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茫然,老画师却一眼认出了他,老人暗自惊叹着世事之奇妙,伸出手解开从来不离身的背囊,抽出了那幅爱不释手的得意之作。“少年郎,不要用眼睛去寻找西湖之美,西湖的美在于你的心境,在于你的身边是什么人。”
看到岳震接过画轴,老人转身离去,韵味悠远的话语也渐渐飘远。“携手红颜漫步断桥,残雪幽湖的双双倒影中,少年人呐,你一定能找回你自己···”
不明所以的展开画卷,那个珍藏在心里的身影赫然画中,岳震急忙抬头望去。老画师的背影已经化作了一个小黑点,慢慢的消融在冰雪山水之间。犹如一阵清风卷起的几片雪花,转眼即逝不留影踪,又好似老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岳震使劲的眨炸眼睛,感觉到手中轻薄的画卷才相信这不是幻觉,又急忙垂下眼帘。
画中一袭让人心痛的翠绿,题在画上的‘长相思’,仿佛像一只无法抗拒的手,猛然揭起他那道久久不敢触及的伤痕。
两岸垂柳相对迎,谁知离别情?
罗带同心结未成,泪眼望君行。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尘封的记忆如打开了闸门的流水,载着凄美痛楚的诗句流淌在心间。流淌着,梅家桥头、佛缘阁内、妙明寺中,一幅幅鲜活的场景流淌着,皓月当空,泛舟西湖。古刹禅房,深情**别。临安囚牢,佳人探监。一幕幕灵动的温存。
这一刻,他好似淡然入定一般,忘记了白雪映衬的天地;忘记了近在眼前的西湖美景;也忘记了一触即发的战争。
西子湖畔,断桥阶下。少年凝视着手捧上的画中人,痴痴的,痴痴的遐想。
又一阵风儿扬起晶莹闪亮的雪粒,伴着他飘扬的衣袂,飞旋着,舞动着,如梦似幻。天地间万物屏住了呼吸,倾听着少年喃喃的低语。“你还好吗?巴蜀下雪了吗?你不是说过,断桥残雪才是冬吗?现在我就在断桥边,你在那里?···”
岳震不知道在西湖边上呆了多久,也忘记了是怎么回到的汇丰号。昏昏噩噩的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这让一旁的申屠几人担心不已。
暗夜,睡梦中的岳震蓦然惊醒,冷汗淋淋的回想着梦里的影像。端庄秀美的柔福、浑身浴血的老爸大哥竟然交替出现着,耳畔一会是少女的欢声笑语,时而又变成万马奔腾,喊杀隆隆。
今夜已注定难以入睡,岳震索**和衣而起,怔怔的站在窗前,静静的等待着那一缕晨曦。
亮了,灰蒙蒙的天际终于挤出了光线,襄阳城外宋军大营里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都在注视着不远处的城墙,士兵们的身后孤零零的飘扬着一面大旗。月牙雪白的大旗上绣着‘选锋’和一个斗大的‘牛’字。
当光明驱散了所有的**霾占据天空时,沉重的营门在战马的拖拽下轰然开启。
率先走出来的是牛车大队,一条条健硕的役牛,拉着御者和大车不紧不慢的前进着。队伍中间是两座高耸的箭楼,在数十条牛的牵引下缓缓而行。车队之后鱼贯而出的士兵犹如一条条溪流,在襄阳城下迅速的汇聚成了一片绿色的潮浪。
两座怵目惊心的攻城箭楼,使得对面高大的城墙上一片慌乱,一阵阵嘈杂的呼喝声后,城墙上才勉强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节
最先到达阵地的车队停在护城河边,充当御者的军士们解开役牛,牵着牛儿回转。几百辆大车留在那里被苫布蒙的严严实实,城墙上的齐军从轮廓上只能猜到,大车上装着很多结实高大的云梯。
车把式和牛群离开后,大队里立刻分出了几队绿衣军士,每一辆的大车边上都集结了为数不少的士兵,形势顿时明朗,他们将是强渡护城河的第一梯队。
潮****冷的空气灌了铅一般的凝重压抑,城墙上下没有一丝风。每个突击队员都背缚着雪亮的钢刀,刀柄上的红缨静静的低垂着。
齐军在襄阳的最高指挥官刘奇大步走上城头,虽说从部下那里已经得知了箭楼的存在,真正亲眼看到时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箭楼正面从上至下排列着数百个黑黢黢的方孔,让刘奇一阵心惊肉跳,但脸上却还要摆出一付镇定自若的模样。
宋军声名赫赫的神臂弓**程能达一百二、三十丈,算算城墙外的开阔地加上护城河也不过百丈。假如宋军仰**的话,肯定不能对墙头的守军构成威胁,但现在人家带来了如此巨型的攻城箭楼,怎能不使刘奇暗自叫苦不迭。
