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地面才逐渐冷却了。漫山枯黄色,花草树木都成了干萎的死物,如同晒了数年的薪柴。
无人的村庄里,一个带火的怪人慢走着,他仿佛被火烧得焦黑,每走一步,就有碳化的皮肉冒着烟掉落。可如果有人识货,就不难发现,这些掉下的东西并不是皮肉,而是冷却了的熔岩。
怪人跨上匹白马,骏马呼啸,踏上了下山的路。
第228章 张起岩
张珏知道上官夔他们已经出发,自己耽误了几天,要追上不是那么容易,因而先转去重庆制司,找彭大雅问清他们的路线。
见到张珏恢复了情绪,彭大雅和水无涟都很高兴,但上官夔他们的行动路线,他也不知晓,所有计划都是熊宝在制定。
也就是说,知道计划的人都已经不在重庆。但张珏仍胸有成竹,虽不知路线,却知目的,他们不管怎么走,最终都是要阻止蒙古军出川,找到蒙古军的位置就行了。而且那些人做事不懂低调,弄出个奇闻,立刻就能找到。
向彭大雅夫妇做了告别,张珏骑上奔云马,往东顺江而去。
一路打听着蒙古军的动向,这些要打听不难,蒙古人无论到哪里都有劫掠,张珏尾随其后,见到了漂泊的难民,以及随地的白骨与腐尸。他看得触目惊心,但也似习以为常了。
不知不觉已行至涪州(今重庆涪陵区)附近,听闻蒙古军刚过去不久,张珏还没有打听到上官夔他们的线索,不由得开始担心了。莫不是早已遭了不测?他立刻往好的方面想,这些人都很机灵,就算遇上五星联盟,至少也能逃出一两个,不至于全灭的。没有一diǎn消息,恰恰说明他们没事。
前方有座小村,有烟从房屋间升出,但这黑浓的颜色决不是炊烟,里边滚着的是房屋燃尽后的余灰。
又是一座被劫掠后的村子,张珏感叹,骑马从村中通过。
村子基本已成废墟,完好的房舍没有一座,保存得最好的也只剩半间。瓦砾间,有如幽魂般的人影零星星动,哭声幽幽,时断时续。
张珏想找人问问情况,可这些幸存的村民要么因精神受打击而不理人,要么思维混乱不知在说什么。他连问了好几人,没问出个所以然。
“看你的打扮,是位军官吧?”忽然有人问道。
张珏看去,一名披麻戴孝的男人站在路边。
“我是佛图关统制。”张珏回答道。同时打量此人,这人目光有神,说话语气平稳,看来能与自己对话,决定与他谈一谈,遂下了马,向男子走了几步,“我正在追寻蒙古军,听闻他们不久前路过此地。”
“一位统制官,只身一人追踪蒙古大军?”男子起疑。
张珏立刻也觉自己这么说疑diǎn太多,但找别的话也解释不及了,越解释,越像在掩饰。
不过那名穿丧服的男人没有追问,接着道:“这座村子是被一小股蒙古毁掉的,后来一支大军通过了这里,少说也有几万人吧,现在当在攻打涪州了吧?你看这里。”他引张珏走向一片废墟。
已经看不出这里以前有几幢房子,但从废墟分布的格局看,曾是间农家小院。张珏看到,院内空地上,用破席卷了三长两短,五具尸体,可能是三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
“他们是我的家人,那一夜后,家里就只剩了我。”男子让张珏看地上的尸体,他哀伤地说。
张珏表示感到不幸,刚还觉得此人正常,现在已经显得不太正常了。这样的诉苦,他一路上听得太多,原本清醒的人,说到他们逝去的亲人时,多少会变得神经质。
“你是要去杀鞑子吗?”丧服男子问。
“是。”张珏答。
“你这样的军官应该有个跟随的士兵,让我跟着你吧!”丧服男子说。
“什……”张珏都觉得事情来得太突兀,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可没打算找随从,而且还是个普通人。“若有意从军,可通过正规渠道入伍。我还有要事。”说罢,牵马就转身。
“等等!”丧服男子紧步跟上。
他们近了几步,然而这时,奔云马不安地踏步,呼呼发了几声叫。张珏惊停,惊异于马的不安。
丧服男子也面露了惊色,他微笑道:“这匹马到是不凡。能骑此马者,也必不是凡人。”
张珏惊讶地再打量这个男人,可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普通人。但对方既然一眼看出奔云不凡,也说自己不凡,说明这人也不是个凡人。张珏稳了稳心绪,此话也可能是巧合,奔云高大俊秀,就算不懂相马的人,也看得出是马中之龙。
“我的马怎么不凡了?”他试探地问。
男了没有答话,而向奔云走了两步。奔云马挣着张珏手里的缰绳,似要躲避。
“你是什么人?”张珏警惕道。
丧服男子停止了逼近,对着张珏说,“一个想为家人报仇的人。请允许我跟随你。”
“我的问题不是这意思,不要答非所问。”张珏沉声道。
男子慑于气势,退了两步,“我既然能看穿你的马,自然是能对你有用的人。”他随手一招,一头牛缓缓走来。
“这是……”张珏见牛,惊讶中不禁看了眼自己的马。
此牛在常人眼里,与普通的牛别无二致,但在张珏眼里,根本就不是生物,无机的砂石包裹着一团能量而已。
“石仆。”张珏diǎn出此物本名。他再看披麻戴孝的男子,“你是石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怎么观察,这个男人都是普通人了,因为这就是具普通人的躯体。
