给你老子这顶官帽,其实就是换个方法警告为父,以后做事不要太过分了。如有再犯,就把你老子和岳家军彻底隔离开来,到那时候,为父就成了顶着一个大帽子的空心大佬馆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岳震暗自嘀咕没有说什么,朝廷的后招还有待观察呢。
说过原因,岳帅轻轻叹了一声道:“唉,监军肯定还是要派的。不过这次面见万岁,为父力陈了文官监军的几大弊端,万岁已经点头答应,左太尉三营的监军人选,由为父和秦大人一起挑选,不再是兵部指派。”
“秦桧!”岳震情不自禁的低呼一声,神经也立刻紧绷起来,马上警惕道:“老爸您疏远朝廷官吏这么久,怎能知道那些文官的品行?该不会是一切都有秦桧做主吧?”
“呵呵,原来小二你和为父一样,以前都小看了咱大宋的文人。”说起这件事,岳帅非常畅快的大笑起来。“哈哈,为父自主挑选监军的消息,在临安轰动一时,咱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踢破了。毛遂自荐者蜂拥而至,哪一个见到为父都要慷慨激昂一番,也正是他们这些人的一腔热血,让我对文人墨客大为改观。”
听父亲这么一说,岳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有前车之鉴,想到岳家军作威作福的那些文官肯定是望而却步,能够自愿到军中来的,多半是那些文人中的激进派。
“父帅,您看···您看小婿这个前军统领,应该注意哪些地方呢?”眼下没有外人,张宪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出口,语气也是明显的很低虚。
岳帅呵呵一笑。“猜到你早晚都会问的,宪儿你要知道,万岁让为父选定前军统领的时候,你老丈人我思来想去,最后确信,也只有我的女婿才能挑起这个重担。”说到这里,岳帅停下来看着岳震。“小二,老爸考考你,看看你能不能说出其中道理。”
“我呀?”岳震刚刚有些走神,事先他们并不知道,岳家军一分为三后的指挥官,是由父亲推荐的。
整理一下思绪,岳震马上就明白,父亲要趁次机会鼓励姐夫。“呵呵,这太简单了,算不得考。牛叔,我哥,再加上姐夫,勇猛、冷静、大局观强三位一体,这样的指挥组合,作为排头兵的前军还不所向披靡?”
“哈哈哈···说得好,一语中的。你们牛皋叔和云儿,都是万夫不当的勇将,云儿又比牛皋坚韧冷静,善打攻坚苦战。而宪儿你,有他们两个欠缺的大局观,能在千头万绪中找到关键所在,正如小二说的,前军是岳家军的最精锐之师,交给你们,为父才能放心。”
和姐夫坐在一起的岳云用力拍拍他,张宪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杆,一家老少爷们无不哈哈大笑,惹得女人们一起看过来。
看着天色已晚,担心舟船劳顿的父母,孩子们一直要求他们早早安息。拓跋月这才大惊失色的想起来,好一阵子没有听到布赤和小北望的动静了。她和银屏大姐慌慌张张的找进屋去,这才看到布赤早已搂着小北望一起睡着了。
房间没有那么多,岳帅夫妇占去一间,剩下来就是男女分开,拓跋月、布赤和银屏、周婶同住,岳家小哥三和姐夫张宪挤在一起。
拓跋月帮着周婶一起安排公婆休息,院子里安静下来。岳云、岳雷和张宪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肯这么早就睡觉,逼着岳震说起了青宁原保卫战。
正说到激烈处,大姐银屏挑帘进来,兄弟们赶紧给姐姐让座。对妻子甚为了解的张宪看出来,银屏是和小弟有话要说。除了兄弟就是丈夫,大姐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直截了当问起岳震今后的打算。
岳震看着已为人母的姐姐,笑笑说:“嘿嘿,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和以前一样做点小生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问你正经话呢?不许嬉皮笑脸的。”大姐眉头一竖,岳震立刻乖乖的俯首贴耳,银屏看到小弟这个样子,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你这个家伙一走就是两年,又给我们带回来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唉···”说笑过后,银屏又不禁愁上眉梢,叹息道:“月亮聪明贤惠,难得还没番邦异族的彪悍之气,死心塌地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是你的福气,可是···”
大姐突然停住,以他们姐弟之间的默契,岳震立刻明白姐姐想说什么,也就立马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见不到你,是盼着你赶紧回来。可是你这一回来,我和娘又要为你发愁了。”
“姐,我都想好了。”岳震抬起头说:“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回临安,找到柔福当面跟她道歉,把话说清楚。”
“幼稚。”
鼓足勇气的岳震没想到姐姐给了这么一句评价,顿时有些愣住了。
“你呀,还有你们,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男子汉,怎能明白女儿家的心思?”银屏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张宪也不禁赧然赔笑,摆出一副聆听贤妻教诲的模样。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回临安,您带不带月亮呢?”大姐根本没打算给他插嘴的空挡,接着往下说道:“带媳妇回去,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示威,你们的事早已在达官贵人间沸沸扬扬,你让人家堂堂大宋帝姬的脸面,往哪里放?”
“不带月亮就更不对了,媳妇跟着你背井离乡的回到大宋,你把人家撇下,去私会以前的···月亮嘴上不说,心里该怎么想?假如你要干出这种事情,大姐第一个就不饶你!”
欢聚游城·不速客
第三百五十三节
岳震不禁一阵头大,小声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就一辈子躲在襄阳,不能回家了?”
