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的最后面,署名,是南京都察院的四个御史的联名。
而这四个署名,戴珊却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参奏曾毅的奏折上,总共五个署名,其中就有这四个,一字不差,而另外一个,则是坐镇南京都察院的右佥都御使牛景德。
也可以说,这封奏折,仍旧是五个人的名字,全都出现了。
只不过,与上次参奏曾毅的折子不一样,这次,最后署名的是四个御史的联名,而牛景德这个右佥都御使的名字,则是出现在了奏折当中。
戴珊手中拿着的奏折,四位当初参奏曾毅的御史裴、越、怀、罗四位参奏牛景德的折子。
折子当中,尽数牛景德在南京城内昏庸之举,猖狂霸道,只是,却也并没有写的十分过分,只是让人看了以后,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能接受,但是,却又不至于对牛景德造成太大的伤害。
若是单看此,或许觉得裴、越、怀、罗这四位御史的文采,不过如此,可是,若是把整道奏折全都看完,戴珊只能是佩服裴、越、怀、罗这四个御史。
这四人,真是要把牛景德给坑死啊。
前半道折子,写的是如此的平凡,后半道折子,写的,却是压抑无比,凄惨无比,把四个人说成是了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小媳‘妇’一般。
而那恶婆婆,自然就是坐镇南京都察院的右佥都御使牛景德了。
而那参奏曾毅的奏折,也是在牛景德的‘逼’迫下,被‘逼’无奈,才会如此的。
更甚至,牛景德还打一***给一甜枣,如何的威‘逼’利‘诱’。
可以说,这几个御史的这道折子,真是证明了一件事,越是有威胁的时候,越是容易超常发挥。
这道折子,真真假假,尤其是后半段,大多数都是真的,只是强调了一点,他们从头到尾都是被‘逼’迫的,除此外,在没什么添油加醋。
可,也正因为此,才让戴珊佩服的。
参奏牛景德,若是奏折太过言辞锋利了,怕是没人信的,也只有如此,才会让人相信的,毕竟,看似言辞不锋利,可是,实际上,这却又是刀刀见血,深入人心。
“这道折子,如此扳倒牛景德了。”
“真是可惜啊。”
戴珊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好歹也是坐镇南京都察院,却连手下御史何等能力,都不清楚。”
戴珊的这声叹息,很容易理解,牛景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参奏曾毅,不过是署名罢了,找几个愚蠢些的御史,难道不行吗?
怎么就找了几个如此聪明的,真是愚蠢。
这道折子,戴珊自然是不敢留的,是以,看过之后,就直接送去了内阁。
没办法,现如今,折子,都是要经内阁,内阁审阅,然后,内阁直接处置,最后,在挑选重要的,内阁在奏折上写出批复后,送‘交’司礼监,然后,司礼监直接批红。
至于正德皇帝那边,除非是极为重要的折子,若不然,一般奏折,是到不了他跟前的。
这规矩,原本,自然不是如此的,可,由于碰上当今皇帝这样的懒君,也就改成这样了。
“这小子,果然‘精’明。”
内阁,这道奏折,是李东阳最先看到的。
看完这奏折,李东阳就笑了,虽然不知道这奏折上的内容,曾毅知晓不,可,有一点,让这几个御史参奏牛景德,这方法,肯定是曾毅的主意。
原本,内阁其实也很想知道,曾毅准备如何对付南京都察院的御史,现在,这方法,真是让李东阳眼前一亮。
“是曾毅的折子?”
