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正德既然说话也没刚才那样,句句含刀,让臣子们不敢吭声,若不然,怕是随口就能扣上一个藐视皇王的罪名。
可,虽然正德的语气柔和了一些,让刘健能开腔了,可,此时,刘健却又有些犹豫了,不是因为正德,而是因为曾毅。
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今个早朝上当今圣上的行为言辞,肯定都是昨夜曾毅嘱咐过的。
可,就是因为如此,刘健才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曾毅一步步都算计的如此‘精’妙,若是开口,指不定就又落入了曾毅的算计当中,可,若是不开口,当着满朝文武,还敲了登闻鼓,根本是没有退路的。
“老臣斗胆敲响登闻鼓,皆因一桩奇怪事,怕耽搁了时间,才斗胆如此的。”
刘健可是内阁首辅,虽然年迈,可是,这脑袋转动,就是一般的年轻人,也比不上的。
只是短短瞬间就想到了别的法子。
“哦?”
正德挑了挑眉头,没有吭声,示意刘健继续往下说,不管,心里,却是想着,果然如同曾大哥昨夜所说,这个下马威,根本就不可能为难住这帮老家伙的。
这帮老家伙,一个个都人老成‘精’,‘精’明着呢。
“老臣听闻,昨夜,正治上卿曾大人带陛下圣旨,前去锦衣卫右监察官屠大人府上宣旨,言道,屠大人赐死,诛三族,圣旨之上,只是这一句话。”
若是一般的官员相互称呼,都是称呼吏部尚书啊,兵部‘侍’郎,或许顺天府、大理寺等,可,曾毅只有一个等于是实权的官职,那是应天府尹,是正三品,可却又有一个正治上卿的正二品官职。
且,曾毅权势滔天,只能是称呼这最后一个官职了。
刘健这称呼,也是有所思虑的。
正德仍旧坐在龙椅上,没有吭声,既没有承认那圣旨是真的,也没否认那圣旨是假的,这,可不就是刘健话里的意思么。
正德心里清楚,可,就是不说话。
这意思,刘健这个内阁首辅自然明白,这是让他一次‘性’把话说完。
深吸了口气。刘健道:“一般而言,传圣旨的,都是宫中内‘侍’,而这圣旨,却是昨夜深夜,由曾大人前去宣读的,并无内‘侍’。”
“臣听闻此事。前去曾大人府上询问,奈何。曾大人已经安歇,不敢叨扰。”
刘健这话,可是把理由找的很充足,先是怀疑所传圣旨的真假,这,看似是在怀疑曾毅假传圣旨。
可是,有这个可能么?
曾毅若是真想砍了屠庸,根本不需要圣旨,他就能让他砍了屠庸。甚至是诛族的。
且,就算是曾毅假传圣旨了,以当今圣上和曾毅两人的‘交’情,这事,怕是当今圣上也只会说是那圣旨就是他下达的,最多,事后皇帝去找曾毅的麻烦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单是想表达这个意思,那,刘健可就是有些昏了头了。
可,很显然,刘健的意思,在后半句话说完以后。连贯起来,可就不一样了,他去了曾毅府上拜访,可是,曾毅已经歇息了,没见着人,甚至。现在也没出现。
可,这若非是故意,刘健这个内阁首辅亲自上‘门’,曾毅哪怕是歇息了,也会起身相迎的吧?
这,等于是在告曾毅的状,可同时,以曾毅和皇帝的‘交’情,这状,肯定是白告了,刘健是肯定不会犯这个简单的错误的。
所以,这个时候,最为主要的,可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那就是,刘健这话的意思,他怀疑,有人假冒曾毅,假传圣旨,这才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这么一来,那,今个这事,也就好进行下去了,若是正德说是他没下达过这圣旨,那,自然而然,屠庸一家无事。
可,若是下过这样的圣旨,刘健就可以顺势问出其中的原因。
“这圣旨,是真的。”
正德在龙椅之上,微微点头:“这圣旨,也的确是朕让曾爱卿前去宣读的,怕是昨夜匆忙,忘了让人传信去内阁了。”
正德这理由,也可以,毕竟,皇帝终究是皇帝,虽说圣旨按规矩要经内阁发下,可,若是有急事,难不成还要让皇帝请示内阁不成?
所以,一般都是让内阁知道就行,这等于是对内阁的尊重,而内阁,几乎是不会不识趣,去反对圣旨的。
“原来如此。”
刘健此时,方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再次撩袍,跪在大殿上:“是老臣太过小心谨慎,却是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刘健这是以进为退,他先恭恭敬敬的把礼都给做足了,让正德没法在这上面说事。
“刘先生平身,这事,你也是为了朝廷着想,是没有‘私’心的,朕岂会怪你?”
