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是梁老丈的儿子要在曾毅手下做事,可梁老丈这么叫,也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都是那不管人命死活的官差们造的孽。”
梁老丈张口就骂了起来,各种难听的话都从嘴里吐了出来:“这帮天杀的,平日里…………。”
曾毅在一旁听的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虽说明知梁老丈骂的是南阳府的一众官员,可是也仍旧尴尬的很。
刘燃和田蛮两人则是使劲忍住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尤其是在看到曾毅那变化莫测的表情之后,更是不敢有丝毫想要笑的表情。
“官府强加税,就没人去告布政司告他们么?”
曾毅有些迷茫的看着梁老丈,却是心里已经明白了不少,不过,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才好。
“告了,没用。”
梁老丈满脸苦楚的道:“布政司去过了,每次都被人给赶出来,根本就没用,京城,也想过去,据说还到了顺天府击鼓了,可也被打了一顿,然后府里去了官差,把人带回来,又是一通的乱打,都快死了,才把人给放回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告了。”
“只要不死人就好,总不能被官差给打死吧?”
梁老丈虽是这么说的,可是,语气里却是充满了不甘,这种事情,任谁碰上,也都是无奈,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官官相护,岂是那么容易告倒的?尤其是这个年代,利益更是层层相关,更是难的很。
“这次大灾,衙门可曾放粮赈灾了?”
曾毅试探的询问:“就算衙门在怎么贪污,也总该放粮赈灾的吧?”
“没有。”
梁老丈苦闷的摇头,道:“衙门说是也没有存粮了,倒是有些快要饿死的结合起来,冲击了粮仓,可却被衙门给打死了,说是乱民造反。”
深吸了口气,曾毅心里的怒气不断上升,好一个南阳府啊,竟然还把人给活活打死了,这是要官逼民反么?
“打死的恐怕是误伤吧?”
曾毅继续询问,虽然发怒,可是,这种事,必须要弄清楚才是了。
“怎么可能是误伤?”
说到此,梁老丈也激动了起来:“当时小老儿我就在附近,也就幸亏没靠近,那附近的近百号人啊,全都被砍死了,一个活的都没有。”
震惊,不仅是曾毅如此,就是刘燃和田蛮两人也是不可思议,若是说打死一两个人,这还可以说是误伤,百来号人啊,这是要做什么?要屠杀么?
百来号人,在这个朝代,甚至可以是一个村落的所有住户了。
“该死。”
曾毅一拳锤在桌子上,脸色发青,这帮子贪官污吏,胆子真的包天了。
这个时候,曾毅也算是明白河南布政司的那帮子人为何要闭门思过了,这是明知道下面的事情只要来钦差查,肯定是包不住的,干脆就先把自己撇清干系再说。
“百来号人啊,当时那雪都成红的了。”
梁老丈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凄凉:“事后,那些尸体被扔在库房大门外三天,才让家属收尸带回家安葬的,据说,这好像是朝廷要来钦差了,衙门想把事情压下去的原因,不然的话,恐怕这些人真是连尸体都要臭了的。”
“就没人想要告他们么?”
曾毅咬牙切齿,这种事情,单是听,就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怒火,这岂止是草菅人命了,这根本就是畜生啊。
“这口怒气怎么可能忍的下?”
梁老丈压低了声音,把身子朝着曾毅跟前凑了凑,仿佛是怕人听到一般:“听说钦差到了,咱们在私底下已经写好了状子,几千来人都按上了血手印,只等着钦差大人到了,就把这状子递上去。”
“可否让我一观?”
曾毅急忙开口,只要这张状子在手,这个南阳府的知府别看是正四品的官员,他持着王命旗牌,照样敢先斩后奏。
“这……。”
梁老丈有些怀疑的看着曾毅,却是突然领悟曾毅好像对这件事一直很关心的样子。
“您老放心,我就是想要看看,毕竟,晚生也是个读书人,指不定能给这事出谋划策,让这些个贪官遭到报应。”
曾毅赶紧解释。
“这倒是也没什么。”
梁老丈点了点头,然后道:“就是一张状子,就算是官府的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在这么下去,大家早晚要饿死,没活路的,什么都不怕了的。”
说完,梁老丈站了起来,冲着曾毅道:“曾少爷您稍等,小老儿我去别家把这状子拿来让你看看。”
“如此,就劳烦您老了。”
曾毅赶紧站了起来,根本就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次借宿,竟然真能发现这么大的问题。
等梁老丈离开以后,曾毅笑看着梁猛,道:“那百来号被官府杀了的人,都安葬了么?”