正在埋头批复奏折的首辅刘健闻言,抬头问了一句。
能被李东阳这么说的,在刘健看来,也只有曾毅了。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李东阳卖了个关子,不过,却是把奏折传了出去,内阁的几个大学士,全都传阅了一遍。
“这法子。”
就连一向严谨的刘健也忍不住摇头轻笑了起来。
曾毅的这个法子,可以说,就算是让内阁的几个大学士来想,也只能是想到这个法子了,这个办法,是最完美的了。
现如今国事艰难,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对曾毅可是抱有不小期望的,曾毅能如此完美的处理此事,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自然高兴了。
“这小子,现在,也长进不少啊。”
次辅谢迁出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想着以他的脾气,刚到南京,怕是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没想到,他竟然忍了半年之久,而且,用了这个法子,足以可见,他的耐心可是有了不小的长进,更是学会了借力了。”
杨廷和点了点头:“这才不错。”
“这小子以前的行为,太过罗莽,急切了,更不懂的借力,同莽夫无异。”
“如此这般,才是长久之计啊。”
刘健捏着手中的奏折,笑了笑,道:“这奏折,咱们内阁,却是不好做批复的,直接呈送进宫吧。”
“这道奏折,刘瑾那阉贼,却是万万不敢拦着了。”
“陛下那边,怕是等见了这道折子,立时,就要罢了牛景德右佥都御使的职的。”
“这案子,怕是最后,要落在东厂的手里审问了。”
李东阳微微点了点头:“落在东厂的手里审问,对这件案子而言,却也是好事。”
“东厂的人,自然是要帮着曾毅的。”
“若是落在刑部、都察院自审,怕是还要让牛景德逃了此劫的。”
李东阳是内阁大学士,和牛景德并没有什么‘交’往,而且,牛景德在李东阳跟前,那可是什么都不算的。
李东阳也犯不着和牛景德较劲什么的。
只不过,现在,李东阳是站在曾毅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的。
站在曾毅的角度,自然是想要把这件事‘弄’的水落石出,最好,是把背后之人给挖出来。
这样一来,牵扯,虽然大了,可是,现在是麻烦,可是,挖出一个是一个,对以后的改革,等于是提前清理障碍了,最起码,也能提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而若是落在刑部等衙‘门’,不消多说,牛景德这个都察院的右佥都御使在内阁大学士跟前,不算什么,可,若是真论起来,其权力,也是不小的。
是以,能当牛景德后台的,肯定是手握大权,一旦牛景德落在刑部等衙‘门’,最后,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
“来人,把这道折子,送去司礼监,记得说一声,这道折子,万分重要,无比呈送陛下御览。”
刘健却是在没说什么,只是喊了伺候的仆人,让其把这道折子送去司礼监。
而后,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也就不在议论这件事了,全都是该干嘛干嘛,批阅奏折或者是其他。
………………………………
南京城
牛景德也不是瞎子,其坐镇南京都察院这么些年,岂会没些真正的心腹,只不过,这些心腹,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罢了。
但,有这些人在,牛景德对南京城的风向,却是了解的很及时的。
尤其是曾毅到任南京城后,牛景德手下的亲信,就更是时刻注意这方面的动向了。
是以,裴、越、怀、罗四位御史拜见曾毅的事情,牛景德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知道归知道,牛景德现在,却也没法他们了。
曾毅坐镇应天府,可他还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
他牛景德现在,就是想要动裴、越、怀、罗也是没那能耐了,曾毅,定然是不会准许他动这四人的。
“唉。”
书房内,牛景德的脸‘色’蜡黄,如同病入膏肓一般,双眼毫无神采,由此可见,这段时间,他的内心有多大的压力,竟然能活生生的把一个正常人给煎熬到如此的地步。
“一步错,步步错啊。”牛景德摇摇晃晃的扶着书桌站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你们若是不管我老牛了,老牛我又何苦惦记着你们?”“若是你们能保全我老牛的子孙,倒也罢了,若是不能,可就怨不得我老牛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到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到来
“这折子,早就该来了。”
刘瑾看到南京都察院的几个御史的联名奏折的时候,脸上一阵喜‘色’,这可是好事啊。
陛下看了这道奏折,定然龙颜大悦的。
“陛下,喜事,喜事啊。”
刘瑾拿着折子就往后‘花’园跑。
如今的正德,平日里,大多数都是在后‘花’园玩耍的。
御‘花’园,也被正德给‘弄’的乌烟瘴气的,还有宫‘女’太监穿着百姓的衣服打扮,在后‘花’园叫卖摆摊。
可以说,好好的一个幽静的御‘花’园,现如今,‘弄’的是乌烟瘴气的。
“什么喜事?”
