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你还自己跑出来?”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玄月略一思索,也回过神来,怒道:“好啊,你就料定我会追出来是不是?哼,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那是不想让哥哥难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到底走不走?”
“你……”玄月闷闷地瞪我两眼,咬牙道:“跟我来!”
她迈开步子,熟练地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来回穿梭,寻找着出路。她走得飞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在她后面跟着。我一开始还小跑步在她身后两三米处紧紧跟随,跑出两三千米,我就实在跑不动了。喵的,我在现代也只考过八百米中长跑啊。
我只好停了下来,拼命地喘着气,一边叫道:“喂……玄月……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跑不动了!”
玄月这才停住了脚步,回头跑到我身边,冷笑道:“不是你急着要走的么?怎么现在又站在这里不动了?”
我捂着胸口道:“我比不上你武功高强,跑不动了有什么办法?”
玄月道:“好啊,那你记住,是你不肯走的,不是我不带你。”她说着,微微勾起了嘴角,丝毫不掩饰她心里的愉悦。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起来。这个玄月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真的要说,就是有点幼稚,头脑简单了点,其实个性还是很活泼的。说到底,她这种坦率直接、爱憎分明的个性我还是喜欢的,我最讨厌的,反倒是那些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之人。玄月这种人,虽然未必会说什么好听的,但至少决不会背后捅你一刀。
我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忽然计上心来,不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瞪视着我,皱眉问道:“我可是要丢下你自己走了。”
我微微垂下眼帘,笑道:“玄色姑娘,你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我能帮你哥哥,是不是?”
玄月道:“当然,难不成你还是真心帮我哥哥的不成?”
我道:“真心不真心,我现在说也没什么意思,过后便知。你……”我抬眼看她,“敢不敢跟我打赌?”
“打赌?”她怀疑地看着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淡淡笑道:“我可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是你我互不信任,就这样吵吵嚷嚷的,恐怕天亮都回不去桥府。不若我们都放开心结,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为你哥哥脱罪。要是办不到的话,我就任你处置。”
玄月看我的眼神更加疑惑了,“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真的要帮哥哥么?不过,你这话也说得太笼统了吧?说是任我处置,我一送你回去,保不定你就把这话忘得一干二净,找个地洞躲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我道:“你不是武功高强么?想要天天监视我,应该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我爹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随便跑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要是出尔反尔,你总有一天可以找到我,一剑把我刺死,我还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玄月沉吟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又道:“听起来似乎有理,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一方面,自然是要取信于你,另一方面嘛,”我话锋一转,“我也不是完全不要好处的。要是我能够替你哥哥脱罪,你又怎么样?”
“我?”玄月愣了一下,“我也任你处置好了。”
“那就是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一定去做了?”
玄月下颚一抬,道:“你要正能救出哥哥,我就给你做丫鬟都可以。”
我嘴角慢慢勾起,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我们双手对击了三掌,算是立下了信约。
玄月好像一下子送了口气,看看天色,也有点着急起来。她伸出右手,紧紧勾住我的手臂,运气轻身,把我一起带了起来。有她带着,果然不那么吃力,而且速度有了质的飞跃。没有多久,我已经重新站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天色微明,但是好在我一向比较懒散,不像朝容那么严禁自律,没有这么早起身,所以橙舞她们还没有过来敲门。
玄月丢下一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自己跑了。
我赶紧爬到被子里,一沾枕头,没过多少时间,就跟周公下棋去了。一晚上没睡觉啊,累死了,我决定今天一天都要装病睡觉。
睡了一整天,自己给自己开了两张方子喝了,我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其实,玄色这件事情倒真的是不太难办,反正也不是我去办,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就都让桥大人去操心好了。
我打定了主意,当天晚上,就找了个机会,跑到桥大人的书房里去找他密谈。
不出所料,我只略微提了一提玄色师兄的事情,桥大人就立即大惊失色,连声追问我玄色的详情。虽然他最后没有说什么,但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必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果然,过了三两天,我就听到府中传言,说是桥大人接了一位故友的子女来府中居住,嘱咐桥夫人和管家好好招待。我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提着行李,还有点困惑不解的玄色兄妹。