“没。”
梁猛摇了摇头,道:“这才是几天的事情了,各家都还没来得急下葬,这又是冬天,不会发臭,大家都商量好了,要是钦差也不管这事,到时候就各家抬着尸体去钦差跟前恶心他去……。”
梁猛这话刚一说完,刘燃和田蛮两人就是一个冷战,惊惧的看着曾毅,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死者为大,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可现在,已经被人逼着把这个规矩给改了,只能靠死人去威胁钦差,甚至,这可是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啊。
这南阳府内的民心,可是要乱到什么地步了啊?
不大一会,梁老丈从外面回来了,进了屋子,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略微发黑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请人写的诉状,诉状上面,几乎每一个字迹上都有一个血指印。
拿着状子看了一遍,曾毅立时深吸了口气,这是要出大事了啊,也就幸亏自己现在遇到这事了,若是真的和钦差大队一起来的,到时候,真碰到这事,还真是不好处理的。
“这状子,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举国震动了。”
曾毅叹了口气,抖了抖手里的状子,然后道:“晚生在京城,倒是认识一些官员,或许也可以运作一下,总是能多些作用的,指不定,就能把贪官绳之以法,这状子,不知可否交由晚生处置?”
梁老丈大手一拜,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意:“小老儿我早就猜出来了,公子您定然是想管管此事,这状子,您若是想要,拿走就是。”
说完,梁老丈道:“不过是一份状子罢了,只要咱们人在,在写一份就是了,只是,可别让公子为难就是了。”
梁老丈也不傻,刚才曾毅要状子看的时候,他就隐约猜的出来,今天这位,恐怕是碰到贵人了,京城,那可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这位年少的公子,恐怕是平日里没见过这种肮脏的事情,想要替自己这些人出口气的,是以,才会出去真的把状子给拿了过来的。
也正如梁老丈所说的一样,他根本不怕曾毅是官府的人,把状子拿走,他们人还在,状子不在了,可以继续写,除非是官府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怕死,这是人性,可不说别家,就是梁老丈自家存的干菜,恐怕也是撑不到过完冬天了,要么就是告到贪官,或许还有活命,要不然,就是饿死,左右是个死,还怕个什么?
“去买笔墨纸砚。”
曾毅看了刘燃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银子,递给了刘燃。
“是。”
刘燃知道,这位少年钦差,这次可是真的动怒了,别说是钦差大人了,就算是他这个武夫,听到这种事情,也是恨不得要冲到衙门,把这些个草菅人命毫无人性的昏官给杀了的,更何况是有大权在握的钦差大人了。
而且,刘燃也很聪明,曾毅要笔墨纸砚是干吗?
肯定是写信了,钦差大人写信,肯定是给皇帝了,到时候,看到这几千个猩红的指印,皇帝陛下若是不震怒才怪了。
第19章思虑
“不敢劳烦曾少爷破费,我这就出去借些笔墨纸砚就是了。”
梁老丈赶紧站了起来,拦住了刘燃,冲着曾毅不住的弯腰,道:“曾少爷这是为我们这些人做主,怎么能在让您破费?您稍等,我这就出去借些笔墨纸砚回来。”
说完,也不等曾毅开口,就小跑着出去借笔墨纸砚了。
曾毅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冲着刘燃道:“你出去跟着,冰天雪地的,可前往别让老丈滑倒了。”
“是。”
刘燃拱手称是,然后就紧跟着梁老丈跟了出去。
“我出去烧些热水,等会喝了能暖身子。”
田蛮用袖子在嘴巴上擦了一下,然后冲着曾毅傻笑了一下,站起身子,蹬蹬的去烧热水了。
“你和刘燃认识多久了啊?”
屋内就剩下曾毅和田蛮两个人了,曾毅一手敲着桌子,状若漫不经心的询问。
田蛮虽然笨,可是,却也不傻,只不过想不到曾毅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以老实的回答道:“回大人,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的,这次担任护卫您的任务,才是临时组成的钦差卫队。”
“你之前是在哪任职啊?”
曾毅也就不在提刘燃的事情了,反倒是好奇的看着田蛮,这个大个子,在军中应该很容易赢得好感的吧?