“为什么要跟随我?我们应是头一次见面吧?”张珏连问。
对石鬼,他绝无好感,几年前在石心寺就杀过一窝。他甚至怀疑,这一个是不是当年逃走的余孽。
“为了报仇。”丧服男子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说,脑中浮现红衣女的画面。“屠村的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有类似我的同类的气息,可我挖开过那些身体的大脑,里边没有同类,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了。还有个红衣女人,是他们的头目,不过却又是另一种生物。”
张珏怔愣,红衣女和像石鬼的生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你说的那些,是不是没有思维,只懂杀戮的活死人?”
“是!”丧服男子如看到希望般地两眼放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
“那就没错了,他们是中了石鬼之毒的普通人。石鬼之毒就是你们分泌出的,用来控制宿主的激素。中毒后的症状,你应该清楚了吧!而那个女人,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有同类的气息。都是五星联盟……”丧服男子后面几个字恨着从牙缝里挤出。
“你知道五星联盟?”张珏惊讶,眼前的人什么来历,让他好奇得立刻想知道。
丧服的衣带随风而起,男子说道:“我和其他同伴都是被五星联盟骗到这个星球上的。有异星人来到我们的星球,说要带我们到别的星球去,那里有更适合我们繁衍的环境,以花言巧语骗取我们的信任。到了这里,我们发现他们居心不良,部分人逃了出来,我便是其中之一。可在途中,我落了单,其他人都不知去向了,再也没找着他们。”
“那么这些人是……”张珏看着地上的尸体。死的是丧服男子的亲人,他以为是他的同类,但听其这么讲述,自己的猜测便不对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这是我的父母,这是我最亲爱的妻子,还有这两个……”丧服男子指着尸体依次介绍道。他掀开了两张草席,“这是我的孩子……其实,他们并非我的后代,是我上一个身体的后人,他们是在我寄生后出生的,我已把他们等同于自己的孩子。我已找不到同类,无法繁衍自己的后代了,所以……”他抚摸着孩子冰冷的脸蛋,“我真的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两孩子有几分眼熟,但张珏想不起在何地见过。他未在意这些细节,路上见到的死孩太多,有相似的也说不定。他问道:“凭什么认为跟着我能报仇?我也是孤身一人,连自己所爱都保护不了。”
丧服男子挂出淡淡的抹惨笑,他把草席轻盖上尸体,回头对张珏打量。
第229章 疑似故人
“就凭你骑的这匹马。”丧服男子道,“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能把石仆当坐骑的非石鬼星人?不仅让石仆听命,还把它养得会发声,真是前所未有的石仆。你必定有非凡之处,将来会大有作为。我需要强有力的伙伴,在我急需这样的人时,你出现了。”
“冥冥中的注定吗?”张珏不信命运,但已相信眼前的人并非石心寺余孽,放心了不少。
“可愿接受我?”丧服男子等待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张珏问。
“张起岩。”
张珏注视着这个男子,他的眼中有着坚定,完全不似以前在石心寺碰上的那群邪恶的虫子。“好!但你可要清楚,跟着我走的这条路,可能是条死路,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搭上性命。”
张起岩目光没有半diǎn闪烁,“身无别物,若真如此,我也无怨无悔。”
张珏心颤,无怨无悔,曾几何时,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还在火王星上,他对着霍顿做下了承诺,这一去就是生死不论。自到了这个星球,再听不到火王星的消息,可能自己已真如霍顿预料的那样,成了枚弃子。
“我们走吧!”张珏上了马背。
“请稍等。”张起岩道。
只见他手握了牛角,对身旁的老牛道:“我要去打仗了,你这样跟不了我的。”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老牛成了尊石像,再接着,石像崩溃成了堆沙。沙粒里埋了个发光圆球,张珏以前见过不少,这是石仆的内核。
也就是一瞬间,如有风起,细沙飞舞,以内核为中心凝聚。沙紧密相联,一支细长的东西在沙尘中显现身影。沙粒聚集形成了支石质的长枪,灰白的枪身,粗糙的表面,而当张起岩握住他挥动的那一刻,枪身起了金属光泽,完美成形了。
张珏惊叹石仆居然有如此变化,自己与奔云马相处了这么久,从没见它变过其它形态。应该只有石鬼才能指使石仆这般做吧?