我微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玄色急忙对我一揖到地,连声道:“多谢桥师妹帮忙,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区区小事,我其实也没出什么力,都是家父多方调解,师兄还是去谢爹爹吧。”我随口应道,眼睛却盯在玄月身上。
她偷眼看我,随即又飞快地转过头去,脸上有点尴尬地红了起来。
我笑了起来,对她做了一个口型,无声地道:“你已经输了。”
第六章 时局纷乱
就这样,玄色兄妹在桥府住了下来。虽然说桥大人不避嫌疑,把他们接进府中,但是想要替刘陶翻案,终归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的。林林总总的,拖了快一个月,惊动了不少朝中大臣,才勉强给玄色消了案底,桥大人就给他在衙门里寻了个文书的差使,每日里办些杂差,虽然说有点大材小用,玄色却也不以为意。
在这期间,我倒是去看过玄色几次,却没有碰到过玄月。虽然她是个野丫头,也是在府中待不住的人,但是哪有那么凑巧,我每次去找玄色都碰不到她人影?我严重怀疑她是心虚了,不好意思面对我,所以溜了。
直到玄色彻底翻案的那一天,我亲自去跟他道喜,转身走出大门,就见到玄月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我,见我出来,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我停住了脚步。
玄月见我不说话,嗫嚅了半天,才道:“桥二小姐,那个……上次对你多有冒犯,现在想来,实在过意不去。”
我笑了起来,“不要叫我小姐什么的,刘大人生前是我爹的好友,玄色又是我师兄,你直接叫我夕颜也就是了。”
玄月惊讶地看着我,随即也笑了起来,道:“那好,夕颜。谢谢你帮了我哥,你说话算话,我这个江湖女子更加不能言而无信,上次我们打赌,说是输得人要人对方处置,如今是你赢了,不知道你要让我做什么?”
我微微摇头,道:“我也并不想让你帮我做什么,当时只是觉得我们僵持着不是办法,你就当我们没有打过赌好了。”
“这怎么行?”玄月立即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办到的。你再想想,不管怎样,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要是不报答你,我心里不安。”
我想了一下,还真的想不出什么来。要是以前,我还喜欢出去乱晃悠,那带着玄月做保镖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现在经过刘辩的事情,我突然觉得人生无常,这乱世之间,能够活在世上太太平平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不想再生什么事端。
我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出来,不然你替我到城西的王记点心铺买几个桂花糕来。全京城还只有那家有卖的,可惜每次都要排队。”
“你……这算什么?”玄月瞪我一眼,“好吧,你既然现在不知,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总之,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
说到这里,玄色在屋里似乎听到了动静,打开窗子来查看。玄月向我拱了拱手,足不点地地掠过池塘,向府门那边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果然得到了王记的桂花糕。糕点盛在一个篮子里被橙舞递了进来,我用手摸了一下,还是热的。
绛歌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大叫,“小姐,你知不知道,那个刘小姐太厉害了,会飞啊,高来高去,跑得好快啊……”
我勾起嘴角,把一块糕点塞进绛歌嘴里,“好啦,少废话,小心刘小姐听了不高兴,晚上去你房间里扮鬼吓你。”
就这样,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时间慢慢过去,转眼到了夏秋交界的时候。
这期间,外面的时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操逃出京城以后,矫诏召集各地刺史,共同举兵讨伐董卓。这就是著名的十八路诸侯讨董贼的事件。双方在京城附近几场激战,董卓军仗着吕布悍勇过人,竟然在诸侯连番作战之下,依然不败。
但是,京城之中每日里人来人往,刀光剑影之下,即使是在深闺之中的我,也感到了阵阵腥风血雨的征兆。
到了六月间,洛阳城郊交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董卓渐渐落了下风。府里的小厮每天出去打探,传回来的消息是一日更比一日糟糕,桥夫人唉声叹气,我却已经悄悄收拾了一些细软金银,十八路诸侯毕竟不是乌合之众,董卓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军事家,历史证明,他最后是要落荒而逃的,管他战况如何,我只是在等着那一天而已。
过了几天,又听到一个令我啼笑皆非的消息,说是董卓抵挡不住孙坚的猛攻,派了李傕去孙坚那里,说是要把他的女儿嫁给孙策。我听了,当场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事情明显是不可能成功的,要是董卓家的胖丫头嫁给了孙策,那朝容嫁给谁呢?估计孙策本人也要郁闷死的。
橙舞绛歌和玄色兄妹都在一旁茫然地看着我,根本不知道我在笑点什么。
我连连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觉得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僵硬了。面对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我竟然什么都不能说,这真是穿越人最最痛苦的经历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唉,事到如今,大家还是速速去整理了行装,做好离开的准备吧。”
“离开?”玄月莫名地看我一眼。
我点头道:“不错,董太师去跟孙太守谈亲事,那是肯定不能成功的。董军眼看着也不行了,难道他还会坐以待毙不成?如果是我,必然要一把火烧掉了宫室楼阁,把城中富户的金银搜刮一空,然后挟持着皇帝百官,离开洛阳,另觅都城。反正只要皇帝捏在手里,那里不是京城?”