“呵呵,真让你说对了。”银屏苦笑说:“我和娘亲大老远的来看你们,就是不想让你跑回临安找麻烦。一辈子倒不至于,柔福正值花信芳龄,难道能一辈子不嫁人?或许那丫头对你还心存挂念,可是皇家的面子谁能不顾?金枝玉叶待字闺中,皇帝也不许呀。”
“小弟,你姐说的有道理。”张宪也凑过来道:“反正你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向西扩展,你们一家三口就现在襄阳呆个一年半载,等到帝姬大婚后,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虽然自觉此生已经和柔福无缘,可是岳震听他们说起柔福嫁人,还是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触,算不算心里的Yin暗面。
“好了,大姐做主就先这么定了。”银屏已是孩他娘,却不改干练果断的作风。“这事大姐已经和父母亲简单商量过,爹爹开通,觉得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大姐和娘亲认为,为了月亮,为了你们的将来,忍个一两年还是值得的。我和娘亲三不五时也会来襄阳住些日子,咱大家都辛苦些,帮着你们俩度过这段困难的日子。”
张宪立刻欢喜道:“好哎,好哎,我举双手赞同。”岳云,岳雷一起转过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姐夫,看的他一阵心虚发毛。
除了感动,岳震还能说什么呢?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很清楚。月亮现在是大宋帝姬的情敌,就算柔福温厚善良,不会做出什么,谁敢保证那些为了巴结皇亲国戚的卑鄙小人,不会来找麻烦?
虽然岳震他什么也不怕,可是让老妈和大姐跟着担惊受怕,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点点头,岳震说:“好,我听娘和大姐的话,我们三个就安心住在襄阳,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以后再说。”
“好,这两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倒也把那些棱角都磨掉了。”银屏拍拍弟弟肩头,欣慰之中不免掺杂着一些感伤。“你们几个家伙赶快睡觉,娘亲第一次来襄阳,明天我和月亮要陪着娘上街转转,你们几个家伙都要跟着哦。”
“不是吧···”小哥几个顿时叫苦连天,银屏笑呵呵的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大早,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虽然男人们都脱下军服换上便装,却依旧个个英武不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轻声议论。
岳云、岳雷在前面开道,岳帅稍稍坠后,紧跟着的是几位女眷,最后面岳震和姐夫,自然就成了提拿杂物的跟班。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走街穿巷,看着眼前的热闹祥和,再想想刚刚攻克襄阳时,这座古老城市的破败荒凉,除了岳震,其余岳家男人们的思绪大致相同,古城重回大宋,这里的黎民百姓重新安居乐业,那些让人心痛的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
女人们的心思没有这般复杂,她们纯粹是在享受团聚之乐,还有什么能比亲人们都在身边更让她们开怀的呢?
或许是注定了有一段解不开的缘分,又或许是纯真的童心更容易贴近,短短半天一晚的时间,小布赤和小北望就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布赤别出心裁的把背囊转到了前面,舒舒服服坐在囊中的北望,也就和这位小姑姑脸对着脸,一路走着,布赤手里的果脯蜜饯,不停的送进北望的小嘴,两个小家伙还时不时的要对亲一下,惹得一家人笑声不断。
大家都担心累着岳夫人,所以也就走走停停,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襄阳城的西北角,拎着大包小包的岳震和张宪赶忙提议,找地方歇脚吃饭。
正巧前面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一家人鱼贯而入,最后面的岳震抬头看看招牌,这家的字号很别致,夫人城酒楼。
阅人无数,眼光伶俐的店小二看到这样一家人,那还不明白非富即贵,立刻谦卑殷勤的把他们请到二楼,因为这家酒楼规模不大,没有雅间,小二和堂倌就搬来了屏风,将一家围坐的大桌子与大厅隔开。
小二奉茶,少帅岳云点菜的功夫,岳震这才从姐夫那里得知,夫人城,是襄阳这一带的一个地名。
等着上菜的时间,张宪便指着窗外古城墙的轮廓,说起了民间传说的故事。
“相传秦晋时期,襄阳就是晋国的咽喉重地,有一次先秦苻坚率军进犯,据说当时的襄阳太守,姓朱名序。朱太守自恃有护城河流,秦军又不善水战,也就轻视了城墙的加固。但是太守的母亲老夫人却见识不凡,苦劝儿子未果后,就带着城中的妇孺女流,在这里修建了一道内城墙。”
“果不其然,苻坚渡过护城河后,便指挥大军猛攻这里,外城很快就被攻破,幸亏有老夫人修建的内墙,晋军才守住了襄阳城。从那以后,这里就被人们叫做夫人城了。”
岳家大大小小的女人听完这一段故事,无不惊奇感叹。岳震握住身旁拓跋月的手,回想妻子在战场上,驰骋挽弓的英姿,他不禁暗暗得意骄傲:我老婆也不差。
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四周的儿女,再瞅瞅身边的夫君,岳夫人微笑叹息道:“唉,遥想当年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真是让我们这些国难当头的妇道人家,有些惭愧,愧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岳帅含笑正要说话,瞅见三个儿子和女婿都张开了嘴巴,看样子是要抢着陈述母亲的功绩。岳帅也就没有说话,想听听这班小子们怎么说。
正在此时,话语声却从屏风外面响起,而且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
“呵呵,若是一家将星闪耀的岳夫人还这么说,大宋的妇人都该找个地缝钻了。没有夫人贤良淑德的相夫教子,又哪来这些小老虎,夫人过谦了。呵呵呵···”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岳震眉头一皱,很快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与此同时,韩世忠和梁红玉也出现在屏风的空隙之间,岳云、岳雷赶紧起身合住两扇屏风,让通道宽敞了许多。
岳帅紧跟离座起身,抱拳拱手笑道:“哈哈,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云儿,小雷快起搬两把椅子来,请韩帅、夫人入座。”
女人们这才知道便装中年男女就是韩太尉和夫人,也纷纷起来行礼。岳震微微犹豫了一下,也很不情愿的站起来,没有行礼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