“小的原先是在五军都督府看门的,后来被打发出来了。”
田蛮摸了摸脑袋,有些瓮声瓮气的回答曾毅,粗狂的脸上竟然也有了一丝的不好意思,能在五军都督府看门,那也是个好差事的,田蛮这性格,被打发出来,曾毅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由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是以,曾毅并没有着急着让人去送信,而是先在梁老丈家里凑合着过了一夜。
这一夜,曾毅才算是知道了梁猛为什么在这大雪天气出去砍柴了。
虽然盖了一床的破被子,可是,却是存不住什么暖气的,被子太破了,也太薄了,可以说,这一夜,曾毅都没有睡着,碾转反侧,思绪万千。
原本,来河南布政司之前,曾毅还想着怎么样既不牵扯进去,又能完成皇上的交代,可现在,曾毅却忘了之前的想法。
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灵魂是千百年以后的灵魂,曾毅不可能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的。
“昨晚睡的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笑看着刘燃和田蛮,三个人可以说是挤在一起睡的,刚开始的时候,两人是绝对不敢的,可梁老丈家只有这一床破被子了,在加上曾毅的命令,只能是三人挤在一起了。
“冷死了,以前想着咱们京城就够冷了,这里也不暖和啊。”
田蛮瓮声瓮气的回答,差点让曾毅笑出来,这里就算是再怎么暖和,也不可能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时候暖和啊。
“属下倒是没什么感觉,估计是这几天赶路的原因吧,睡的挺香的,一夜都冻醒。”
刘燃嘿嘿笑着,明显是有些嘲讽田蛮不耐冻的意思。
“你这是皮厚。”
曾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只不过,却是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没有人看的出来。
“对,就是皮厚,你小子,还没俺壮呢,皮竟然比我还厚……。”
田蛮这脑袋转不过弯的家伙,竟然拿着损起了刘燃,也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也在损他自己。
哪有人与人之间互相比谁的皮厚的?
“大人,要属下去送信么?”
刘燃站在旁边,看着曾毅,询问了起来。
“不着急,先等等再说。”
曾毅却是和昨天晚上的表现有些不同,有些缓慢的摇了摇头,道:“等会吃过早饭了,咱们到处走走,看到了那些尸体以后再说。”
“您是怕这姓梁的老丈有假话?”
刘燃压低了声音,眼睛紧紧的盯着屋门上的帘子。
“这到不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身份?”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凡是讲究证据,咱们总要把事情都看清楚了再说,凡是,不能单凭一面之词。”
“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到。”
刘燃满脸赔笑。
“曾少爷,这些干菜虽然涩些,但也能果腹,您试着尝尝?”
曾毅他们收拾完出了里屋的时候,梁老丈已经做好了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就是把昨晚的剩菜生火热了一下,然后煮了些干菜,自家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招待客人的了。
“干菜好啊,偶尔换个口味,也是不错的事情。”
曾毅笑着坐了下来,并没有丝毫的嫌弃。
夹了一小筷子的干菜,放在嘴里缓缓的咀嚼了起来,却是很涩,而且虽然用水煮过了,却仍旧有些硬,且不好咀嚼。
不过,曾毅的表情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意的表情,而是看着梁老丈道:“等会吃过饭了,老丈可否带晚生前去那些遭了官府欺压的人家去看看?”
“行,没问题。”
梁老丈活这么大年纪了,只是一愣神,就大概猜出曾毅这是什么意思了,人家要帮自己这些平头百姓的忙,总是要先把事情确认一下吧,这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在梁老丈看来,这才是可信之人。
等曾毅吃完了饭,梁老丈带着曾毅去了一家看过,这家被打死的人就停放在正堂里,没钱买棺材,就用薄席卷着,也就幸亏这天气冷,若是夏天的话,恐怕就发臭了。
出来以后,梁老丈看曾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们城里还好点,城外的村子更惨,据说城外好多村子都成死村了,就是一些镇子,里面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曾毅点头,梁老丈所说的情况,他能够理解,兔子不吃窝边草,好歹这南阳府就在城池之内,这是南阳府的府城,府城已经是这样了,更何况是南阳府下辖的那些州县村了,只会是更惨。
“这些个贪官污吏,真是枉为人臣,枉为人身。”
曾毅狠狠的咒骂着,心里的愤怒在刚才看到那薄席卷着的全是伤痕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杀良冒功,这种事情,曾毅听过,而且,据说在这个朝代的边境,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那些将领杀良冒功,可也是少数,而且,还都是极力隐瞒。
可南阳府倒好,敢这么肆意妄为,甚至比杀良冒功还要招人恨,还要疯狂。
第20章身份
“站住,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哪的人,这大雪天的,在外面溜达什么?”
又被梁老丈领着去了几家看过之后,刚准备回去梁老丈家里,一队官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哗啦啦的就把曾毅他们给围住了。
“是他们么?”
领头的官差看向了旁边一个穿着布衣的人,这让曾毅很是奇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他们。”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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