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尔台、火鲁赤和按竺迩离开后,阿阑萨满在房内踱步转圈,沉沉低吟了声。“这些人有二心啊!”她自语道。回头看了红衣侍女,“张珏身上一定有秘密。孛尔台,你遮遮掩掩反露了马脚。老身会把他抓回来的,到要看看是什么,让你藏得如此费心。”
第190章 制置已换人
进入夔州路后,首先感觉便是山多,越往东,越难走。张珏以前去襄阳时,就走过此路,从襄阳回来又走了一遍,没有因为走第三遍了,而觉得轻松。更何况,前两次身体还不错,这次身受重伤,只会觉更困难。
马车已经早就抛弃,他们几人各背上部分行李,改为徒步。走得虽艰难,但想蒙古大军要走这样的路只会更难,也是种宽慰了。
“夔州路最大的城镇便是重庆府,到了那里,我们可以休息一下。而且赵制置也可能在那里。”马敉宁在山路上气喘须须道。
“就别提赵彦呐那个昏帅了,行不行?别对他抱一diǎn希望。”熊宝甩头。
赵彦呐这个人,不能说他怯战怕事,他是个积极的主战派。但才能只到此而已,频频判断失误,导致宋军防线一溃千里,蒙古军肆虐四川。
“我要是皇帝,早把他撤职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撤,宋军由谁指挥,我们还不知道呢!”熊宝念叨着,“再说,管谁来指挥,我们是却找天外天,不是找安抚制置使。喂,那个重庆府还有多远?我想歇一会儿了。”
无人知道答案,他们现在往前看是山,往后看是山,走了几天几夜,看到的全是山,连户人家都没遇上,根本不知走到了哪里,甚至一度怀疑走错了路。但观北辰所指的方向,他们还是向着东走没有错。
“你们看!”走前面的王虎在山dǐng向他们招手。
众人登上山dǐng,朝山下俯望,只见群山之间,房屋diǎndiǎn成片,山脚下有座城镇。走了这些天,总算见着人家,还是座城,每个人都欣喜不忆,欲立刻下山入城。
但山路就是这般,看着近在眼前,实则远得能让行路人走到哭。在山上绕来绕去,下山到了城门前时,已走了一天,天色已近黑,成了最后一拨入城的旅客。
客栈里还挺热闹,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店小二上下招呼着,住店的客商都聚在大堂里,呼喊催促快些上菜。张珏一行订好房间,顺便就在此店吃饭,diǎn了菜,可迟迟不上,王虎不耐烦地大叫。
“客官请稍等,灶上都忙着的,人少灶少,忙不过来呀!”店小二擦着桌子说道。
“生意不错啊!”张珏淡淡笑。
店小二陪笑,“不是哪个时候都这么好,只是这段时日进夔州路的特别多。”店小二忙着的,不与他们多话了。
“都是为避战而来,夔州路是出川之道,但川外也有战乱,人就滞留在此不走了。”马敉宁说道。
“喂,小哥!”王虎唤那店小二,“这里离重庆府还有多远?赵制置现在又在何处?”
店小二搭话道:“客官要去重庆府?那还远,还有几百里吧!至于赵制置,那就不知了。我整日就在这个小县城擦桌洗碗,哪知那些大人物的去向呢?”
这时,旁边桌的人插话说:“赵彦呐早不是制置使了,朝廷要换新人。”
“已经换人了?请问现在谁是制置使?”马敉宁关心道。
王虎也很感兴趣。
旁桌的人一副讥笑他们不关心时事的模样,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阆州知州陈隆之,已经被提拔为新的四川安抚制置使。果然乱世出英雄,这种升职速度,在平时想都不敢想。”
周围人都diǎn头赞同。
陈隆之这人张珏有印象,以前平定过阆州的叛军之乱,当有些能力。
“陈知州……不,陈制置为人中规中矩,正直不阿,比老昏固执的赵制置好得多。”屈英低声评论,对这个新制置使还比较满意。
一旁杨萃则不以为然,“就是太规矩了。此乱世,当用敢作为的人。”
两个女人的评论无法引起旁人的注意。又人有掺和道:“陈制置这叫升职快?如果你们知道谁是安抚制置副使,那就不觉得奇怪了。”
有人已经知道,频频diǎn头。不知道的人则问那人是谁。
透露消息的人神秘地笑道:“这个人就叫彭大雅。”
不少人露出迷惑,表示未听说过。
张珏和王虎却是大惊,彭大雅,他们没听错吧?是那个彭大雅?亦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可是写《黑鞑事略》的彭大雅?”马敉宁惊讶地问。
旁人也惊了,“这位小哥读过此书?这书现在可谓洛阳纸贵,我等只能闻其名,无处抄录啊!”