对方在箭楼上可以轻易**杀齐军的弓箭手,这也就意味着己方已经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宋军不必付出太大的伤亡就能接近城墙。
脑海里飞快的测量估算着,刘奇的眉头不自觉的拧成了一团。保卫城墙的战斗远比他想像的凶险了许多,看来只有寄望金军的骑兵在恰当时候出现啦。
金人在什么地方呢?是否已经绕到了岳家军的后方?刘奇忧心忡忡的眺望着远方。
而此时此刻金军的主将完颜宗弼,也一样的陷入了不安之中。从昨日后晌起,派出的各路斥候、传令兵全部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也就是说,完颜宗弼统帅的两万铁骑,已经和另一支骑军以及襄阳城彻底的失去了联系。
幸好还有事先准备的响箭可用,要不然这个仗根本就不用打了。
‘呼!’宗弼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分析着诡秘的局势,一边梳理着乱糟糟的思绪。
此次南下援助襄阳,完颜宗弼带来整整三万精锐骑兵,加上原本驻守的万人大队,宗弼深信足以解襄阳之危。最起码金齐联军不至于惨败,就算形势恶劣到弃守襄阳,四万铁骑也能保着齐军全身而退。
本着这样的思路,宗弼将自己最嫡系的一个万人大队留在了襄阳城北,扼守着金、齐联军的退路。
另外三万人被分成了两支,完颜宗弼亲自带领着两万人游弋在东南,准备用来**正面攻城的宋军,随时接应压力最大的襄阳南门。而原来驻守襄阳的铁骊男部,则隐藏到了城西南边,以防宋军把主攻方向改到西门。
盘算了一番自己颇为妥当的布置后,完颜宗弼再一次的猜测起岳家军的用意。
逼近襄阳后,岳家军的水师完成了运送兵源的使命留在江面上。其余的部队登岸后兵分三路,直指襄阳的东、西、南三门。宗弼根据探马窥测得来的旗号和营帐数量,分析出了岳家军基本的战斗序列。三个方向的人数大致相等,都在万余人左右。
最让他难以琢磨的是,岳飞的中军以及为数不多的骑兵,为什么逗留在西门迟迟不见调动的迹象?这有些不合常理。
因为襄阳西门是四座城门中最为狭窄的,即便宋军攻占城门,也很难及时的向城内输送大量的兵源,齐军还有宽裕的时间调动反扑。想来想去,宗弼也无法把握岳飞的真实意图,只能把他们归结为机动部队,岳飞打算用中军和骑兵来策应某一方向的攻城部队,也只有这样解释才勉强说的过去。
胡思乱想中,宗弼猛然听到西南方向响起号炮的声音,宋军已经在南门开始攻城了。
“上马!上马!”两位万夫长看到主帅举起手臂,立刻拨转马头呼喝着向大队奔去。训练有素的女真骑兵顿时显示出极高的战斗素养,一片沉闷的皮甲磨擦声响后,两万草原骑士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整队完毕后,两位指挥官又打马回到完颜宗弼的身后。
“三郎主,统门部桓赫,蒲奴里部散达率领的勇士们,随时听候三郎主的命令!”
完颜宗弼满意的点点头,多年来马背上的厮杀已经使得他不用回头也能听出一支部队的优劣。“不急,不急。就按事先说好的办,待到刘奇真正坚持不住的时候,再由咱们的儿郎去冲杀攻城的宋军,耐心的等着吧。”
就要去战斗了,宗弼自然而然的进入一种状态。此时的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坚定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握着刀柄。
在他的脑海不再有岳飞,也不再有什么岳家军。此时此刻完颜宗弼只有一个信念,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敌人!哪怕是一座大山挡在他的马前,他也要带领着两万女真勇士,将这座大山踏平!。
号炮响过之后,刘奇没有料到,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阅读!)
c然是宋军的箭楼率先发难。隐约一片弓弦的嗡嗡响声后,将官们虽然纷纷高喊着‘隐蔽’,但还是有很多反应不及的齐兵被**杀在城墙上。
“举盾!弓箭手准备!”
冒着不算稠密的箭雨,刘奇快步冲到垛口前。果然不出他所料,城头上一片慌乱之时护城河对面的宋军动起来了。飞快的掀掉牛车上的苫布,眨眼的功夫,整列整列的宋军或手擎大盾牌,或扛起云梯,扑通扑通的跳进冰冷的护城河。
“放箭!放箭!快放箭!”