“事不宜迟,我们该赶路了,我还有几名同伴必须找到。”张珏说道。
张起岩握枪随到其身旁,“你要找什么样的人?”
张珏想了想他们的体貌特征,“一个胖子,一个虬髯大叹,两个女人,还有两个书生样子的年轻人。”
张起岩怔了怔,“你说的这样一队人,两天前才经过了这里。”
“他们去哪儿了?”张珏惊喜,没想到这里竟有了线索。
“不知道,只是路过,他们也打听了蒙古军的情况。我并未与他们接触。”张起岩想了一想,“不过,我听他们对话,提到了峡口。”
“他们要直接去峡口?”张珏惊想。想来也是此理,他们几人不可能与蒙古军正面冲突,若想阻止其出川,当首先封住出口。
封住出口?
张珏似猜到他们的打算了。
“快!我们得赶快找到他们!”张珏催道。欲踢马而走,但想身后还有个张起岩,停下伸手拉其上马。
张珏猜想的是,那些家伙会做件疯狂的事,但他们能想到,五星联盟会想不到吗?胖子他们有危险。
江水碧蓝,两侧青山如刀削,陡峭难攀。山腰有山民开凿的,只容一人而行的小道,如似条细细的玉带。除此之外,能行的大道就只剩两山间的大江了。这里就是后世称为“三峡”的地方,出川的必经之路。
“出了这条峡江,就不再属四川地界,而归京湖管辖了。蒙古人的大军走不了山间小路,只能乘船从江中通过。”山dǐng上立了胖子,他腆着圆肚,手臂伸直,面对江水和对面的山峰,一副指diǎn江山的气派。
“说diǎn有用的行不行?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快说接下来怎么办吧!”王虎扛着敲山锤讥嘲他道。
熊宝缩回手臂,咳了声,“附近没有可疑的人吧?”
“连人影都没有。”上官夔用热源之眼搜索了遍。
“很好,我们开始吧!你们弄好了吗?”熊宝回头问另三人。
杨萃、屈英、马敉宁三人正捣弄着几捆粗绳,把它们一头固定在树杆上。
熊宝说出计划:“现在我需要有人靠着这些绳子下去,在崖壁上打孔,然后把这些放进孔里。”他从布袋里抓出几枚鸡蛋大的黑色硬丸,“只要做完这些就大功告成,一旦蒙古人的船通过此处,我按下遥控器,轰!这块崖壁将崩塌。蒙古人不被砸死,也会掉水里淹死!”
“这东西能让山崩掉?看不出来啊?”王虎摸着下巴疑惑,“谁下去呢?”
熊宝捏捏腰上的肥肉,“我肯定不行,绳子会断掉。”
王虎瞄了眼从崖dǐng到江面的高度,“以我的重量,估计那细绳也承受不住。”
上官夔也道:“万一绳子断掉,坠下去定落水中。”
“我看你们三个都不愿去,是吧?”杨萃嘲笑道。
且不说熊宝、上官夔的反应,仅是王虎就极不舒服,“队将,我哪是不敢,这绳子……放多少年了?不结实了吧?好!我下去,不然还让女人、书生下去吗?”王虎不想被杨萃小看了,主动夺过绳头系了腰上。
接过熊宝的打孔机,王虎抓紧另一股绳,面向崖壁,顺着近于直角的坡度往下滑。熊宝在崖边张望,提醒王虎在什么位置停下打孔。其余人也围在边沿,以防不测时,他们拉住另一条绳,把王虎提上来。
明媚阳光照得正下方江水闪闪生辉,在崖上望的时间长了,还真有些眼花。倒在地上的黑影,在众人背后升起了袅袅诡异的黑烟,此时他们都看着王虎,无人注意到这一异变。
“什么人!”杨萃感到恶寒,首先回头,见到立了个人影,立刻大叫。
其他人听到此声,也惊回头。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阴沉沉地站着。杨萃突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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