以马敉宁的条件,要读什么书都不难,他笑道:“刚成书时,便有同窗送了我一本,甚为有趣。”
旁人羡慕不已,“彭大雅曾随使节出使蒙古,将所见所闻汇编成书,现在蒙古来势汹汹,此书已成知彼必备。彭大雅正是因为此书,才被陛下看中,钦diǎn为四川安抚制置副使。从一个使节的书状官,到制置大员,可谓一飞冲天,难道升职不够快?”
“哪有这么简单!”他刚说完,立刻有人不服反对,“区区一本书就能成为安抚制置使,这位兄台把朝廷看得太简单了!熟知敌情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史党中人。”
旁听的众人立刻向这人聚集,他像知道内幕似的,大家都想听听。
那人见被关注,放大声量得意道:“早些时候,京湖安抚制置使史嵩之,联合参知政事李鸣复,图谋相位。朝中大恐,史嵩之是史相公史弥远的亲侄子,他要是坐上丞相之位,史氏专权只怕要重演。侍御史杜范连谏无果,留言权奸不去臣去,辞官归田了。人都已到江边,正将登船,圣旨追到将其请回。杜御史是忠臣元老,陛下缺不得,遂将史嵩之、李鸣复等人贬到地方。
本以为到此为止,可陛下没多久又复用史嵩之等人。正遇四川制司换人重组,史嵩之提名心腹彭大雅为制置。经朝廷几番斗争,四川制置之位,两派一边一个,陈隆之为正,彭大雅为副。虽只是个副使,可他背后有史党撑腰,只怕风头不逊正使。”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内情。
张珏微笑摇头,朝廷党争,你方唱罢我登场,人如行在炭火烧红的独木桥上,不走不行,走了又随时会掉下万丈深渊。他仅为彭大雅担心,以彭大雅的身份和经历,实不该卷入这种纷争。
“那么,彭制置现在何处?”张珏问。如果顺种,他定要去拜会。
透露内情的人说道:“彭制置还在上任途中,未到四川呢!而陈制置也还在阆州一带集结兵马,与二太子的偏军纠缠。现在整个夔州路其实无人主持大局。”
“这怎么行?蒙古阔端的大军马上就要打来了啊!”王虎急吼。
“是啊!所以才使人焦虑。”这些事,知道的越多,心中越焦。
听闻蒙古大军就要到了,客栈内立刻人心惶惶。他们都是为避战祸才到此,现在战火就要燃到,怎么不心慌?不少人还询问起王虎,蒙古人到了哪里。
王虎哪想过会造成恐慌,见众人慌张,便不敢说话了。他不说,自有人说,一些自称从成都府路逃来的人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那边的情况。
成都被屠的消息已经渐为人知,一时客栈里的人连晚饭都吃不下去,就连客栈老板也出来打听,盘算起自己要不要把客栈关门,逃到别处躲灾。
张珏等人则趁乱回房,早些休息,明天才有精力赶路。
小县城漆黑的上空,一只鸟盘旋着,几圈后飞离县城,飞向远方山dǐng。
翅膀扑打,鸟落在了一只纤细的女人手臂上。黑色中,鲜红衣裙迎着山风飘动,犹如山dǐng的一朵红云。
“原来在那里。”红衣侍女望着群山间隙下,灯火稀疏之处,微笑。
她的身后,黑暗中,众多暗影若隐若现。“我们走,下山瞧瞧!”红衣侍女披紧斗篷,一跃便已在坡下数十步。
第191章 追兵
城头上,站岗的士兵来回巡视,忽见城下有人走来,停步对着下面喊:“什么人?”
城墙下有着数十人,由于黑暗,看不清容貌衣着,只见得轮廓。这些人也怪,黑夜行路,也不diǎn盏灯笼。所以,城上士兵更加警惕。
其中有人走到灯下,抬头望城上,“赶路晚了些,可否通融一下,放我等入城过夜呢?”
士兵见是个着红衣的妙龄女人,警惕松了些,但没有丝毫心软,“时辰已过,恕不能开门。你等城外露宿吧!”
“就不能通融?女子宿在野外,多有危险,行个方便吧!”红衣女子求道。
“你不是不有数十个同伴陪着吗?不要多话,快走!”士兵挥手拒绝。
这时,另几名士兵巡逻到此,见此状,问他们在与谁说话。
“误了进城时辰的。知县有令,绝不可破例开城,我可没那么大胆。”士兵答道。
“下面没人呀!”后来的士兵诧异道。
士兵们立刻往城下看,刚才说话的红衣女人不见了,而且连同她那黑暗中的数十同伴也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明明有人,我们都看见了的!”士兵们再张望了番,确实无人。若是幻觉,不可能几人都看见吧!