正德正在这群假的摊位前晃‘荡’,不由得扭头,看着一路狂奔而来的刘瑾,眉宇间,也闪过了一丝好奇。
“是南京那边来的折子。”
刘瑾笑眯眯的把手中的折子双手呈上,道:“陛下您看看就知道了。”
饶有兴趣的接过折子,翻看了下,正德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的笑意,只是,却又带着一丝的‘迷’茫:“这最后署名的四个御史,朕好像在哪看到过,有点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陛下,您日理万机的,哪能记得这等小事啊。”
刘瑾嘿嘿笑着,往上凑,道:“可,奴才却是对这几位署名的御史有那么一丝印象的。”
“当初,南京都察院,参奏曾大人的折子,最后的署名,就是这四位御史和右佥都御使牛景德的。”
“现如今,却是这四位御史,反过来参奏牛景德威‘逼’他们污蔑曾大人了。”
听刘瑾这么一说,正德才楞了一下,赶紧打开奏折,仔细的看了起来,原来,刚才这位爷根本就没仔细看奏折。
这也难怪,若是仔细看奏折的话,只要看了里面的内容,正德也就不会在问刚才那等问题了。
“好,好啊。”
仔细看完奏折,正德猛的把奏折合拢,大声叫好起来:“这四个御史,最初受牛景德威‘逼’利‘诱’,污蔑他人,虽可恶至极,然,其能及时悔改,却也算尚且有几分未泯的良知。”
“只是,这牛景德,却着实可恶,身为都察院的右佥都御使,坐镇南京城,却做出如此事情来。”
“若是不予严惩,天理难容。”
正德这一开口,就直接把牛景德等于是给断了后路,从一个皇帝的嘴里说出天理难容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牛景德,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陛下,按照那四位御史所言,牛景德背后,定然是还有人指使的。”
刘瑾双眼冒着‘精’光,查案,这可是好差事啊,最起码,可以捞不少好处的。
而且,东厂的诏狱到现在还没拿人开过刀,刘瑾正想找人试试呢。
“这群‘混’账东西。”
一听刘瑾提起这个,正德立时暴怒了起来:“结党营‘私’,污蔑朝廷大臣,此等臣子,留在朝廷上,也是玷污了朝廷。”
“查,此案‘交’给旁人,朕也不放心,你东厂去查此时,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朕到是要瞧瞧,是谁敢在背后如此猖狂,竟然想要栽赃陷害朝廷大臣。”
这事,并非是牵扯到了曾毅,正德才会如此震怒的,若说是牵扯到曾毅,这,只能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下面的臣子,竟然欺骗到了他这个皇帝的头上来了。
臣子们欺上瞒下的事情,并非是没有发生过的。
只是,正德却是容不得被臣子们欺骗的。
“陛下您放心,老奴定然会把这件事给查的清清楚楚的。”
刘瑾赶紧应声:“只是,那四个联名具奏的御史,该当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到不是刘瑾连这点小事都要请示正德,而是这四个御史,既然联名参奏牛景德了,那,不用多问,肯定是已经投效了曾毅。
刘瑾不清楚曾毅的意思,这四个御史到底该怎么处置,他自然不能擅自决定了。
是以,还不如问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这四个御史。”
正德皱了皱眉头,道:“既然是南京都察院的,免了牛景德的右佥都御使之职,从南京押回,让曾毅暂以左佥都御使之职坐镇南京都察院。”
哪个官职,该坐镇哪里,这都是朝廷早有定制的。
而左佥都御史虽然比右佥都御使地位高一些,可,其却不能坐镇南京都察院,因为这都是定制了。
是以,曾毅现在,只能是暂坐镇南京都察院。
可,虽然如此,这个暂坐镇要到什么时候,就没人知晓了。
这就好比一个知府自然比知县官职大,可,若是让一个知府去坐镇一个县,这是降职了,而且,也不和规矩。
曾毅在京城都察院,除去左都御史外,现如今,他这个左佥都御史就是最大的官职了,可是管着整个都察院的。
是以,只能是让其暂坐镇南京都察院。
“是,老奴明白了。”
刘瑾点头,正德的意思很明显了,牛景德押回京城,‘交’由东厂审问,而那四个御史,就要看曾毅的意思了。
若是曾毅愿意,那么,这四个御史,则跟着牛景德一起,被押回京城,若是曾毅另有打算,那,这四个人的事情,就功过相抵,没人会在追究的。
不得不说,刘瑾办事的速度,是极快的。
也或者说,刘瑾是在刻意讨好曾毅。
这边,正德的话刚说完,那边,刘瑾就让人拟了圣旨,‘交’予正德过目后,由内阁明发天下,同时,让东厂的人带着圣旨,快马加鞭,直奔南直隶而去。
京城,这道圣旨,只是引起了小小的‘波’澜而已。
现如今的京城官员,一个个的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情去关心这事?
更何况,早在半年前,牛景德联名参奏曾毅的时候,京城就已经有不少官员知道这事情最终的结果了。
倒不是说曾毅是权臣,容不得旁人参奏。
从始至终,直至现在,曾毅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权臣该有的特征,甚至,曾毅还官声在外。
问题是,牛景德等人的联名参奏,明显是刻意污蔑的。
曾毅在南直隶到底如何,自有公论,且,从南直隶查出了千万白银,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曾毅在南直隶,没有做错。
或许其行为有些出格,但是,年少轻狂,就连内阁,也容忍了,毕竟,其本质,还是好的。
而牛景德等人的奏折,却是忽略了这点,把曾毅的所作所为给放大了无数倍。
当初,不少官员就有料到,曾毅动牛景德等人,那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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