四人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绛歌道:“可是,要是亲事谈成了呢?再说了,董太师也不至于这么狠吧,这不是要逼着京城百姓去死么?”
我叹了口气,“这亲事绝对谈不成,我可以保证。至于是不是迁都,这虽然只是猜测……”其实哪里是什么猜测呢?我顿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头大起来,有些事情真是说不明白。“但是董太师一向心狠手辣,谁知道他做不做得出?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还要去提醒娘跟姐姐她们呢。”
他们走后,我果然跑去见桥夫人和朝容,她们被我一番恐吓,吓得花容失色,桥大人虽然表面上斥责我危言耸听,其实面色也是极其凝重。
当天晚上,吕布率领的董军主力便全数撤回了京城外驻扎,文武百官全部被召进宫中,商议大事。这一件大事,虽然不说,我却也知道必然是迁都了。朝中官员自然是不愿意迁都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们哪里是董卓的对手,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桥大人一夜未归,桥夫人也忧心了一夜,在大厅里一直等到天亮,没有休息。
我坐在房间里,却也是了无睡意。这京城宅邸,自我穿越以来,已经住了五年的光阴,从此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第七章 迁都
第二日凌晨,天色微明之际,桥大人便满脸疲色地回到了府中,一声长叹之后,府中的丫鬟仆佣们都开始忙碌起来,迁都已经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洛阳城里就闹得沸沸扬扬,哭声喊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我在桥府的院子里,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
传言说,董太师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在他们头上插上写着“反臣逆党”的旗子,拖到城外尽数斩首,把他们家中集聚的金银都搜刮一空。又有传言说,李傕、郭汜奉命驱赶洛阳百姓,强迫他们迁往长安。百姓们被分成百人小组,由军队押送过去。一路上,死伤遍地,士兵们趁机抢劫财产、奸淫女子,甚至把老人幼儿走得慢的,都一概当场杀掉。
各种版本的传言在丫鬟之间流传着,有的还指名道姓,实在听得我毛骨悚然。虽然说传言不可尽信,也不知道真假,但是一路上百姓的哭号之声却是丝毫不假的。
好在董卓对我们这些朝臣的家眷多少还有些尊重,把我们单独编成一队,虽然也是由官军“护送”,但带头的几个将军却还是十分礼貌客气的,我们又坐着马车,东西也及时收拾了,一路上倒也算得上顺利。
到了长安,完全安顿下来,林林总总也用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声名最最煊赫的一个人物竟然是孙坚。
十常侍之乱时遗失的传国玉玺不知怎么的,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非但不把玉玺送回天子身边,反而自己把它藏匿了起来。藏了也就藏了,本来乱世里男人哪个没几分野心,想做皇帝也是正常的。哪晓得,他竟然没有保守秘密,让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这一下,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孙坚与袁绍就此事闹翻,当场拂袖而去,领军离开了洛阳。刘表趁机截击孙军,把孙坚杀得大败,险险丢了性命。灰溜溜地回到江东去了。孙坚与刘表就此结怨。过了半月,袁术向刘表借粮不成,就向孙坚写了封信,挑拨离间。孙坚想起旧时怨仇,不顾兄弟臣下的反对,兴兵垮江攻击江夏,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