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王虎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推,张珏抱着头,受不了他们耳边叨唠,更受不了说书人讲他的故事,想找个洞钻进去了。
阻截蒙古出峡的那一战现在已传遍夔州路,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那神奇的一天,说书人更是编出了故事,传得神乎其神。幸好他身上火光太强,无人看清他面容,这才只说是降神将而已,没人来骚扰他。
但就算这样,张珏已经很难为情,就怕哪天真被人认出来。这里的人愚昧,要是把他当了神仙,供庙里又烧香又叩拜,这不成星际笑话了吗?这时候,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个五星盟主为什么神神秘秘不肯露面了。为了安全是一方面,另就是避开无谓的麻烦,要是蒙古人跪着喊他“长生天”,他也受不起的啊!
张珍到是大叹惜、大遗憾,自己来晚了,没里到故事里。其他人都笑劝他想开,下次还有机会。
“说起下次,蒙古人用不了多久,又会南下的吧?”张珍正了颜色,说道。
“这是当然!所以我才不想继续趟这浑水,暗示你们都回家去。”熊宝一副先知先觉的得意样,“我们要对付的不是蒙古,是五星联盟!就我们几个,怎么跟人家斗?早diǎn抽身隐居,五星联盟最后能不能统治这个星球,不关我们的事!”
张珍啧啧地表示鄙视,熊宝不服他那眼神,“别怪我胆小,我们毛线星人就是这样的!要学会掂量自己,这才是生存之道。”
“好了,别争。”张珏制止冲突于未发,“人各有立场,这场争斗本来就不关熊宝的事,他卷进来都是因为我。其实熊宝帮了我们多次,够仗义了。张珍兄弟是天外天的人,自然不可能退缩。我和上官夔也是如此,无论我们退不退,五星联盟不会放过我们了。”
上官夔diǎn头,他们火王星人免不了这场仗。
张起岩也说道:“我也不会退缩,那个红衣女人看起来在五星联盟中有些地位,她跟五星联盟都是我的仇人。”
“其实隐居到哪里呢?仗打起来,没有一处安身之所。”马敉宁愁道,“我不像你们有这么大本事,我能做的只是尽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不以善小而不为,我们这些普通人如果能聚集起来,也不可小觑。”
“你们都决定继续对抗吗?”熊宝咕哝着。
“我们会与你一起回名山县的。”杨萃拉着屈英,笑着鼓励他。
屈英实在不明白,为何杨萃总拉着自己。以前杨萃对自己爱理不理,是什么使她变了态度?但她了解杨萃本性,不是奸恶之人,她的转变不会带有恶意。
“就是,还有我。我也回名山县。”王虎偷偷看了看张珏他们,说得有些不舍。
“算了,算了!你本来就不是能战斗的人。说起来我们和五星联盟的恩怨真不该把你搅进来!”张珍向熊宝摆了摆手,倒满酒杯,“来,祝你们一路顺风。”
熊宝端了杯子,他那双小眼也挤到了一块,“大家就要各走各的,我还真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聚?老大,你真不回名山县吗?”
张珏微低下头,熊宝初问他时,他就已经回答不回去了。名山县里有人等着他,可他不敢再面对。而且他已经是上了五星联盟黑名单的人,只怕他所在的地方会受到五星联盟重diǎn打击,他哪敢把灾难引到那片清静之地呢?
“哎!郭姑娘又要白等了!”熊宝叹气。
“别说这些了,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托熊先生帮个忙!”张珍嘿嘿傻笑,摩擦起手掌。
“什么事?”熊宝看那笑容,就感觉不是好事。
“熊先生不是见多识广吗?我有件祖先传下的东西,帮我看看是什么吧!”张珍边说,边从怀里把那东西掏出。
敢情随身带着的!熊宝开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的美名传出去了,未必是件好事,以后会有人源源不断给他出难题。
那东西用布包裹着,看形状是截半只手臂长的短棍。张珍把布层层展开,东西终于露出真容,桌边的人围来观赏,都是一愣。
“这不是刀柄吗?”王虎指着问,“这是传家宝?”
“就是刀柄。”张珍尴尬一笑,“只剩柄,没刀身了。可我爹说这东西就只有个柄,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他也是听爷爷说的。后来我就想给它装个刀身,但这东西没插口啊!”张珍把柄口给大家看,连缝都没有,铁片都插不进去。
熊宝把东西接上了手,翻转查看,眉色顿开,有猜想了,“这个是……等离子电弧喷射切割刃。”
“什么刃?”张珍没听懂。
“等离子电弧喷射切割刃。”熊宝捧着刀柄,双眼放光,“这可是好东西,以前就想要一把。看款式,还是古董级的,就算不能用了,转手给收藏家,也能赚一笔!”