正德笑呵呵的,若是但从此时看,这分明就是一副君贤臣恭的情景,让人根本就不可能去认为这一对君臣之间,其实都是各有心计。
果然,刘健再次叩谢皇恩之后,方才起身,然后,拱手,道:“只是,微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按理说,刘健这么说了,正德肯定是要说讲的,可,偏偏,正德出其不意,来了一句:“若是刘先生认为不当讲,那就别说了。”
正德这一句话,直接‘弄’的大殿上原本还十分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甚至,有些大臣一个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就是刘健,也没想到正德会给他来这么一句,刚才,明明还什么都好好的,只要正德说一句讲,他顺势,把问题问出来就成了。
可,偏偏,正德这么一说,若是此时,他讲了,正德恼了,找个借口罚他,那却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正德有言在先,不当讲的,不要说。
看着刘健楞在大殿上,正德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刚才这话,可不是曾毅‘交’他的,曾毅虽然有恶趣味,可,却也不会‘交’正德在大殿上刻意如此的。
这纯粹是正德看刘健不顺眼,自己整出来的。
不过,也就是多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正德也没在让刘健为难,反倒是看着刘健,道:“刘先生可是为了屠庸一案而来?”
“是因朕的圣旨而来,可对否?”
刘健点头,躬身拱手,道:“陛下圣命,老臣不解,不知屠大人犯了何罪?怎不经三司会审就?”
刘健其实也没想到,正德会先给他一个尴尬,然后,自己把话说出来的,不过,这并不耽误刘健的问题。
“屠庸是锦衣卫右监察官,打探各种情报,不得和任何官员勾结,更不得有徇‘私’等,这些,想来刘先生都该知道吧?”
正德侧脸,看着刘健,他说的后来那些,可不只是锦衣卫如此了,满朝文武官员,哪个不是禁止徇‘私’枉法等的。
“是。”
刘健点头,这个时候,他就是一个听众,先让正德把话说完了。
“屠庸身为锦衣卫右监察官,不思报效皇恩,与他人勾结,谋害朝廷大臣,隐瞒情报,这,足够朕杀他不?”
正德这话,问的霸气,这罪名,肯定是够砍头的,刘健肯定不能说不,问题是,谁知道正德这说的是真是假啊。
若是真就这罪名,岂会连夜定罪?还不经三司会审,这里面,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陛下,此事,可曾查明?若真如此,不妨‘交’由三司会审,定了其罪名,也好……。”
刘健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如此,能规避一些闲言碎语啊之类的,反正是各种理由。
“刘先生认为,朕与那屠庸有仇有怨?栽赃陷害他了?”
正德却是根本就不和刘健理论那么多,甚至,都不顺着刘健的话往下说,而是反问了一句,可,这反问的话,却是刁钻至极。
这话,只有一个答案,没有第二个答案,当然,也可以说是有第二个答案,不过,在这个年代,谁敢说出第二个答案,尤其还是当着皇帝的面,那纯粹就是活腻味了,找死。
“老臣不敢。”
刘健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臣也是怕世人非议此事,还望陛下赎罪。”
“圣旨既然下了,就不会改了。”
正德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健,道:“刘先生平日里‘操’劳朝政,劳苦功高,日后,却是不必动不动就跪了。”
“日后,刘先生上得朝来,真准你不必行那跪拜之礼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尘埃落地
正德对刘健的这封赏,看似是封赏,可其实,却不然,是在害刘健也不为过
正德这个皇帝,可是极为排斥早朝的,这个,满朝文武谁都知道,其登基以来,上早朝的次数两只手指都能数清。
所以,上朝不拜,这,不过是个名誉罢了。
但是,最为关键的,是这次,刘健敲响登闻鼓,为的,可不是这个荣誉,为的是屠庸的案子而来的。
若是最后,案子没什么结果,可他刘健反倒是得了这个好处,不管这个好处是什么,是实质的或者是虚名,那,对他刘健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百官会认为他刘健敲登闻鼓,以百官造势,为的,就是这好处。
虽说这好处不大,刘健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有这想法的,但是,这世上,总是不缺多事之人。
而且,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可不止一个人盯着呢,但凡是有资格的,谁不盯着,或许,如今的内阁几位阁老,都没争强好胜的心思。
可是,若是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出了差错,真的告老还乡了,那依次递补之下,内阁,肯定是还要填补进去阁员的。
到时候,哪怕是从阁员开始,那也是入阁了,进入了大明朝真正的权利中枢了。
“老臣有愧,不敢领赏。”
这种算计,刘健岂会不明白?