疑惑之际回头,士兵却吓了一跳。“你……你……”他指着面前,惊讶,甚至恐惧。
城墙上站着个红衣女人,她的衣裙在风中轻轻抖动。
“你怎么上来的?”士兵胆怯道。
红衣女子面露微笑,“你们不开门,我自己进来啰。”
她说话的时候,身边开始显出些模糊的人影轮廓。
“鬼……鬼呀!”士兵吓得大叫,转身分散逃开。
黑影从他们身边掠过,他们还未及发出更多喊叫,喉咙已裂出条血口。有在附近的兵卒听到异响,过来查看,什么都还没看清,只见到个鲜艳的红影,同样也倒了地上。
“洗理完城墙,然后到城里去。”红衣女人对着如同鬼魅般的手下吩咐道。
县城的街道已经陷入深夜的宁静中,对城头上发生的事还未知晓,夜风吹过扇未关好的窗,窗户左右摇摆,吱吱吖吖地响。一只手从窗里伸出,勾住窗户,把它关上了。
“你也早diǎn睡吧,别多想了。听隔壁,都鼾声如雷。”屈英躺在床上说。
杨萃嗯地应声,与屈英挤了一张床上。房内沉默,隔壁的轻鼾隐隐传来。
由于避战的人多,这样的小县城内的客栈价格也水涨船高,为省diǎn盘缠,他们只要了两间房,反正只过一夜,挤就挤diǎn吧!屈英和杨萃睡一间,其余四个男人睡另一间。在隔壁,瘦diǎn的张珏和马敉宁挤床上,王虎搭地铺,熊宝自带睡袋。
可能因为前些日睡得太多,张珏稍有好转,居然睡不着觉,就这般坐在床上。
王虎也在地上坐着,看了眼身边睡袋里呼呼打鼾的熊宝,对张珏道:“你睡不着,床就让我睡。这房间小,与个大胖子躺一起,感觉翻身都不行。”
张珏呵呵笑,“我这里也躺了个人,也不宽呀!随你吧!再觉挤,就只有睡外面了。”他说着下了床,往房门而去。
“你去哪儿?”
“反正睡不着,出去走走。放心,我还没虚弱到半路昏倒。”张珏笑着开了门。
出了门,他徒然失笑。隔壁房间同时出来个人,正是杨萃。
深夜的街道寂静无人,只有细细脚步声清晰回响。幽静之中,两个人缓缓行走,相互保持了一定距离,却又看得出,他们是一起的。
“怎睡不着?”张珏问。
“你不也一样?”杨萃轻轻回道。
“我那是前几天睡得太多。”张珏试图缓和僵硬的气氛。
杨萃谈谈微笑,“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我心里乱。其实这些天都没睡好。”
张珏“哦”了一声,再无说话。
两人继续安静地漫步,张珏时不时地瞥向杨萃几眼,一男一女这样走着,感觉有几分尴尬,但他与杨萃实在没话说,他们之间甚至不熟。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呢?”杨萃在一片沉默下开口问。
张珏愣了,完全不了解杨萃的张珏根本答不上来,“为什么这样问?”
杨萃看了他一眼,没答为什么,神色沉下,似有不悦了。
觉察此情,张珏不好意思不答。其实对杨萃,他早有些意见,不过怕直说惹怒了她。想了会儿,委婉道:“姑娘生于富贵世家,是有diǎn大家族的傲气,但为人坦直,有豪放风采,不同于一般闺秀,真奇女子也。”
“哼!”杨萃冷笑,“不说实话!”
“句句属实。”张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说实话,你愿听吗?
“其实你心里已经在骂我了吧!”杨萃投去鄙视目光,“口是心非,虚伪!”
“你……”张珏无言以对,“说你好,你不开心;说你不好,只怕更不开心。世家贵女,难以将就!”
“看吧!这才是心里话。”杨萃对他的鄙视更重,“伤好些了,有力气讥讽人了啊!还是前阵子睡得如个死人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好人。那时候我就想,你就这么死了,也到不错。”她轻蔑一笑。
“我跟你究竟有多深的仇啊!”张珏摇头。
杀弟之仇,当时他杀杨茂,为的是永绝后患,却惹杨萃这么个后患死死纠缠。若杨萃行事太过分,他绝不怜香惜玉,不过杨萃做事却有几分惹人注意之处,她对弟弟护短不分是非,却在大事件上保持立场,很有意思的作风。她若是个完全无原则的人,张珏早动手了。
杨萃不理他这话,只管走自己的路。沉默两步后,回头对张珏说道:“等完了眼前的事,我自会与你算帐,命先留着。”
张珏只是无奈地笑。
见他毫不在意,杨萃不乐了,要取他命,他竟无半diǎn反应,实在无趣。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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