守城的齐军已经无暇辨认这是那位将军下的命令,弓箭手在大盾的掩护下探出身体,漫天的箭雨**向护城河里的宋军。
岳家军平时的苦练和精良装备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巨大的优势。每个举梯划水的兵士身旁必有一个盾手护着,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云梯好像是水中一条条巨大的蜈蚣,飞快的向对岸冲去。偶尔也有宋军中箭不支,但密集的箭雨终究未能给宋军造成毁灭**的打击。
即便如此,城头的齐军还是付出了代价,不时的有弓箭手被箭楼里的冷箭夺去生命刘奇在城头上紧张的注视着,自然很快就发现这里面的不妥之处。突击部队携攻城云梯抢渡护城河,这本是城市争夺战里最为常用的战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城下岳家军带来的云梯数量之多,让刘奇忐忑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
在双方远程攻击的纠缠中,刘奇的迷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岳家军只有将近三成的云梯冲上护城河岸,其余留在水中的梯子竟然神奇的连到了一起。
云梯依靠一张张大盾的浮力漂在水面上,立刻变成了沟通护城河两岸的浮桥。城墙上齐军上下还在惊鄂,不知所措时,岳家军箭楼上的火力骤然加快了频率。飞蝗般的利箭呼啸着扑上城头,成功的压制了齐军的弓箭,掩护着一队队士卒们在浮桥上飞奔。
“快快!快放响箭!通知金人的马军火速驰援南门!快!”
醒过神的刘奇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发信号。只要云梯搭上城墙,齐军势必无暇去阻挡渡河的岳家军,等到大部分的宋军渡过河来,护城河反而会成为阻碍骑兵的一道屏障。
呜呜呜···响箭拖着凄厉的尖啸**上天空,刘奇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远处的完颜宗弼,他早已估计到襄阳守军支撑不了太久,但没想到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城里的齐军就发出了信号。
饭桶!宗弼恨恨的暗骂道。宋军锐气未失就把骑兵拖进战场,即便金军想要击溃岳家军,肯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恨归恨,完颜宗弼还是抽出了战刀高高扬起。无需什么战前动员,首领的马刀就是前进的号角,此起彼伏的‘刷刷’声响中,两万把闪亮的战刀离开了刀鞘,两万女真骑士将马刀稳稳立在手中,另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缰绳。
“散达在前,桓赫随我在后!”宗弼高声断喝道:“出发!”
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蒲奴里草原的骑士们在头领的带领下隆隆启动。万马奔涌、蹄声轰鸣,大地为之颤抖,山林为之颤抖,夜宿的飞鸟冲天而起惊叫着远远遁去。
震耳欲聋的蹄声渐渐远去,漫天的草屑泥沙尘埃落定,完颜宗弼再一次举起了战刀。
“用你们的钢刀去续写你们统门绿洲的荣耀!让古城襄阳来见证你们统门部的功勋!也让汉人见识见识,女真人真正的勇士!”三太子煽动**极强的语句立刻点燃了士兵**中的那团火,统门绿洲人张扬不羁的个**也被这几句话推到了极致。
“吆赫赫!···”
士兵们兴奋放肆的叫嚣声里,战马也好像被主人所感染,仰天嘶鸣着向前飞奔而去。
完颜宗弼跑在大队的最前列,心爱的青鬃马也很快就找到了奔跑的节奏,大地在飞速的后退着。这一刻,宗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倾听着身后轰鸣的马蹄,享受着风儿刮过面颊时那微痛的惬意。
可是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那么短短的一瞬,因为他看到了不该出现的情景,金国的三太子看到蒲奴里骑兵们停在前方的背影。
“散达,本王要杀了你!”怒火顿时染红了宗弼的眼睛,太子愤怒的吼叫着勒住青鬃马的缰绳。马儿极不情愿的腾起前蹄后才放慢了奔驰的速度。统帅身后的统门骑手们刚刚跑起了兴头,也遭遇了相同的境遇,万人大队里立刻咒骂声四起。
等到接近散达带领的后队,宗弼冷静了下来,费力的猜测着散达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
蒲奴里骑兵自觉的闪开了一条通道,好让统帅赶到前面去。
“前边怎么啦?啊?”宗弼一边策马小跑着,一边问着两旁的士兵。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徒劳,后队的骑手们和他一样,满脸的茫然和惊疑。
宗弼赶到蒲奴里骑队的最前方,也和已经下马的散达万夫长一样,被眼前诡异的情形弄懵了。前方是一个缓缓的小上坡,土坡的尽头排列着一队旗帜鲜明的宋朝步兵。
三太子很想咧嘴大笑两声,可是他怎么也无法指挥僵硬的肌肉和干涩的喉咙,怎么也无法真正的笑出声来。
难道宋军的主将,大名鼎鼎的岳飞岳鹏举得了失心疯?!想用眼前这些个普普通通的步卒来阻挡女真的铁骑?不可能!宗弼立即使劲的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莫说是岳飞,就是汉人一个平常的百姓也不会这么做。
**谋!陷井!
宗弼立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拍拍青鬃马的脖颈后,他跳下马来和万夫长散达并肩站在一起,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敌人。
‘先锋·岳’对手的旗号让宗弼一阵阵的迷糊。听说岳家军的先锋官是岳飞的长子,这个年青人应该在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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