听完正德的话,刘健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请求正德收回赏赐的,这种情况,其实,并不罕见。
而且,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要不然,皇帝是不会生气的。
见刘健跪倒在地,正德却是也没生气。而是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刘先生平身吧,此事,不提也罢。”
就这一会的时间,已经是把刘健给折腾的不行了。
“老臣谢陛下体恤。”
刘健在次谢恩,方才起身。
“今个你们敲了登闻鼓,也不能让你们白敲。”
正德看着下面仍旧跪着的大臣。道:“都平身候着吧。”
虽然不明白正德话里那候着,是让候着什么。可,跪在下面的一群文武大臣,还是全都谢恩平身了。
毕竟,哪怕是站着,也比跪着舒服啊,更何况,他们大多数,已经是跪的双‘腿’发麻了。
就算是刘健,此时。也不吭声了,既然正德已经把话说到这了,那,明显是要准备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既然如此,那,他们等着就是了。
不过。让刘健不明白的,则是正德如今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怎么还会这么痛快的给他们一个理由。
这,是刘健不明白的。
“陛下,曾大人来了。”
过了没多大一会,有小太监匆匆跑进了大殿禀告。
听了此话。大殿内绝大多数官员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些少数的官员,脸上有那么一丝的微妙变化。
主要是刚才站在大殿上那一会,他们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
如今,这满朝文武当中,皇帝能等的,也肯定就曾毅一人了。
“宣。”
正德开口。他登的,就是曾毅。
没多大一会,穿着二品朝服的曾毅就大步上了朝堂,然后冲着龙椅之上的正德拱手:“臣参见陛下。”
曾毅是得过正德恩典的,可以上朝不拜,见王不拜的,所以,他这礼节,并不能被人挑出什么‘毛’病的。
“这满朝文武可都是在等着你呢。”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正德冲着曾毅笑了笑,然后,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文武官员。
冲着正德拱了拱手,曾毅方才转过身来,站在大殿内台阶下方,冲着满朝文武拱手,笑着道:“本官来迟,还望诸位同僚恕罪。”
曾毅这话出口,却是得到了一连串的不敢,谁敢因为这点事情就真的记恨曾毅,更何况,就算是记恨曾毅,也不能说出来,这不过是曾毅的客套罢了,谁要是不识趣,真敢因此站出来训斥几句,那,肯定是要倒霉的。
“元辅。”
曾毅又冲着站在最前面的内阁首辅刘健点了点头,然后,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封奏折,递给了内阁首辅刘健。
“元辅不妨看看这道奏折,就知道,屠庸为何有此下场了。”
说完这话,曾毅上前几步,把奏折递给了刘健,然后,就不在吭声了。
此时,整个大殿内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刘健的身上,或者说是集中在了刘健手中的奏折之上。
既然曾毅把奏折递给了刘健,而且,还说出了刚才那番话,那,就意味着,屠庸的罪名,完全都可以在这奏折中看出来。
翻开奏折,从头到尾,刘健的表情都没有变。
只是最后,合拢了奏折,也没有吭声,脸‘色’异常的平静,然后,把奏折递给了身旁的其他几位内阁阁员。
曾毅并没有阻止刘健的动作,不过,却是盯着后面那些想要往前凑,瞄几眼奏折内容的官员,在曾毅的眼神下,这些个官员却是个个后退,不敢在往前了。
一直等到几位内阁成员把奏折看完,曾毅方才开口:“这奏折,就此打住。”
说过这话之后,曾毅却是把奏折收了回来,意思很明显了,这缘由,不准备让旁人知道了。
“几位阁老认为,屠庸该死否?”
曾毅盯着几位内阁大学士,或者说,曾毅主要是盯着刘健:“元辅认为,对屠庸诛三族,可否?”
“这……。”
刘健沉‘吟’,犹豫了一会,方才道:“就算屠庸罪该如此,此事,该经三司。”
这才是刘健此次上朝的最主要原因,不管屠庸是不是该死,这些,都不是最为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三司之法。
若是三司成了摆设,那,内阁。其实也等于成了摆设了。
“三司。”
曾毅呵呵笑着,看着刘健,道:“元辅只需说,您认为,陛下对屠庸所定刑法,可曾过重?”
刘健沉‘吟’,知道这事是僵持在这了。其实,看完奏折。若非是这大殿之上,刘健都要气的大骂了。
可是,刘健也知道,这事情一旦传出去的后果,是能打击锦衣卫,可是,对朝廷,也是一大害。
刘健并非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全朝廷大局的,所以。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刘健的嘴里说出去的。
而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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