“哪个星球的东西?”张珏问。说不定能为张珍解开祖先之谜了。
熊宝摇头,“具体哪个星球我不知道,上边没记号,南银河系那边好些星球都用这种武器。”熊宝说着,朝张珏眯了眯眼睛,“老大,你可遇上克星了。”
“怎么说?”张珏警惕道。熊宝这微笑,很不怀好意。
“这种刀,传说能切开一切有形物质。老大,你也是有形物质吧?要不要试试看,号称宇宙最竖不可摧的火王星人的身体,能不能被宇宙最锋利的刃切开?”熊宝握着刀柄坏笑。
张珏立刻将放在桌上的手缩回桌下。
“别紧张啊老大!跟你开玩笑的!这东西早没能量了,锋刃出不来,我想拿你做实验也不行啊!”熊宝恋恋不舍地把刀柄还给张珍。
“不能用了吗?”张珍失望。听熊宝描述,这东西很厉害,但既然不能用了,只有留着作个纪念。
“不就是没能量了吗?”张起岩说罢,从张珍手里夺过刀柄。
其他人还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见他另一只手握了铁枪。“从这里充能量是吗?”他指了刀柄底端一个小孔问。说着枪便扎了上去,刀柄与枪尖碰到的一刹那,接口处似闪了光。
“你……你这玩意儿是万能充电器吗?”熊宝惊骇大叫。
“不是,他的铁枪是石仆所变,石仆本体就是团能量。”张珏能看到能量源源不断输入刀柄。
没多久,张起岩把刀柄还给了张珍。
“这就可以用了?怎么用?”张珍难以置信,现在就想一试。
熊宝赶紧阻止他,酒楼上人来人往,回去再试。
“哎哟!真巧!两位张统制都在这儿呢!”这时,酒楼的木梯上来一人,冲他们就喊。
第240章 吴申
这个人眼生,身材精瘦,面色萎黄,上唇长了两撇小胡子,双眼虽小,却极有神,看什么都放光。这不就看着张珏他们了,远远的过来打招呼。
“两位张统制今天在此聚会,可真巧了。鄙人也来喝个小酒,不介意鄙人与两位英雄坐一起吧?”这人举止到十分恭敬,走来便先行礼。
“你是谁呀?”张珍问。
张珏没说话,观察着对方。这个家伙看起来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混混,可能看出了他们身份,想来套个近乎,谋diǎn好处。
瘦瘦的中年人说道:“两位统制不认识鄙人,鄙人可认识两位。这位是饶风关的张统制,人称张憨子,蒙古人十万军欲取饶风关,数十次猛攻都不可得,张统制又率军援救夔州,切断蒙古军后路,迫使蒙古二太子撤军。张统制早已声名赫赫。而这位,是佛图关的张统制,姓张名珏,字君玉。虽然年轻,可是个少年英雄,尤其被孟制置提及,将来前途无量。”
“你究竟是谁啊?把我们知道得这么清楚。”张珍再问。
张珏也起了疑,就算孟珙常提起自己,被马屁精听到了风声,但这个与自己从未见过面,他怎么认出自己的?
中年人躬了躬身,“见到两位英雄在此,一时高兴,忘了自我介绍,抱歉抱歉。鄙人吴申,乃是京湖转运使,随孟制置到了四川,这才有幸认识四川的各路好汉。”
“你是转运使?”张珍都吓了一跳,转运使可比他们统制官级别高,居然这般毕恭毕敬地对他们说话。
吴申笑道:“张统制莫惊,今日大家常服布衣,哪分什么高低次序?我吴某从心底尊敬你们这些英雄。鄙人可否一坐啊?”
“可以,吴转运随便坐。”张珏请他自便。
吴申毫无客气,在张珏身边挤了个位子坐下。
突然间插来了个外人,桌上诸人说话都觉不方便了。
吴申笑呵呵,把众人酒杯倒满,“这一杯敬张统制高升!”说着,吴申把酒杯对向张珍。
张珍惊讶,“我高升?”
“张统制还不知晓?”吴申故作惊奇,“张统制抗击蒙鞑有功,朝廷已决定提升你为都统制,任命即将下达了吧!以后就得叫你张都统了!”
“真,真的?”张珍惊喜,有些不敢信。
其他人也是欣喜,吴申趁机邀众人共敬。酒杯具起,这杯酒除了两人,都一饮而尽。
张珏和上官夔没碰杯子,吴申纳闷。上官夔只是才入行伍的小角色,吴申未放眼里,他留心的是张珏。
“张统制这是怎么了?”吴申问。
张珏敷衍道:“下官不胜酒力,实在喝不得了。”
吴申笑言,“张统制哪里的话,张统制面不红,眼不浊,哪有不胜酒力的样子,分明滴酒未沾。来来来,这是敬张都统的升迁之喜,一定要喝,一定要喝!”吴申说罢,自己又举了杯,迫着张珏照做。
张珏烦了这人,任他劝,就不碰那杯子。
“张君玉不喝酒的,吴转运就别劝了。”张珍解围道。
吴申也是个识趣之人,觉察到气氛不对,立刻顺着台阶就下,把酒杯放了桌上,脸上仍是和善笑容。
“吴转运,我们以前见过吗?”张珏问道。他早有疑心,这个吴申定早就认识他们,不然哪会这么热情来搭讪。
“没有啊!”吴申惊讶道,“鄙人与张统制第一次见面,鄙人因为仰慕已久,今日偶遇,所以特来结识。张统制,可别起误会啊!张统制以为我吴某是什么人了?”
“张君玉,我跟你时间最长,以前要是见过吴转运,我定然有印象。反正我没见过吴转运,至于你在哪儿见过,那我就不知道了。”王虎见张珏臭着脸,要把转运使给得罪了,帮着圆场。
吴申直diǎn头,“是啊!王壮士说得对,真是头次见面。吴某绝非刻意,张统制多心了。”
“是吗?王虎并未自报家门,你怎知他姓王?”张珏更疑。
“呃,鄙人上楼时恰巧听到王壮士姓名,就记住了。鄙人还知道,这是杨姑娘,这是屈姑娘。”吴申解释道。
张珏的疑心并未减轻,反更重。他回忆着,吴申是孟珙手下的人,要是见过,也是他在襄阳的那段日子,但自己记忆中确实未见过此人。
蹬蹬蹬,酒楼的木梯快跑上个家丁打扮的小厮。
“老爷!老爷!”小厮直奔吴申身旁,“老爷,彭制置传你到制司去,催得很急!”
吴申一愣,“这不正在兴头上吗?彭制置有什么事?”
“这就没说,只喊老爷快去。”
吴申疑了一会儿,向众人拱手告辞。张珍等人也客套地还了礼。
“老爷,他们是什么人?”下梯时,小厮忍不住好奇地问。
他家老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去主动结识的,但观那些人,不过布衣平民而已。
“哼,一群不识时务的人。”吴申板脸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张珏和王虎什么样子,敢打我的亲戚!”
“当年打人的还有他们?得罪老爷,只怪他们有眼无珠!”小厮鄙视身后。
吴申歪嘴蔑笑,“当年忠顺军那一队人我都不会放过。王虎只是个大头兵,随时能收拾,但这个张珏不太好对付。且不说他自身已有统制官的身份,孟制置看中此人,另听闻他还是彭制置的结义兄弟。棘手,棘手!”
制置使召见,吴转运片刻担误不得,立刻赶到制司。
“下官见过制置。”吴申向彭大雅拜见。
屋里只有他与彭大雅两人。
“吴申你干转运使有些年了吧?以前我在京湖时,你就干着这个职位了。”彭大雅说道。
吴申开心笑道:“制置还记得下官?那时京湖还是史制置主持大局,而今彭制置也今非昔比。”
“没错。”彭大雅diǎn头,“可是吴申,你干了这么多年转运使,怎越干越糊涂了呢?”彭大雅突然板脸厉声道。
吴申面色骤失,“制置,这是何意?下官难道出了错?”
彭大雅扔出桌上的个本子,“自己看!我不知道你在京湖怎么做的转运,但这里是四川,别想把手伸进四川的府库!”
被扔出的是账本,吴申捡起它,两手颤抖,“制置,一定有误会!京湖四川两地间,来往的物资量多且频繁,很多都来不及记上账的,而且记账之人不只一两个,人多便杂,出错常有的事。制置不妨多等几日,转运司定整理出更清晰的账目……”
砰,彭大雅猛拍桌面。吴申哑然止声,咽了口水。
“给你几日,好做假账吗?”彭大雅怒目而视,“念你是孟制置带来的人,这才找你来问,换作别人,早已交付有避开。不可抱有侥幸,我已一清二楚。拿了多少,给我还回去!再有下见,我不仅会告诉孟制置,还会来自办你!”
吴申全身发抖,什么都不敢说了,恭恭敬敬听着。
“滚吧!记得把洞补上,去成都前,我会再查看!”彭大雅吼道。
“谢制置开恩!谢制置开恩!”吴申拜了又拜,退着出门。
“老爷,你怎么了?”小厮见吴申面无血色,上前关心问。
吴申擦了额前冷汗,定了定神,“果然此二人能结义,兄弟二人都一个脾气!”
“老爷,你指的是……”
吴申回头看着制司大门,“要想收拾张珏,得先收拾彭大雅。彭大雅不除,不仅无法给我那落魄的亲戚报仇,连我自身都难保了。